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草原,车马队伍。
范雎现在不方便随便从盒子世界拿东西出来,所以用度都是和李信他们一样。
这就导致了,才三四天,赵政就苦哈哈地,跟嚼蜡一样往嘴巴里面塞东西。
这小孩有一个好习惯,即便再难吃的食物他也能吃得下去。
范雎是想让赵政和这群兵卒打成一片,毕竟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都交给了这些人,所以让赵政尽量同吃同住。
当然赵政必定是秦国公子,加上年纪小,所以唯一的一辆马车肯定是赵政的。
这个队伍,除了李信他们,还有范雎用制作酱油的方法从赵王偃那里换取的秦国战俘。
命还比不过酱油,这世道的确让人有些看不懂。
这些人对范雎和赵政充满了感激,估计连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真的还有回归故乡的一天,他们也没有想到那个曾经握住他们的手说会带他们回家的秦国小公子,真的实现了他的承诺。
所以这些人和李信他们的态度又有些不同,对范雎和赵政友好到了极点,这让范雎和赵政在这一趟归秦之路上能舒适很多。
大概就是不会事事都有求于人的区别吧,范雎是个不想将一切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性格。
范雎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从盒子世界拿吃的这些东西出来,但弄一点小工具还是可以的。
趁车队休息的时候,“滋滋”的声音响起。
范雎让周宥帮忙买了一个电钻和一瓶浓硫酸,正对着那块黑石用刑。
关于运输这块黑石,李信他们颇有微词,因为的确会影响行程,范雎才不管,这块黑石事关他的学术研究,怎么也得一起带走,毕竟下次还能不能遇到这么好的研究材料都得打一个问号。
既然黑石很可能是地母智慧物种的棺材,那么范雎得想办法打开它证实一番,说不定还真能从黑石里面找到那些神秘的消失的物种,如果是这样,它的意义就如同第一个发现恐龙存在的人。
地球的历史太过悠久,发现一种新物种也并非没有可能。
范雎让周宥购买这些“刑具”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周宥有些抵制,范雎当时就在感叹,别人朋友的弟弟都是些乖巧的小奶狗,又治愈又听话,让人心都化了,但他这朋友的弟弟,阴险,吝啬,小心眼,关键是态度说变就变。
无论如何,对方还是帮忙买了工具。
既然在长白山金顶的那块“棺材”能被酸雨长时间侵泡而开裂,那么他用硫酸试一试,或许也能将这黑石打开。
电钻的声音,硫酸腐蚀的声音。
赵政隔得远远的,捂住耳朵,垫着脚脚观看,他突然觉得那块石头好惨,有一种那种电钻和毒都用在他身上的感觉,光是看着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其他人也会投来古怪的表情,对一块石头用刑?这已经不是运不运输一块黑石的问题了,总觉得范雎脑子有些问题。
不过,那个一直转动的武器还有剧//毒,着实太可怕了,一想到这些东西用到人身上,他们脸色也不怎么好。
范雎此时在他们眼中,估计就和那种阴暗牢狱里面以拷问犯人为乐的变态差不多。
看上去身体单薄,做出的却是最狠毒的行为,更加可怕。
估计范雎也没有想到,他的无心之举,倒是给他省去了一些麻烦,至少没什么人敢提着灯来找范雎的一些问题。
怎么说呢,范雎又不是赵政,没有显赫的身份,还是一个假秦使,叛国求荣那种,如今出了邯郸,没有了任何顾虑,加上范雎非得运那块黑石,总会有人看不惯范雎的。
至少目前,李信带的那些兵痞,对范雎的态度是不闻不问。
范雎认真用现代的方法“开棺”,这已经是他们出邯郸后的第四次尝试了,反正一有空他就试试,正如范雎想的那样,在古代无人发现地母智慧物种的存在,或许真是因为工具的限制,古人或许发现了这些棺材,只是他们打不开而已。
范雎的电钻还是有些作用的,特别是辅以硫酸,一个小裂缝已经被范雎钻了出来。
唯一的问题,这种电钻持续不了多久就没电了,需要找周宥更换电源。
