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是卧底。】
【发现苏格兰！】
【苏格兰已击毙。】
噩耗来得又急又快。
短短12个小时，一切尘埃落定。
琴酒放弃了在美国的任务，直接乘坐波音777回国，但等他赶到废弃大楼的时候，第三条短信已经是五分钟前了。
在大楼的中段，琴酒与莱伊擦肩而过，他一路爬上楼顶，推开那扇破旧的铁门，再一次见到了苏格兰。
他的脸色是那样惨白，就好像今晚惨白的月亮。
今晚的夜空没有丝毫雾霭，明亮的上弦月清清冷冷，透着骨架一般的白。
无视仍在楼顶的波本，琴酒一步步朝苏格兰的尸体走了过去，对方安静地靠在天台的边缘，低矮的围栏承载了他身体的重量，他的身体倔强地不曾倒下。
心跳、脉搏、体温。
苏格兰的手很冷，但颈部的温度还没有彻底褪去，将手指静静贴在他的颈部，无视脉搏的平静，温热感给人一种他或许还活着的错觉。
他好像只是在沉睡。
……好像。
“他已经死了，任务完成的通知你没看到吗？”波本在一旁冷静地开口。
“对于每一个卧底，我都必须亲自检查。”
“随你。”从波本的声音中，透露出刺骨的冷意。
但琴酒此刻已经无暇去在意，在仔细检查过苏格兰确定他再无生机之后，琴酒一把将尸体抱了起来，转身朝楼下走去。
“等等！”楼梯口的铁门处，波本伸手拦住了琴酒，咬牙道：“他已经死了，你要带他去哪？”
“让开，波本。”
“琴酒！”
“这是命令。”
波本的手垂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
他的牙紧紧咬着，却再也没有说出一句阻拦的话，他目送琴酒将苏格兰的尸体带走，睚眦欲裂。
荒僻的郊野。
琴酒将车子停下，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将苏格兰的尸体放到后备箱，而是将尸体放到了副驾驶上，任由他胸口的鲜血流到了座位上。
心爱的车子被弄脏，琴酒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打开驾驶位的侧窗，冬日的风凛然袭来，带来一丝充满野性的孤寂、蛮荒之感。
“加入组织的理由有很多，为了权势、金钱、女人……各种各样，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要加入组织，我也没有问过你，大家心照不宣罢了。”琴酒点上了一根烟，语气透着宛如秋日落叶簌簌落下的寂寥。
香烟袅袅，飘散于暮色之中。
琴酒缓缓闭上了眼睛，说道：“这其中，我认为‘为了正义’是最愚蠢的理由。”
为了正义、卧底。
然后呢？
功成身退，不过是摧毁了一个组织，但这个世界有光就有暗，黑暗是永远无法消灭干净的。
若是失败，就像是现在一样，失去呼吸、失去心跳，宛如破败的布娃娃，空洞的心脏再也无法弥补。
如果不是遇上了他，苏格兰大概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下吧。
苏格兰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没有人阻止，琴酒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白色的烟雾缠绕在他的手指上，细雨般弯曲而上。
即便敞着窗户，车内也很快弥漫起白色的烟雾，飘散着淡淡的尼古丁混合焦油的奇异味道。
苏格兰会死。
琴酒预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他会死在某个危险的任务之中，会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会身份暴露而死，亦或者……被他杀死。
琴酒不希望苏格兰死。
事实上，两人上个月在床上温存的时候，琴酒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有朝一日苏格兰身份暴露撞到他的手上，他会放对方走的。
就如同两人第一次见面，苏格兰选对了的那枚硬币一样，琴酒会放了他。
他的运气一向很好。
但这一次，他的运气却没能支撑他等到自己回来。
当然，这或许也是另一种好运。
琴酒问苏格兰：“你希望我来救你吗？”
没有回应，但琴酒却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不希望。
这不是自恋，这只是琴酒对苏格兰的足够了解，相比起死去，他赶回来营救同样陷入危险，苏格兰一定会选择死去。
所以他并非不够幸运。
琴酒想，某种方面来说，苏格兰是心想事成的，就像是他以前说的那样。
这一晚，似乎是琴酒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大多数时候在抽烟，一盒又一盒，车子上存了足够多的香烟。
他偶尔会和苏格兰聊天，单方面的。
直到晨光熹微，琴酒终于跳下车子，拿出车子后备箱中的铁铲开始挖土，不多久便干脆利落地挖出了一个足以掩埋一个人的深坑。
