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华灯初上洒下红芒,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梦魇,像是被恶魔附了身,顾疏玲一反常态,红肿着眼睛,双目欲裂,细长的手指扯着顾淮深的军装前襟,怒吼着道:“是你!是你杀了文竹,是你杀了我娘!”
顾淮深没有反抗,瞧着她的眼神一瞬黯淡,却
因为文竹的死而疯魔?不,这或许是个原因,但却不会是主要的。她只是回想起可八年之前的那件事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顾家高高
顾疏玲的确是失态到不正常了,她无视顾淮深的提醒,依旧红眼白面,手上使着大力气,揪得顾淮深的前襟皱巴巴的,更是
她失了理智,只是叫嚣着:“你是个刽子手!”
顾淮深无话可说,的确是他亲手杀了文竹,就连八年前,阿玲的母亲也的确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死的,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和言辞来狡辩,都太苍白,干巴巴的了。
但是,这样的时间地点,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狐狸,容不得他犯半点儿错误,也不能叫阿玲把错误展露出来让人抓着把柄。若是如此,必是会顺藤摸瓜的
于是,
顾淮深肩膀一耸,本能的想要抬肩掣肘摆脱痛苦,可是,他眼角一瞄,心里一酸,便生生压下了所有还手的冲动。
夏天的衣衫不厚,但顾淮深却是着了军装的,倒也比常人的厚些。然而,顾疏玲的怒气便就
顾淮深皱了皱眉,瞧着阿玲满手的血迹,终是伸出手去,
“阿玲,阿玲……”顾淮深轻唤了她两句,大手一扬便把她横抱了起来,稳健而大步的走动。
他抱着顾疏玲踏上走廊,走过大方偷看的沈勤面前,冷漠的问:“阿玲的房间
沈勤道:“阿秀,带少帅去少夫人的房间。”
阿秀哎了一声,便领了路去,然心里仍是震惊的,连手心都是冷汗涔涔的。
阿秀推开门迎了顾淮深进去,刚想离开,却听对方道:“打些热水来。”她推辞不得,只好照办。
而顾疏玲被他轻轻的放
“阿玲,别吓我。”顾淮深半蹲
然而,面对顾淮深的轻唤,顾疏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死不瞑目的死人一样呆呆的保持着原有的表情,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更别说动动手指说说话了。
这时候,阿秀已经端了水和毛巾来,放
听到阿秀的声音,顾疏玲的眼又睁大了一分,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反应。
反应的是顾淮深。
他立起身来,长腿一迈,人已到了阿秀面前,
“少……少帅……”阿秀呼吸一滞,双手拍打着扼着喉咙的钳制,艰难的掩着口水,一边求饶,一边挣扎,“少帅饶命……”
“是你陷害文竹的是不是?”近乎明知故问的问题,但却让顾淮深找到了一个
阿秀两眼翻白,表情痛苦,舌头都快伸出来了,她不停的晃动着双手想要掰开颈上的钳制,却无能为力。她艰难的吞着唾沫,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但思维还是正常的,她断断续续的回答道:“少帅饶命,我……我没有……”
“如果不是你的到来,一切都不会变成这个模样,你该死!”
阿秀已经能够听得到自己颈骨咔咔作响的声音,她眯着眼睛,
话音刚落,顾淮深如同被针刺了般,失力的松了手,颓然道:“是我,是我亲手杀死了文竹。”
阿秀半跪
顾淮深军人出手,少帅的名义和身份让他经常出没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文竹跪
当时,文竹以要拿回亡母所留的镯子为由,让顾淮深陪同自己回卧室。
可是,
“你说什么?”顾淮深捏住她的手臂问她,“这个秘密会不会危及到阿玲?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秘密?”