但没关系,只要看到了希望,持之以恒总能将黑石打开。
“咔嚓”轻微的脆响声。
范雎都愣了一下,以目前的进度不可能将黑石打开,但黑石上刚才突然出现了一条大一点的裂痕,像蜘蛛网一样由内向外扩散。
这可不像是从外向内攻破,而像是从里面有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将黑石弄裂了。
仔细看,这块黑石如今像摔在地上的玻璃,条条裂纹出现在石头里面。
范雎的电钻也没电了,硫酸也用完了。
检查了一番,虽然疑惑,但似乎大功将成,范雎也颇为期待:“只有等下次让周宥换上电池购买点硫酸再试试。”
这时,赵政甩着小腿跑了过来,手上拿着干瘪的军用饼:“仙人,吃饭了。”
那饼都快发霉了吧,还是几天前李信他们赶工弄出来以备路上之需的粮食,这个时代的士卒吃的饼,哪里有什么油,容易变质是肯定的。
范雎接过,啃了一口,果然一股子霉味。
赵政笑呵呵地:“他们说,饼就是这味道。”
就像他没有吃过饼一样,他们家豆沙馅饼可比这好吃多了,可惜他们的石磨等没办法带走,不然他都能磨点麦子做点饼。
“仙人,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秦国?”赵政一脸期待的道。
范雎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才刚离开邯郸,范雎也知道赵政为什么这么问,因为路上的艰辛已经感受到了。
这个时代赶路,可不是一件什么愉快的事情,很多人死于路途也不是奇怪的事情,风霜寒露都有可能让人感冒,这可是一个小感冒也会死人的年代。
范雎正要回答,这时李信的那个副将蒙武走了过来,阴沉着脸催促着上路,蒙武对范雎的态度可就不怎么友好了,他觉得范雎是秦国的罪人,关键还不自知,没有罪人的自觉,一路上事儿贼多。
讨厌一个人,干什么都是让人憎恶的。
范雎点了点头,抱着赵政上了马车,队伍开拔。
他们现在的路线开始重新回归主道,专走偏倚的小路也不行,主要是补水补充粮食等问题都需要解决,比如这四天他们的水就消耗得差不多了,赵国多平原,平原中的小河小溪不是那么好找,基本需要有百姓的地方才能有水源。
马车上了主道,如今正是春耕时节,佝偻的老人,还有将孩子绑在背上的妇人正在幸苦的劳作。
至于为什么没有什么壮年?此时离长平之战没过多久呢,当初赵国征兵,这个区域就是征兵的重点区域,十室九空无男儿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形容词。
赵政推开马车的窗帘,看着主道两边劳作的百姓:“赵国的老人和妇人也太辛苦了,不像我们秦国……”
护卫在车外的李信,蒙武:“……”
狠狠地瞪了一眼范雎。
范雎就当没有看到,他要给赵政上一课,什么叫眼见为实,免得以后也被“信息战”蒙蔽了双眼,范雎记得不错的话,始皇帝会因为假消息被人骗至河上,差点被烧死在船上,就当提前给他练习一下了。
暖日之风从窗子外吹来,还挺舒服,赵政原本的小棉袄早就穿不住了,范雎给他换上了一件保暖内衣和一套运动卫衣,看上去又暖和又机灵,不过被蒙武斥责过奇装异服,他斥责也没用,赵政喜欢得不行,他以前的衣服都没有这么好看的。
这个队伍,人心不齐啊。
范雎也在看着窗外农作的赵国百姓,多是妇人和老者。
范雎看着看着,眉头却皱了起来,对李信说道:“情况好像有些不对,这些农妇和老人……太强壮了一点。”
赵国可不像秦国,农兵一体,闲时候为农战时为兵,以这个时代老百姓的生活条件,长得强壮的可不多。
但这些农妇和老人,在体型上,过于“富裕”了一些,一两个也就罢了,但目所能及皆是如此。
李信眼睛都眯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耕地里面的情况,似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不动声色地道:“继续前进。”
此时转道,必定引起猜忌。
心中却沉了起来,难道赵国人当真不会轻易放他们归秦,他原本以为这次任务在赵王答应让他们离开时就变得简单了。
李信朝蒙武使了个眼色,蒙武看了一眼范雎,什么人会在最悠闲的时候还注意到农夫的体型是否合理?
