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宝怒火越来越盛,眼看冬雪不答,怒斥:“我问你话呢,耳朵聋了吗?”
冬雪吓得身子抖了抖,孩子可经不起,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母子千年在外头相依为命,冬雪下一世就将孩子揽入怀中。母子俩愈发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可怜,程家宝见状,目光落在陈锦州身上:“解释!”
陈锦州在这个间歇里已经想到了对策。很快编造出了一个他酒醉后被人算计和冬雪滚在一起的谎言,他说得煞有介事,程家宝却一个字都不信。
这男人就是个骗子。
一开始骗她只有瑶瑶,这又冒出了一个冬雪,他怀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有春雪,秋雪……程家宝一想到自己嫁人之后还在念着和他白头偕老,从而不好好过日子,为此让父亲离去时还不放心自己,她就满心不甘。
“陈锦州,你当我是傻子吗?”
程家宝气得胸口起伏:“你喝醉了酒被人算计。那你身边的人都是瞎子,他们也醉了吗?还有这个女人,你口口声声说当时是你强迫了她,她反抗不过,她是哑巴吗?不知道喊吗?”
她越想越怒,大吼道:“陈锦州,你怎么对得起我?现在立刻,带着这个女人滚!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程家宝太过生气,嗓门特别大,喉咙都要被吼破了。她眼圈通红,浑身都在发抖,此时她还想发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她真的会被气疯的。于是,她起身跑到对面的桌子上,捡起茶壶,朝着冬雪丢了过去。
冬雪当然要躲,不说她自己怕不怕烫,绝对不能让孩子受伤。
见状,程家宝就更火了。
陈锦州本来还想把人哄好,瞧这架势,今天肯定是不成了。像程家宝这种脾气,她火气上来了,旁人越劝她越怒。当即来不及多说,慌慌张张护着冬雪母子跑了。
程家宝气得把屋中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掉了。
三位管事对这样的情形乐见其成,还跑来劝说程家宝和吴南风和好。
“吴东家是当初老爷在时挑中的女婿。事实也证明老爷的眼光很好。”刘管事叹息道:“如今吴东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很多人都说他是得益于做家主那几年攒下的人脉,其实不然,生意人重利,只有他给出的好处足以让对方动心,那些人才会与他亲近。”
“不要再说了。”程家宝冷冷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们之间已经闹翻。他就算回来了,也不会真心帮我们家做生意,我怀疑他愿意回来,多半也是贪图我程府的家业。再说,我们之间还有一些别的恩怨,此事不要再提。”
她语气不容拒绝,刘管事只能将劝说咽回去。
反正,只要不是陈锦州,换一个野心没那么大,出身没那么高的,他们三人联手,应该能把人压住。
陈锦州出了门后,立刻问冬雪为何会出现在此。
他过去对冬雪很好,冬雪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么冷的脸色,吓得都不敢说话。可又不敢不回答,她丝毫不敢隐瞒,把自己收到的信拿了出来。
陈锦州接过信,吓一跳,如果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写过这种东西的话,还真以为这是自己亲自写出来的。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
冬雪忙道:“就是往日你给我送信的地方啊。我每天都会去瞧瞧,昨晚看到这个,我很高兴,激动得一宿都没睡着。公子,我不知道这是有心人算计的。”
陈锦州心里明白,这件事情怪不得她。可此事要是处理不好,对他很不利。
身为家里的老幺,分家时本来就得不到多少东西。陈锦州只开了一间酒楼,生意平平,如今对面有了另一家酒楼后,他那边几乎入不敷出,再这么下去,就要关张了。
以小见大,陈锦州做酒楼生意就猜到了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可是长辈不可能分太多银子给他,他要是再不想出路,儿孙怕是连书都要读不起了。
“这样吧,回头我去跟二哥商量,说你是他的女人。然后让我二哥登门解释一下。”
冬雪闻言,面色黯然。
出身普通的女子想象不到富贵人家的奢华,只要能够衣食无忧,再有两个人伺候,她就满足了。
可是,公子好像永远都不知足。她不想带着孩子继续住在外面,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可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陈锦州也不要她答应,坐着马车直奔陈府。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大了,以至于他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刚闯了祸,这时候回家,肯定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但是,此时他不回家跟二哥商量冬雪的去处,会影响到他下半辈子的日子。跟半辈子比起来,挨一顿打不算什么了。
顾秋实心情不错,又出了几个新菜,并且他点子多,酒楼的菜买一送一……只是送的那个得下一次来,并且一次只能吃一盘。
如此一来,天天都有回头客。有些在陈锦州铺子里用膳的客人来过一次,就再不会回去了。
因为客人多,顾秋实除了做药丸子之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酒楼上。
这一日,他正在楼上试菜,掌柜亲自上来说程家宝到了。
关于吴南风和程家宝之间的二三事,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因此,程家宝失魂落魄前来,掌柜压根不敢怠慢。
顾秋实听到她来找自己,挺意外的,想到自己送的礼物,他好奇问:“她看起来高不高兴?”
