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普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难攀 > 第21章 心动
贺灼从学校出来时,天色早已一片昏暗。
「织甜」是学校对面新开的甜品店,一到放学时间就挤得水泄不通。贺灼排了很久,才买到了关星禾请求他放学帮忙带的草莓蛋糕。
他垂眸看了许久,又买了一杯珍珠奶茶。
今天是高中部领成绩的日子,学校门口寸步难行。
贺灼走到王叔停车的地方,看到车门口站着个人。
关熠的眼睛扫过贺灼,垂眸说:“王叔那我先走了,让她来我家过年。”
王叔连连应好。
他离开的背影顿了顿,才补了句:“别说是我说的。”
不知是不是上次被教训得狠了,他这次竟不找贺灼的茬了,只把他当空气。
贺灼沉默地上了车。
蛋糕其实包装得不是那么好,路上摇摇晃晃容易塌。
他蜷了蜷手指,将蛋糕捧
车上静默,王叔咳了咳,找话题道:“贺少爷期末考得怎么样?”
“还行。”
这次他正常
“其实吧...”王叔咳了咳,这才进入正题,“以前过年,先生也经常不回家,大小姐都会去他们那过年的。”
“不知今年为什么,她就推说不去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沉默的少年,试探着开口,“这过年就是人多图个热闹,一家人热热闹闹
贺灼垂着眸,手指微顿。
他并非不知道王叔话中的意思。
上次
她从小生活
可他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他的家人也只有她...
车突然颠簸,蛋糕上的草莓滚下来,奶油糊成一团。
他看着狼狈的草莓蛋糕,黑眸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到家时,天空已经挂上一轮弯月。
房间里安安静静,有种奇异的沉默。
王叔察觉出这种奇怪的气氛,声音也不由地压低,“怎么了这是?”
“大小姐,下午接了个电话就把自己关
“报送没上?”
“那还能因为什么。我听着都哭了一下午了。”
屋里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
贺灼的心一紧。
女孩儿的房门紧紧闭着,像是隔绝了一切。
他紧抿着唇,试探地敲了敲。
“睡了。”
女孩儿闷闷的,带着股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刚哭过。
他心像是被刀子扎了一下,钝钝的疼,犹豫了许久,他说:“是我。”
屋里一阵静默。
生活教会少年坚强与隐忍,给了他一身无坚不摧的铠甲,可却没告诉他,该怎么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孩儿。
他静静地站了会,抿了下唇,艰涩地说:“我...买了蛋糕,你要吃吗?”
女孩儿抽噎了几下,“你放着吧,我想睡一会,醒来了再吃。”
贺灼手指攥了攥,沙哑着开口,“你...别哭了。”
她声音骤然急促,“我没哭。”
静了几秒,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想睡了,哥哥你回去休息吧。”
贺灼手心出了汗,脑子疯狂又急速地运转着,却怎么也想不出只言片语。
最后,他只能僵硬地走回房间。
贺灼一向对自己计划严明,每天都会给自己分配学习任务,不完成便不去睡觉。可今晚,他攥着笔
窗外飞雪连天,他心中闷重繁杂,便开了窗。
女孩儿坐
她眼圈通红,一双杏眼还残存着泪水。
“哥哥。”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还没睡啊。”
“嗯。”他食指悄悄地掐进手心,张了张嘴,却只能干涩地说一句,“你别伤心。”
女孩儿的窗台总是装点地致漂亮,就连冬日时,都开着点点小花。
可她望过来,平日里明灿的眼却暗淡极了。
她突然问:“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
她赌气一般地说:“我学习也不是很好,拉琴也没有别人刻苦,每天就得过且过,好像从来都没有努力过。”
“不是...”
他顿了顿,微微蜷了下手指,声音喑哑,“你...很好。”
她并不知道,
贺灼从小生
他侧过头,月色下,女孩儿杏眼中盛着一汪浅浅泪水,像是致易碎的水晶。
可她从小生
若是可以,谁不想被庇佑着,快乐又无忧的长大呢?