蒙武也随意地瞟了一眼周围田地里面的百姓,虽是春耕,且符合赵国现在老人妇人较多的情况,但地里的人是不是稍微多了一些?
蒙武手里的武器都握紧了,然后向队伍前面走去,小声说着什么,原本有些放松警惕的队伍将武器牢牢地拿在了手上。
这时,前面的一个兵头,突然扬了扬手:“有路障。”
是一个泥坑,里面水浆浑浊,马车过不去,需停下来填土。
但近日并无雨水,这泥坑出现得太奇怪了。
是担心拼斗时有人驾马逃跑!
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看似平平无奇,很可能是设伏。
“嗖!”
果然,马车才停下,破空之声传来,几只利箭直射马车之中。
范雎抱着赵政缩成一角,看着射穿车厢的利箭,这些人不是来活捉他们的,而是想他们死。
无论是范雎或者赵政,在他们眼中都是击杀的对象。
范雎苦笑,他原本以为,怎么也算和赵王偃有一点交情,且颇得君心,但如今看来,赵王偃的杀伐相当果断,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能让赵王偃这样性格的人这般决绝,出主意的人身份定不简单。
即便赵王偃现在麻烦事缠身,也依旧能分出心来要范雎和赵政的命。
说不得事后还要推得一干二净,将截杀变成,赵国百姓对秦人的憎恨。
死在愤怒的赵人手上,再正常不过。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片,刀戈拼杀的声音。
也亏得范雎他们绕道走了几天,让追赶的敌人变得分散,李信他们才能有一搏之力。
李信带的人都是大秦精锐,战斗力都十分不错,还有那些战俘为了回家,也在拼死奋战。
鲜血的味道在空中扩散。
范雎以前其实是幸运的,至少他可以靠脑子解决很多危机,还没有真正遇到这般不要命的搏杀。
狭路相逢,任何的语言,再高明的计谋都没有了任何的用处,这或许就是文人的悲哀。
范雎通过马车窗户的缝隙观察着战况,李信的确堪称勇猛,三重甲在身,几乎不管不顾地一戈能戳死一个。
那个蒙武也异常骁勇,身上都是敌人的鲜血。
范雎松了一口气,或许仅仅是行踪暴露,至少这一战还是有胜利的希望。
也是这时,外面一片哄乱。
范雎一惊,难道赵人的支援来了。
向外看去,范雎的瞳孔都缩了起来,只见那些被杀死的农妇和老人,居然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秦国那些士卒也在惊恐出声:“长生术,赵国王室的长生术!他们是王室死士。”
“砍下他们的脑袋,不然杀不死他们。”
但在混战中砍下脑袋和普普通通杀死,难度差距太大了。
范雎是惊讶的,赵国王室的长生术?
他是知道赵王室在研究这些,但已经有如此成效了吗?
还是说,赵王室除了研究周幽王的迎亲队伍,其实老早以前就在研究这些地母生命科技了。
想想也对,若人类的祖先也是地母造物,只不过是人类爬到了地面生活,也就是说在人类还是四肢爬行生活的时候地母文明就已经存在了,那么人类这么漫长的岁月,对地母科技有所研究,也在情理之中。
范雎也无法多想,外面的战况逆转,那些被杀死的赵人,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就像根本杀不死一样,秦兵在被迫后退。
范雎对赵政说道:“你趴在这别露头。”
赵政赶紧点点头,吓得他小心肝砰砰的。
范雎下了马车,正在搏杀的李信和蒙武一脸恼怒,此时本就困难,还得分心护卫范雎,这人没事下马车干什么。
也是这时,范雎戴上了青铜面具,巨大的青铜翅膀展开,扑向敌人,如同狩猎的怪物。
李信都忍不住喊道了一声:“韩国的地母器皿,青鸟?”
怎么会在范雎身上?
