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一晃而过。
不管各家宗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规矩就是规矩,时间一到,挑战赛正式开始。
不过,比赛开始之前,出了一个很有趣的小插曲。
西海三座仙山此次领头前来的三位尊主,让人带着自家的三个小辈,亲自去拜访了一趟墨知晏。
彼时墨知晏从昏迷中醒来还没多久,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不比被人凌迟要轻,整整半天,眼前都是黑的。
好不容易能正常喘气了,又接到了晴天霹雳。
他乍闻噩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系统,系统!怎么会这样?”
“怎么伤的会这么严重,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恢复?要多少积分你快说啊!”
他着急忙慌地呼唤系统,却久久没能得到回应,心里一着急,就想抬起手锤床。
然而,意念传达过去,手臂纹丝不动。
墨知晏忍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艰难地转动眼珠和脖子,朝自己的手看过去。
他的手软绵绵地耷拉在床上,肩膀,手肘,手腕上都敷着厚厚一层药,用竹板固定在身边,伤口上黏黏糊糊,散发着恶心难闻的味道,看起来就像一团烂肉。
无论他怎么驱使,都毫无反应。
墨知晏彻底慌了,在心里大喊大叫还不够,慌了神没注意,直接从口里喊了出来:
“系统,你死哪去了,快出来救我!”
“你快出来啊!”
脑海里毫无反应。
无论是从前冰冷的机械音,还是后来的冷嘲热讽,都没了。
等候在屋外的侍女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查看情况。
“少爷,有什么事……啊!!”
墨知晏双目充血凸出,竭力从床上抬起头,额头脖子青筋鼓起,脸胀成暗红色,在床上挣扎,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泥鳅。
滑稽又可怖。
侍女被他吓了一跳,僵在门边瑟缩成一团,“少爷?”
玉鹤峰留下的医修弟子闻声赶来,也都被墨知晏状若癫狂的模样吓到。
不过他们经验丰富,换药的换药,诊治的诊治,还有人把受到惊吓的侍女推出去,让她喘口气,不忘仔细叮嘱:
“墨师兄刚醒来,不要刺激到他,他现在很脆弱……”
侍女瑟瑟着应了。
一墙之隔,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话语隔着门飘进来,再一次刺激到了墨知晏敏感的神经。
他遽然大吼:“给我滚!”
“墨、墨师兄?”
床边几个弟子不明所以。
“你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滚出去!”墨知晏浑身发抖,全然不管是谁在说话,直接朝着出声的方向怒吼,“我让你们滚!滚啊!”
他情绪太过激动,引得伤口裂开,血水打湿了绷带。
几个弟子被他
吼得十分难堪,但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忍辱负重给他换了药,背着药箱出门。
“他有病吧,吼我们干什么?”
“心情不好吧。”
“是啊,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都会反应不过来的。”
“墨师兄也真是可怜,以后就只能这样……”
“他可怜就能吼我们了吗?师尊不喜欢他还真不是没有原因的,脾气好差,亏我还在这守了他一天一夜。”
“他以前也不是这样……”
“还提以前呢?他以前什么身份,现在什么身份,一个冒牌货而已。”
“师弟慎言,只要掌门没发话,他就还姓墨,这话少说的好。”
“真可怜啊,爹不是自己亲爹,掌门亲儿子还回来了。”
“要是别人把他打成这样,掌门肯定会给他要个说法,但他这……估计得白挨打了。”
“下手真狠,以后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啊……”
——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墨知晏面如死灰,彻底不再挣扎,放任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几个侍女胆战心惊地进来,问了声好,轻手轻脚给他换被褥床单。
床上都是血水和药汁,气味极其难闻,墨知晏好像感觉不到,任凭别人摆布,盯着床顶,床边来来去去的人都成了虚影。
这就是他的未来吗?
——再也无法修炼,就连起身这种简单的动作都无法自己做到。
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等着别人来伺候他。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现在连修为都没了。
天才的名号和华羽仙尊的重视以及别人艳羡的眼光,全都离他而去,从此以后,别人提起他,只会说,就是那个废人啊。
云端跌落泥泞。
一想到这可以预见的未来,墨知晏就难堪得无地自容。
除了一个还算清醒的脑子,他现在的处境,比林沁华还不如。
好歹林沁华还是四肢健全。
但是他呢?