掌柜想了想:“我看那样子,不像是来吃饭的,快哭出来了。”
闻言,顾秋实顿时来了兴致:“请上来。”
吴南风和她做了几年夫妻,直到临死之前。
程家宝都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从来都看不起他,把他当下人对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别说给予尊重,不打骂就是好的。
程家宝进门后,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也没说话。
顾秋实瞅她一眼,也不催促,继续吃着。程家宝从来就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可自从知道真相后,她从昨天到现在气得连水都喝不下。此时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她从来都没吃过,闻到了满屋子的食物香气后,忍不住口舌生津。
“让你的人帮我准备一桌饭菜,就要你桌上的。”
顾秋实全部都尝过了,又低下头写了一些要改的关键处,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道:“怕是不行!”
程家宝皱了皱眉:“为何?本夫人又不是不付账。”
听到她这自称,顾秋实写字的手顿了顿。
“这些菜刚刚炒出来,我还在试,没到见客的时候。你想吃饭,可以下去点菜。”
程家宝就想任性一下,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向来都是随心所欲,当即想也不想就道:“我就要吃这些。”
顾秋实放下了笔,严肃的看着她:“敢问陈三夫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跟我说这番话的?别忘了,当初你可冲我娘下了毒手,你是我的杀母仇人。实不相瞒,我让人把你请上来,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可怜。”
怎么会有人这么坏?
程家宝气得眼泪直掉:“吴南风,我爹让你好好照顾我。”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女算计我娘。”顾秋实冷笑,“滚出去!”
程家宝瞪大了眼:“你敢!”
顾秋实顿时乐了,起身揪住她的衣领,打开门就把她狠狠往外一扔。
程家宝没有多少力气,噔噔噔后退好几步,也很想要上前搀扶,都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她摔了个人仰马翻。
摔得这样狼狈,程家宝顿时就怒了:“吴南风,你想死是不是?”
顾秋实抱臂站在门口:“是我的酒楼,是我的地方。你不到这里来,我也不可能把你推出去啊!”
程家宝恨不能扑过去咬下他身上一块肉:“那个瑶瑶和冬雪都是你送来的对不对?”
顾秋实颔首:“对啊!”
程家宝要是手里有一把刀的话,真的就扑过去杀人了。
“你在看我笑话。”
顾秋实再次颔首:“对!”
“啊!你这个疯子!”程家宝爬起来后冲向他,尖利的指甲就要朝着他的脸上招呼。
顾秋实当然不会被她抓到,侧身一让的同时,刻意将一只脚伸出去。程家宝收不住势,也看不清脚下,被绊了一跤后,不受控制地冲进了屋里撞到了墙上。
她被撞得眼前直冒金星,又怒又恨,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秋实摇摇头,让程家宝的丫鬟赶紧把人弄走。
两个丫鬟慌慌张张上前扶人,顾秋实提醒道:“回头陈锦州肯定不会放过你家主子,绝对会再次登门道歉,到时他要么保证将冬雪母子送走,要么就会凭空捏造一个冬雪的奸夫。别让你家主子再轻信于人了。”
丫鬟半信半疑,不过,此时送主子去看大夫最要紧。
程家宝这些年每日都有大夫请平安卖,身体壮实得很,也就是气急攻心才会晕倒。醒过来后就没什么大碍了。丫鬟想到吴南风让带的话,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而程家宝听到这样一番话,气得又砸了一通东西。因为她发现,如果陈锦州真的跑来这么说的话,她可能真的会信。
屋中狼藉一片,两个丫鬟慌慌张张收拾着,就看见陈锦州面色苍白地从外面进来,看见程家宝后,眼圈顿时就红了。
“家宝,我被骗了,那个冬雪是个骗子。还有二哥,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恶劣!”
