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杪,你别慌,喝口水,喘口气。需要吃药吗?”
沈纪禾看着满目震惊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的妹妹。
沈杪短暂地丧失了语言功能,她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两眼发神,望着面前的大美人。
原来网上的同担真没说谎,更没夸张。
[如此容颜,人间难得寻,不似凡物,光是看上一眼便会失语,就算找尽毕生所学词汇,也无法描述她的绝色。]
用人话来说,那就是这女人简直美呆啦!
“夏……夏……”沈杪舌头快打结,“夏老师你怎么在这?”
本来想喊女神的,又怕对方觉得冒昧。
沈杪采用了娱乐圈最爱用的称呼。
夏云知眼光落在沈纪禾的身上,其中意味明白无比:原来你根本没跟家人讲过。
沈杪也追随女神,看向自家姐姐。
沈纪禾头大,交代了这几日来发生的与夏云知有关的事情。
只讲来龙去脉,不聊金钱报酬。
模糊地说了‘很多钱’三个字。
语毕,沈纪禾等着妹妹的反应。脑子里已经开始上演亲妹卖姐的戏码了,毕竟眼前之人是她妹妹最爱的偶像,给出的东西也是她妹妹最爱的钱。
沈杪脑子灵活,很快就整理好思路。
“所以,夏老师你是想让我姐当你的滑雪教练?”
夏云知颔首。
沈杪皱紧眉头。
“夏老师,请回吧。”
沈纪禾没料到妹妹是这反应。
沈杪态度很坚决:“教练这事,还请夏老师另请高明。”
夏云知并不意外沈杪的拒绝。
“沈家小妹,我拜托的人是沈纪禾。我想这件事,决定权在她,而非你。”
沈杪立刻转头:“姐,你答应了?”
沈纪禾:“在考虑——”
“你疯了?”沈杪提高音量。当着夏云知的面,很多话她不能多说。快步走到沈纪禾的身边,把她往卧室推去,同夏云知讲姐妹俩有要事相商。夏云知很识趣,在客厅乖乖等着。
卧室门门一关,沈杪毫不犹豫地问:“你是为了给我攒手术钱才想着要答应的吗?”
沈纪禾有此考虑,但她自己清楚,这并非唯一的影响因素。
“小杪……”
“沈纪禾!”沈杪难得直呼亲姐的名字,“你想什么啊!你这双腿,你看看,你还能滑吗?!”
“就算真的能滑,你忍心吗?你是胆子大,不怕死,愿意再站到雪场上。沈纪禾,你考虑过我,考虑过咱妈吗?我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你要是再摔了,一辈子都躺在病床上,或者干脆比我还早走,你有想过咱妈怎么办吗?!”
“沈纪禾……”
沈杪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她蹲在地上,几乎快要跪下去。双手抓着沈纪禾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力道很大。
“姐……”
“我们别再滑了,好不好?”
沈杪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三年前,她正在外地准备少年班的面试,突然接到电话,说她姐姐在医院。
“脊椎爆裂性骨折。”
医生说:“目前已经出现多块骨片分离移位,碎片正在她的体内,如果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突入脊椎管内从而引起脊髓损伤,造成神经问题,出现截瘫等情况。”
姐姐的教练说,这是她在试图突破世界记录,练习2160时从高空摔下造成的。
因为她和妈妈在外地,赶到医院的时候,沈纪禾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她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全身上下都裹着纱布,和木乃伊没区别。若不是靠近感受到姐姐的呼吸,看到心电仪上变动的数值,沈杪会以为,她姐姐已经死了。
那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呢?