双手手筋被挑断,手肘被打折,肩膀的骨头也被完全损坏,两条腿,从腿根往下,两条大腿现在还软绵绵地瘫在床上,小腿扭曲变形,脚踝被打成了骨头渣子。
可以说,他离高位截瘫,就只多了半个胸口。
墨知晏手脚都泛起一股彻骨的冰凉。
“你最好祈祷我母亲变成这样跟你没有关系。”
那天在擂台上,林慕的威胁言犹在耳。
墨知晏恨啊!
但他更多的是害怕。
他不想过这种生活,与其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可他也怕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系统。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系统摩擦不断,他心里对系统的怨言与日俱增。
——谁会喜欢这种对他知根知底,寄生在他大脑
里、总是对他颐指气使、还常常用和傻子说话的语气看不起他的存在?
等他登临世界之巅,第一件事就是除掉系统。
但真当系统消失的这天,他又开始慌了。
他想的是等他站到巅峰才除掉系统,不是现在啊!
墨知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但每叫一遍,他心里的绝望就更多一分。
不是错觉,他的系统真的不见了。
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给他金手指的系统,他最大的、也是真正的靠山,不见了。
无助孤独绝望轰然淹没了他。
墨知晏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
系统把他丢在这里了?
不,不会的。
墨知晏努力回忆那天发生的事,能想起来的只有脑海里的剧痛,那感觉就好像一把剑从天而降,劈开了他的天灵盖。
是林慕!
就是跟他打的那一场,系统才消失的,林慕对他做了什么?
墨知晏五内俱焚,一瞬间,对林慕的怨恨憎恶达到了巅峰。
西海仙山那些人就是在这时候前来拜访。
“少主的遭遇,我们也深感痛心,但挑战赛在即……”说话的人露出十分为难的模样,“要是就这样上去,外人难免说我们趁人之危,少主深明大义,定然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发生……”
听到这里,墨知晏躺在床上,笑出了声。
其他人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
墨知晏却越笑声音越大,连身上的疼痛都不顾了,笑得浑身发抖。
“不就是想要我的名次吗?又不想背负骂名,跑来让我亲口答应,把名次让给你们是吧?”
这话说的半分情面不留,直截了当,把别人粉饰好的太平一把撕烂。
床边几人脸色都不好看。
劝说的人冷汗直流,几个小辈更是从没经过这样丢脸的事,本来还觉得理直气壮,被墨知晏这样一说,臊的脸皮通红,当场就想抬脚走人,好悬被和他们一起来的人劝住。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一开始排在第十一名的那位少阁主冷声道,“你现在又打不了了,不把名次让出来,还能怎么样?”
墨知晏还在笑,一边笑一边拼命拗着脖子往床边上看,突出的眼珠咕噜噜转,充斥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狂热。
那位少阁主被他执拗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还以为他真的受不住刺激,彻底疯了。
墨知晏忽然平静下来,还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十分古怪,说:“不怎么样啊,行啊!我答应了!你们就说是我答应的。”
浓郁可怖的怨毒从他眼里流泻出来。
他是不成了。
这些人都跟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一样,一看到他陷入虚弱,就拼命来撕咬他,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连骨髓都榨干。
那为什么不把这些人引到主角身上呢?
那才是害他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他宁可拿自己当垫脚石,给这些恶心的人垫脚,也要把林慕拉下来。
其他的他做不了,但这个登天榜第一,林慕也别想要了。
墨知晏越想,脑子越热,嘴里说出的话都带着扭曲的兴奋:
“都别想好过!谁都别想好过!把我害到这个地步!我要你给我陪葬!”
他嘶哑的怒吼回荡在房间里,说不出的阴鸷吓人。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人管墨知晏在发什么疯,各自躲疯狗似的,匆匆告辞离去。
……
翌日,空悬了三日的擂台再次热闹起来。
华羽仙尊没有出席,由华弥仙境内修为仅次于他的一位长老代劳。
对于这件事,旁人都表示理解。
就三天前那场闹剧,几天过去,别说华弥仙境内部,半个修仙界都传遍了。
华羽仙尊天资独步,修为更是深厚,称得上是当代修仙界第一人,对于他的家事,无论是修仙的还是不修仙的,都表达出了相当大的热情,到处都能听到对这件事的议论。
经过林慕那一闹,基本确定了一件事。
之前的流言是真的!
