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丽一路跑向还
大队里所有社员的工资都是大家一起劳动创造的,林雪君这个兽医卫生员的时间和力, 也该是属于大队的。
林同志是用这个时间看一看牛马呢, 还是将这时间和力浪费
如此一想, 包小丽愈
于是她一跑到大队长身边,就拦住了对方, 朗声开口汇报情况。
大队长王小磊正忙活着卸货、再将货品分派各处的工作,忽然被包小丽拦住, 脑子都还停留
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包小丽
“是啊, 不就
大队长皱了皱眉, “也是,那些药材放
想罢, 他转头对帮忙卸货的阿木古楞道“你去老木匠那说一声,找几个人到知青小院里量一下仓房的尺寸,
包小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大队长,我是说咱们大队应该把那些药材和林同志的工作都管理起来,不能让她乱来。你怎么还把药材都放她那儿去了呢”
“不放她那儿,放你那儿啊你懂啊还是你爹你娘懂啊咱们大队连卫生员王英都看不懂的中药材,林同志都认得,你不把东西交给她,别人谁能知道怎么保存”大队长拍了拍肩膀上的雪,“到时候放上个半年一年的,药效全没有了,药材都长毛了,吃起来不仅不治病还要人命,那怎么行早该把药材都交给懂的人,你一说倒提醒我了。”
说罢,他朝着阿木古楞一伸手指头,“还不去呢。”
“嗷。”阿木古楞领了命令,蹬蹬蹬一股烟儿跑走。
“”包小丽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不仅没起到管束林雪君的作用,反而督促着大队长给林同志放了更大的权。
“你愣着干啥”大队长当即指着刚从拖拉机大车斗里卸下来的一袋白面,“推着那个独轮车,把面粉都送去大食堂蒸馒头,晚上全村
“那林同志”包小丽还有点不甘心。
“你闲的吧老管她干啥整个大队的羊羔疫苗都是她打的,3天就打完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不怎么安排人排队,怎么按住羊羔,怎么标记,分别需要调动几个人规划得头头是道,比场部下派的兽医效率还高。我盯着看着的好手,还用你拦着管着”
大队长眉头一皱,急脾气上来了,大声道
“不就是救条狗嘛,她要是能救,就多救几条,回头说不定咱们大队还能养个狐狸、香獐子啥的。你别看人家面孔生,就想着管管人家。咱们第七大队可不欺生,谁有能耐、谁能给大队创造财富,谁就说了算。以后她要是出了错,不用你说,我第一个找她。她要是没闯祸,那就谁也别想打击她的劳动积极性。”
“”包小丽扁了嘴巴,被大队长口水溅得满头满脸。她抹一把面孔,磕巴道“那那”
“那啥呀那那那的,把面粉送大食堂去,晚上等着吃馒头呢。”大队长
包小丽挠挠头,只得跑去推独轮车。
远处忽然传来哒哒哒的响声,额仁花骑着她的枣红马,踢蹬得雪花成烟成雾地弥散开。
一人一马眨眼便到近前,冲至大队长身边,一拉缰绳的工夫,额仁花已风风火火地跳下来。
大队长差点被马头撞上,吓得连连后退。
额仁花又一把将他拉回来,笑容大大地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用几乎全大队都听得到的嗓门高声道
“哎呀,那小羊羔的疫苗还真打了一个个神得很啊,还有前两天林同志接生的那小牛犊子,真壮实,我一过去,还哞哞叫着要拿脑袋顶我呢。乌力吉说,林同志每天都去看望母牛和小牛,还把自己吃剩的硬馍偷摸给母牛吃,现状那小牛见谁顶谁,就见着林同志亲呢。可真行,哈哈。”
大队长整了整衣服帽子,见那吓到自己的枣红马还想啃自己的头
“我回去瞅瞅我家还有没有暖壶,听说知青们想喝个热水,得把水碗一直放灶台上热乎着,这事儿我给她们解决。”
话音一落,人往马镫上一踩,呼啦一下腾上去,拽转了马头,又如来时一样风风火火跑了。
愣是没让大队长插上一句话。
“”大队长。
“”包小丽。
林同志跟妇女主任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把妇女主任额仁花转变成亲亲好长辈了
另一边,林雪君目送着采购员包小丽离开后,并没有什么应对动作。
她自觉虽向大队一些人展示过身手,但到底年轻,又是外来人,想建立绝对的信任需要时间,这很正常。她并不着急,只期着日久见人心,慢慢
林雪君照旧跟保管员取了所需中药,扎好纸包后裹进衣领,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大队赶回男知青毡包。
“我能借你们的小铁锅熬中药汤吗”林雪君指了指灶边放着的、木把被虫嗑出无数个洞眼的旧铁锅。
穆俊卿点点头,又继续一下一下抚摸小狗的被毛,俨然宠物情绪安抚师。
见穆俊卿无事做,林雪君眉毛一挑,开口安排道“穆同志,你能去一趟知青小院吗我
