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道渠进来后, 德宁帝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六皇子监国已近一月,爱卿觉得他如何”
封道渠看着德宁帝难看的脸色, 抿了抿唇, 随后,又叹了叹气,一个字没说。
“说实话便是。”德宁帝揉了揉疼痛的脑子,“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没多少时日了。”
封道渠连忙道“皇上莫要如此说,您定会长命百岁。”
德宁帝摇了摇头, 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
自从几年前大病了一场, 他就落下了头痛的毛病, 如今病情越
“让你说你大胆说便是。”
封道渠看了一眼德宁帝的脸色,说“既如此, 臣也就不客气了。其实,六皇子如何,您心中定然也是清楚的。六皇子是个极有才华的人, 琴棋书画样样通。只是, 治国上, 跟其他皇子比,太过逊色了一些。”
这不是德宁帝想听的答案。
但却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
这一个月, 若是用一个字来形容朝堂,那就是乱
“六皇子宅心仁厚,心又软, 往往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若只是一个皇子,到还没什么。但若是一国之君,难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德宁帝叹了叹气。
虽然他清醒的时间不多,但也不是一直昏迷着。
所以,朝堂上的事情,他都知道。
之前之所以让六皇子去监国,也是为了考察他,看看他到底能否担此大任。
结果是失败的,也是混乱的。
“他当真不适合吗”德宁帝喃喃道。
封道渠最是懂德宁帝的心思,知道德宁帝最喜欢六皇子。
只是,有时候,给喜欢的人不适合他的东西,反而是害了他。
“臣知道皇上您喜欢六皇子,爱护六皇子。只是,若是把这么重的责任压
听到这话,德宁帝心神一震。
觑了一眼德宁帝脸上的神情,封道渠接着说道“昔日,江源国诸皇子兄友弟恭。把皇位传给了最宠爱的十皇子,十皇子即位不过两年,就被朝臣把持了朝政。诸皇子不满祖宗基业落入异性之人手中,起兵造反,两年后,三皇子打败了其他皇子,杀了十皇子,成为皇上。而原本强盛的江源国,因着这事儿,泯然于诸国之中。高祖欲传位给最喜欢的四皇子,诏书还未颁下,四皇子就被大皇子斩杀。为此,高祖悲痛欲绝。好
封道渠说的这些事情德宁帝未尝不知道。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六皇子如今的表现,若是真把皇位传给他,难免也会是异常灾祸。
许久过后,德宁帝道“爱卿觉得哪位皇子最合适”
封道渠自然最想说五皇子,不过,他没说出来。
“此事重大,应有您亲自来定夺,臣不敢非议。”
德宁帝道“朕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说就是了。”
封道渠道“那臣就斗胆说几句。若从臣的角度看,作为一名君主,四皇子性子略急躁了一些,对大臣态度也不好,影响君臣和谐。六皇子优柔寡断,太听朝臣意见,久了会被朝臣把持朝政。七皇子虽表面跟朝臣关系好,但却没有责任心,做事喜欢推诿,犯错不承认,委实不是明君所为。至于五皇子,跟朝臣的关系不好不坏。”
听到这些,德宁帝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又多问了一句“五皇子性子如何,爱卿为何没说”
封道渠琢磨了一下,道“五皇子看起来话少,但实则是最有主意的那一个。有主意,有时候是好事,不会被朝臣把持。有时候也是坏事,过犹不及。”
他最看好的自然是五皇子。
只是,他看好不算什么,德宁帝觉得好才行。
很显然,德宁帝不知为何,对五皇子很是忽视。
其实,德宁帝也是知道五皇子能力的。
要不然,不会
礼部也就算了,吏部可是重要的部门。
“嗯,你先退下去吧,容朕再好好想想。”
“是,皇上。”
第二日,德宁帝把六皇子叫了过来,父子二人聊了许久。
过了两日,德宁帝对外放出消息,自己身体已经大好,没再让六皇子监国。
事情仍旧交由几位重臣来做,最后他来做决定。
杨槿琪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有件事情,她觉得有必要提醒谢谦璟一下。
