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和玉就这样站在陈长兴的办公桌前,目光镇定地与陈长兴对视。
少年虽只有十六岁,身量也因尚未长成而显得单薄瘦削,但此刻他背着光站在桌前,阳光勾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剪影,以俯视的角度凝视着陈长兴时,竟然令陈长兴恍惚间觉得,眼前之人并非少年,而是与自己站在同等地位的,说话时具有相当分量的成年人。
陈长兴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
少年坚决的语气和神色终于让他确认了一个事实。
纪和玉是说真的。
“小玉,练出新的四周跳,远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陈长兴揉了揉发涨的眉心,语气却是终于软了下来,“你还小,不急这一时。”
“冬奥会名额的事……总会有办法的。”说到这里,陈长兴的嗓音隐隐有些艰涩。
“不止是冬奥会名额的问题,”纪和玉轻声道,“陈教,我和蒋哥都在大奖赛上获得了奖牌,这对于华国花滑的影响力的提升可以说是巨大的。但,这也只是开始。”
“想要将华国花滑推向世界舞台,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陈教,在这样的时候,如果不能抓住机会,今后的路,恐怕会更加难走。”迟疑片刻,纪和玉把自己心中所担忧的事情和盘托出。
纪和玉这一番话令陈长兴和骆温明都愣在了原地。
虽然他们一直都知道纪和玉的心智简直成熟得过分,也根本意料不到,少年会说出这样一番见解。
作为华国国家队的总教练,陈长兴对大局的敏.感程度不差,稍一思索就意识到了纪和玉说的没错。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华国能抓住机会,进一步证明自己的实力,就能大大巩固华国花滑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而冬奥会,无疑是最好的平台。
“小玉……”骆温明沉默了片刻,失笑道,“小小年纪,一天天的都在琢磨些什么,你这样子,倒显得我们太没用了些。”
纪和玉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不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就不罢休。
“这样你会很辛苦,”年长纪和玉几十岁的陈长兴,在面对这个小辈时,竟然生出了难以招架之感,他不敢和纪和玉对视,稍稍偏过了目光,道,“你还没进入发育期,四周跳对你身体的损伤实在是太大了。”
“我知道,”纪和玉平静地说,“我都知道。”
“陈教,难道蒋哥选择带伤参加比赛,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吗?”
陈长兴又愣了一下,没想到纪和玉竟然会用蒋一清的例子来反驳自己,无奈道:“一清已经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成年人了,他的选择,也是我们教练组和他一起,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有自己的判断力,我现在,也正是在征求我的教练组和我一起深思熟虑,”纪和玉向旁边稍稍迈了半步,仍旧直视着陈长兴的双眼,语气愈发强硬,“陈教,我想,年龄不是评判一个人说话的分量的标准。”
办公室内,气氛愈发紧张。
骆温明迟疑了片刻,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纪和玉的身边,将手搭在了纪和玉的肩上,无声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少年神色镇定地与陈长兴“理论”时,周身的气势仿佛浸满了霜雪,根本不像一个刚刚出道的新人,更像一个浸淫冰场已久,比赛经验无数的老将,简直……是在发光。
骆温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纪和玉的能力。
骆温明想起了初见纪和玉时自己对陈长兴的承诺——
当时,他说:“交给我吧,陈教,我会保护好他。”
“陈教,我觉得我们可以相信小玉一次,”骆温明缓缓道,“也请您相信我一次。”
“还记得当初看到小玉的时候,我跟您说的话吗?”
“我会保护好小玉,保护好我们的梦想,保护好我们的希望。”
几乎是骆温明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纪和玉的耳根顿时红透!
这些话,温明哥和陈教私下说说也就是了,当着他这个当事人的面说出来也太尴尬了吧!
纪和玉的耳边传来了骆温明的一声轻笑。
“不是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吗?”
纪和玉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不要理会骆温明的逗弄,看向陈长兴道:“陈教,我再说一遍,我是认真的。”
“你们两个人这样子联合起来,是要逼我答应吗?”陈长兴一脸严肃地说。
他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陈长兴还是不肯松口吗?