范雎从未在春秋战国使用过这件地母器皿,知道的人很少,加上公子安给范雎青鸟的时候,用盒子装着,也没什么人看到。
地母器皿是十分稀少的,一个国家估计也就那么点,范雎之所以能见到那么多,因为他身边都是必须持地母器皿被质押在他国的质子。
若用周边即世界来看,看上去地母器皿的确很多的样子,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商周之战时候,那时候的地母器皿颇多,基本由地母器皿来左右一场战争,但商周之战也损坏了太多的地母器皿,让剩下的更加珍贵。
李信已经顾不得范雎为什么拥有韩国的“青鸟”了,他们这一方拥有一名拥有地母器皿的白霜感染者,在这样的小型遭遇战中,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李信大喊道:“赵国王室的死士并非杀不死,每杀死他们一次,他们都会老上一岁,直到老死。”
人的寿命并没有增加,依旧是那个上限,只不过让寿命和生命进行了置换,一年寿命换取一次濒死复活。
“又或者直接斩了他们的脑袋……”
李信的声音才落,鸟戾声响彻四野,那天空的青铜大鸟扑下,每一次都有一人四五分裂,整个人都被活生生撕开。
残肢,鲜血,满地,血雾模糊了人的眼睛。
这就是白霜感染者!
不仅仅是现代人对这样的存在感觉恐惧,春秋战国时的人对白霜感染者的态度也差不多,不过后者已经习惯了经常做出点逆天行为的白霜感染者的存在。
鸟吠阵阵,撕裂的残肢在空中抛飞,内脏等一地都是,若这样都能复活,应该称他们为神而不是人。
一种惊恐的情绪在所有人心中蔓延,连李信都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武器。
至少,这怪物现在是他们这一边的,每次击杀的都是敌方,也没见范雎失控的样子。
白霜感染者是非常不可控的,比如在战场中使用白霜感染者,甚至会出现失控反杀自己人的情况。
赵国的这截杀人数不算太多,也许赵国人觉得,拥有不死术的赵国死士完成任务应该十分稳妥吧。
天空的铜鸟真正盘旋,如同狩猎者在选择需要扑杀的猎物,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猎物。
范雎的身形正在扑下,这时一道虹光从远处横跨而来,直接从天空中的青铜鸟身上穿过,血花四溅。
范雎的身体就那么从天空落下。
他原本身体都覆盖着青铜,按理防御力堪比宝甲,但此时却被那虹光洞穿了身体,直挺挺地从天空落下。
范雎痛得都麻木了,他以前就想过,非得太高,谁不定会被人打下来,结果没想到还真发生了。
回头看向那落地的虹光,是一支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的利箭。
这东西怕是比子弹的射程还远,强度还大,毕竟子弹打在铜衣包裹的身体上,估计也是打不穿的,更何况是透体而出。
赵国人士气高到了极点,他们的援兵来了。
李信脸色难看:“赵国乾坤化虹弓,这等商周之战时遗留下来的地母器皿都用上了。”
果然想要单凭一件地母器皿就逃过赵国王室安排的刺杀不可能。
赵国王室的死士,地母器皿“乾坤化虹弓”,这是必死之居。
而且持乾坤化虹弓之人乃是赵国大将军,来着人数定然不少。
李信随手将地上的一些尸体扔进拦路的泥坑,然后将范雎疼得爬都爬不起来的身体扔进马车:“走。”
那乾坤华虹弓的射程较远,必须在对方赶到前想办法逃离。
马车上,范雎疼得牙齿都咬紧了,赵政小手都哆嗦地想要去帮范雎捂住肩膀上的血流。
那血流得自然是有些凄惨的,将马车上的黑石都渗透了。
古时战场,两兵交战,直接杀死的人数也不过一半,剩下的一般都死在伤口感染等,即便运气好没死,缺胳膊少腿也是必然。
范雎的伤在古时已经算是严重的重伤,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
马车十分颠簸,也许是太疼了,范雎反而感觉不到了。
赵政慌乱地想要去找药,但他发现他们好像根本没有准备药。
也是这时,后方哄乱声传来。
赵国擅骑射,在一马平川的草原,没有人能跑得过赵国骑兵,更何况他们的马车本来速度就不如马匹。
依稀能听见对面的下令声:“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再次兵戈交击,一片大乱。
范雎其实现在已经从头昏眼花中清醒了不少,心道这一次赵国人下了杀心,即便范雎有什么颠覆六国的方法,对方也不会停下来。
杀人,心无顾虑才叫杀人,这些赵人得到的命令就是这个,其他的任何都不关他们的事。
范雎忍着痛和血流,再次戴上了青铜面具,他第二次白霜洗礼后,能使用地母器皿的时间延长了不少。
对方人多,又是王室死士,还有地母器皿压阵,光靠李信他们必死无疑。
又或者多一个自己,也不过是多挣扎一会儿罢了,但等死并非范雎的性格。
青铜大鸟再次凌空,扑击,鸟类,天生就是凶猛地狩猎者。
李信蒙武都愣了一下,他们原本以为范雎仅是一个嘴皮子上有一些能耐的文人,没想到受了这么重的伤,几乎没有休息,又再拼杀了起来。
一股血腥之胸腔沸腾而起:“风,大风!”