他从未说过这样直白的话。
莹润的月色下,少年一双漆黑的眼像是散入了星星点点的光。
关星禾颤了颤手指,有些惊异地望着他,竟连伤心都忘了大半。
他像是触电一般,飞速的垂下眼,不再看她。
关星禾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地说:“我下午想了很久,没有报送的话,我就自己去考,你说我爸会同意吗?”
贺灼点点头,“会。”
她像是舒心了一般,杏儿眼微弯,朦胧的泪眼水光潋滟,别样得好看。
“那我得快点准备了。”
贺灼心猛地一跳。
她就这样望着他,突然说:“我没吃晚饭,突然有点饿,蛋糕是放
贺灼说:“别吃了,晚上的吃冰的对胃不好。”
关星禾问:“那你饿吗?我们去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他分明不太饿,可看着女孩儿的眼,喉咙却不自觉地一阵
他喉结微滚,“嗯。”
关家的冰箱很丰盛,可关星禾却什么也不会做。
她看了许久,才说:“要不,我们煮点泡面吧。”
贺灼皱眉,扫了扫冰箱,“我来做吧。”
“你去那里坐着。”
已经过了十二点,厨房只亮着一盏小夜灯。
少年背着身,笔直的背影染上一些暖黄的光,仿佛都变得温柔下来。
他做了一碗很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可味道却出奇的好。
热气氤氲
关星禾蓦的想起小时候,那时父亲每日都回家。深夜时,一家人围坐
贺灼抬眸,看着女孩儿的神色。
他手指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
“能吃吗?”
她才回过神,慌忙点点头,“好吃,超级好吃。”
他手指蓦的松开,过了许久,才低哑着声说:“锅里还有。”
少年声音沉沉,关星禾望着他,心中涌上点点暖意。
她突然觉得,或许这些年自己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多。
贺灼的眼睛与她对上,眼睫一颤,又默默地垂下来,半晌才问:“怎么了?”
她一双杏眸带着光,漾得贺灼心脏泛起一阵浅浅的酥麻。
关星禾眨了眨眼,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期末考得怎么样啊?”
她猜测贺灼考得并不差,毕竟上次他自己都说“还好”。
可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关星禾抬眸。
少年微抿着唇,他视线与她撞上,黑眸中闪起几分晦涩难懂的情绪。
要是自己也考得不好,她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所以他说:“考得...不是很好。”
关星禾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才讪讪地说,“啊,那我们可真是难兄难妹。”
她知道贺灼有多重视考试成绩。
“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个破期末考吗。”
“咱们开学考就杀回去!”
明净的灯光下,她一双杏核眼泛着火光,明亮又灼热。
像是忘了自己不久之前还窝
贺灼一颗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他黑眸沉静,
除夕夜,应该和家人一起。
热热闹闹。
所以,她应该去和她真正的家人呆
他不可以,那样自私。
这次报送,约莫是关星禾顺风顺水的人生里,遇到最大的挫折。

似乎哭过一场,便忘记了。
她像是变了个人,平时最爱看得综艺不看了,电视剧也不追了,也不再赖床了。
每天一大早起床便躲进琴房里练琴。
她从未这样拼命过,好像心中有了个目标,每天的生活都充实极了。
冬天的雪没日没夜地飘着。
关城宇虽说不能回家过年,却
关爷爷叫了关熠和他妈妈,打算一家人
一家人围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关城宇笑呵呵地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嘛,哪有什么隔夜仇。”
“你说对不对,小熠?”
关熠垂着眼,暗暗咬紧后槽牙,“嗯。”
一顿饭吃得有些憋屈,关星禾恨不得马上离开下桌。
可家长们总爱提起孩子们讨厌的话题。
关城月放下筷子,“我听说星星那个保送没上,那接下来可要准备中考,别天天偷懒了。”
“多放点心思
关星禾一愣。
年纪第一....