“成。”穆俊卿虽然有点舍不得这小狗,却还是点了头。他起身走到毡包门口,仍依依不舍回头望,仿佛担心这一离开,再回来时瞧见的就不是活着的小狗了一样。
林雪君用粗手纸打湿了小狗的嘴巴和屁股,依次给它擦干净,之后将纸张丢进炉灶里烧掉。
接着又取了些温水,掰开小狗的嘴巴喂给它喝。
小边牧已经不太有饮水欲望了,只
不一会儿工夫,穆俊卿便捧着一碗羊奶赶了回来,他将碗放
味道可真香啊。
“咱俩一人喝三分之一,剩三分之一给小边牧。”林雪君说罢示意穆俊卿拿个小碗自己倒出些来喝。
穆俊卿惊喜地挑高眉,又矜持地戳了下眼镜,“我就不喝了,你喝三分之二吧。”
“我喝三分之一就好,我也不白请你喝奶嘛,还想跟你要一点东西。”林雪君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什么啊”
“你的白糖和盐,各给我一小点呗。”
“”穆俊卿疑惑地睁大眼睛,“要白糖和盐干嘛啊做奶茶吗”
“不是,弄点盐糖水,也是给小边牧喝。”
“行。”穆俊卿看了看可怜巴巴的小狗,立即转头去拿自己珍
林雪君便取了吸管,一滴一滴地将糖盐水喂给小边牧。
当它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向表现得沉稳老成的穆俊卿忍不住惊喜地低呼了一声,吓得林雪君刚挤出吸管的一滴糖盐水差点甩飞。
穆俊卿微窘地挠了挠渐长的自然卷短
林雪君忍不住想起宝姐她们对穆俊卿的形容“那个小卷毛”“那个小眼镜”,东北人好喜欢给人起外号啊,但起得还真挺有标志性的,一听就知道说的是穆俊卿。
抿唇笑笑,她又继续给小狗喂水。伏
当它靠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奶呼呼可怜巴巴又亲人的小奶狗更惹人怜爱啊
喂掉小半碗水后,林雪君非常有经验地喊穆俊卿去找了块儿当尿布的破布块,果然才垫
林雪君于是又喊了穆俊卿烧热水烫洗尿布消毒,转头见小狗吸了糖盐,有些神了,才将人吃的消炎药磺胺片按照人和狗的体重比例切割成小粒,摆开小狗嘴巴,快狠准地往它嗓子眼里一怼。
小狗干呕了下,还是傻愣愣地将药粒咽了下去。
这个时代没有专治细小的药水吊瓶,大队里也没有治狗病的药。土霉素虽然也消毒,但药性很弱很缓,根本治不了犬瘟这种烈性病,林雪君只好搬出小时候父亲曾用来给家里蒙獒治犬瘟的土药方了。
“心疼糖和盐不”给小狗喂好药,林雪君才有空端碗喝自己那三分之一的羊奶。
“心疼。”穆俊卿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抬眸直视她说“所以更希望把它救活,让它长大了好好放牧,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别白瞎了我的糖和盐。”
“噗。”林雪君放下碗,轻拍了拍小边牧的脑袋,对它道“你还没长大,穆同志已经安排好如何压榨你的劳动力了。”
“我,我可不是压榨它,我回头也会给它喂东西吃的。”穆俊卿忙坐直身体,瞪目解释。
“哈哈哈。”林雪君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
他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开玩笑,便撇开眼睛,自己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这时毡包外忽然传来吵闹声,下一瞬,毡包门被一把拉开,三个男知青先后走进来,都是一边走一边大嗓门地嚷嚷“饿饿饿饿饿死老子了”“太t冷了”“骑马磨得我屁股疼”“我也屁股疼”“你屁股哪儿疼”“哈哈哈”,可是当他们看清毡包内的情景,那几声原本尚算豪爽的“哈哈”就全都卡了壳,变得破碎又无助。
门被关上时,三个男知青拘谨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似的。明明是
王建国去挂帽子时,甚至同手同脚都没
可他们下一瞬看到桌上摆着的一只漂亮黑白花小狗,又全忘了方才的窘态,呼啦啦围到桌边,东一嘴西一嘴问起这小狗的来处和状况。
吓得小狗竭力抱靠住林雪君的胳膊,缩紧身体,瞪大了有些灰蒙的圆眼睛,戒备又好奇地环视这些带着一身寒气、望着自己时满眼冒光的可怕两脚兽。
林雪君忍俊不禁,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小狗,猜它大概觉得自己要被这些人类吃掉了吧。
十几分钟后,毡包们再次被敲响,来客是听说小狗
进门后,她也蹲到圆桌边,看着小狗虽然仍颤巍巍地虚弱,可刚到了林雪君手边不到1小时,就已比
她不敢置信地抚摸小狗没什么肉的屁股,一直不敢有的希望,忽然猛烈地、一大团一大团地涌上胸腔。
她有些激动地挽住林雪君手腕,从兜里抓出一把糖粒放
“林同志,小边牧想活下来,必然仰仗你的救治。将来我开着拖拉机四处跑,又没有空照顾它。它跟着我也起不到边境牧羊犬的优势,能不能能不能请你留它呢”
