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天都穿了衬衫,一黑一灰叠在一起,宋聿诚的高大身型将姜怡妃融进怀里,车内静谧,光线浑浊,呼吸声格外清晰,除了黑色已然分辨不出深浅。
姜怡妃难忍地说:“我穿的裤子,不方便。”
她推搡着从他身上起来,宋聿诚得空细细打量着。
灰衬衫衣领上别着对精致袖珍的钻石珍珠,长发用素雅的木簪盘在脑后,中西合并的造型,古典又不刻板。
“不方便什么?”宋聿诚伸出指尖帮她摆正领子上珍珠的位置,掀眼望上去,嗓音里混着不那么令人讨厌的狡黠,反而加重了浓稠的气氛。
“......”
姜怡妃柳叶眉轻蹙,有点儿像无声地娇嗔。
本就只想逗逗,但看她一身正装,雅静的脸上又是半幅意乱情迷的模样,宋聿诚心底涌上阴暗的潮水,试图冲垮海岸。
他喉头微滚,不急不躁地捏了下她的腰:“大白天儿叫你下来你就下来,不怕我真在车上把你做了?”
姜怡妃对他的说法存异,她来见他不是因为他的邀请,而是她想。
当然她也可以无视那条消息直接放鸽子。
可她今天就是想。
有种偶遇带来的惊喜,大脑分泌出了多巴胺,而她现在渴望更多。
姜怡妃伸出两根并住的手指,支起男人的下巴,招惹道:“可我们见面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
男人嘛,勾勾手指——
下一秒,宽大的风衣裹挟着清冽的味道笼罩住她,视野暗下去。
时间仿佛暂停半秒,紧接着有跑车路过,发动机怒吼的轰鸣声如落雷般回荡在耳畔,唇上贴近一片柔软。
宋聿诚扣住她的后颈,吻得越来越温柔,像是在抚慰她被惊吓到的心。
肩膀上的黑色外套蔓延着逶迤的褶皱,有深有浅地动着,如夜风吹动茂盛的绿叶,发出沙沙声。
姜怡妃闭上眼睛,双手攥紧他的衣襟,势均力敌地回吻。
头上发簪脱落,“噼啪”地落在座位底下。
黑发如墨般垂散在纤背上,沾了宋聿诚一手粘稠。
他眯了眯眼,埋进她的肩窝吸气,心头有些餍足:“今天的头发真好闻。”
姜怡妃解开他的衬衫上的两颗纽扣,手指一把揪住略硬的领子,让他继续。
男人轻笑,唇瓣即将相碰时,突然吐气:“宝贝儿——”
嗓音亲昵又低醇,在耳畔回响,逐渐空灵飘渺。
脑海徒然闪过一张阴森的脸,如从海底爬出来的鬼魅,扯唇对她冷笑。
胸口瞬间被冰川砸中,冷彻透骨的海水湮没了身体,整个人僵硬无比。
姜怡妃皱眉,拉回理智,一把推开凑上来的男人。
“我告诉过你我的规则。”
不准喊她宝贝。
她直直地坐着,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刚才的热情一去不复返。
眼睛里不知何时多了层寒冰。
宋聿诚被强制抵在椅背里,后知后觉自己犯了什么错。
很奇怪的规定,甚至不是一个脏词。
虽然有些懵,但他更对自己情不自禁说出了那么亲昵的称呼感到诧异,有点像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忽然显现,没有关好阀门。
“抱歉。”宋聿诚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偏头请求道,“饶我一次?”
膝上人的目光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愁,转瞬即逝。
姜怡妃压抑住情绪,恢复笑容:“念是初犯,今天罚你自己解决。”
她的微笑中带着一份距离感,言辞简洁而轻快,每一个字都如同雕刻出来的,仿佛是在控制着每一个音节的节奏,不想被人发现异样。
宋聿诚是个敏锐的人,可他无心去触及别人的心事。
他们只是肤浅的关系。
姜怡妃坐回椅子上,披着男人的外套整理衣服,低头认真捏扣子,拉平衬衫,塞进西装裤。
腰肢如柳,都市丽人。
宋聿诚把手搁在窗台下的扶手上,撑着脑袋侧眼欣赏着,挑眉:“你不需要解决?”
姜怡妃扯下他的外套放在一边,双腿并拢斜放,手向后拨出埋进衬衫的头发,悠悠然视线往他的下方瞥了眼:“女人的自制力比你们男人强。”
可能彼此不熟悉,她会当他面说些揶揄的话,带着玩笑的语气,又能恰到好处地停在警戒线上,让他听着不反感。
放在腿边手无意识摩挲,沁凉的指腹微潮,宋聿诚笑说:“真的吗?”
他起身从门兜里抽出几张湿巾擦手,故意慢慢擦给她看。
姜怡妃难以察觉地将腿松开些细微的距离,平静如水的眸子漾起涟漪。
她不会干坐着被别人调侃。
拿起沉香木簪伸过去:“不是喜欢这个味道吗?”
圆润的尖端缓缓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漫开痒意,按在簪子上的指盖闪过透明的光。
女人坏心地莞尔:“留给你助兴。”
宋聿诚接过发簪,表情有些出神。
自认为技高一筹,姜怡妃满意地下车。
她希望在这段关系中占上风的一直都是她。
走出十几米,身后吹起一阵风,长管灯下尘埃飘浮,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卡宴追上来,堵在面前。
车窗落下,露出他温润清贵的脸,如沐春风。
姜怡妃致力于撕开他人畜无害的面具,双手抱臂:“这么快就结束了?”