然而,文竹只是摇头不语,死活都不肯说出来。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那枚洁白无瑕的象牙印章,死死的咬紧牙关。
她说:“只要少帅听我的,大小姐是不会有事的。这个秘密,我不能告知,同时我也不是完全清楚。我只能告诉少帅,这个秘密是极其有野心的,并且有许多的名人也都与之有关联。甚至,也许连大帅本人也曾与此有过牵扯。”
顾淮深眉头一皱,只觉得文竹的语气里带着濒死的决绝和无助。
果然,
顾淮深亦是一惊,哪有人主动求死的啊?他虽狠心,却不代表自己可以罔顾一切滥杀无辜,尤其是这个人还是阿玲死活要保的。
他拒绝:“我若杀了你,阿玲会怨我一辈子。”
这是实话。只要等心里的愤恨和不甘过去之后,顾疏玲必然会想起文竹的好,她的心里始终会记得她们的主仆姐妹情谊。况且,当她摒弃一切理性思考的时候就会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少帅,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文竹哭道,“这个秘密牵连甚广,而我已经暴露
“我便马上将阿玲带回顾家,我亲自护着,我不信,还有人能够
“少帅,”文竹用近乎死亡的沉稳这样问道,声音幽幽的,“少帅以为人心是怎么样的呢?”
人心?呵,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各有千秋,但是,对于浸染着枪林弹雨深谙此道的顾淮深而言,人心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高尚的代名词。他看过和经历过许多,他看过儿子为了得到家产而弑父杀母的,他看过妻子为了外面的相好的而毒杀亲夫的,他看过父亲为了霸占儿媳而陷害亲子的……
人之初,性本恶。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人心,
所以,顾淮深淡淡道:“人心,是极其恶心的。”若没有遇到阿玲,若没有这么一个姑娘,他可能会更加以为人心的丑恶不堪,但到底遇上了,他也成了人,包容了许多以往看不惯的。因为她,他尝试着把这个世界想得好一些,虽然最后还是敌不过现实,但已经从丑恶不堪变成了恶心。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进步。
听到顾淮深的话,文竹点了点头:“是了,所以少帅,你必须要杀了我。要不然,不管大小姐是进是退,
顾淮深头一次
“少帅,没有时间了,”文竹的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她说,“请你动手吧!为了大小姐!恨意总比死亡来得容易啊!”
是啊,仇恨也比死亡更美好啊。
所以,顾淮深终是挣扎着点了头。
文竹站起身来,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她悲戚的笑道:“少帅,不要想着凭借一己之力去铲除整个沈家,因为这个秘密这个利益,所波及的是所有有野心的人。或许你可以灭了沈家满门,但你不可能消灭得了所有人的欲望。”
顾淮深已经举起了枪,枪口就对着文竹的胸膛,他第一次知道,这个聒噪与八卦的姑娘,心里居然
也是第一次,顾淮深的枪口有点儿抖。
讽刺啊,他往日练枪的时候,即使
文竹看着顾淮深的身后,笑得如同花开的曼珠沙华。而顾淮深不用回头也知道,毕竟那脚步声太过熟悉,必是阿玲来了。可他,却用黑洞洞的枪口抵着她所
“少帅,开枪吧。”文竹这样低声道。
顾淮深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象着血污满地的场景,哑声道:“好。”
文竹说:“不要让大小姐知道。”
这句话还没有说话,顾淮深已然扣动了扳机,他怕越听下去他就越下不了手。可是,那刺耳的枪响如同静谧之中的狼嚎,一下子打破了那种安宁,硝烟的味道经久不散的环着他的袖口,他似乎看到
然后,身后便是阿玲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一刻他知道,阿玲已经恨上他了。
这一刻他知道,阿玲会逃脱命运的。
不过是一趟简单的行程,便已然陌路。
而此刻,阿玲死人一般的躺
而阿秀呢,等待那极度的窒息感所带来的不适消减之后,她便翻起身,拖着瑟瑟
顾淮深见人走了也不去追,反而是拧了帕子要替阿玲擦干手上的血迹。
而顾疏玲,她却如同起尸的鬼魅一样直起身子,怨毒的说道:“你,是个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