纪和玉的指节不自主地紧握成拳,沉默地站在了那里。
“所以啊,我也只好答应了。”见少年脸上露出的明显的失望之色,陈长兴轻叹口气,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了纪和玉以及骆温明的身边。
还在思考如何继续说服陈长兴的纪和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泛起一层茫然的水雾。
“怎么,高兴傻了?”陈长兴无奈地笑了一声,主动拥抱了呆愣愣的少年,“小玉,加油,我相信你。”
骆温明从另一个方向,同样拥住了纪和玉,语气轻快道:“放心吧陈教,还有我呢。我会保护好小玉,也一定会保护好小玉的。”
晚间,当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后,纪和玉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竟然……真的这么容易就说服了陈长兴和骆温明允许自己进行那看上去就很是荒谬的训练计划了?
虽然陈长兴千叮咛万嘱咐地和他约法三章,生怕骆温明管不住他,但到底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甚至同意自己在原来的训练强度上再加一点量。
不过,训练虽然紧急,纪和玉倒也没急着完全投入训练。
除了运动员这个身份,纪和玉还有高中学生这个身份,眼下已是年末,再过一个礼拜就是期末考和寒假,虽然他如果走体育路线,将来也能报送很好的大学,但自己毕竟接替了原主的身体,有义务完成原主考上一个好学校的目标。
因此,这一段日子里,纪和玉将除却基础训练的时间基本都投入进了知识的海洋。
他平时一直有麻烦老师将课程ppt发送给他,也一直跟着学校的进度自学,也就是备战大奖赛最后的几周暂时放下了学习,现在重新捡起来不算太难。
原主的成绩在阳明中学这样厉害的重点中学都能排在前列,说明原主的记忆力和学习天赋都不差,纪和玉觉得,自己虽然保不住原主的名次,但也不能考得太差,怎么说也要保持在年级前20,不然实在对不起原主。
因为常年出国比赛的缘故,纪和玉的英语很好;而他又经常接受采访,作文水平和文采不差,尤其擅长议论文,语文的问题也不大。目前,最需要花时间的就是数学和物理。
幸而纪和玉的自学能力很强,现在又是网课盛行的年代,只要打开某站,能找到无数老师授课的视频。靠着原主极强的记忆里和自己不错的理解力,纪和玉开着二倍速迅速将遗忘了的知识点过了一遍。
期末考前三天,纪和玉抽出时间做了一套模拟题。
虽然现在是休赛期,训练也仍旧是他生活中的主要部分,因此纪和玉没办法抽出大块的、完整的时间去做模拟题,但他也想了一个办法。
纪和玉将试卷上的题目按类型分割成小块,一些简单的计算题就在训练间隙的五到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内完成,既放松身体也换换脑子。训练间隙的休息时间虽然不长,但一次性做两三道小题目没问题,一上午下来也能完成不少。
而需要一定时间思考的、计算繁琐的题目,以及阅读理解,则被纪和玉安排在了午休的时间,在完成了题目以后还能剩下一点午睡的时间。
至于难度最大的理科题目,以及英语、语文的作文,则占据了纪和玉睡前较为完整的时间。
靠着这样高效的学习计划,纪和玉争分夺秒地又将知识点过了一遍。
几乎与纪和玉整天都待在一起的骆温明,简直要被纪和玉认真到近乎夸张的学习态度吓坏了,生怕纪和玉不注意休息,又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坏了。
“小玉,你在花滑上这么有天赋,学习方面不用抓得这么紧也能上一个好学校的,”见纪和玉又一次刚下来冰场,才喝了口水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温习错题,骆温明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劝道,“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不过,骆温明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怪怪的。
纪和玉可是阳明中学的学霸,劝学霸不要读书了……
“没事的温明哥,我不累,”纪和玉手中的小册子又翻过一页,笑道,“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的,很充实。”
“多学点知识也没什么不好的,生活总不能只有比赛吧。”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的眼神亮晶晶的,眸光简直璀璨如星。
骆温明张了张嘴,想说生活的确不是只有比赛,可为什么,其他跟纪和玉一个年纪的高中生,每天都想着打游戏看小说追剧,就纪和玉一心想着学习,而且谁劝都没用?
