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频繁的来往于顾沈两家之间,而这几次,居然都是为了死亡。
第一次是顾怀昔的死,第二次却是楚青的亡。
她不喜欢看鲜血,不喜欢看尸体,也很少看到,除了文竹的那一次。因为大多数时候,只要顾淮深
而现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布景,却已是物是人非。
火盆还
而那院里,楚青还躺
而她的手,僵硬冰冷,却还紧紧的握着一颗纽扣。
顾大帅从没对自家女儿用过那么重的语气,因为他认为,这是他平生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又是他唯一
然而,今天却不一样了。
虽着便装,但兵痞绿林的气息却暴露无遗。他面无表情,指着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冷冰冰的道:“青青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下人亲眼看见你从这里出去,还有人亲耳听到你们的争执。”
“可是他们都没有看到我杀人,不是吗?”
“没错,可是,只有你一人来过,”顾大帅沉闷道,“你来之时,她还苟延残喘;你走之时,她已魂归九天。”
顾疏玲没有说话,杀人之事似乎已经证据确凿了,总不能是有个隐形人进来杀了楚青吧?所以,只能是她。她们之间有仇恨有过节,所以,她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杀人。
她突然有些想笑,可是面对着那血腥和冷尸,她终究笑不出来。她只觉得,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么破绽百出却又让人无可辩驳的冤屈,原来,没了那些人对她的护佑,她便就这么轻易的就落入了别人的罗网。
她觉得有些冷,拢了拢衣裳,道:“我没有杀人,可我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疏玲,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顾大帅道,“并不是因为你动了杀心,要知道,这世道,杀几个人也没什么的。我只是生气你会对自家人下手,生气你罔顾我的三令五申去插手政治。”他的语气突然重了好几个度,“你知道,我讨厌女人干政!连你母亲也不可以!”
虽然没有雷霆之怒,可是,暴雨前夕的闷沉和威压才更可怕。
顾大帅自诩痴情,认为自己所有的情感全部用
然而,或许所有人都没有戳破的是,顾大帅自诩情深的悼念并不是深爱,不过是因为早已失去所以才不自觉的想着拥有时的好处。这像极了那个一顾倾人城的李夫人与汉武帝之间的事情,这不过是未曾全部得到的遗憾和满心都是其好处的痴缠,而顾大帅不免又多了一点,便是任那孤儿寡母的
所以,他对顾疏玲极近宠溺,他自以为的。除了干政,他几乎可以容忍她的一切,哪怕她真的亲手杀人。
顾疏玲低下了头,嘴角蓦然抿过一抹笑,原来,原来父亲的怒气并不是因为失了人命,而是因为自己
于此,她只有道歉:“当时情况特殊,兄长入山下落不明,未免人心不稳,我只能……”先是说明情况,这一点顾大帅应该也早已调查清楚,然后才是道歉,“但终究是错,我知错,请父亲惩罚。”
知错就改,态度诚恳,这样的态度让顾大帅哪怕想要
所以,顾大帅看着盖住楚青尸身的白床单,眼神中虽然有些许悲悯,但更多的却是捍卫住了权利的霸道与满足。但想起那个当年一起出生入死、临终前把女儿托付给自己的兄弟,他忍不住一声叹息。
院中有微风乍起,把那火盆里的灰烬吹得有些飘飞,就连白床单的一角都有意无意的要被风掀开。
顾大帅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眯了眯眼,把手背
顾疏玲沉默不语,低着头,看着那轻轻晃动的白床单。那下面盖着的便是一具外表美丽得像是莲花但心里却又执着倔强得堪比蒲苇的可悲的女人,也是她的楚青姐姐、她的嫂子。
本来活生生的人,现
顾疏玲突然想揭开白布看一看,她想知道楚青凝固的表情是什么,也想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死的,到底是被人杀死的,还是为了把罪名转嫁到她身上而不惜自杀的?
然而,顾疏玲还是没有动手的勇气,她看着那白色,半晌才道:“就算你想我死,可我却并不想你死。你恨我,是对的,你说的,也没错。”
然而,楚青到底也不知道,她的言论还不够激进不够透彻。她虽然察觉到了顾淮深对顾疏玲不同寻常的喜欢,却也只认为那是过度的兄妹之情,乱伦之情,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根本不是亲兄妹,不知道他对她是千真万确的男女之情。
顾疏玲凝眸许久,终是觉得眼睛
她不冷血不无情,虽然她也对楚青恶言相向过甚至出手教训过,可到底她们
该落泪的,该哀悼的。
而顾大帅那样对亲人的死亡冷眼旁观的做法,她永远也做不到。或许也就是因此,她永远也狠不下心成不了大事。
莫名的觉得恶心,因为有些人啊,竟是这样的没有人性。辜负兄弟的临终嘱托,玷污视为女儿的儿媳妇,守着家人的尸首不寻思找到凶手,却可以
是不是只有心狠了才会活得比旁人好?
