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就是会过于高估自己,而那种毫无缘由的自信有时候甚至会蒙蔽其他人。
譬如王复安就花了挺长一段时间才弄明白，她的父亲实际上只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能力吗？那确实是有的。只不过对方所能接触到的资源太丰沃，在那样的资源供养之下,除非智力天生有缺陷,否则很难成为一个废物。
可惜那个蠢货在占据了远超常人的资源之后，依旧觉得自己是天生聪慧，觉得自己的基因称得上“新人类”。
他四处播种，并且对自己的子嗣们感到失望,觉得他们没有任何一个能超越自己。
王复安喝了一口茶。她现在唯一能进口的就是液体：“殷小姐，你不去看看么？”
红发女人抬头：“有人在那儿了,我还去做什么？我去了他能早点醒？”
殷老先生进了医院，然而在手术室外等候的就只有出于礼貌的杨牧嘉和谛复，还有没事干只能很过来的殷俞航。
【怎么样,发现什么没？】覃戊司询问谛复。
谛复在殷老先生昏死之后有借机碰过对方,扫描了对方的身体，他想要找出钥匙。
【没有。】谛复说,【除了某些特殊的药剂和整容用的填充物以外,没有发现太特殊的东西。】
【其实我很好奇。】覃戊司说,【我以为你们这个年代的人类都已经能活好几百岁了，结果这个老头才七十多就器官衰竭了？】
【因为有辐射。】谛复说，【那个巨大的罩子也就是我们说的隔离层,但它不能完全隔离辐射,这个世界的人依旧会受到影响。】
【他们就不能全身机械化？像你一样？】覃戊司又问。
【大脑也是会受到影响的,但如果完全剔除大脑,他们的精神就必须强大到能短暂离开身体。能做到这一点的估计只有鬼。】
但鬼大部分都是旧大陆人，新大陆不会为他们提供这项服务。
【所以人类活到现在，连寿命都没有进步吗？】覃戊司对这个世界的操蛋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严格来说还退步了。】谛复说,【旧大陆那些看起来老得不得了的家伙，实际年龄可能也就五六十岁。】
“嘿，兄弟。”一旁的殷俞航打断了谛复和覃戊司的对话，“我先提前给你透个底啊，就算之后我俩联姻了，我也不可能喜欢你的。”
谛复默默看向身旁的殷俞航。
殷俞航笑了笑：“我喜欢胸大的。”他拿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
“我也是。”谛复说。
【谛复！！】覃戊司威胁似的喊了一声。
【覃先生，我在和他拉近距离。】谛复说。
【你明明就是在调侃老子。】覃戊司咬牙切齿。
【我没有！】谛复有些懵，【我调侃什么了？】
覃戊司没有回应，而谛复深思了一会儿，他想明白了：【哦，您是说胸大？我不喜欢胸大的，我只是喜欢您。】
覃戊司没有声音了，但谛复能够感觉到覃戊司愈发激烈的心跳。
殷俞航睁大双眼：“真的？！”
谛复点点头。
“行啊你小子。”殷俞航推了谛复一把，“我就说你怎么勾引了你哥和你嫂子还不下手呢，他俩姿色确实一般。”
他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杨牧嘉还在这儿，他扭头看向杨牧嘉。
杨牧嘉看了他一眼，随后微一抬手：“你随意，别管我。”
“杨家主大气。”殷俞航尴尬地笑了笑。
随后他又看向谛复：“我想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做朋友处也不错。”
谛复微笑点头。
“那今天晚上咱俩要增进一下感情吗？”殷俞航相当自然地搂住了谛复的肩膀。
谛复身躯僵硬：“晚上？”
“去看点热辣的表演。”殷俞航拍了拍谛复的后背，“嘿，我有投资一家游戏厅，肯定能让你见到最劲爆的东西。”
他冲着谛复挑了挑眉毛。
恰在这时，护理机器人飞了过来：“各位先生，殷家主今晚大概醒不过来，还请各位不要悲伤过渡，照顾好自己，如果需要陪床的话，我们可以提供……”
它话还没说完，就被殷俞航给推开了。
“我不会悲伤的，别担心我。”殷俞航冲着护理机器人笑了笑，随即又看向谛复，“兄弟，你不会拒绝我的吧？”
谛复：“……”
覃戊司安慰谛复：【没关系，他如果做得太过分，我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没看过那种东西。”谛复实话实说，“我能找个人陪我吗？”他需要外援，他发现有些过于复杂的东西，他还是不太能处理的了。
而覃戊司显然更倾向于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
“找人陪你？”殷俞航看向一旁的杨牧嘉。
而杨牧嘉显然也有些懵：“我要去？”
“不是您。”谛复给了杨牧嘉一个安抚式的笑容。
“你找人呗。”殷俞航不甚在意。
谛复是从小地方上来的，第一次看那些东西觉得新奇害怕他也能理解。
当然了，谛复不这么想，他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非单身人士，不能单独和殷俞航一起进入某些特殊地带，他需要一个调解缓冲的人，以避免之后覃戊司火气上来了，真把殷俞航弄死在哪儿。
