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顾淮深还没起,便听得外边一阵喧闹。
这些天
深深浅浅的梦里竟是过往的记忆一一流走,走马灯一般的,有十年前的,有近几日的,有活着的,有死去的,更多的还是一幕幕的重复阿玲的悲伤和绝望。然而,那梦魇里似乎有看不见的手死死的抓着他,他逃不开逃不了,只能生生的承受着这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直到……
勤务兵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顾淮深翻了个身,把枕头扯了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这吵声还是像是调皮的虫子一样直往里钻。更何况还有门外勤务兵一声高过一声的“少帅”。
“我去,”顾淮深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把手中的枕头扔到门口,砸出啪的一声,被人扰了清梦的顾淮深颇有起床气,再加上血糖微低的原因,脑中更是气愤,粗暴的叫道,“滚进来!”
勤务兵开门,捡起门口的枕头,小心翼翼的靠近,看着头
望着床铺上坐着的没个好脸色的顾淮深,勤务兵只觉得什么天神下凡都碎成了渣渣。但毕竟是军人,就算是吐槽也只会
顾淮深心里窝火得很,心道,你他、妈的什么大事比我睡个好觉还重要?要是事情不大,我军法处置你!
瞥见少帅那双要冒出火花的眼睛,勤务兵忍不住一个寒颤,然后道:“军部外面围了一大帮记者还有学生,吵着要政府给他们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这种小事也要拿来烦我吗?小心我把你交代了进去。”顾淮深没好气的说着,又要倒下去继续睡觉,顺便把他那没做完的一点点梦境继续下去。
“少帅!”勤务兵急了,喊道,“梁家巷的事儿漏出去了!”
“嗯?”顾淮深眉毛一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啊?可刚刚的梦明明是到了阿玲吃着馄饨和他说想永远同兄长一起的那里啊,怎么突然之间镜头就转了那么远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家巷的事情全漏出去了,报社和学堂的都要来讨个说法。”
顾淮深坐直了身子,心道,罢了,反正这事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知道就知道吧,大不了费点事儿做做样子安抚一下民心。可是,他们那些人吃多了撑着了要来讨说法?要什么说法?狗屁啊,他也想找人要说法,可找谁去啊。思及此,他道:“要什么说法?”
“外面传言,是军方
“去他娘的,”饶是修养再好也经不住这诬陷啊,更何况他顾淮深本就不是谦谦君子,他就一个兵痞,“狗屁的秘密实验,老子要是会这个,他张家的还敢跳?”
无中生有的谣言,大大的污蔑了顾家军队和顾淮深的荣誉。而作为一个军人,男儿热血保家卫国,除此之外,便是将满身伤疤作为了勋章,要的就是这名誉。却偏偏被人这样诬赖,真是忍无可忍!
于是,顾淮深咕噜起身,手脚麻利的整好仪容,两捧冷水浇
等到他大步跨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往日那个神抖擞飒爽英姿的少年将军了,白衬衫,墨军装,金绶带,白手套,乌黑的头
英气逼人。
勤务兵跟
果如勤务兵所言,军部的院子里还有大门口都聚集了好多人,有报社的记者,还有热血的学生,他们一个个的往里挤,人头攒动的像是
已经出动了卫兵阻拦,但是他们或许知道卫兵没有接到命令不敢开枪,便越
声音很乱,但大概听得出来,说的是:“秘密实验草菅人命,顾家不配做白城的头儿!”“坑害同胞,可耻可恨!”“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
顾淮深还没走到现场便有这些污言秽语钻入耳朵,等他真正来到此地的时候,却见闹事的人这样多,蜂拥
“少帅!”一个士兵见他来了,为难的喊了一句,问道,“这该怎么办?”
是不是觉得这军部的人太窝囊了些,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却还是不敢怎样?要是换了别的脾气暴躁的,指不定提了把轻机枪就上去了,就算不朝着人群开火,而是朝天上突突几下,这些看似热血的人群也一定会立马冷静下来的。
本来也许会是这样的,但前几年,因为这民权的思想流传得着实是广了,张家就拿顾大帅滥杀无辜的往事来说事儿,白城的民心摇动。没办法,为了获得民心,同时也为了做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样子以稳定舆论和外国人,顾大帅下令,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特殊就特殊
所以,虽然军部的卫兵各个都是有枪
顾淮深皱了皱眉,对这些闲的没事干且容易被谣言蛊惑的愚民很是无语,妈的,吵他睡觉扰他好梦也就算了,居然敢拿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来玷污他军人生涯中月白风清的形象?
于是,霸气的顾少帅掏出手枪,冲着天上就是啪啪啪三枪,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朝他看来。
只见威风凛凛的顾少帅站
大多数人都被这巨大的枪声吓了一条,热血也冷静了下来,呆愣愣的看着。
而还有那么少数几个人,估计是胆子比较肥的此次事情的组织者和扇动者,不怕死的站了出来,喊道:“顾少帅滥杀无辜!”