自从德宁帝晕倒之后,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跟前世德宁帝去世之前一模一样。
那段时间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几个月光亮,虽具体时日她记不得,但一些大事她记得非常清楚。
先是重臣管理朝政,接着,六皇子监国,再后来,朝臣管理朝政。
再过几日,怕是德宁帝就要突然去世了。
而此刻放出来的消息,后来被太医称为“回光返照”。
晚上,谢谦璟回来后,杨槿琪问道“听说父皇的身子好些了,可是真的”
谢谦璟点头“的确是真的。比前几日好了一些。”
杨槿琪刚想说什么,却突然
“既然是真的,您为何还会愁眉不展”
谢谦璟想了想,说“父皇这病来得太过奇怪了一些,且,反反复复。”
杨槿琪道“是啊,您说巧不巧,父皇上次晕倒后,一个月后,身子骨就好的差不多了。结果却突然不好了。如今又刚好快一个月了,父皇的身子又突然快好了。”
若德宁帝真的是中毒了,那么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七皇子。
毕竟,前世,最终登上皇位的人可是七皇子。
谢谦璟也知道媳妇儿的意思,只是,没有证据。
“太医院的人查不出来。”
“妾身怀疑是七皇子所为。”杨槿琪直截了当说出来自己的怀疑。
“但,父皇生病那日,七皇子并未去过宫中,父皇只见过六弟。而且,复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七皇子,只是,若德宁帝是中毒,证据指向的人却不是他。
杨槿琪蹙了蹙眉。
难道她猜错了,下毒的人并不是七皇子
或者皇上并没有中毒
“明日是不是轮到您守
德宁帝的病估摸着就是最近这段时日了。
不去看看的话,她总是不放心。
谢谦璟本想拒绝,但,看着媳妇儿满脸心事的样子,道“好。”
晚上,谢谦璟去了书房。
“最近左相那边可有异动”
齐少源道“没有任何异动。之前六皇子监国时,他反对得特别厉害,还试图串联其他大臣反对。近半个月却突然安静下来了,回府之后,哪里也不去。莫说跟上个月比了,就算是跟之前比,也很不正常。”
谢谦璟微微蹙眉“嗯,盯紧了。”
“是,主子。”
谢谦璟想,若德宁帝真的被人下毒,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就是七皇子。
当然,还有
“冷宫那边呢”
章既道“没有任何异动。馨贵妃每日抱着个布娃娃,没跟任何人接触过。”
“嗯,继续盯着。”
“是。”
“秦南王呢”
“秦南王从琴雨阁回去之后就没出过门,皇上病了他都没去瞧上一眼。”
“嗯。”
第二日晚上,杨槿琪跟着谢谦璟一起进宫去了。
德宁帝的神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些,见到杨槿琪,态度甚是和煦“槿琪也过来了。”
杨槿琪笑着说“见过父皇。”
“朕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好好照看熠哥儿便是。”
“熠哥儿身边有嬷嬷和丫鬟
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德宁帝就有些困倦了,吃过药,躺下睡了。
随后,杨槿琪就四处看了看,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异常之处。
谢谦璟
第二日一早,
一个时辰后,大臣散去。
接着,德宁帝吃饭、吃药、午休,后半晌醒过来,跟谢谦璟杨槿琪闲聊一会儿,再吃饭。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六皇子踏着夜色过来交接。
把这一日德宁帝的情况跟六皇子交待完毕,谢谦璟和杨槿琪离开了德宁帝的寝殿。
甫一出寝殿,便感觉一股潮湿的凉意袭面而来。
原来,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雨一下,瞬间冷了几分。
见媳妇儿哆嗦了一下,谢谦璟把身上的披风罩
后背瞬间被温暖包围,杨槿琪看向了身侧的男人,作势要把身上的披风拿下来,道“您这是做什么,妾身身上也有呢,不冷。”
说完,一阵风吹过来,身子又瑟缩了一下。
“嗯。”谢谦璟淡淡应了一声,转过身,挡住封,动作利索地给杨槿琪系上带子,“穿着吧。”