林慕绝对是华羽仙尊亲生儿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墨知晏抱错了,搞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还引得林慕上门来寻仇。
对,就是寻仇。
林慕砸场子的目的简直太明显,就算他是要带走自己的母亲去治病,但他明明有无数和缓的办法可以用,手里还有太弥宗的令牌,于情于理,都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但他就是要用这样的办法,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逼迫华羽仙尊做决定,现在更是带着沁华夫人一走了之。
有人不理解林慕为什么要这么极端,也有人觉得这里面有隐情。
但无论是谁,听说这件事的,大多都会叹息这那里是父子,压根就是一桩孽缘。
不过,被这件事一搅和,倒是没几人骂林慕不孝。
相比较而言,华羽仙尊的处境更为不妙。
这几天多少人都在看他的热闹。
第一仙尊诶,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认错。
认错就算了,还一副想要将错就错的模样,一直遮遮掩掩,和墨知晏同进同出,亲热得像是他们真的就是父子一样,引的亲生儿子彻底反目成仇。
宁肯威胁他带走亲娘治疗,也不肯认他一声爹。
也是一桩笑话了。
还有墨知晏。
有人记性好,很快联想到桃花海宴上那一回“认错”,还有这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大小几个传闻,硬是把前因后果拼了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墨知晏眼巴巴的跑去认错,原来认的是这么个鸠占鹊巢的错。
不过,相比于华羽仙尊,同情墨知晏的人更多。
无他,墨知晏实在是太惨了。
他醒来发的那一通疯也没能瞒住,众人都知道,他受不了刺激,已经精神失常了。
偌大一个华弥仙境,怎么就跟“疯”这个字脱不了干系呢?
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不提这些,单纯计较因果。
就说抱错这件事,墨知晏那会儿才多大,两家抱错了孩子,能算是他的错吗?
不能啊!
而且他这不是也去道歉了嘛。
怎么林慕就这么横,当场把人羞辱了一遍还不算,擂台上还要下狠手,彻底把人废了,生生把自己从有理变成了无理。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忘澜宗宗主最近心情颇好。
林慕身份刚暴露时,他还担心过林慕新仇叠旧恨,会不会报复他。
现在好了,林慕就这么走了,等于和华弥仙境彻底划清了界限。就算要报复,也得先报复墨天晔,他安全了。
但他还是不喜欢林慕。
人一旦生出恶意,把什么人归于敌人,就很难再对他改观,只会巴不得他过得更惨。
见旁人事不关己,抱着看戏的心态讨论起这件事,他还插了句嘴,端着过来人的语气点评:
“他要是装装可怜,现在的舆论哪还能不倒向他?偏偏就忍不住,非要出这口气,现在好了吧,看看别人都怎么说他?也是年纪太轻,沉不住气啊。”
承桑祁路过,仔细打量了他两眼。
忘澜宗宗主知道承桑祁和林慕关系好,立刻警惕起来,“扶桑少主看我做什么?”
“就是好奇,宗主好像还挺喜欢的墨知晏。”承桑祁笑眯眯地说。
忘澜宗宗主越发戒备,“这跟少主有何关系?”
“没关系啊,说了嘛,就是好奇。”承桑祁转着他的银质烟枪走远了,看着心情比忘澜宗宗主还不错。
忘澜宗宗主一头雾水。
他想着承桑祁的话——
“你好像还挺喜欢墨知晏?”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泛上心头。
冰凉,粘腻,甚至有些恶心。
但这是为什么?
忘澜宗宗主越去想,这种感觉就越重,反胃感从胃里直逼喉咙,脚下踩的地方也散发出了阵阵腥气,好似从云端变到了地狱,耳边阴风阵阵,掺杂着鬼魂的嚎哭。
他一身大乘期的修为,愣是出了一头汗。
被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胳膊上密密麻麻冒出小疙瘩。
承桑祁是扶桑岛传人,能窥见天机。
难道承桑祁不是在装神弄鬼,而是真的知道什么?