砰的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
就是那一声枪响,跟风想要喊口号的人群也感受到一阵威压,同那人的节奏一起,都向后退了好几步,重重的咽了咽口水。
“喊啊,再嚷嚷啊,不是嗓门挺大的么?”顾淮深骂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们多厉害呢,大清早的就来扰人清梦。”
众人感觉有些失语,诶,所以顾少帅这么大的火气只是因为大家来得太早打扰到他睡觉了?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
那个说顾淮深“滥杀无辜”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大学生吧,看众人都被吓得无话可说,只好自己站出来,但是也只是象征性的把身子朝前拱了拱,道:“军方
顾淮深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踩上了别人的脚背。
顾淮深的眸子,像是黑曜石,深邃而莫测,带着逼人的冷光扫向人群,就让躁动不安的人群都像羊群一般乖乖的安静了下来。
这时,一个女记者非常威猛的挤到前方来,问道:“请问顾少帅,传言军方
顾淮深瞥了这个二十多岁的女记者一眼,道:“都说了是传言,你还要来问我作何解释?怎么,你们报社的记者都听风就是雨的脑洞大开都是要改行做去小说家了是吧?”
女记者被说得一噎,但仍是面不改色的问道:“那请问顾少帅,梁家巷的瘟疫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淮深知道,早晚都得直面这个问题,与其让别有用心者借题
“那么,顾少帅将如何处理梁家巷的情况呢?”
“我们早已派了军医过去,并且已经封路,不会让这场瘟疫扩大。另外,军方正准备连同白城的商户共同筹集一批物资和人员,去梁家巷救灾。”
“听说
“是,我们的确没有广而告之,但没有任何阴谋,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大家被别有用心者利用,”顾淮深坦言,“以免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给了那些宵小之辈以可乘之机。”
“然而现
这一句话问出来,那些学生们已经义愤填膺了,要么窃窃私语,要么大声呼喊附和,说不能就这样放弃同胞的生命,不能残忍的屠戮无辜。
顾淮深心里有点儿烦躁,不知是不是因为女记者提到了李庄。但是,他心里是看不起这些空有热血的学生们的,他们只知道喊着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同胞,却不知道,这瘟疫一旦蔓延开来,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梁家巷,就是白城也会毁于一旦,到时候的牺牲者会更多。
其实梁家巷的事情,早先顾淮深便与夏舟有过商量了,只不过现
是以,顾淮深道:“不会再有下一个李庄。我会亲自带着物资和人马去梁家巷。”
众人怕是都没有想到少帅居然会亲自去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也都一怔。反观那个女记者,她很快反应过来,实话实说:“少帅亲自去?可是少帅又有什么法子呢?”
“诸位,其实军方已经
他说的法子便是徐迦钰要去北平医院里拿的血清。虽然夏芸并不是靠这个法子痊愈的,但到底也只有眼前的法子。
闻言,不仅是众人愣,就是卫兵们也愣,勤务兵小声的道:“少帅……”
顾淮深不理他,又道:“既然他们造谣说我顾家滥杀无辜草菅人命,那么,我便以身作则,让大家看看,顾家到底值不值得大家信任。如果军方真的放任梁家巷的难民不管不顾,那么,我也同他们一起,生死与共。这样,可能证明?”
有人啧啧点头,有人默默不语,但显然都是没想到顾少帅竟然会这样做的。
见人群已经冷静下来,顾淮深又道:“你们污蔑军方,可是,若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枪声一响,你们可还有命站
众人默然。
顾淮深见事情已了翻不起什么波浪了,把手枪丢给勤务兵便准备离开,毕竟……虽然经过了这么激烈的一幕,但他还是有点儿困。与其抢了姗姗来迟的参谋们的话,还不如趁现
可是,那个女记者却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顾淮深脸一黑,好啊,给脸不要脸了是吧,还来劲儿了!转过去却听女记者道:“顾少帅,我想代表报社同你一起去梁家巷。”
顾淮深冷笑,心道,你这种弱质女流要是真的去了,感染了瘟疫死了,那我杀人灭口的嫌疑就坐实了。
却又听女记者大声道:“各位,我愿意代表大家去梁家巷,用相机和纸笔记录真相,让大家时事了解梁家巷的情况,”她声音放低,“也好让社会瞧瞧少帅有没有敷衍我们,军方是不是值得我们信赖。”
好嘛,看来她是非去不可了啊。那便去好了,也好借她的笔来告诉所有人,顾家到底如何。
于是,顾淮深点头同意,又问道:“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哪个报社的,叫什么名字?”
“白城晚报,陈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