“下雨了,天冷,您给妾身穿上,您怎么办您可不能病了。”说着,杨槿琪试图把带子解开。
“我不冷。”谢谦璟道,说着,一把握住了杨槿琪的手,接过来一侧的内侍递过来的一把伞,说,“走吧。”
见谢谦璟如此,杨槿琪只好作罢。
接着,二人便走入了雨中。
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低声说话“仔细着些,把这边的水擦干净了。”
听到这个声音,杨槿琪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只看到了一个侧影,并未看清楚那人的正脸。
那人正双手端着药,弓着身,朝着殿内走去。
“怎么了”谢谦璟顺着杨槿琪的目光看了过去。
杨槿琪蹙了蹙眉,摇摇头,道“没什么。”
她总觉得刚刚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
而如今天色昏暗,她也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接着,二人往宫外走去。
一路上,杨槿琪都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总觉得那个声音,那个背影,很是熟悉,可却想不起来究竟
杨槿琪正想着事情,所以没察觉到谢谦璟的异常。
直到谢谦璟停下来,杨槿琪才
“怎么了”
谢谦璟看了一眼朝他们走过来的侍卫,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宫里的侍卫似乎少了一些。”
杨槿琪看了看四周,道“许是下雨了,那些侍卫躲懒,没出来。”
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过,她早就听大哥说过,巡卫们一个个都是权贵子弟,身子娇贵得很,也很会躲懒。
谢谦璟应了一声“嗯。”
大云国上到德宁帝,下到奴才,懒惰之人不计其数。
说罢,二人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出宫之后,二人坐上了马车,察觉到谢谦璟心情不太好。
想到之前杨槿平告诉她的事情,杨槿琪笑着说“不知您听过没有,巡卫们有三不出。”
“嗯”
“下雨不出,下雪不出,心情”
说到这里,杨槿琪突然停了下来。
“嗯”
“停车”杨槿琪大吼一声,“快停车”
听到指令,马车立马停了下来。
谢谦璟见媳妇脸上露出来惊惧的神色,连忙抚着她的背安抚。
“怎么了”
此刻,杨槿琪整个人都是
她想起来,终于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刚刚那个声音
杨槿琪颤抖着手,抓着谢谦璟的袖子,颤颤巍巍说道“快快快”
谢谦璟被媳妇儿的样子吓到了,温热的大掌握住了媳妇儿的,说“究竟怎么了你莫要怕,我
杨槿琪说了几个字之后,
闭了闭眼,杨槿琪言简意赅地说道“刚刚端药进殿的内侍是七皇子的人。”
她想起来了。
前世,她死的那一日,就下着大雪。
夜晚,吴内侍踏着雪,端着毒药来找她。
逼着她喝下去毒药。
那个背影,端药的姿势,分明就是日后陪
这一次,轮到谢谦璟惊惧了。
对于媳妇儿的话,他一点都没有质疑。
这一刻,他想到了德宁帝反反复复的病情,想到了宫内稀少的巡卫,想到了闭门不出的左相。
还有,带着人去查抄琴雨阁的邓统领。
这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寒风,速去通知齐少源,让他去找封大人商议此事,再去通知秦南王、宣王和长公主进宫。”
“是,主子。”
“我马上进宫,你先回府。”谢谦璟对杨槿琪道。
杨槿琪比谢谦璟还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立马道“我不回去,我去找大哥,今日大哥当值,您放心,京城乱不了。”
谢谦璟听后,深深地看了媳妇儿一眼,捧起来她的脸,狠狠亲了一下,说“
“不论如何,保住自己,我等你。”
“嗯。”
说罢,谢谦璟下了马车,翻身上了一个侍卫的马,快速朝着宫里行去。
此刻,德宁帝已经
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小吴内侍脸上露出来一丝满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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