他宁可纪和玉的爱好是打游戏看小说追剧!
当然,这件事最后也只能以骆温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不了了之。
罢了,喜欢学习就喜欢学习吧,他是管不住了,只要人不出问题就行。
纪和玉拒绝了骆温明陪他一起回z城参加期末考的好意,一个人低调地坐上了回z城的飞机。
在大奖赛上夺冠后,纪和玉得到的奖金颇为丰厚,因此不想被太多人关注的他也就没有吝啬,买了商务舱的机票。
纪和玉的物欲其实很浅,“上辈子”遗留下来的习惯使然,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了花滑上,而待在国家队里,又是包吃包住,纪和玉对金钱的需求并不高。
算上原主的便宜父亲给自己留下的钱,以及大赛主办方和国家给的奖金,纪和玉现在差不多也有好几百万的财产。
不过,纪和玉并不打算自己持有这笔钱。
上辈子的纪和玉之所以小小年纪走上了花滑这条道路,就是一位退役的前辈见他天赋不错,资助他一直到他进国家队,否则,自幼失怙的他一定不会有这么好的发展。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是自小就被遗弃,若不是福利院和社会上的爱心人士的多方帮助,他恐怕都很难长到这么大。
所以,纪和玉决定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而粉丝们送他的应援物,他也准备一一签名后在网上以成本价左右的价格卖出,将收益同样捐献给自己的基金会。
虽然那便宜父母给的钱应当是属于原主的,但纪和玉能感觉到,原主也是一个善良、温柔而正直的人,不然,也不能得到同学们的一致好评。纪和玉觉得,原主一定也会赞同自己这么做的。
不过,要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需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纪和玉目前的打算是,趁着这段时间的年假搞定所有的手续,将慈善基金会作为所有粉丝们的“新年礼物”。
将成立慈善基金会的事情也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以后,纪和玉拉开了飞机座椅上的小桌板准备开始学习。
商务舱的私密性非常不错,不仅乘客稀少,而且有专门的通道直达飞机,避免了在人群中被认出来的尴尬。
只不过,乘坐商务舱的确避免了被粉丝发现的尴尬,却又让纪和玉撞上了另一桩尴尬!
“……和玉?”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刻意压低了的男声,听得出对方也不想让自己被人发现。
正在聚精会神演算数学题的纪和玉被吓了一跳,笔尖不自觉地在手里的草稿纸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墨迹。
纪和玉抬起头来,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座位上坐下。
男人戴着口罩,将整张脸完全遮住,只露出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
“云……云哥?”纪和玉迟疑道。
不是他认不出云澈的样子,实在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从城,又撞见了云澈,这是怎样一种运气?
“是我,真巧。”安顿下来的云澈摘掉了口罩,看着少年身前摊开的练习册摇了摇头道,“不该叫你的,打断了你的思路,我很抱歉。”
……连坐个飞机都在学习吗?