是秦军鼓舞士气的战歌,仅仅几字,却能让人充满了无畏的死志。
冲杀声一片,冲向那明明杀不死的人群。
一场小小的战役,却跟攻城略地的大战一般。
沐血毫志,但一向都会变成悲歌。
范雎的脑袋开始发胀,这是使用地母器皿到了极限的感觉,过度失血也让范雎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但,赵人更多了。
范雎已经飞不起来了,所以他看不到,甚至不知道还有没还能一起混战的同伴。
或许都死了吧,就像被自己撕碎的那些死士,或许都被赵人砍成了碎片了吧。
这一刻范雎深深地感受了的战争带来的是什么,什么对与错,什么正义与邪恶,都不是,都不存在了,仅仅是最简单的为了生活。
那些死士扑了过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会让范雎再次腾空。
范雎眼睛被血沾染得连视线都是红的,也是模糊的。
似乎直接要昏迷了过去,也是这时一道妖魔般的阴影冲到了范雎眼前,似乎如同野兽一般扑向了冲过来的赵国士兵。
范雎看不清楚了,视线太模糊了,只觉得头脑胀痛得厉害,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下。
……
等范雎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在发热,似乎因为伤口感染在发烧。
人体的疲惫,就像被打了麻药,唯有手指还能动弹。
似乎在马车上,还没有死吗?这怎么可能?
马车外似乎有篝火的响声,但并无刀兵之声,安全了?像是在一个地方扎营?
范雎奋力的,好不容易转动了一下脑袋,肩膀上的伤口被人粗略的包扎了一下,侵出来的鲜血一大片,伤口上的药,像是奇怪的粉状药物,脏兮兮的。
范雎感叹,这伤口不感染谁感染,止血或许有点用,但也免不了截肢之类的吧。
视线再往下,赵政小脑袋正撑在范雎的大腿上,小眉头皱得成了川字,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噩梦,眼睛颤抖得厉害。
而当范雎将视线放到另外一条似有重物压着的大腿时,瞳孔都缩了起来。
压在他大腿上的是个什么玩意?
银发,玄瞳……
是那妖魔!
范雎在梦中见到过,在长白山下的地底陵墓也遇到过的那只妖魔。
范雎都以为自己伤得脑子都糊涂了出现了幻觉,但那妖魔正睁着蛇瞳一般地竖眼,审视着,观察着范雎。
那让人心颤的冰冷目光,吓得范雎不自然地向后退缩,但却被那妖魔不满地脑袋直接地继续靠上来。
范雎:“……”
要不是对方眼色太过冰冷,倒是很像一只狗。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为何会出现他的马车上,还跟一只狗一样靠在他大腿上?
范雎现在脑子如麻,有些理不清,倒是马车上的那块黑石碎成了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也没人收拾。
被一只妖魔莫名其妙地靠着大腿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范雎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大腿移开。
结果惹得对方一阵恼怒,脑袋一个劲往范雎腰窝子擂,不愿意挪开。
这么几次,范雎也发现了问题,似乎对方并非想要靠近他,而是守着他腰间的运动挎包,一步不想离开,就像守卫财宝的守财奴。
范雎眼睛闪烁,他运动包里面,也就那只青铜盒子特殊一点。
一只守卫财宝一样守卫青铜盒子的妖魔?