长发披散的她看起来带点白玫瑰般的脱俗傲气。
宋聿诚不恼,拿过副驾驶的纸袋,从窗口递给她。
他握着方向盘,语调友好:“妃妃,虽然我无权干涉你的兴趣爱好,但这种书记得在外面保管得谨慎些。”
姜怡妃愣了愣,快速扯过纸袋子拎在身后,清了清嗓子。
落下纸袋里放着下周在东京举办的春.宫图专场图录,她离开办公室时顺手放进去的。
男人问:“用笔圈起来的那些,你喜欢?”
他说的是客户委托她代拍代鉴的作品。
也是恰恰最香`艳的几幅。
她顿了顿:“......我感兴趣,做研究,不行吗?”
宋聿诚闭了闭眼,笑着点头附和:“行。”
总觉得男人笑得不怀好意,姜怡妃攥着袋子上的手提线,避开话题:“谢谢,下周见。”
宋聿诚伸手去勾开黏在她嘴角边的一根细发,盯着她耳根沉淀出浅浅的红色,饶有兴致地问:“见过你脸红的男人多吗?”
姜怡妃嘴角略下倾,把头发拨回肩膀前,挡住耳朵上的热度:“你不是最后一个。”
平时再端着,她偶尔也会有点小傲娇。
宋聿诚弯了弯唇,摇上窗不再捉弄:“回见。”
卡宴扬长而去,红色尾灯开出视线。
柱子的阴影下,姜怡妃长吁口气,把外套塞进纸袋里,遮住书封上的字,又拿出口袋里的黑色发圈束起长发。
散热。
----
宋聿诚很少参加深夜十二点后的活动,今天又是一次例外。
他优雅地举起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轻晃,五指显得苍劲白皙。
馥郁酒香怎么也盖不住身上的沉香味,仿佛永久被沾染标记。
不得不说,她的欲情故纵,玩得不错。
“看到你这个点主动坐在这儿,像在梦里似的。”褚康时从一群女生里走出来坐在他边上,身上带着脂粉味。
宋聿诚睨他一眼:“醒醒吧,公司倒闭了。”
褚康时拿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得了吧您,呸呸呸,你以后变成孤寡老人死在家里了,我的拍卖行也一定□□着。”
这时,有女生过来搭讪,笑涡漾开,捏住他的一角衬衫衣料:“哥哥,去我们那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宋聿诚抿了口酒,漫不经心地扫她兴:“把中国朝代表背一遍,哥哥就可以陪你玩。”
小姑娘一脸铁青的走了。
褚康时笑他,“宋聿诚,你真得很无趣,拒绝人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你一言不合罚人家背书,长得一张渣男脸浑身一股书呆子气,也不知道小姑娘们喜欢你哪里。”
宋聿诚嘴角倾倾,满不在意别人的评价。
褚康时也只是开玩笑,很快进入正题:“后天陪我去趟东京。”
“我从不参加线下拍卖。”宋聿诚看都不看他一眼。
褚康时已经习惯了,一股脑儿先把事情说明白:“啧,燕都收藏大拿温建秋要出品办专场,同行们都在绞尽脑汁揽大活要帮他办。”
他伸手比划出一个圈,“我给他寻着一清代瓷碗,他肯定爱。但东京拍卖行邀请我当主槌拍卖师,所以你帮我去现场举个牌,把瓷碗买了。”
宋聿诚扯唇:“没有我,你就不行?”
褚康时强调道:“好好说话,我是有苦衷的。”
宋聿诚喉头扯出一个音节:“嗯。”
“其实,我最近在追崇瑞拍卖行新来的女副总。”褚康时神神秘秘压低了嗓,笑得过于灿烂,“我在崇瑞安插的人告诉我,她也要去抢那只碗。”
“褚总怜香惜玉,所以让我来当刽子手?”宋聿诚望着侧方一桌褚康时叫来的姑娘们,轻笑,“想得挺美,我没有空。”
吧台里有耳灵的酒保插嘴:“是女副总太厉害,不到一年截胡了褚哥五副书画,褚哥怕斗不过她。”
顿时,离得近的人都在笑。
褚康时驱赶他们:“去去去,滚。”
提到书画,宋聿诚想到白天车里多出来的几本图录。
腕表沾上些水渍,他低眸用指腹在表盘上摩挲擦干,眸光浅浅,口气云淡风轻:“学书画的?”
褚康时笑笑:“对,她父亲是书画修复师姜西竹,有基因加成,去年国外的一副《禅意山水》是她鉴出的仿品,差点让咱中国藏家损失一千万美金。”
宋聿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你确实配不上人家。”
“怎么可能!我给你看照片,我风流倜傥,她貌美如花,我们天生一对。”
褚康时上了头,硬把照片从手机里翻出来塞给他看。
眸光倒映着屏幕的白光,宋聿诚愣了愣,欲言又止。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真巧,不久前他们刚抱过。
视线从照片上挪开,手离开表盘往上,调整玉貔貅手链的位置,缓缓问:“她叫什么名字。”
褚康时收起手机:“姜怡妃,好听吧!”
【姜怡妃】
宋聿诚倏然心生烦躁。
他们约定过,若知道对方的全名就结束游戏关系。
方才一瞬,心里冒出一种侥幸心里,将问题脱口而出。
今天犯了第二次错。
宋聿诚端详酒杯片刻,起身:“困,先回去了。”
褚康时一脸懵:“老宋,你还没给我回话呢?去不去啊?”
拉下袖子,宋聿诚从侍者手里接过风衣套上,背对着好友,冷漠拒绝:“我晕机。”
褚康时双手合十:“我求你了兄弟!”
离去的高挑背影幽幽扔来一句话:“行。”
“......”
褚康时摸了摸胸口,事情是成了,心里怎么有点发慌。
宋聿诚松口得比想象中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