面前的少年穿着一身毛绒绒的高领毛衣,那领口边的一圈茸毛,衬得少年的脸和五官更小,侧脸被飞机上的暖空调吹得泛着一层好看的薄红,一双精致的桃花眼上蒙着一层潋滟的水雾。
明明才刚上飞机,云澈却莫名觉得,自己身上也被飞机的暖风吹得有些热了,下意识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没事,这道题我才刚开始思考不久,”纪和玉唇角抿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从云澈的角度看去,能够看见少年唇边漾起的一道浅浅的梨涡。
只是少年眼底的乌青分外明显,像是很久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联想到上一次他们从国回华国的路上,少年因为慢性疲劳而发起烧来,云澈难得地生出了些心疼的情绪。
纪和玉才十六岁,还只是个孩子啊……
按理就凭纪和玉刚刚为华国挣来的这块金牌,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国内一流的高等学府,实在没必要这么辛苦,不过,这既然是纪和玉的选择,他与纪和玉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评价的资格。
“云哥怎么也在这里?”纪和玉疑惑道。
“本来在这边训练,这几天放了年假,回家处理些事情。”云澈淡淡道。
他毕竟不是专职的滑雪运动员,家里还有家业需要打理,虽然目前因为比赛的缘故,还未正式接手公司,但临近年关,也有不少业务需要他过目,这一年的财政情况和项目进展,更需要他的审核。
“原来如此。”纪和玉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见纪和玉忙着学习的样子,云澈便只是向他点头示意,接着从包里拿出了一本经济学周刊准备翻看起来。
虽然云澈这么说了,纪和玉却不太好意思。
从国回来的那次,自己在飞机上发起热来,是云澈送自己去的医院,他还没有当面谢过云澈呢。
“上次的事,多谢云哥了。”
“这没什么,你记得训练要适度就好。”云澈淡淡道。
说完,云澈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贯平静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起伏:“对了,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那么,和玉,生日快乐,恭喜夺冠。”
“……谢谢云哥。”纪和玉莫名想起了对方第一时间给自己发的夺冠和生日祝福,不知怎得耳根就有些发烫,不由在心里庆幸商务舱的座椅足够宽敞,云澈虽然是他隔壁,离他也尚有一些距离,应当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只可惜,云澈的视力非常好。
飞机上昏黄的灯光打在少年的侧脸,那玉雪可爱的耳垂泛着一抹淡淡的红,与少年脸颊上的粉色如出一辙,一张脸被绒毛领子围着,简直乖巧的不像话。
……单看纪和玉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那对答如流、得体大方的范儿,还以为他的心智有多么成熟呢。
结果,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容易害羞啊。
这个认知令很少笑的云澈不由得唇角微勾。
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荒唐的东西。
“咳咳,”云澈轻咳一声,将自己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念头驱散开来,“没事,你不用因为我在这里刻意跟我说话,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你复习吧,回去期末考加油。”
纪和玉不太好意思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降低下自己的存在感,不过很显然这是徒劳无功。
这个无意识间的动作,反倒是令云澈的唇角再度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意识到自己不知道又在看什么的云澈,赶忙翻开了手里的经济学杂志。
虽然回去考个试都能给他撞上熟人这事令纪和玉有一丝尴尬,但幸好云澈似乎在跟他打过招呼后,就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纪和玉也就不自在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将云澈抛之脑后。
毕竟这只是一趟国内航班,总共历时也就三个小时,纪和玉做完一套卷子又订正好了错题后也就快到了。
见纪和玉放下了手中的笔,云澈犹豫了一下,主动邀请道:“你到了机场后去哪儿?我的司机会到机场等我,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没事的云哥,你去忙吧,我自己打车去酒店就好了。”纪和玉笑着拒绝道。
云哥真是个好人,不过这种小事也没必要耽搁他的时间了。
“酒店?”云澈微微蹙眉,“你不回家……”
说到这里,云澈才猛然想起些什么,改口道:“抱歉。我的意思是,你不回自己的方子住吗?”
“之前是住的社区提供的廉租房,不过因为进了队里,已经退掉了,这次回来主要就是参加期末考试的,在学校边上住几天就好了,没必要麻烦找房子了。”纪和玉解释道。
“廉租房?”
廉租房的环境有多糟糕,哪怕云澈从没接触过,也不是不能想象。纪和玉之前竟然,住在那样的地方吗?
“我帮你在z城找一套房子吧,你要是不想买就租也行。”云澈迟疑道。
自己的公寓对面那个业主,好像就急着出手房子?自家小区毕竟是高档住宅区,生活环境、隐私条件和安保措施,都远不是廉租房可比的。
“谢谢云哥,不过真的不需要了,”纪和玉笑道,“反正过两天就回基地了,也不会在这边长住的。”
“你考完试还要回训练基地?”云澈微讶,“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放年假了,基地该没人了才对。”
“啊,是放假了,不过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回去训练。”
回去训练?
可是,很快就要过年了啊。
还是说,纪和玉的意思是留在基地过年?