或许是范雎刚才的移动,将赵政给吵醒了,赵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范雎醒来,脸上一喜,赶紧推开马车的窗子:“李将军,仙人醒了。”
范雎通过窗子向外看,外面升起了篝火,的确是在扎营,一些伤兵疲惫地守着篝火,人数明显比他们刚出邯郸时少了很多。
而且这些逃脱的伤兵,能活下来的估计也没有几个,全看命和运气。
范雎有些惊讶,他们是如何脱险的?
以他昏迷前的情况,他们必死无疑。
现在活着的人数,都算是多得超出意外了。
李信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马车内,居然脸上不自然的苍白了一下,也不敢靠近,而是点点头:“我去拿一些吃的。”
那些同样看过来的士兵,脸色也是巨变,有的甚至直接跑到旁边呕吐了起来。
范雎:“……”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还见过他生生地四五五裂赵人,那时候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畏惧或者不适,为何现在……
范雎不由得看了一眼大腿上的狗,恩,妖魔。
因为它吗?
在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扭转战局又能让自己人如此忌惮?
不多时,李信送来食物,范雎根本吃不下,
他发烧得厉害,失血又多,若不处理甚至活不过今晚。
范雎现在没什么力气移动,更别说移开腿上的妖魔。
奇怪的姿势,奇怪的物种,奇怪的现状。
范雎也在观察着外面现在他们队伍的情况,伤员很多,甚至称人人带伤也不为过,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这一次的归秦,比想象的还要困难,赵国人的战斗力也超出了范雎的认知,杀不死的死士,还有多少是范雎无法了解的秘辛。
马车上,赵政因为太小加上今天的奔波和受到的刺激,再次入睡,不过这一次睡得倒是踏实了很多。
连那只妖魔,脑袋擂着运动包里面的青铜盒子,都睡得呼呼的。
范雎看了看深夜中的队伍,大家都餐风露宿地睡着,范雎能有一辆马车遮风避雨,不受寒气,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所有人似乎都在疲惫中修养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范雎关上车窗,靠在车厢上闭门,忍受着身体发热带来的各种不适。
然后伸手摸在了运动包里的青铜盒子上。
……
现代,夜深,周宥正睡在大床上,床边那只三头犬突然抬起了脑袋,警惕地看向镜子,然后又趴下,好奇地舔着脚爪爪。
范雎的声音从镜子传来,伸出一只手拉动周宥身上的被子。
周宥:“……”
一个翻身,拉着被子死死压在身上。
范雎:“……”
多少有些尴尬,但这次真不是要抓什么不该抓的地方,看把周宥紧张得。
周宥心道,亏得他反应快,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很奇怪,以前范雎从镜子出来的时间还算固定,今天怎么该了一个时间。
周宥将灯打开,就看到范雎半个身体艰难地从镜子露出来,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甚至肩膀上似有血色。
周宥不由得一愣,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范雎如此狼狈。
周宥上前,伸手接住努力爬出来的范雎:“发生了什么?”
范雎摇了摇头:“事情有些复杂,先送我去医院。”
按照春秋战国的医疗条件,范雎说不定过不了今晚的,即便侥幸撑过去了,也不知道会落下什么病根,所以他必须得回到现代,借助现代的医疗设施。
范雎继续说道:“找一个隐秘性强的医院。”
他的伤太奇怪了,一般的医生肯定会报警,那就麻烦了,根本无法解释。
周宥点点头,快速地扶范雎出了门,上了车。
范雎去了医院,直接被医生推进了急救室,让周宥都有些诧异。
输血,消炎针,防感染,防止发烧引起脑部肺部灼/烧,外伤缝合和包扎等等,一系列处理问题。
这所医院周宥家里有些关系,医生出来的时候,周宥直接问了问情况。
医生也十分怪异:“你这朋友到底如何受这么重的伤?”
“肩部被利器直接贯穿,且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还疲惫运动,又拖延这么长时间。”
“若是晚一些,很可能危及生命。”
医生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周宥进病房的时候,范雎正努力坐起来,周宥眉头皱了起来:“医生说你现在必须休息。”
没见过这么不省心的病人。
范雎摇了摇头:“我必须离开,给我准备一些治疗外伤防止感染发炎发烧的药物,治疗和我的伤差不多的药物就行。”
周宥:“你在下面出事了?”