所以他点开了王经理的通讯。
……
晚上十点整。
红鸟游戏厅的霓虹灯花里胡哨的乱闪，在周遭一片性冷淡的灰色建筑中格外突出。
红鸟游戏厅走的是旧大陆的风格，花里胡哨又极其混乱。
说是游戏厅，里头提供的服务当然不止游戏设施那么简单。
“我听说这里有旧大陆上来的少男少女提供特殊服务？”红发女人抬头看向巨大的广告牌，随后又看向站在自己身后殷俞航，“我倒不知道，这里还有你入股。”
殷俞航低垂着头，闻言只能尴尬地打哈哈：“大姐见笑了。”
“老实讲，我每次坐车路过这里的时候，总能发现它。它真是丑得别出心裁。”红发女人继续评价。
殷俞航小心翼翼地推了一把身旁的谛复，他试图用自己的眼神杀死对方。
谛复满脸的无辜。
他只是希望王经理能跟他一起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殷家的大姐也来了。
所以谛复看向王经理。
而王复安也只是耸了耸肩膀。
她接到谛复通讯时就在殷家老大的房间里，对方问她来电话的是谁，她也随口应答。之后是殷家老大自己表示要跟过来一起看看的。
王复安估计这位殷家的大姐是有些怀疑谛复。毕竟她虽然不在意自己那位种马父亲，但她不能容忍有谁真威胁到整个殷家的地位。
不过王复安不太担心，毕竟关键时刻谛复从未掉过链子。
“我第一次见有小情侣在这里约会。”红发女人紧盯着殷俞航，“你是在和你的联姻对象约会，对吧？”
殷俞航只能微笑。
“毕竟父亲现如今还昏迷不醒，因为你。”红发女人笑着说。
殷俞航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只能点头哈腰地表示：“肯定的，肯定的。”他这位大姐明明巴不得老东西死，却拿这件事来压着他。
之后红发女人又朝谛复伸出了手：“您好，小杨先生，我是殷俞航的大姐，殷云。”
“殷女士。”谛复伸手与握住殷云的指间，随后轻点了下头。
在谛复松手之后，殷云挑眉：“小杨先生可比我这个没用的弟弟懂礼仪多了。”
“父亲教过。”谛复回应的自然。
殷云看了他一眼，随后她并未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她伸手推了一下殷俞航的后背：“既然说是来玩的，那就带我们进去呗。”
“那，那个，不然咱换个地方？”
“不，就这里。”殷女士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千万不要因为我而更换约会地点，我会内疚的。”
殷俞航咽了口唾沫，他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能救他，便只能硬着头皮把他们带进去。
在进入这个所谓游戏厅的瞬间，谛复差点瞎了。
他在心里疯狂呼唤覃戊司。
【操，这玩意儿居然不违法吗？】覃戊司也有些懵，【这儿不搞扫黄打非的？难怪那老头那么多私生子。】
游戏厅里面灯红酒绿，那些全息游戏设备都被陈列在角落。游戏厅的正中间是个巨大的舞台，舞台上男男女女正在表演。
怎么说呢，他们浑身上下穿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脑袋，因为他的脸上戴了面具。
谛复傻了，王复安也宕机了。
很显然，哪怕是曾经生活在新大陆，王复安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就连殷云都睁大了双眼。
恰在这时，一位穿着胶质兔女郎制服的女士走到了殷俞航的身边，相当自来熟地挽上了他的胳膊：“殷先生，我带您去您预约的包房。”
随后这位女兔郎又看向殷俞航身边的男男女女：“请问您确定礼物只需要生理女性吗？”
其他人都看着殷俞航，而殷俞航不敢吱声。
殷云冷笑了一声，他摆手：“除了生理女性，还有什么选择。”
兔女郎不清楚殷云是谁，不过她对客人向来是客气的。
所以她当着殷俞航的面，搂住了殷云的胳膊。
王复安挑起眉头。
“我们这边还有生理男性，跨性别女性，跨性别男性。双性的话，有男转双和女转双的选择～”兔女郎声音俏皮。
“各自都来一位吧。”殷云看着殷俞航。
【覃，覃先生。】谛复已经开始恐惧了。
【你等等。】覃戊司找办法去了。
“领我们去包房吧。”殷云说。
那位兔女郎大概也被殷云的爱好宽泛程度给震惊了，她提醒：“还是希望各位玩得不要太过头了，玩出人命了不太好。”
“只是这样？”王复安问。
“只是这样。”兔女郎笑笑。
“这里的工作者基本都是旧大陆来的。”殷云说，“他们在这边算是黑户，只能做这类工作。”
说着，她看向前面领路的兔女郎：“来这儿工作的，生命安全没法保障，他们属于是新大陆贵族们的私人玩物，这边只有总统计数，甚至没有他们的名字。”
殷俞航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爽：“嘿，我起码给了他们一个工作，他们在旧大陆可不一定有在这边活得久。”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殷家人没必要碰这类产业。”殷云轻声道，“回家之后我们得聊聊。”