果然,纪和玉的下一句话就是:“基地的工作人员确实放假了,不过冰场和厨房是不关的,我在那过年也方便些。”
少年既老成又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云澈的心微微一揪,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开口邀请对方来自己家过年了,反正,也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
但他很快意识到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没有教练的话,训练一定要适度。”最后,云澈也只是淡淡地叮嘱了这么一句。
“……对了,如果有事的话,随时可以找我帮忙。”在机场分别的时候,云澈迟疑了片刻,在纪和玉登上出租车的前一秒将人叫住,补充道。
期末考的那天,纪和玉早早地来到了学校,虽然纪和玉已经非常低调,把自己包裹在宽松肥大的校服内企图蒙混过关,但他在大奖赛上夺冠的消息在国内早已上了好几轮热搜,而纪和玉在阳明中学原本也是排名在年级前列的学生,因此校内的师生员工,基本上都知道了纪和玉所创造的历史,也知道纪和玉长什么样。
甚至,纪和玉才刚进校门,就被门卫叫住,恭喜纪和玉在大奖赛上取得了好成绩。
“谢谢叔叔,”纪和玉有些哭笑不得,“我会继续加油的。”
门卫大叔笑眯眯地想,长得这么周正,又能为国争光,成绩又好,又懂礼貌的孩子,有谁会不喜欢呢?
被门卫认出来只是一个开始。
纪和玉按照原主的记忆,在公告栏前查看自己的考场的时候,肩膀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
“纪大学霸,我说你怎么好久没来上学了,原来是给我们整了一出大的!”一个男生爽朗地说,“不愧是承包了我们班第一名的学霸!去参加比赛也还是第一名!”
来人是纪和玉原本的后桌,名叫徐念,跟纪和玉关系不错,当初许毅整出的那件毁坏课本事件,徐念就是在短片里出面为他发声的人之一。
“你吓我一跳,”纪和玉记下了自己的考场号,失笑道,“这么大声,生怕别人认不出我来不成?”
“nonono,现在可没有人不认识你啊,小玉。”徐念调侃道。
原本粉丝这么称呼自己时,纪和玉接受良好,但换做了跟原主很熟悉的同学,纪和玉只觉尴尬至极,无奈地轻咳一声道:“像原来那样叫我就成。”
“哈哈哈,纪大学霸,你现在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了,校内论坛当之无愧的no.1校草——”徐念打量着纪和玉的脸色,不怀好意道,“当然,也有人提名你是no.1校花来着,毕竟,咱们纪大学霸在冰上那一身扮相实在是太美啦!”
“……我好像和你是一个考场的,我们先去考场,边走边聊吧。”纪和玉不自在地岔开话题道。
虽然小玉这个称呼不太对劲,可是徐念原本的称呼,好像、好像也不太对劲?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不过,纪大学霸,我敢打赌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你那个白雪公主的黑历史了,”徐念笑嘻嘻地拍了拍纪和玉的肩膀,“还别说,你演的真挺像的。”
纪和玉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哎,以前体育课考试的时候,我们这群男生坐位体前屈都是不及格的,只有你一个人远超满分线,那时候我还只是觉得离谱,但不是不能接受,”徐念耸了耸肩,“没想到,那远远不是你的极限啊!我以前都没怎么关注花滑,因为你的事才入的圈,不了解还不知道,你那个什么,贝、贝什么的旋转,对柔韧性的要求竟然这么大!”
“……贝尔曼旋转。”徐念半是夸赞半是调侃的语气令纪和玉有点头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后桌性子这么跳脱。
“咳咳,不过话说回来,纪大学霸,你都缺了这么久的课了,总不可能再轻轻松松拿咱们班第一了吧?”徐念又拍了拍纪和玉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
“不好意思啊纪大学霸,这回我可是要‘趁人之危’喽,给你当了大半年的‘万年老二’,虽然这么做有点不当人,但我还是要说,我上位的机会来啦!这回,‘大学霸’的称呼,也让我享受享受!”