沈杪不知道。
她只晓得,长久以来,她都以为她会是那个率先躺在病床上先走一步的人,却不料有一日,她引以为傲的姐姐代替了她的位置。
妈妈不敢当着她的面哭,怕影响她的情绪,总是偷偷在外面流泪,回来的时候又擦干净面庞,像个没事人,鼓励沈杪,也鼓励还在昏迷阶段的沈纪禾。
“会好起来的。”她一遍一遍擦着病床上女儿的身体,“阿禾,只要你醒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佛祖道观被沈秀兰求了个遍。
也不知道是菩萨还是真人显灵,沈纪禾醒了。
她慢慢恢复,逐渐变得可以下床,依靠轮椅行动。
医生甚至说,如果能够找到优秀的康复师,她也许还能重新站起来。
可沈纪禾不愿意。
“妈,我累了。”她素净淡色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有温和的笑意,“要不先回家吧。”
在c市的每一天都是烧钱。
虽然这么说很差劲,但沈杪有的时候觉得,比起过去整日搞极限运动的姐姐相比,如今这个在家里过着平凡普通小日子的姐姐,她更喜欢。
或许妈妈也这么觉得。
因为这样的沈纪禾从来不会让人有提心吊胆的担心,不会一次一次摔伤,不会一次一次骨折。只要她们足够用心,保护好她,她就能够平安健康顺遂如意。
如果沈纪禾能够站起来就更好了。
但她一直不乐意去做康复。
其实沈杪懂她。
想到这里,沈杪的嘴唇被自个咬出血色。
沈纪禾心揪得紧,她同妹妹说:“不滑,我只是教她。”
“姐,你知道的,你骗不过我。”沈杪有些绝望,“我是你妹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么几年,你拒绝康复,除了费用昂贵之外,还担心自己一旦站起来了,又会走上滑雪场,对吧?姐,你害怕。”
夏云知给出的条件与其说是一份工作,不如说是一次契机。
沈杪知道,沈纪禾一旦站起来,迟早都会走上过去的道路。
“姐——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沈纪禾的手在抖。
从沈杪说破她心事那一刻开始,她的手就在发抖。
她害怕的事情,沈杪只说中了一半。另外一半,也许是她要隐瞒一生的秘密。
她看得出来沈杪说这些话之后心情也很痛苦,也很愧疚。沈杪觉得自己绑架了她。用亲情,用担心。可沈纪禾心里非常清楚——
她一直不敢站起来,不敢再继续滑雪,只是因为那另外一半的秘密。
沈纪禾对此感到羞耻,感到绝望,感到内疚且痛恨。
若有什么她还能做的,就是用滑雪的本事再为妹妹换条命。而在这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沈纪禾很明白:她还有一股不服气,不甘心。
这一点是在沈杪直白地戳穿她害怕的心思,问她话的时候,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给她的答案。
——是,我害怕。
可我凭什么不能站起来再滑?
她从来没做错什么。
也许,等安顿好妹妹和母亲,她还能放手再搏一搏。就算此举如蜉蝣撼树,蝼蚁斗象。
“小杪,我想试试。”她说话的语气很轻很轻,流云自天上淌过,被风去带去另外的地方。她是曾经追着风征服过雪山的人,如今却被困在这两轮之上。“就这一次。”
沈杪抿唇盯着她好久。
沈纪禾半分不闪躲,直视着妹妹的目光。
片刻后,沈杪投降了。
“等咱妈回来,你自己跟她说。”
沈纪禾瞧她这样,笑出声,说出自己之前的假想:“我还以为你这么爱钱的性子,听了夏云知的事,得把我绑起来送给她呢。”
沈杪哼了一声:“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
夏云知是她女神,是她偶像。
可沈纪禾是她姐姐,是她这一生仰头热爱敬爱疼爱着的人。
“夏云知要真想让我绑起来把你送过去,那得先来几个小目标再说!”
沈杪起身,往外走,见了夏云知,开口就是要电影项目策划书。
夏云知从善如流地自包中拿了出来。
之前给沈纪禾的那份合同,她也递给沈杪看。
电影项目书没什么问题,合同也没。一切都不像骗局,夏云知也没有骗人的必要。
唯一的问题:
夏云知给的钱未免也太多了吧?!谁家请教练花这么多钱还倒贴帮教练复健啊。
沈杪很想问问自家女神: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吗?
夏云知很明白自己给出的条件对沈家姐妹来说有些夸张。尽管这是她克制克制再克制的结果。如果不是怕看起来真像个不法之徒,她真愿意直接砸给沈纪禾几个亿。
——她肯定不会要就是了。
“这点钱对于一部电影来说,只不过是零头。”
“如果你们实在觉得这条件难以接受,我可以做适当修改。”
沈纪禾走出来:“是有些多了,夏老师。不如复健期就不要给我发工资了,复健费用也可以从我后面的教练酬薪里扣。”
夏云知想了想,问:“你是觉得拿钱复健更有动力,还是花自己的钱复健更有动力?或者——我先给你发钱,但如果在医生评估的时间范围内没看到复健成果,你需要按利息把工资返还给我。”
“毕竟如果复健进度不佳,容易影响我电影后期筹拍问题。”
沈杪刚刚想喊一声菩萨,听完这话,什么夸的词汇都给吞进去了。
夏云知长得再漂亮也不过是个资本家!
合着在这等她姐呢?
“签!我姐现在就签!”沈杪怕夏云知真去改了合同,“姐,你上。”
她凑到姐姐耳边说:“人夏女神一个广告的片酬就是几千万,还缺你这点钱?快,人生在世,当赚则赚!有钱不赚!乌龟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