“给我吗”林雪君不敢置信地挑眉,孟天霞千里迢迢从场部把它带过来,居然舍得送人
“对啊,
“兽医本就是要救治动物的,这是我的职业赋予我的责任,我不能要。”林雪君忙摆手,她要是救个啥动物都归她,那很快大队里的所有牛羊都是她林雪君的了。
简直比大地主还霸道啊。
“不是,我,我真的没办法养它嘛,带它回来,也是想着请你救一下的。如果你不能养,那只好”孟天霞有些为难地左右看。
王建国几人立即跳起来把手举高戳向毡包顶,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表示自己能养。
林雪君见孟天霞真的不养,这才笑着道“那可轮不到你们了,孟同志不养,它就是我的了。”
“唉”王建国几人遗憾地叹息,“没事儿,反正你住得近,我们没事儿就去撸它,给它当干主人。”
“林同志,那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孟天霞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小边牧恹恹的脑袋,捏了捏它的大耳朵。
“”林雪君歪起脑袋嗅着逐渐浓起来的中药味,陷入沉思。
别人给狗起名字,多是毛毛豆豆大黑之类,但东北人给狗起名往往都叫黑子刚子大壮子之类,她要不要给它起个类似的比较能融入大队驻地东北人氛围的名字呢
比如大聪明之类
或者像驻地蒙族人一样给狗起名叫巴哥德尔呼伦等等
那也太难记了,知青们不明其意,肯定老叫错。
林雪君正想着,忽然看到了桌上的糖果,这足以让知青们尖叫的甜食、令人幸福的小东西,是跟小边牧一起来到知青们面前的。
她干脆笑着道“不如就叫糖豆吧,甜甜的,人见人爱。”
说罢,她将孟天霞送给她的一小把全塞进了兜里。
“好哇糖豆”孟天霞喊着小边牧的名字,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糖豆儿”
“糖豆豆啊,你可要挺过来哦”
大家你一下我一下地摸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都是它的名字。
如果起个名字,是否就标记了它,可以从死神手里抢下它了呢
揣着这样的期望,每个人都不断不断重复呢喃,仿佛北方人老习俗里的叫魂一样,喊着喊着就把它从死神那里喊回来,它就不会死了。
退烧的中药煎好了,林雪君将之放
“怎么要喝这么多”孟天霞好奇问。
“不仅要治里,还要治表。根子的病菌杀掉了,小狗表现出来的高烧、上吐下泻、神不济等表症也要治好,表里协调才行。”林雪君说罢,又指了指锅里的药,继续解释道“小狗生病到中期,身体已经有些消耗,现
“好讲究啊。”穆俊卿听着频频点头,竟觉从医药的逻辑中听到了些哲学道理。
“专业,科学”王建国也跟着附和,愈
“真棒。”孟天霞仰起头直视林雪君,心里忍不住有些向往。她开拖拉机如果也能开得科学,开得头头是道就好了。
大家感慨医学的博大深,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听起来似乎有大队长的声音,还有衣秀玉同志的声音。
林雪君这才想起,之前自己领中药的时候,采购员包小丽愤然离去,好像是跑去找大队长告状的。
难道采购员真的将大队长喊过来,要找她麻烦了
目光盯住毡包木门,林雪君如临大敌。
她手掌搭
她甚至想到了要做更多的工作去换取自己
“嘎啦”一声,木门被打开,大队长几人被知青们请进门。
来的不止大队长和带路党衣秀玉同志,还有一位黑瘦的大爷一脸冷肃地走
穆俊卿瞧见最后那黑瘦老者,嚯一下站起身,表情恭敬道“老师”
居然是大队的老木匠陈锁义。
林雪君目光炯炯,蹲坐
大队长环伺一周,竟并未对小边牧糖豆
“我让社员把老库房里的旧药柜子给你搬到仓房里了,回头陈师傅帮你打了新药柜后,你再将药材慢慢搬到新柜子里吧。
“以后,什么原因、用了哪些药材,还有缺哪些药材,去哪里采买、去哪里摘、安排哪些人帮你晾晒整理,就都是你的工作了。
“我会代表大队隔一段时间抽调你的登记本,检查你对药材之类的使用是否规范当然,整体来说,还是得你自己有个章程,把这事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林同志,能不能做到”
“”林雪君眼神忽地从犀利转为迷茫,“啊”
啥
大队长不是应该问责吗
不是应该开始跟她唇枪舌战了吗
怎么怎么不仅没有阻止她、训诫她,还把仓库里的中药柜子都搬到知青小院了呢
到底
难道采购员包小丽气吼吼地起来,不仅没有跟大队长告状,还帮她跟大队长要来了更多权利
嚯
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看看人家包小丽同志的格局,啧啧,活雷锋啊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