程家宝病恹恹的,闻言心中一动:“该不会冬雪那个孩子的爹是你二哥吧?难道你想说当初是你哥哥算计你?”
陈锦州愣了愣,他确实打算这么编来着,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
程家宝对于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点都不期待。闭上了眼睛道:“滚出去!”
虽然没有很大声的吼,但陈锦州能感觉到她比昨天赶自己离开时还要生气,他一头雾水,想不出是哪里出了毛病。来都来了,他总得哄一哄再走。
“家宝,我们那么多年感情,你要相信我呀。我这心里真的只有你,如果不是被人算计,我绝对不会和别的女人滚到一张床上。你看着我……看看我嘛。咱俩闹别扭,对孩子也不好啊。”
陈锦州一边说话,手已经不老实的伸进了被子里。
程家宝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之前和吴南风做夫妻的时候,凡是她的吩咐,吴南风都会照办,每次进来,身上都泛着皂香,只闻着就觉得干净。
可陈锦州就没这么讲究,程家宝喜欢从外面回来之后立刻换衣,尤其是床上,但凡是在别的地方坐过,要回床上就必须要换衣。她喜欢自己的床铺干干净净,可是陈锦州呢,经常喝醉了酒想躺就躺,弄得被窝都是臭的。此时她本来就生气,结果陈锦州从外面进来,这手也不知道在哪些地方摸过,洗也不洗就摸被子……程家宝瞬间就爆发了,站起身狠狠踹了他的脸一脚。
“脏死了,滚远一点!”
陈锦州只觉得鼻子一痛,然后一热,伸手一摸,满手的殷红。他会晕血,看到那血,直接就倒了。
程家宝瞪着地上的男人,俩人好了几年,若是现在分开,她真的很不甘心。可是这个男人已经碰了两个女人,连花楼那样的地方都去,想想就脏!
关键是,程家宝惜命,她绝对不会与这种不干净的男人亲密。万一染病,死了还要被人笑话。
“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丫鬟欲言又止,觉得有些不妥当,主子再恼,这位也是陈府的三公子。
“奴婢们把他送回陈府吧?”
程家宝不置可否:“顺便告诉陈老爷一声,我们两家的婚事作罢。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看着陈锦州被人拖出去,程家宝的心都空了。不过,再难受,脏的男人她绝对不要。
她生来富贵,从小娇生惯养,想要什么东西抬手就有人送上,这天底下那么多男人,她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
陈锦州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熟悉的屋子里。他在这里住了二十年,闭着眼睛都能在屋里走一圈。
“我怎么回来的?”
他一出声,屏风外立刻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然后陈家父子三人都绕了进来。
陈老爷皱眉看着儿子:“锦州,让我说你什么好?那个程家宝就是个蠢的,人家对你又有感情。你只需要把她哄好了,下半辈子你就是什么也不干,那也是躺在金山银山上。连哄一个女人都做不到,要你何用?”
陈家二公子也赞同道:“你都不该在外头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来往,忍几年就能荣华富贵一生。也就是你捷足先登,如果换了我结识程家宝,我绝对不在外头找女人。女人再善解人意,还能有银子可爱?”
