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红棠。”


杨清宁和徐珍儿几乎同时开了口。


杨清宁怔了怔,下意识地闭了嘴,期待地看着徐珍儿。


红棠应声道:“奴婢在。”


徐珍儿吩咐道:“你去一趟太医院,请吴太医去一趟冷宫。”


红棠看了看杨清宁,小声提醒道:“娘娘,看他这模样,便知此事没那么简单,您要三思啊。”


“三皇子是皇上如今唯一的骨血,他不能出事。”徐珍儿眉头皱紧,道:“无需多说,去请太医。”


红棠见状只能无奈应声,瞪了一眼杨清宁,转身走了出去。


杨清宁闻言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娘娘出手相助,您的大恩,奴才永生不忘!”


徐珍儿笑了笑,道:“走吧,本宫随你过去瞧瞧。”


“是,娘娘。”


杨清宁从地上爬了起来,学着徐珍儿身边的内侍,微微躬下身子,走在前面带路。


徐珍儿出声问道:“你这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回娘娘,是奴才自己打的。”杨清宁下意识地摸了摸受伤的脸,道:“奴才做错了事,被罚掌嘴……”


后宫掌控在张明华手中,他一个奴才是死是活,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杨清宁不傻,自然不会公然说她的不是。


徐珍儿瞥了一眼杨清宁手腕上的淤青,接着问道:“那三皇子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杨清宁伸手拉了拉衣袖,象征性地藏了藏手腕上的伤,他清楚徐珍儿不会相信他的说辞,也并不关心他一个奴才是否受了欺负,这么问或许是随口一问,也或许是另有所图。不管她的目的如何,只要能救凌南玉就好。


“殿下一不小心滑倒,头磕在了石头上,流了好多的血。”


杨清宁看着手指上已经干了的血渍,本能地搓了搓。


徐珍儿仔细看着杨清宁,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为何会来求本宫?”


杨清宁自然不能说实话,只能信口胡诌,“这宫里谁不知娘娘心善,奴才能在此时碰到娘娘,是殿下洪福齐天。待殿下醒来,奴才定会如实禀告,让殿下铭记娘娘的这份恩情。”


徐珍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再多问,跟着杨清宁来到了冷宫门外。


冷宫的大门上着锁,门外有两名内侍把守,见徐珍儿远远地走过来,忙躬身迎了过去,行礼道:“奴才见过丽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把门打开,本宫要进去瞧瞧。”


两名内侍对视一眼,为难地说道:“娘娘,冷宫的规矩,没有皇上和皇后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徐珍儿看了一眼侍女绿萼,绿萼会意,从袖中拿了张银票,递了过去。


内侍瞟了一眼,眼底闪过喜色,伸手将银票接了过来,道:“也就是娘娘您来,奴才便斗胆让娘娘进去,若换成别人,那是绝对不行!”


徐珍儿笑了笑,道:“开门吧。”


内侍掏出钥匙开了门,躬身候在门边,看着徐珍儿一行人进去。


当内侍看到杨清宁时,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将他拦了下来,面色难看地说道:“小宁子?你是怎么出去的?”


“我……”杨清宁一着急,忘了他不能出冷宫这茬。


“绿萼。”徐珍儿叫了她一声,随后又看了看守门的内侍。


绿萼会意,又掏出一张银票,道:“此时就此作罢。”


内侍一看又有银票收,顿时喜笑颜开,道:“我们就看在丽妃娘娘的情份上,不跟你计较,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杨清宁急忙应声:“是,多谢公公。”


徐珍儿第一次踏足冷宫,看着这里破败的模样,眼中闪过惊讶和不可思议。院子不算大,被两棵高大的树木遮住,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进来。院子里杂草丛生,有的甚至已经到了腰间。草丛里时不时地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配合着杂草的晃动,让人感觉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未知的东西存在。


好在铺着石板的路上,杂草不是很多,徐珍儿抬脚踩了上去。


门窗上的油纸烂出一个个孔洞,有的甚至整扇窗户都掉了下来,只留下一个窗框。


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他们是怎么熬过冬天的?徐珍儿忍不住在想,若有朝一日……


见她在发呆,杨清宁出声提醒道:“娘娘,这边请。”


徐珍儿回了神,跟着杨清宁进了房门,紧接着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鼻而来。她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角落里布满蜘蛛网,墙上到处是蓝白色的霉,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