是不是只有心狠了才会拥有别人没有的?
是不是只有心狠了才能长命百岁荣华富贵?
这是一个怎样黑白颠倒的世道啊!
自然是有送吃食和水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
顾家的家法都是顾大帅定的,本是用来管理整个家宅后院的。然而,除了顾淮深和顾疏玲两兄妹,家里剩下的便只是一大群的仆人了。他的那些小妾什么,早
然而,当下人们看到倍受宠爱的大小姐跪
这似乎是很靠谱的了。要不然,大帅为什么要惩罚大小姐啊?
但是,下人们还是默默摇头:杀了人,却只是罚跪两天,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而死者还是少奶奶,都说顾大帅视她如女了,可到底,如女还是比不上亲女啊。
受罚回去之后,顾疏玲便染上了风寒,一直拖着,一个礼拜也不见好。为了不把病传染给阿毛,她便把阿毛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丫鬟照顾。那个丫鬟虽然也是从顾家陪嫁来的,但到底不是文竹,比不得啊。
顾疏玲把一大袋银元交给那个叫槿榕的丫鬟:“好好照顾阿毛。他喜欢说话,喜欢听人讲故事。若是喝苦的药就给他准备些蜜饯儿,打针的时候给他含一颗冰糖……”
“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看槿榕的神情,应该是把阿毛当作了主子了吧?毕竟外界都传言,说阿毛是大小姐的私生子。虽然沈夜白已经出来辟过谣了,可还是有人不信的。就比如槿榕,她直言:“大小姐的神情和语气,哪里是像对待一个陌生人啊,分明就是母亲对待孩子一般。”
吃里爬外的东西!
顾疏玲坐
蔷薇花架旁有一个秋千,是文竹做的。她顶喜欢蔷薇,因为这东西像极了玫瑰,但又不像玫瑰那么多刺儿。
作为顾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大部分粗活累活都不需要她动手,而顾疏玲也不是个什么事都要喊着丫鬟去做的人,所以文竹有很多自由的时间。就比如
顾疏玲坐
一只黑色的猫咪,从已经花谢了的蔷薇丛里钻了出来,胡须轻轻的颤动。黑色的毛很亮,但身上却脏兮兮的,身子也瘦了一大圈了。它落寞的喵喵的叫着,尾巴向上翘着,头虽然偏向顾疏玲所
是瞎瞎,文竹照顾的那只猫。
“瞎瞎,瞎瞎过来,”由于感冒,顾疏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朝着黑猫拍了拍手,讨好的道,“瞎瞎过来,到我这儿来。”
黑猫停止了叫声,抬起头“看”着她,似乎
瞎瞎轻声的喵喵着,顾疏玲的手
她抱着黑猫,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吃小鱼干儿。”
厨房里自然不会随时备着小鱼干儿,因为沈家的主子没人养猫。所以,顾疏玲把便刚刚出锅的清蒸鲈鱼当做了猫粮。
瞎瞎应该是很久没吃到好东西了,一闻到鱼肉的鲜味儿,便迫不及待的从顾疏玲怀里跳了下来,狼吞虎咽的大吃着。
顾疏玲看着猫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啊瞎瞎,这阵子事情太多,我把你给忘了,让你饿瘦了这么多。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主人,我来养着你,撮合你和花花。”
瞎瞎像是果真听得懂人话一样,居然停止了吃东西的动作,跑回来,满嘴沾着鱼肉的汤汁,抬起头来重重的蹭了蹭顾疏玲的脚。
这样怀旧的日子虽充斥着淡淡的物是人非的伤感,但到底是一帆风顺的,就连那个最爱搞事儿的阿秀也都乖巧得像只小猫儿一样的没有了动静。
是啊,人家正忙着使出浑身解数来缠住沈夜白呢,有了治本的法子,谁还会拿那闲心来与顾疏玲搞宅斗争宠这样治标的方法?(说得好像那蹩脚的宅斗争宠不是由阿秀自己挑起的一样?)
如果只有这一方高墙,而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的话,必是好的。
然而,外界的舆论也炒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潘金莲式的的污蔑了,还是直接冠上了杀人凶手的名头。
群情激愤,都说顾家大小姐因为嫉妒毒死了亲侄儿,又因为恶行败露杀了嫂子。
如果说私生子还可以说解释说是追求自由爱情的话,那么,杀人偿命从来都是铁则,是永远无法洗白的。
比起这个,更让顾疏玲头疼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瞎瞎趴
可是,她看着那张小小的残缺的纸片,眉头紧皱。
不过双指长宽的纸片,已经被露水润湿了,可是上面却还是可以清晰的认出一个红色的印记。
是一朵梅花。
白纸红梅。
顾疏玲低叹:“所以,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么?”她将那残缺的纸片撕碎扔掉,伸手揉了揉瞎瞎毛茸茸的小脑袋,“瞎瞎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要我为文竹报仇啊?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