……
挑战赛正式开始。
前五十名——也就是第一轮擂台赛的胜者,依次登上擂台,剩下的人则只能在下面等。
一轮轮胜者层层登高。
没多赢一场,这会儿站的位置就更好。
擂台也好似成了一座高塔,一层压着一层,只有站在最上方,才能不受拘束。
承桑祁趴在第一层擂台的边缘,双手搭在栏杆上,惬意地透过其他擂台,眺望着远方。
他的擂台靠近中间,位置又偏下,视野受限严重,看了半天,也只看到一角白云悠悠划过天空。
长鱼未央整理手中的灵剑,碧绿眼眸里只余下平静。
在他们之上的人莫不紧张地往下看。
谁都知道,这两人不会止步于这里,必然是要向上挑战的。
脑子活络一点的,已经猜到了,他们要挑战的人必然还在上面,倒是不怎么担心,转而去研究潜在对手。
挑战赛还没开始,就有人盯向了第一的位置。
——谁都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
现在只要抢到第一个报名,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直接登顶第一。
就算还会被人挑下去,那至少也是曾经拥有过。
别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能抢来的机会,现在就摆在面前,只要伸手就能得到。
一时间,无数双火热的眼睛都望了上去。
“大家都准备挑战第一啊?”承桑祁从白云蓝天的美景中回过头,状似惊讶,≈ldo;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们动作可要快一点。■■[]来[]≈完整章节”
谁都知道他和第一那位私交甚笃,乍一听到这话,都感到了不解。
承桑祁十分好心,万分腼腆,伸手遮了下脸,才给他们解释:“本来我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林慕是我朋友,这样趁人之危,说出去我名声不好听,但诸君谁要是愿意做这个出头之人,那还真是感激不尽了。”
几个原本跃跃欲试的人刚迈出步子,就顿住了。
有人脸色沉下来,“扶桑少主,这是在公然威胁我们吗?”
“怎么会呢?我这是感激啊。”承桑祁挠了挠头,感到十分无辜,“这都不可以吗?”
谁要是想挑战第一,那他下一个就挑战对方。
这他娘的能叫感激?
云端上,有人反应迅速,朝承桑落日发难,“大祭司阁下,这就是扶桑岛的行事风格吗?公然威胁别的弟子,公平何在?”
承桑落日也捂脸,娇弱地往旁边一躲,“哎呀,你不要这么大声嘛,都吓到我了。”
“!!!!?”
一道雷凌空落在头上,不少人都被雷得不轻,不敢再竖着耳朵看热闹了。
“那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不了的,”承桑落日放下手,打着扇子,被冤枉得很委屈,“实在不行,你们就当他暗恋林慕好了,年轻人嘛,喜欢个人把自己喜欢成傻子很正常,他傻跟扶桑岛有什么关系呢?”
“????”
“……”
听到这话的人简直无语透顶。
承桑落日混迹江湖多年,脸皮厚度远不是旁人可以预测,当滚刀肉当得得心应手,全然没放在眼里。
——企图给他施压,做梦呢?
实在不行,就把黑锅往承桑祁身上扣。
反正麻烦是他惹出来的。
承桑祁对他家小叔翻了个白眼?[]?来[]≈完整章节,垂下眼睛,长出口气。
他知道,这样的言辞并不能阻止蠢蠢欲动的人。
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可就管不了了。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
他总要往上打的,打谁都是打,别人站上去,好过让他去打空气。
就是可怜他,突然就多了一个暗恋的人。
……
比赛即将开始。
长鱼未央拿出令牌,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可怜兮兮的:“长鱼兄,我的命好苦啊,跟黄连一样,现在急需一朵碧玉桃花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长鱼未央:“……”
他转过头,认真地说:“给林慕了,你去找他要。”
承桑祁:“这还要得出来个鬼。”
他翻了个身,“你要选……”
登天碑上金光绽放,从上到下,金光从一行行名字流过。
比赛正式开始了。
早就焦灼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九十八块金牌同时升上半空,四周传来急不可待的声音:
“第一!”
“我要挑战第一!”
“给我第一!”
“我要第一——”
“……”
承桑祁把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都没急着动,承桑祁懒洋洋靠在栏杆上,长鱼未央单手扶着腰间的剑,一起往上看去。
最上方的两个擂台还是空的。
“是谁抢到了?”
“第一是谁?”
上上下下数不清的目光凝聚在天空中那堆乱飞的金牌上。
报数的人不乏排在前一十的强者,天上众位大能也在密切关注着最后的结果。
其中,西海仙山的一位尊者缓缓皱起眉,似乎有些怒其不争。
旁边两位倒是看的很专注。
乱飞的九十八块金牌中,其中一块金牌亮起来,飞向最顶端那个擂台。
上面的数字亮起来——
九十三。
倒数第七,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的一个弟子。
有人失望,也有人松了口气。
九十三,这人实力不强,夺回来也能很容易。
不管别人怎么想,中奖的人是开心坏了,“是我,是我抽到了,我是第一!”