“久等了。”琴酒重新抱起苏格兰。
苏格兰的身体好像更重了，也开始发僵，抱着很不舒服。
没有以前软和，更没有以前温暖。
站在深坑前，琴酒抱着苏格兰的手臂也开始发紧。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这样的散场琴酒实在很不喜欢。
“下辈子别来卧底了，蠢货。”琴酒冷漠地说着，抱着苏格兰的手伸了出去，却很快又收了回来，他紧紧搂着苏格兰，微凉的唇与对方更加冰冷的唇碰在了一处。
相比起亲吻，这更像是在撕咬。
狠狠地、宛如要将苏格兰吞吃入腹，字面意义上的吞吃入腹。
可琴酒强大的意志力最终阻止了他，趁着仍有理智，他矮身将苏格兰的尸体放入了深坑中，然后便抓起铁铲开始一铲一铲地填土，直至填平。
现在好了，琴酒将铁铲丢到一旁，眼神阴鸷地盯着已经被填平的坑想，他再也见不到苏格兰了。
在东京某历史悠久的古街尽头，有一家常年来都亮着牌匾却关着门的宠物店，和其他宠物店为了吸引顾客特别定制的玻璃墙壁不同，这家店就连门都是木质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真是一家奇怪的店，不管是从装修还是开业时间来看，这家店的老板似乎都不打算赚到钱。
太阳升到三分之一处时，琴酒推开了店门，只是和往日不同，他并没有在宠物喂食机里添食，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叭”地一声，一粒瓜子被砸在了琴酒的额头上。
或许是因为往日琴酒总能够躲过去，这一次中的猝不及防，丢出瓜子的小仓鼠瞬间僵住。
不过幸好，琴酒并没有对他做什么，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嘤嘤嘤！”一只棕红色的狐狸凑到了琴酒身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琴酒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见琴酒毫无动静便大着胆子将两只前爪搭在了琴酒的大腿上，并用那双漂亮的紫灰色眼睛朝琴酒眨巴了两下。
琴酒的表情无动于衷，并且一把提起他后脖颈的皮，直接丢到了一旁。
狐狸被摔了个四仰八叉，仓鼠瞬间急眼了，又连续朝琴酒丢了好几粒瓜子。
琴酒起身，巨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仓鼠。
仓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种面对巨物的恐惧都已经一个月了他仍没有习惯。
琴酒将仓鼠拎了起来，在小短腿的不断挣扎中将他丢进了洗手台放满水的水池中。
“嘤嘤！”
狐狸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将两条前腿搭在洗手台上站了起来，奋力拔长了脖子将小仓鼠从水中叼了出来。
小仓鼠喝多了水，整只鼠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我今天没心情，萩原研二，管好他。”琴酒冷冷说道。
狐狸抬头恼火地瞪了琴酒一眼，但对于一个对情绪十分敏感的人来说，琴酒身上缠绕的忧伤虽然不多，却很深刻，令他再说不出什么。
没错，狐狸不是旁人，正是四年前被/炸身亡的萩原研二，仓鼠则是一个月前才同样被炸/死的松田阵平。
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秘密，比如苏格兰，他是个卧底。
比如琴酒，他拥有一个系统，虽然他从不在意。
系统给他派送小动物，ok，他收下了。
系统让他开个宠物店，很好，他也开起来了。
但除此之外，琴酒再没有做过多余的事情，平日里别说开业了，就连添食添水这样的事情都是萩原研二自己完成的，琴酒大部分时间都不见人影。
最关键的是，身为系统的宿主，琴酒非但没能拥有听懂小动物说话的标配技能，还从来不做任务，这样他什么时候才可以赚到足够的积分恢复人形？
狐生无望啊。
“喂，他怎么了？”松田阵平猛咳了几声，刚刚真的差点淹死他。
萩原研二晃了晃毛茸茸的头，叹气道：“心情不好，大概任务失败了吧。”
“任务？你不说他从来都不做系统任务的吗？”松田阵平露出狐疑的眼神。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的幼驯染，对方不但是他们的“主人”，貌似还是某个不法组织的高级成员。
就在此时，琴酒“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
而就在他的手机上，刚刚出现了一条来自系统的消息：【叮，恭喜宿主成功捕获苏格兰猫，属于您的苏格兰猫正在派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