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温棠欢浑身恶寒的,并非是突然出现的周桓浅,而是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周先生想必你很熟,我就不介绍了。”薄老回头,眼神里尽是满意的笑容,“这位是薄妄的青梅竹马,姓段,段清羽。”
——段清羽!
面前看着清润儒雅的轮廓瞬间契合在原剧情那张模糊的脸上,濒死时的恐惧和痛苦像是突生的镣链,骤然捆锁在温棠欢的脖颈上。
方才消弭的恐惧再次浮现……因为这个叫段清羽的男人。
周桓浅站在原地,一瞬就将温棠欢骤然变白的脸色收进眼底,眸里极快地落了一层阴翳。
他本来还觉得奇怪,周家跟远在k国的tgk集团没有任何交集,甚至在社会地位和财力上也没达到作为宾客受邀的标准,为何这位神秘的薄老先生在寿宴会特别给他发一张邀请函。
原来薄老先生的薄,是薄妄的薄。
这些名门贵族最注重门第,大概是薄老不喜欢温棠欢,所以才把他这个曾经的“替身”请过来,让大少爷难堪罢了。
“周先生,怎么了?”
温和的男音从身侧传来,周桓浅略一回头,便对上了段清羽柔和的笑容。
他冷硬地回过头:“没事。”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将情绪收拢,段清羽便轻描淡写地戳破他的伪装:“我看你刚刚的反应……是见到熟人了吗?”
“这个熟人,是温少吗?”
周桓浅垂在身侧的手徐徐握起,这种被看破的感觉让他并不舒适,仿佛这个段清羽早就对他和温棠欢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
有了这个前提,段清羽再说什么,他都觉得别有用心,便没有回答。
薄老含笑地用视线逡巡过三人,收起画架:“既然人已经到场了,那你们先聊聊,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晒,先回去了。”
薄老这是把温棠欢的退路先占了,他只能留在原地,看着慢慢走到跟前的两人。
越近,段清羽这张脸便越清晰。
“温少爷,你好,久仰大名。”他看着是个涵养极好的贵族子弟,见面时主动打招呼,还朝他伸手。
看清楚温棠欢的脸时,段清羽湛墨的瞳也不由微微一震。
虽然在花园外就被他特别的发色吸引了视线,先入为主地觉得这是一张不得了的脸,但走到面前时还是会被震撼到。
漂亮得相当有冲击感……难怪人人常说,娱乐圈的明星跟普通人是有壁的。
温棠欢虽然余惊未定,但是面上还是敛藏得很好,细长的眼睫微微抬起,营业式的笑容。
这跟剧情回溯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好。”
伸手时,才发现这人的手上竟然带着白色的手套。
遮掩得完全,他无法确定这只手的虎口上有没有那颗痣。
温棠欢重新抬眼,面上维持着大少爷的矜重淡然:“薄老先生刚刚进去了。”
“好,那我先跟他打个招呼。”段清羽转步离开现场,只留下身后的两人。
周桓浅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本以为温棠欢支走段清羽是想给他点什么警告,诸如“这里是薄家,你别乱说话”,“不准在薄妄面前说我跟你的关系”之类的。
却没想到温棠欢却像一下松了口气,那头漂染得漂亮的白蓝发都蔫吧了下来。
迟未亭在节目录制其间拍了不少照片,但因为跟大少爷关系不好,所以温棠欢入镜的都是边边角角。
周桓浅通过那些细节,拼凑过大少爷很多种样子……却还是不如真实看见时十分之一怦然。
……到底是谁告诉他,这个颜色那么适合他的。
“周桓浅?”
小声的询问从跟前落下,他敛下分散的理智回头,跟温棠欢对上视线。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棠欢声音放得软,完全没有刚刚在段清羽面前的架子。
是意料之外的轻柔。
“邀请函送到周家,就来了。”周桓浅故作淡然,“毕竟周家跟tgk……也算有过往来。”
大概是在某个晚宴上,他爸有幸跟薄老碰过杯的程度。
温棠欢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颊边:“喔。”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温棠欢嗓音微顿,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一个听起来正当的理由。
因为跟薄妄结婚了所以被拎过来,这是不能说的,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他和薄妄已经领证的事情。
“说不出理由?”周桓浅看着他脸上的豫色,别过脸冷笑,“总不会是你还不死心,死缠烂打地想从薄家入手吧?”
