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儿确实在外头见了一些不该见的人,且还商量了一些对国公府不利的事。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说考虑。
但是,她已经很想答应了。
知道了这种隐秘的事,如果不答应的话,她不会有好下场。
除非……把这件事情如实告诉姚文韬。
丁香儿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梗着脖子道:“你天天忙得不见人影,我闲着无聊,连出门都不行?本来呢,没什么不可以告诉你的,但是,就凭你对我的这种态度,我偏不跟你说!”
顾秋实深深看她:“真不告诉我?”
“不!”丁香儿怕他派人去查,刚想说几句,回头又一想,堂堂皇子出门与人商量这么大的事,肯定没那么容易被人查出行踪来。
顾秋实点点头:“那么,就这样吧。”
丁香儿看他离开,有些呆愣,这就行了?
她以为男人会寻根究底来着,不过,应付过去了总是好事。
当夜,丁香儿住在自己的房中,一点都没闹。
顾秋实回了姚文韬的屋子,书房里的床不如屋中的舒适,姚文韬年纪轻轻累得心力交瘁,可得好好养着。因此,他来了之后,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都是早睡早起。
翌日,丁香儿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大早又出门了。
今儿城里有喜事,郭氏得去贺喜,那是她的表姐夫家,说亲近也挺亲近,她想早点去帮忙,那家对她表姐不太好,她早早到了,好歹是个亲近的态度。
这样的场合里,郭氏以前喜欢带着儿媳妇,想让儿媳跟自己一样和各家夫人来往。结果,丁香儿去了只会让国公府丢脸,因为这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想吃就吃,想看就看,也看不懂眉高眼低。郭氏耐心引导了半年,发现丁香儿不是不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她就是不愿意学,故意装做粗鄙的模样肆意妄为……真的闯了祸,她来自乡下不懂规矩嘛,也没人好意思与之计较。
郭氏看透了后,就再也不带她了。
丁香儿还乐得清闲,因为宴席上有的东西府里都有。赴宴一次,衣衫首饰要提前准备,当天还要打扮,明明是下午的宴会,却要起个大早,还不能吃太多,省得到时候尴尬。
世子所住的院子门口比较宽敞,所有的主子都会到这里来上马车。婆媳俩碰见后,丁香儿只一眼就知道了婆婆的去处,之前她也听说过婆婆那位表姐家中有喜。
说起来,那只是个六品小官,能够请到国公府这样的亲戚,绝对是蓬荜生辉。
“母亲,为何这么早?”
越是身份贵重,越要去得迟,早早跑去算什么?
郭氏无奈,她早前跟儿媳细细分析过城内各个府邸,还有自家的那些亲戚。曾经她是真的很用心在教儿媳的,也说过有哪几种情形必须提前去。
到了时间再去,那是普通走动,她和表姐感情好,就得早到。
郭氏张了张口,想多说几句。看见儿媳妇眼底的青黑,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儿子之前的话。
已经有人在接触儿媳,想要通过她陷害护国公府和太子,瞧儿媳这模样,明显没有睡好。对于一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来说,这真的很难得,她顿时就明白,幕后之人已经出现。
“香儿,你要去哪儿?”
丁香儿心虚不已:“就是出去走走啊,天天闲在府里,人都要闷坏了。”
郭氏心下摇头,也就是丁香儿好意思说这种话,这城内有规矩的人家,儿媳妇就没有轻省的,都是天不亮就要起床到婆婆院子外等着,伺候婆婆梳洗用膳,有些头上还有几层长辈,全部都要去请安。每天两趟跑下来,再抽点时间看看孩子,给夫君做些针线,再看看账本,根本忙不过来。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到底是救了儿子的恩人,哪怕她性子恶劣,郭氏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走错了路。见她摇头,便提醒道:“出门在外,行走坐卧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一言一行都牵连甚大,须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丁香儿不耐烦听她说教,率先上了马车。她知道在长辈面前,晚辈不打招呼先离开不太好。但她就是想走,不想让自己受委屈。
看着丁香儿马车离去,郭氏叹气,边上所有下人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这番情形。
顾秋实得知了郭氏赴宴,当天还抽空去了一趟。
国公夫人和世子亲至,至少两代人都表达了对家中夫人的在意,郭氏的表姐夫家只要不蠢,就知道该怎么办。
丁香儿再次去了表哥所在的酒楼。
于阿宽还是没吃早膳,已经点好了,只等着她。
今日的丁香儿有些心不在焉,于阿宽说童年趣事,她都没仔细听,更笑不出来。
于阿宽见了,好奇问:“表妹,你脸色很难看,昨夜没睡好吗?”