他昨天明明说考得不好的。
她猛地抬眸。
少年坐
关城宇还
关星禾来不及再想,争辩道:“爸,我想自己考。”
餐厅寂静了一瞬。
关城宇思索了片刻,问:“你有去了解吗?自己考的话,考上的几率是多少,一共有几个名额。”
关星禾抿了抿唇,“了解了,一个。”
音乐附中的要求严格,大多都是报送,今年只放了一个自考名额。
可关星禾还是想试试。
餐厅一片奇异的安静,关爷爷突然开口,“星星啊,把心思放
他声音浑厚,威严肃重,可关星禾却觉得委屈极了。
这难道不是正道吗?
关城宇说:“你平时懒懒散散的,没有拼劲,当□□好是可以,职业的道路是很苦的。”
懒懒散散。
没有拼。
和老师说的一模一样。
关星禾鼻尖酸涩,“我现
她哽咽道:“我会考上的。”
关城宇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性子软和,但遇事却是最倔强的。
他语气重了些,“只有一个名额,每年多少人争这一个名额,你确定可以吗?”
“把心思花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像是把锤子狠狠地砸
关爷爷说:“听你爸爸的,女孩子不用那么累的,好好考上大学,毕业后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就舒舒服服的。”
旁边的关城月垂了眼,一脸黯然。
关星禾猛地放下筷子,“叮”得一声。
她眸中沁着泪,嘴唇紧紧地抿着,推来椅子,扔下一句,“你们慢慢吃吧。”
餐厅一片静默,旁边立着的佣人连呼吸都低下来。
“好了。”关爷爷放下筷子,脸色阴沉,“我先回去了。”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关城宇接了个工作电话,他出门前,望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对贺灼说:“好好劝她一下。”
刚刚的热闹仿佛一出闹剧,火红的灯笼
贺灼轻轻敲了敲门。
“是我。”
“我爸叫你来的?”
他沉默了两秒,“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女孩儿开了门,她一双泪眼蛰伏着火光,
“我爸让你来的吧。”
他沉默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关星禾抿了抿唇,声音低下来,“别劝我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努力一次,为什么人人都急着否定呢?
她是...不够有韧性,做事也总是三心二意,可小提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喜爱并且坚持的事了。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认可呢?
夜风冰凉。
贺灼说:“我没有要劝你。”
他从未觉得她比别人差。
她一双杏眼染上点希冀的光,“那你是支持我考吗?”
他垂眸,轻轻说:“嗯。”
女孩儿赌气地问:“你不觉得女孩子就应该乖乖长大,等着以后嫁个好人家吗?”
贺灼蓦得想起自己的父亲。
清水镇闭塞贫穷,许多人重男轻女,觉得女孩子不必书,只要以后嫁个好一些的人家就好。
父亲贺知总是用自己的工资资助那些女孩,反复告诉她们:“婚姻并不是你们改变命运的方式,书才是。”
他小时候不懂,可如今却突然明白了。
原来纵使是关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也会有这样相似的想法。
雪夜静静的,他声音清冷果决。
“我常常听人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的价值不该依附于其他人。”
他瞳孔漆黑,声音沉沉:“我认为,你应该做你自己的想做的。”
她像颗熠熠生辉的星星,应该呆
寂静的雪夜里,月光透进屋子。
女孩儿的眼一点点亮起来。
她晶亮的眼儿望着他,语气却执拗:“可你不觉得只有一个名额,希望那么渺茫,我把心思放
她像个急于得到认可的孩子,一字一句把刚刚别人反驳她的话都说一遍。
可贺灼就那样垂眼,褪去平日里的锐利冷硬,他像是一个包容又温和的兄长。
他低声说:“学习上我可以帮你。”
窗外的雪轻柔地飘着。
他一双眼漆黑如墨,锐利而坚定。
“而且,就算只有一个名额。”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关星禾怔楞着望着他,少年眼眸深邃坚毅,透出隐隐的火光,明亮又灼热。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一般,一下一下,剧烈又疯狂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