周桓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仿佛是要用难以入耳的言语,刺激温棠欢进行否定的回答,从而抚平心头的那一丝丝……低落。
却没想到跟前的人无奈地点点头,轻叹:“你就当我是吧。”
反正他也没有别的理由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温棠欢现在满脑子都是段清羽,这人是他上辈子的凶手,可眼下居然提早了那么多出场,难不成……因为他脱轨,剧情在往既定的结局修正?
正苦恼地想回头捋捋思路,垂落的手腕却一瞬被周桓浅扣住。
随后,便是男人低冷的嗓音:“温棠欢,你有没有自尊心?”
“啊?”温棠欢恍然地回头看着他。
“你知道段清羽是谁吗?是薄家长孙的竹马,也是薄老相中的孙女婿。”这是来的路上,周桓浅托人打听到的。
他虽然不知道薄家从前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查到一些细枝末节……段家曾经收养过薄家长孙一段时间,并且跟薄老关系匪浅。
他甚至听到有其他消息……段清羽作为圈内家室最好,教养最好,且还是名校毕业的金融系大学生,被不少富家子弟追求过,却从未动过情。
因为他有一个白月光竹马。
显然,这个竹马就是薄妄。
温棠欢眨眨眼,一时没理解周桓浅的情绪为什么突然激动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也许,我知道?”
“薄老把他请过来,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周桓浅重重地握着他的手腕,像恨不得这样就让他清醒过来,“而让我过来,是为了告诉薄妄你曾经找过替代品,你的感情……比不上段清羽的深情。”
薄老先生是贵族世家,不会把难听的话放在明面,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让人难堪的手段。
周桓浅垂眸看着眼前的人,想从温棠欢的眼底翻出一丝破碎,后悔,和惶惑。
但注目许久,他却只看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地下蓄了浅浅的红:“周桓浅,你握疼我了。”
扣紧的指尖骤然松开,周桓浅才发现他的手腕上居然落下了深红的印记。
一股悔恨涌上心头:“我……”
“周先生,欢欢虽然跟你有过节,但也不必以这么粗蛮的方式报复他吧?”
凛寒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周桓浅表情一僵,随后就看到薄妄缓步走到温棠欢身侧,轻轻托起了他的手腕。
男人的眉心微蹙,比寻常要热些的掌心轻轻揉过温棠欢的手腕,语调一瞬间比刚刚折落得要温柔百倍:“疼不疼?”
温棠欢现在更不想见薄妄,迅速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回来:“不疼。”
薄妄落空的手自然地回落,轻轻护着他:“a在二楼找你,去找她擦点药。”
温棠欢没有应他,转身就进入主宅。
薄妄回头冷冷地扫了一眼神情懊悔的男人,眉目轻视:“周先生,虽然你不是我的客人,但是你若是再有逾矩的动作,我也不会客气。”
周桓浅扯了扯唇角,迎目对上面前姿态从容矜冷的男人:“薄妄,你既然带他来这里,那又为什么让段清羽也出现?”
薄妄微侧过脸,渗出了一丝寡淡的笑,不知道是为他的不自量力,还是为他的勇气可嘉。
“不请自来的含义,还需要我解释么?”
……
温棠欢在二楼的楼梯上碰见的a,他皮肤本来就白,那被握过留下的痕迹无比显眼。
a看到的时候满目心疼:“欢欢,你的手怎么了?”
其实这也就握着的时候疼,温棠欢也没懂怎么会留下这么夸张的痕迹。
他笑着想把手藏到身后,却被a牵着衣角:“快,我找点药给你擦擦。”
进了房间,温棠欢被她强硬地按在椅子上,见她真的心急翻找药箱才低声:“额,我其实不疼……”
“这么严重的痕迹怎么会不疼?是不是我哥他对你动手的?”a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老大一男的居然还那么没轻没重,我高低……”
“不是你哥。”温棠欢叹气,“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的朋友?”a蹙眉,“你有朋友到薄家了?”
据他所知,今晚的寿宴……外公可是没有邀请任何人。
“嗯,是周桓浅……”
砰——
药箱摔落在地,里面的瓶瓶罐罐撒了一地毯。
温棠欢看着动作一下呆滞的a,关心道:“怎么了?”
“你说,是谁?”