他一刻等不得,爬过层层楼梯,到了最上方,摸着擂台栏杆,喜形于色。
这个擂台的裁判还是云归。
他平静挥手,让人抬上来一个香炉,香炉中插着一柱香。
线香燃尽,一方不到,则自动判负。
很快,第一也被排在八十六的弟子抢走。
就这么两个机会,没抢到的人垂头丧气片刻,各自挑选对手;也有人坚持等在一边,等这第一轮挑
战;还有人还没来得及报出号码,就被别人挑选中,在擂台上迎战。
不少擂台上都打了起来。
承桑祁有点意外,第三那位西山少阁主居然没有报任何号码,还稳居擂台,坐在她那几个金人的肩膀上,沉默眺望远方。
她不是都去看墨知晏了吗?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承桑祁甩了甩手里的令牌流苏,吊儿郎当报出号码:“第三。”
与此同时,他身旁也传来一句,“第三。”
承桑祁扭头,和那双碧绿的眼睛对视,长鱼未央迟疑了下。
承桑祁耸了耸肩,“行行行,让你,那我选第四,等会儿打完了来跟我打一场啊。”
两人的金牌同时飞向上方两个擂台。
一个悬浮在崔梨面前,一个落入源柊梧手中。
承桑祁把手举在嘴边,卷成喇叭,“源兄,我来啦!”
第四名的擂台上,源柊梧嘴角一抽。
在他旁边,崔梨沉默地跳下金人肩膀,同样准备应战。
各自到位,比赛开始。
几十场比试同时打响,各色灵力法器乱飞,热闹不已。
但被人注意最多的,却是最安静的那个。
没有激烈的战斗,只有一个香炉。
线香点燃,一缕青烟袅袅升空,青烟消散在空气里。
天上地下不知多少人在看着这柱香。
等着它燃烧殆尽。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天穹沉沉压在头顶,只余下天地间那一块直通天地的金色石碑。
……
马车上,林慕面对着灶台,陷入沉思。
起因是顾随之和林誉的关系有所改善——基于顾随之的“认命”,林誉为了让他也感受到家的温暖,主动向他释放了善意。
林沁华身体不好,林誉打算给姑姑补补,让人买了只吃灵食长大的鸡,为了表示诚心,打算亲自下厨。
然后他把厨房炸了。
马车底下都被炸出老大一个洞,呼呼漏风,停下来修了半天才重新启航。
同时厨房门口也多了一张林誉不得入内的禁令。
林誉满心沉痛,但香喷喷灵气四溢的七彩锦鸡已经买了杀了,不吃就只能浪费。
于是,他左挑右选,把这项重任交付给了新来的好兄弟——表弟的道侣。
顾随之欣然接过任务。
……然后林家的就马车被炸了第一回。
同时禁令上人头加一。
任务传递到了第三个人,同时也是全村唯一的希望,林慕的手里。
林慕:“……”
顾随之偷偷摸摸,偷渡进了厨房,表示要给他打下手,不敢碰其他,只敢拿调料假装自己在忙。
林沁华吃不了太重口味,调料是给其他人准备的。
顾随之端起林慕准备好的油泼辣子,闻了一下,又香又辣,直冲鼻尖,和他身上的味道十分相似——都被油爆过。
他感叹:“我这孜然一身……”
香喷喷。
“我们现在要……”顾随之抄起刀,自信转身。
顾随之放下刀。
“人呢?”
“去哪了?”
林慕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要陪着这两个人胡闹。
耳边吹过一丝凉风。
他一抬眼,天高云阔,万山俯首。
乌云沉沉压在头顶,面前是熟悉的擂台,对面站着一个突然傻眼的弟子,还有擂台下无数双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睛。
啪——
线香燃烧到底,最后一截烟灰掉在香炉上。
“…………“
林慕沉默地转头,看向一旁的登天碑。
长风掠过天穹,登天碑沉默矗立于天地间,仿佛亘古长存,走过时间长河的洗礼,是一块正经石碑。
林慕收回目光,看向台下,长剑自虚空中凝聚而出,拔剑出鞘,淡淡地说:“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