陈家大公子摇摇头:“就算是你想找女人,也是要拿捏住程家宝之后啊!现在好了,送你回来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说了,日后不再管你的婚嫁,你也不能管她。”
闻言,陈锦州脸色都变了,下意识把身子坐直。
“现在后悔,早干嘛去了?”陈老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陈锦州没有将这话听入耳中,想到了什么,又缓缓靠回了床头,道:“家宝就是生我的气而已。她那个人任性妄为,火气一上来就要死要活,恨不能与人断绝关系。不管她说得有多狠,她对我的情意是真的。明天我再去找她,绝对能让她消气。”
这语气太过自信,父子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有些不信,毕竟程家宝的丫鬟当时就已经甩了脸子。都说上行下效,若不是主子真的恼了陈府,丫鬟也不敢做出那样都神情。
陈锦州笃定地道:“明天我再去一趟,晚上就留在那边过夜,不回来了。”
陈家二公子皱眉道:“之前你让我帮的忙,当时我就不愿意,回去我跟你二嫂商量了之后,她还没听完就把我赶出了房门。这件事情不成,你在外头随便找个男人吧,或者找个下人也行……反正下人为了富贵,把自己的孩子塞给主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用麻烦二哥了。”陈锦州语气轻松,“明天我一起带去程府,应该能顺利留下来。”
陈老爷:“……”
他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去摸了摸儿子额头:“你这是还在做梦,梦没醒吧?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那个程氏脾气怪,也就是出身好,否则我怀疑她要嫁不出去。”
兄弟俩也同样觉得三弟妹有点过分,有银子就了不起吗?陈府在城里也不是无名之辈,三弟若不是看中二人之间的感情,也不会搬到程府去住。男人除了妻子之外,有两个女人很正常啊,三弟这已经很少了。她不喜欢,以后不找了就是,何必闹成这样?人都晕了还往出送,她是真不怕三弟死在路上,这女人的心,真的太狠太狠了。
陈锦州一开始想要和程家宝做恩爱夫妻,自然是处处都特别照顾她的想法。如今程家宝翻了脸,不打算要他了。那他也不用再客气。
翌日一大早,陈锦州就起身了,这一次他带上了冬雪母子。到了程府,他将孩子抱在怀中,直接到了正院。
看到他的下人都惊呆了。
这……这也忒大胆了吧?
明明姑娘的脾气不好,之前就已经为这两人发过火了。陈锦州没想着把这两人远远送走再跟姑娘表明自己的心意,居然还把人往府里带。这真的不打算过了吧?
门房本来要将陈锦州在外头的,一个闪神,人已经进去了,门房急匆匆去追,试图让他等一等,容自己去禀告。向来很好说话的陈锦州一口回绝,且跑得飞快,最后,门房是和他一起到的。
昨晚上程家宝已经打定主意不要陈锦州了,一想到自己被这个男人骗的团团转,她就特别生气。后来快天亮了才睡着,她整天无所事事,什么时辰睡觉都不要紧,还特意嘱咐了丫鬟,第二天早上不要叫她起来。
丫鬟看见陈锦州,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再看见冬雪母子时,都感觉不可思议。
“陈公子,您还是赶紧带着这母子二人离开吧,回头让姑娘看见了,又要生气。”
陈锦州一脸严肃:“让开!”
丫鬟不动,陈锦州直接上手扒拉,他是个男人,力气很大,将丫鬟推开后,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门板弹在墙上,又弹回来,砰砰两声。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死猪都被吵醒了。程家宝脾气不好,又有起床气,听到外面这样吵闹,顿时大怒:“不会做事就重新去学学规矩。毛毛躁躁的,滚远一点!”
丫鬟飞快绕过屏风,低声道:“是陈公子,他不顾奴婢阻拦,执意要闯进来,还踹了门。”
程家宝怀疑自己没睡醒,陈锦州那个混账对不起她后不灰溜溜夹着尾巴,居然还敢发脾气?
“他人呢?”
“家宝,我在这里。”陈锦州抱着孩子,绕过屏风站到了床前,嬉皮笑脸地道,“一夜没见,你想我了吗?”
程家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陈锦州居然还把冬雪的儿子抱到她床前,这是挑衅吧?
她气得直接将被子砸了过去。
“把这个贱种给我送走!”吼完了还觉得不解气,又扬声喊,“来人,把这一家子不要脸的给我赶出去,以后再也不许放他们进来!”
早在陈锦州强闯的时候,就有管事见事不对立刻叫了护卫过来,只是护卫赶过来时,陈锦州已经带着母子娘闯进了主子的闺房。
护卫们都是大男人,不敢强闯。得了吩咐之后,再无顾忌,纷纷就要往里冲。
陈锦州听着外面纷乱的脚步声,冷笑道:“程家宝,你敢让他们进来抓我,回头我就把你们父女干的那些好事通通说出去。比如……你爹看上了吴南风的聪明,就找人给他娘下毒,然后挟恩图报,以此让他帮你们家做牛做马!如今吴南风恨我们入骨,如果知道了真相,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
程家宝对上他的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事情确实是父亲做的,唯一的知情人就是她。她不拿陈锦州当外人,真心想和他结为夫妻共度一生,所以才把这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内情告诉他。结果呢,他居然拿这些事情来威胁。
“陈锦州!你敢!”
陈锦州似笑非笑:“家宝,我就想和你做夫妻,如果你是我的妻子,那我肯定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否则……”
一瞬间,程家宝特别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