“周桓浅。”
“哦。”a点点头,将地毯上的药一瓶一瓶捡回药箱里,“周桓浅,好熟悉啊,你的队友是不是也有个叫周桓浅的……哈哈,你怎么有两个叫周桓浅的朋友……周桓浅?!”
温棠欢错愕地看着a从原来如此,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然后下一秒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是那个周桓浅吗?他弄的你?他家暴你?!”
温棠欢:“……家、家暴?”
房间里寂静了一瞬。
a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属性,轻咳着坐回原位:“抱歉,失态了,你当我说胡话。”
温棠欢:“……薄苒小姐,你不是我的唯粉吗?”
a愣了许久,怯怯地抬起脸:“你……你怎么知道我叫薄苒?”
“我在薄家住,连主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太失礼了?”
“那你,不会觉得我很冒犯吧?”a低下头,陷入了没有率先承认的懊恼之中,“我只是一开始怕吓到你……”
“没关系,不冒犯,谢谢你喜欢我。”温棠欢对粉丝一贯温柔。
更何况agk大公主,有些情绪自然不能外露。
确认他完全不介意自己的隐瞒,a心头轻快了不少。
薄家把薄妄认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哥哥在国内有个狂热的追求者……听说相当厚颜无耻,死缠烂打。
她一开始还很不屑,直到后面发现追求者的就是她的单推偶像温棠欢,偶像滤镜崩裂了不少。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还是喜欢这张脸。
尤其是vl的杂志和《我梦》的初舞台之后,更是颜控得死心塌地。
既然已经被戳穿了,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嘿嘿,我是你的唯粉,同时也是混沌中立乐子人cp粉。”
简言之,这是什么,好磕,磕一口。
她矜持地掩唇笑:“我不止磕你和周桓浅,我还磕迭的所有人x你,哦,除了迟未亭。”
温棠欢:“……”
说着,a又重新托起温棠欢的手,看着上面泛红的地方,止不住心疼:“我一直磕他是沉默寡言温柔攻呢,居然下那么重手,可恶,我不磕他了。”
没想到意外提纯,温棠欢心虚地别过视线。
“对了,段清羽是?”
“段清羽?”a的脸色沉了下来,眸中的厌冷不加掩饰,“哦,我爷爷的朋友的儿子。”
这介绍相当冷淡,仿佛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温棠欢想了想,如实道:“你爷爷把他邀请过来了。”
“什么?!”a猛地一抬头,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周桓浅也在。
他爷爷把这两个人都当客人邀请过来了?
温棠欢安静地看着她,等她消化完毕,才轻轻开口:“所以,你能告诉我段清羽的身份了吗?”
a不高兴地咬了咬嘴唇:“就,我哥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我爷爷也不知道有他这的孙子存在,那几年是段家收养了他……后来我爷爷知道这件事之后,感激段家,就跟他们来往得很密切。”
a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认识的段清羽,这人出现的头衔就是什么薄妄的竹马,x高的学霸。
但是,她总觉得段清羽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虚伪感。
外公喜欢文静的,段清羽就能在书房看一天书不说话,外公希望未来有人能在工作上帮到薄妄,段清羽就拿了几个名牌大学的经济学学位。
甚至连外公喜欢的油彩和骑马,段清羽也略懂一二。
a不是不信有人天赋异禀,十项全能,就是觉得段清羽这长处……也太投其所好了。
所以,在外公透露他希望薄妄未来的配偶是段清羽时,a就更讨厌他。
温棠欢听着她的说法,微微偏头。
……这个段清羽听起来,怎么有种高配温淮的意思。
难怪这两人到后面会联手弄死他。
想到段清羽今晚出席在这里的原因,a面露豫色:“我外公……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总容易回忆年轻时的错误,所以他有一套固执的逻辑怪圈,那是他用来提醒自己过错的一种方式,但是那未必是正确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温棠欢知道她说的是段清羽的事情,轻笑了一下:“我知道。”
a松了口气:“那些沉重的话题已经是过去式,不必放在心上,你只要知道,我哥他是个薄情寡欲的人,这些年他就没正眼看过谁,也没接近过谁,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人。”
薄老心里是怎么想的,薄妄肯定要更加清楚。
但是他还是带温棠欢回来,那意义就很明显了。
“反正能上户口本的只有你,管他段清羽还是段浊羽,排不上号。”
a还想说什么,叩叩的敲门声传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到的是站在门外的薄妄:“吃饭了。”
a放好药箱起身,出门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先下楼。
温棠欢刚想动身,却发现房间的门被关上了,薄妄正朝他走来。
亲密之后的疏远和撞见段清羽的悚然糅合成复杂的情绪,他本能不想跟这个人独处,却又不得不坐回在椅子上。
薄妄蹲下身,轻托起他已经上了药的手腕:“疼不疼?”