范雎点点头:“遇到一点麻烦,不过应该没事了,就是有些朋友受了伤需要治疗。”
范雎匆匆忙忙的。刚将身上的伤处理好,又拿着一大口袋药离开了。
赵国,平原。
范雎将赵政叫醒:“去找李信将军过来。”
赵政迷迷糊糊的,仙人身上好像有一股子怪怪的味道,其实就是药水等味道,赵政点点头,小短腿三两下爬下了马车。
不一会,李信和蒙武都走了过来,蒙武手臂上包裹着白布,应该是被砍了一刀,血都渗出来了。
范雎直接将一大包药递给李信:“让兄弟们过来换药,我这药应该比你们的药有用一些。”
蒙武皱了皱眉,现在受伤的人最需要的是休息。
范雎也大概猜到了蒙武的想法,说道:“你们觉得,这些伤员有多少能撑过今晚?又有多少能活下来?”
“而我这些药,如果只是外伤,溃烂,发热等症状,完全能够治好。”
李信和蒙武都愣住了,范雎说的这些症状,都是致死的症状,而范雎说完全能够治好?
这种事情即便蒙武再不喜范雎,也不可能拿这些士兵的命开玩笑,而且范雎递过来的药奇奇怪怪,看上去又像是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不多时,人被叫醒,走了过来。
范雎直接道:“这种盒子里面的药,一人三颗,味道异常的苦,和水喝下,别嚼……”
还没说完,有人就苦得瞌睡都醒了。
范雎为什么让他们过来治病,不就是得吩咐他们这些药怎么用。
看看,不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偏要试试,现在知道药能苦成什么样子了。
其他人也看向那兄弟,真能苦得让人五官都扭曲了?
范雎说道:“良药苦口,刚才的药是治疗发热的。”
“这个管子需要将头掰开,里面的药液能补充失血过多等引起的疲惫症状。”
“还有这个纱布还有这些药膏,用于外敷,能防止伤口感染和溃烂……”
一个人需要服用的药有很多种,怎么说呢,放在手上都一大把,范雎不说清楚的话,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还有纱布包扎清洗伤口等,这些人自有自己互相帮助,范雎液得指导他们怎么使用。
夜色之下,原本凝重的心情,似乎被驱散了一些,至少等待死亡的人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因为范雎说他们的伤完全能够治愈。
以及服完药的士兵,高烧等的确下降得很快,且这类药里面多少含有一些安眠的效果,很快便有人进入了梦乡。
范雎其实也十分困,不过强忍着罢了。
倒是那只妖魔,眼色审视得特别奇特,趁范雎不注意,张嘴将一盒还未开封的药粒咬了出来,一口吞了进去好几颗。
结局就是跟吃了辣椒的狗一样,开始发脾气。
范雎闭上眼,他困得很,这妖魔自己什么都吃还能怪他不成?
至于这妖魔怎么处理,有什么秘密,会不会有危险,现在都不是他想要解决的问题,他现在就想睡觉。
好困,实在太困了,他就想好好的睡一觉。
药物中的安眠成分开始生效,范雎脑袋空空如也,算是睡得最没用胡思乱想的一晚上。
等第二天,范雎是被外面队伍开拔的声音吵醒的。
隐约能听到在讨论什么“神药”之类的话题。
范雎将李信叫来,嘱咐了一遍,药还得按照昨日的吃,不能马虎,那些降热止血的效果的确见效快,但并不是就等于没有问题了。
随便询问了一下伤情。
昨日的伤员中,还是有一个人没能支撑过来,伤得太重,流血太多。
在其他人看来,本就是必死,若范雎的药能将人救回来,差不多和起死回生等同。
范雎叹息了一声,然后道:“李将军,等你安排好,还请过来一趟,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
大概就是询问关于赵国那些不死术的问题,和他晕过去后,这妖魔的出现等一些情况。
若范雎猜得不错,他们能从绝境中逃生,应该和这妖魔的突然出现有关,而所有人又十分恐惧这妖魔的样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