丁香儿“啊”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脸:“没什么,就是睡不着。你方才说什么?”
“说你小时候从山上滑下来,鞋子摔破了的事。”于阿宽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表妹,我要跟你道歉,昨天唐突你,实在是很不应该,我……我这样的人,就算娶了你,也不能好好照顾你。”
丁香儿霍然抬头:“如果你有足够的银子,能够让我过优渥的日子,你愿意娶我么?”
“当然!”于阿宽苦笑,“但是我没有啊,往上数八代,于家就没有一个富裕的长辈。娶了你,难道让你跟我一起去下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忙到头还填不饱肚子吗?算了算了,你能天天吃山珍海味,睡高床软枕,挺好的。我真心替你高兴。过两天我就回乡去。”
他的感情这样卑微,丁香儿心里颇不是滋味。
“再住几天吧,兴许……兴许有转机呢。”
丁香儿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于阿宽眼睛一亮,激动地起身:“你……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丁香儿用眼神制止了他,又看了一眼边上的丫鬟。
于阿宽秒懂,这是她生出了与他一起离开的想法,只是当着丫鬟的面不好说,他努力按捺兴奋的心情,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会不会很难?”
“不难。”丁香儿随口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点儿也不难,因为护国公府自身难保,没有空阻止她。
兴许,她离开京城的时候,一家子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想到此,丁香儿有些坐不住了:“表哥,你安心住着。等我消息!”
于阿宽拽着她的衣袖:“如果你觉得为难,就不要勉强了。我不希望我的存在给你带来负担,你可以当我没有出现过。”
“不会。”丁香儿红着脸,低声道:“表哥,你找来京城,我很高兴,也很感动。真的!”
边上的两个丫鬟看天看地,假装没有看二人,实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丁香儿出了门,又让丫鬟去门口等,她要自己走一走。
丫鬟没有强留,乖巧地行礼退下。
丁香儿去了昨天的院子,这一次待了两刻钟,然后她去了玲珑阁。那里,已经有人寄放了三个大箱子,她不需要暴露自己,只要去挑一堆东西,自有管事将箱子放在属于她的马车上。
出了酒楼,丁香儿面色如常,带着两个丫鬟和护卫去了玲珑阁。
她故作镇定,进门后选了一些东西,然后她站在门口,看着伙计装车。
只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国公府分散放在指定的位置,事情就办好了。
丁香儿想到那人许诺的好处,越来越激动,心跳得扑通扑通,声音特别响,仿佛就在耳边。直到有人都往东边看去,丁香儿才反应过来,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之外,还有一大群马蹄声。
什么事这么急?
像抄家似的。
难道二皇子的同党还没有抓完?
这些话从丁香儿脑子里闪过,忽然看见一群骑兵溅起一大片烟尘滚滚而来,打头的人一身官袍,很是眼熟。
正是姚文韬。
丁香儿有些意外,这是去抓谁?
哪怕到了此刻,她也没把事情和自己联想到一起。直到一群人在面前停下,丁香儿还好奇地上前询问:“你是要去哪儿?”
语气熟稔,态度自然,和往日一般无二。
她就是这样,不管吵得有多凶,转头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要心情好了就能轻言细语。
顾秋实瞅她一眼,狠狠一挥手。
他身后的众官兵纷纷下马,走到丁香儿所在的马车旁边,将那几个抬箱子的伙计制住。
看见这般情形的人,都知道是那些货物出了事,丁香儿面色大变,她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会出意外,因为那人再三保证,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她只要到玲珑阁选些东西,然后将三箱货物拉回国公府,悄悄放入他说的几个密室,事情就办好了。
眼看姚文韬一言不发就去开箱子,丁香儿吓得魂飞魄散,勉强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娇声问:“夫君,出什么事了?”
顾秋实瞅她一眼:“放手!”
丁香儿从来都不怕他,此刻他板着脸特别渗人,她一想到箱子里的东西,就不怕了。
“夫君……”
她继续撒娇。
顾秋实已经烦透了这个女人,之前还虚与委蛇,如今再也不用,他扭头吩咐:“拉开!再要挣扎,就是妨碍公务,直接棍棒伺候!”
几个官兵上前,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狠狠把丁香儿扯开,她没站稳,当场就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