温棠欢淡扫了他一眼,语调僵硬:“不疼。”
薄妄用指肚轻轻抚过他腕上的红痕:“那两个人都不是我请过来的,我也不知情。”
温棠欢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温棠欢确实没这个感情,他看到段清羽的第一反应堪比见鬼。
薄妄看着他的表情许久,垂下眼:“周桓浅那么用力的握你,你都不生气,我轻轻地握你,你还摔我的门。”
温棠欢:“……”
他飞速地把手从薄妄的掌心抽回来,耳根发烫:“你一天不开黄腔要死是吗?”
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两个握的含义。
见大少爷有了点情绪,薄妄又轻轻捉住了他左手的指尖。
看着那枚红宝石戒指还在无名指之间,眸色温柔了些:“想下去吃饭吗?”
温棠欢难以置信:“难不成你还打算饿死我?”
“……”薄妄平静地看着他,“饭桌上会有那两个客人。”
“哦。”温棠欢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抽回来,两只手握拳在胸口,像只战斗状态的小仓鼠,“那我吃快点。”
说着,他起身就想走。
下一秒就被薄妄拦住了腰。
男人贴在他的脸边,病哑的嗓音放得又低又轻:“欢欢,你不高兴。”
“没有啊。”温棠欢偏头,躲开他的靠近,“薄妄,你知不知道你的呼吸很烫?”
“嗯,因为还在生病。”薄妄应得理所当然。
“那你让开。”温棠欢刚想伸手去推他的脸,又想起这人在床上趁机咬了他的指尖,连忙抽了回来,“不是说要吃饭了吗?”
薄妄低头,轻轻蹭了他蓬乱的发:“感觉你不高兴,以防你又摔我的门,我先说清楚……”
话音未落,房间的门被骤然推开。
那张让温棠欢心有阴影的脸突然出现。
薄妄感觉怀里的人颤了一下,眸色沾凉,徐徐抬上。
段清羽意外地后退了一步:“啊,打扰到你们了?”
怎么说……有种毫不意外,故作讶然的感觉。
温棠欢眯了眯眼睛,推开了薄妄的手:“不打扰,我先下去了。”
段清羽侧身在门边,等人下去之后,才回头看向薄妄。
“薄妄,好久不见。”
男人的目光随着门外的身影,直至看不见影,才缓缓抬起。
微凛的寒意不加掩饰,他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寡淡疏离:“没什么必要专门上来说这句话,是来看我小先生的?”
一句小先生,绝了段清羽所有的话。
没在结婚证上,应不起那句先生。
段清羽笑着摇摇头:“你外公让我上来的。”
薄妄冷哂一声,转身下楼:“你倒是一如既往地顺从他的话。”
他下楼时,餐桌上除了段清羽和主人座,其他位置都已经满了。
a热情地跟温棠欢介绍自己手边的人。
“欢欢,这是我二哥,薄故。”
薄故是养子,薄老年纪大不便远行,agk的事物。
薄故先是向温棠欢颔首,再看向薄妄:“薄总。”
周桓浅,薄故,a坐在一排。
温棠欢,坐在另一边,右手边还有两个空位。
薄老这么安排,显然是想让他们靠着坐。
但温棠欢刚坐下,椅子就被轻轻敲了一下。
薄妄的嗓音很轻:“起来。坐这个位置。”
温棠欢愣了一下,要换位置……那不就代表他要坐在薄妄和段清羽中间了吗?
“我不……”
“欢欢。”a笑着开口,“你就听我哥的。”
餐桌上的眼睛都在看他,温棠欢长叹一口气,心里唾骂狗男人。
那踏马是你发小又不是我发小,凭啥要我跟他排排坐。
心里还没嘀咕完,右手边的空座位又被拉开。
段清羽入座时,俯身靠到温棠欢身边,含笑:“我说刚刚怎么闻到很浅的栀子花香,原来是温少爷的味道。”
薄妄:“……”
温棠欢:“…………”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