房间里放着一张少了一角的矮桌,漆面斑驳得不成样子,一条腿还用石头垫着。桌前放了一个蒲团,蒲团上缝着块破布。桌上放着一个断了半截壶嘴的水壶,两个豁了边的茶碗。


杨清宁跑到床边,查看凌南玉的状况,鲜血已经染红了枕头,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腥味,干的湿的晕染成不同的颜色。他小心地伸出手,探了探凌南玉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是能感觉得到,不禁长出一口气,试着地叫道:“殿下,殿下,您醒醒,奴才请人来救您了。”


凌南玉没有反应,应该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中,杨清宁不禁有些心焦,若再耽搁下去,怕是会没命。


徐珍儿进了卧房,说是卧房,也就只有一张床而已,床上的被褥看不出什么颜色,薄得就像纸一样,看上去还湿哒哒的,这盖在身上怕是御不了寒,反而会吸走身上的热气。


凌南玉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单衣,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不仅用的是白线,针脚还歪歪扭扭,缝补的人明显不会针线活。袖子和裤腿明显短了,胳膊和小腿露出半截,应是很久以前的衣服。


恍惚间她还记得,凌南玉还是太子时的粉雕玉琢,就好似画中菩萨身边的小童子。如今却面黄肌瘦,邋里邋遢,实在无法想象他们是同一个人。


“娘娘,您能否派个人去瞧瞧,太医到了何处,奴才怕殿下撑不了多久。”


杨清宁的话打断了徐珍儿的思绪,她转头看向绿萼,道:“你去瞧瞧。”


绿萼犹豫了一瞬,却还是领命而去。她刚到门口,就碰到了太医院的王秀春,他背着药箱,身旁还跟着个内侍,看模样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哪个宫的。


小六子看到绿萼也是一愣,随即质问道:“你是哪个宫的?怎会来冷宫?”


绿萼见他不认识自己,也是微微一愣,反问道:“你是哪个宫的,为何会来冷宫?”


小六子见状皱紧了眉头,转头看向门口的看守,道:“你们说这怎么回事?”


“公公息怒,方才丽妃娘娘来了,她是丽妃娘娘身边的侍女。”看守苦笑着说道:“都是主子,奴才也是没办法。”


“丽妃?”小六子一愣,随即想到了重伤的凌南玉,不由变了脸色,抬脚进了冷宫,急匆匆地朝里走去。


王秀春见状也背着药箱,追了上去。


绿萼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抬脚出了冷宫。


听到脚步声,房内的众人相继转头看向门口,在看到来人时微微一怔。


小六子扫了一眼床上的凌南玉,以及床边的杨清宁,走到徐珍儿近前,行礼道:“奴才见过丽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徐珍儿淡淡地看向他,刚想说话,又见门口进来一人,身上背着药箱,穿着太医院的常服,一看便知他的身份。


“王太医?”徐珍儿愣了愣,随即看向小六子,问道:“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


小六子点点头,笑着说道:“丽妃娘娘睿智,奴才正是坤和宫的奴才。”


徐珍儿的眼睛闪了闪,看向床边的杨清宁,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清宁没想到马力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让人给凌南玉请了太医,不然也不会多此一举。


“回娘娘,殿下不慎受伤,奴才六神无主,在出去求救时,碰上了小六子公公,便将此事告知。小六子公公让奴才回去等着,说他会想办法找太医给殿下诊治。可奴才不放心,又正巧碰到娘娘,便想着求娘娘帮忙,没想到小六子公公竟真的寻了太医来。”


杨清宁只能想办法圆场,否则他今后的日子恐怕更难捱。


小六子听他这么说,顿时心领神会,道:“娘娘莫要动气,小宁子也是护主心切,这才劳娘娘跑一趟。”


徐珍儿点点头,道:“既然太医来了,便赶紧为殿下诊治吧,千万别给耽误了。”


王秀春瞥了小六子一眼,随即应声上前,为凌南玉治伤。


小六子出声说道:“娘娘,您身娇肉贵,这里着实不成样子,怕是会慢待了娘娘,要不您移驾回宫?这里交给奴才便是。”


“三皇子虽在冷宫,却是皇上的亲生骨肉,也是目前皇上唯一的血脉,他如今命悬一线,本宫怎能坐视不理?”


“娘娘说的是。”小六子脸上依旧带着笑,道:“只是这冷宫的规矩……”


“规矩,本宫懂。待从这里出去,本宫会亲自去乾坤宫,向皇上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