国庆的七天假期过得飞快。
关城宇
他很认真,但除了讲题,并不会说其他的话。
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以前好了一些,又似乎和以前一样。
潮湿的雨季随着假期悄然离去,八号那天,天空一片明净的蓝。
关星禾坐
“小少爷那天被叫进书房,出来时候两边脸颊都红了,夫人也是狠得下心。”
他说的是关熠。
上次月考他虽然考了年段第五,但有了贺灼的衬托,也是差的。
关星禾想也知道这个好强的姑姑会怎样的雷霆大怒。
他被判给了母亲,连姓也改成了关。从小到大,关熠妈妈对他寄予厚望,学业上的要求更是严格。
凡事只可第一,不可第二。
这次不但落到了第五,还被他们口中“乡下来的孩子”压
车里静默,司机叹了口气,“夫人也是太严格了些,我看小少爷压力也挺大,晚上我出门买烟,看见他一个人坐
他从后视镜里见关星禾垂着眼,半晌不搭话,心里暗道不好。
人家家里的事,自己说那么多干嘛。
他赶紧转移话题,“这贺少爷怎么最近回回这么迟,是高中部放学晚吗?”
“全校放学时间都一样。”关星禾说:“可能留堂了,我们再等等。”
“好嘞。”司机应了声,乖觉的不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夕阳慢慢下落,只留下一点点微茫的光。
贺灼还没有回来。
学校门口不能停车,警卫过来敲了敲窗。
关星禾终于忍不住说:“叔叔你先把车停到远一点的地方,我进去看看。”
贺灼被堵
秋夜的风又冷又长,少年浑身浸满了水,被风一吹,仿佛掉进了冰窟。
旁边的一群人笑得恶意,“国庆七天
“身子板还挺好的啊,上次那么冷的天,也没见你怎样。”
贺灼攥紧了拳。
放假前的那个雨夜,他被堵
他死咬着牙,强忍着痛苦。
这群人和他一样,是学校的寄生。但他们家里都有钱有势,当初没考上高中,靠着父母的钱,进了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
贺灼不是本市户籍,纵使成绩优异,关城宇也只能为他拿到一个寄生的身份。
贺灼一进学校,就受到了这个小团体的关注,但他们并不把他看作同类,而是一种更低等的存
他们听说他是“乡下”来的,便认定了无权无势的贺灼不敢反抗,平日里冷嘲热讽,来了兴致便下课把人堵
贺灼硬着骨头,承受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靠着关叔叔的怜悯,才有了进这所学校的资格。
寄人篱下,他已经得了许多恩惠,不想再给关家惹上麻烦。
少年的心敏感又坚硬。
这些年,生活教会他的第一件事,是隐忍和孤独。
旁边的人见他不做声,伸手“啪啪”两下拍上他的脸,“哑巴呢,都不说话。”
他招呼着后面的人,“看来还是不够,去厕所里,把那桶抹布水提出来,你以前
他把贺灼的头使劲往桶里按,语气恶意极了,“喝一口给我看看。”
可他却没按动。
少年垂着眼看他,眼底一片沉寂的黑。
这样的眼神让他怒火中烧,忍不住气恼地冲后面的人喊,“还不过来帮我。”
周围的人一哄而上,按着贺灼的肩膀和头,用力地把他往盆里按。
少年死咬着牙,冷白的脖子上绽着青筋,用力挣扎着,仿佛一只绝望的困兽。
可纵使他力气再大,也抵不过这么多人。
他看着灰黑色的水面离他越来越近。
两寸,一寸。
楼道里漆黑一片,贺灼绝望的闭上眼。
突然,“啪”得一声,走廊里的灯亮起来。
旁边的人被惊得松了力道。
“你们
他挣扎着抬眸,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儿。
她穿着洁白的秋季校服,走廊的灯光落下来,仿佛
那双平日里干净清澈的杏眸里,微微眯着,仿佛燃烧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有人轻笑了两声,“初中部的小孩儿?还敢管我们的事?”
关星禾皱着眉,“我劝你们放开他,我刚刚叫了人,他们马上就来。”
“吓唬谁呢?老大,要不然抓过来一起教训。”
面前的女孩儿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嘴唇紧抿,一双漂亮的杏眼怒瞪着,这幅样子让领头的人心里不禁有些虚。
莫不是,真叫了人?
他们这群人
要是真被
“算了。”他回头斜睨了一眼贺灼,“先放过你,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走。”
走廊里明如白昼,贺灼浑身浸满了水,身上的衣服又湿又重。
他咬了咬牙,站起来。
下一秒,一阵清浅的花香飘来,冰冷的面颊触上了一片柔软。
是一张崭新的面巾纸。
“擦擦吧。”
关星禾将手上剩余的半包纸巾塞到他手里。
她想到少年上次的拒绝,抿了抿唇,“只是面巾纸而已。”
贺灼的手指蜷了蜷,轻轻接过来。
“谢谢。”他哑声道。
贺灼冰冷的身体仿佛没了知觉,但心底仿佛有什么又热又暖的感情缓慢地升腾起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攥着面巾纸。
“他们这样多久了?”关星禾没好气的问。
纵使她和贺灼关系冷淡,也不想看到他被这样欺负。
而且,他明明能反抗的不是吗?
关星禾视线撇过他结实的小臂。少年身量高,清瘦却不十分有力量,她不信他打不过他们。
十五岁的女孩儿,从未受过生活的苦,不明白少年卑的隐忍和自尊。
她有些愤怒地掏出手机,“我打电话和我爸爸说。”
“别。”贺灼情急之下握住她的手腕。
他手上带着未干的水,触上女孩儿温热的手腕,指尖猛地一僵。
下一秒便触电般得放开。
少年垂下眸,声音艰涩:“别说。”
他不能再惹麻烦。
“那你就一直这样?”女孩儿的声音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头上的水还未擦干,一缕缕黏
关星禾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国庆之前,你明明带伞了,全身还是湿透了,是他们吧。”关星禾越想越气,声音透出几分薄怒:“不行,我一定要告诉我爸爸。”
她低头按着手机,下一秒便被冷声打断,“你别管。”
少年的声音压抑低沉,仿佛带着他身上的凛冽的寒意。
关星禾手指僵了僵,她抬眸,少年凉薄漆黑的眼和她对视了一瞬,猛地垂落。
贺灼压着嗓,逼迫自己不去看那双温柔的眼,强忍着住心口渐渐涌上来的暖意,口不择言地说:“不关你的事。”
关星禾愣住,悬停
半晌,她垂下眼,淡声说:“好,我不管,算我多管闲事吧。”
她转过身,抿着唇,强忍住心中涌上的委屈,逞强般地说:“那请你下次别让我等那么久。”
秋夜的凉风仿佛夹杂着苦涩。
贺灼攥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女孩儿为什么帮她。
是捉弄后的补偿,怜悯,抑或是别的什么?
可这些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少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别人惹上麻烦。
贺灼抬眸,看着女孩儿单薄的背影,心脏泛起浅浅的不适。
他并不明白,那是一种名为懊悔的情绪。
秋风凄凉,夜里的校园万籁俱静,只余继续呼啸的风声。
贺灼沉默地跟
路灯缓缓倾泻,贺灼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