“你可以试试,”纪和玉轻飘飘道,“不过,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要回来参加考试呢?”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二十五岁的成年人,纪和玉难得地“血气”上头,被激起了几分斗志。
虽然花在学习上的时间确实不如其他同学多……
但是自己要是对不起原主留给自己的这么好的学习天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试卷很快发了下来,第一门考的是语文,对纪和玉来说没有什么难度。而接下来考的数学,虽然最后的几道大题的确很有区分度,但纪和玉这段时间以来也不是白复习的,在网课上刷到的解题技巧在这个时候派上了大用场,而最后一道压轴题,纪和玉甚至在刷题的时候刷到过类似题型。
在考试结束前十五分钟,监考老师提醒大家注意时间的时候,纪和玉已经答完了题目开始检查。
而坐在纪和玉斜后方的徐念,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就见纪大学霸此事已经答完了题,笔放在了一边,正垂头认真检查,而压轴题的那页答题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
反观自己还一筹莫展、一片空白的最后一道大题,徐念简直欲哭无泪。
好嘛,他还想着不当人一回,趁纪和玉没怎么学习抢走他的第一名。
没想到,纪和玉才是那个真的不当人的!
既参加高强度的训练,在国际大赛上拿金牌,回了学校以后,还要在考试上碾压他???
纪和玉也只是个人不是神吧,哪来这么多时间?
徐念默默地翻过一页草稿纸,决定以后再也不和纪和玉比了!
几天的考试很快过去,徐念震惊、但又隐隐有所预料地发现,纪和玉在所有科目上,基本都保持了并不慢的解题速度,熟练得根本不像是很长时间没有学习手生了的人!
回想起纪和玉当时po在vb上的作息表,徐念陷入了沉默。
他还以为,那表上纪和玉所安排的学习时间,是假的呢。
徐念怎么也不敢相信,纪和玉当真除了备战大奖赛总决赛最后的那几周外,一直保持着一定量的学习。
纪和玉没有留在学校等待成绩出来,而是在考完试的当晚就风尘仆仆地飞回了国家队的训练基地。
虽然临近年关,年假已经开始,但基地还没正式关门,他也得以将人约到基地。
是的,纪和玉所约的人,正是编舞大师克里斯。
自从陈长兴为他请来克里斯以后,两人就成了“忘年交”,虽然平时没什么联系,但克里斯却承诺,只要纪和玉有需要,他很乐意为他编舞。
为了新赛季的世青赛做准备,纪和玉需要尽快将新的曲目编排出来,因此约见克里斯。
在纪和玉考完试的第二天下午,他和还没有回家,执意要陪他到年关的骆温明一起,等到了兴致高昂的克里斯。
“heyu,你在大奖赛上的表演实在是太完美了!”甫一见面,克里斯就冲上去给了纪和玉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你就是我的阿芙洛狄忒!”
西方人的热情直率令纪和玉有些难以招架,幸而骆温明拉了他一把,将他从克里斯的“怀里”解放出来。
“克里斯,很感谢你的改编,”纪和玉笑道,“如果不是你为我量身打造了《新芽》和《凋零》,我想,我并不能那么容易地取得成功。”
“你拿了冠军是你自己有实力,我在其中的作用不大,换了别人给你编舞,你照样能拿冠军,”克里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冠军算什么!我要的,是极致的、真正的、有生命力的美!”
作为一名艺术家,克里斯对美的追求简直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可偏偏,他的审美极为刁钻挑剔,就连目前的世界第一男单叶甫盖尼,也不一定能得到他的赞誉以及随便什么时候都能找他编曲的承诺。
他之所以选择纪和玉,根本不是因为纪和玉的实力——
当然,纪和玉的实力很强,但成年组一线男单里,比纪和玉强的一抓一大把,可他们都没有得到克里斯的友谊。要知道,当初纪和玉“征服”克里斯的时候,甚至还不能跳出一个成功的3a!
实在是纪和玉的表演太有生命力了。
少年只要站在冰上,就是一幅天然的、流动的画。
克里斯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次在冰场二楼看见少年独自练习跳跃的场景。当少年在冰面上滑行的时候,克里斯仿佛看见了流动的风、温柔的云和澄澈又朦胧的雾气。而当少年看见他的方向的时候,甚至给了克里斯一种,全世界都在注视着自己的错觉。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凭一个单纯的动作,甚至只是一段枯燥无味的练习动作,就将力量与柔韧的美,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
“heyu,下个赛季的节目主题,你有什么想法吗?”克里斯语气狂热地直奔主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