殷俞航没有回应，他知道自己是必须放弃了。殷云口中的“聊聊”可不只是谈话那么简单。
四人一齐进了包厢。
大家都很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维持到“礼物”们的进入。
进来的一共有四位，四位“礼物”都戴着半脸的面具。
而谛复紧盯着其中一位。
那位“礼物”很高，身上没有任何机械改造的痕迹，对方穿着一件露脐且开洞的黑色体恤，脸上戴着银灰色的面具。
那位男性的“礼物”也盯着他。
【覃先生？！】覃先生混进去了？！
不止是谛复，就连王复安也发现了。
毕竟半脸面具严格来说遮不住五官轮廓，对于熟人来说，这种造型遮不住太多东西。
谛复朝对方伸出手，覃戊司相当自然地走上前，一屁股坐在了谛复的大腿上。
“嚯，兄弟，原来你喜欢这种的啊。”殷俞航笑着揶揄。
而一旁的殷云却有些意外，在殷云来看，谛复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旧大陆的陋习，对方不像是从旧大陆上来的私生子，更像是从小生活在新大陆的小少爷。
但谛复现在的举动却让她有些看不清了。
谛复居然直接把那个“礼物”往怀里搂，猴急猴急的。
【覃先生！！】谛复依旧在用他人听不到的方式与覃戊司建立连接。
【放心吧，那个被我取代了的家伙外形和我差不太多。】覃戊司也搂住了谛复的脖颈，【我让他做了一场梦，他会以为这次过来的是他。】
【不是，覃先生！你的衣服哪里来的！】谛复伸手捂住了覃戊司的后腰处。
【我把你的衣服剪掉了，你的衣服对我来说有点小。】覃戊司说，【穿在身上稍微有些紧。】
【可，可是……】谛复担心自己看到覃戊司之后会露馅。
“先生，需要我为您提供哪种服务呢？”覃戊司倒是觉得挺自在的，反正这里又没有人认识他。
“呃，那个。”殷俞航想要提醒谛复，他要玩可以，但是自己姐姐还在这儿，别整得太生猛了。
“搂，搂住我就好。”谛复但是不在意殷云，他只单纯地大脑混乱。
“这样吗？先生。”覃戊司把谛复的脑壳往自己胸膛处塞。
谛复：！！！
【覃，覃先生！】
【覃先生，太刺激了！不能这样！】
哈，平常玩成那样也没见谛复说刺激，现在就觉得不行了？
覃戊司知道谛复是在害羞，但这反而更加深了他的恶趣味。
覃戊司注意到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微一侧头，发现是王复安睁大双眼盯着他。
覃戊司：……
哦草，他完全忽略还有这么个人了。
王复安在接触到覃戊司的视线之后就迅速地扭过了头：“那，那位小姐，请你坐过来一下。”她没有看，是胡乱指的。
她指的是礼物里面唯一一个生理女性。
“等，等一下。”殷俞航连忙伸手，毕竟他以为这位生理女性最后应该坐在自己旁边。
然而殷俞航伸出的手却被殷云给拍了下去：“好了，选完了，剩下的就下去吧。”
“就下去？！”殷俞航不可置信，“可我……”
“你不需要。”殷云微笑，“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个游戏厅，你只是来玩游戏的，对吧？”
殷俞航那叫一个难受，他又指向谛复的方向：“那为什么他可以找人陪着？”
“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行为。”殷云说。
“那还不叫出格？！”殷俞航扭头看去，发现谛复和他点的那个男士已经并排坐好了，只是谛复躺在那个男士的怀里，满脸通红。
谛复眼睛很亮，盯着那位男士，还带着一股莫名的羞涩感。
好像他才是被点的那个。
殷俞航愣了一下，随后他下意识开口道：“嘿，兄弟，你看起来好色啊。”不是那种露肉的色气，而是另一种，更高级，更吸引人的色。
谛复：……
覃戊司：……
随后谛复猛地搂住覃戊司，撒娇似的拱覃戊司的脖颈：【覃先生，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呃啊。”殷俞航捂住自己的心脏处，“我忽然感觉心脏好痛，像是要爆掉了一样。”
“别装了。”殷云不为所动。
“是真的！”殷俞航嘶了一声，他自己又小声嘟囔，“奇怪了，难不成我戒掉爱好，真对小杨先生心动了，心动感觉也不是这么个动静啊。”
你他妈可别说话了！
王复安人都傻了。
谛复连忙拍拍覃戊司的胸口：【覃先生，你不能在这里杀人的，你要冷静。】
殷俞航捂住自己的鼻子：“我，我感觉我无法呼吸了。”
“闹够了吗？”殷云皱眉。
殷俞航像一条死鱼似的摔倒在地，扑腾了好几下。
殷云这才觉得不对劲，伸手刚要扶住殷俞航，殷俞航却蹭地一下坐直了：“诶，真神奇，我又好了。”
殷云挑眉。
殷俞航看向自家大姐：“真神奇对不对？”
殷云没有说话。
殷俞航意识到问题不对劲：“大姐，你是相信我的吧？”
殷云冷冷地看着他。
【呵。】覃戊司哼笑一声。
谛复还在安抚覃戊司。
而王复安则是心虚地挪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