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完之后,学生们就要回到教室上课了。
季白绪在路上没有堵到季佰思,就跑到高三(a)班,贼眉鼠眼瞄了一番,对最前排中间的季佰思招了招手。
班级排名是按所有人进入节目前的考试来排的,a班本身就是成绩最好的班级,估计被奖励刺激到了,整个教室的人都是一坐下就摊开书本开始学习,季白绪废了好大功夫,才吸引季佰思的注意。
季佰思看到季白绪,眯了一下眼睛,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从兜里掏出早上那个鸡蛋,递给了季白绪。
“我不饿,给你吃的。”季白绪下意识说。
季佰思愣了一下,把鸡蛋又放进口袋,怔怔望着季白绪。
季白绪有时候怀疑自己哥哥可能是个间歇性哑巴,沉默五天才能攥一句话的那种。
“你要好好学习啊,拿第一。”季白绪很久没有主动跟自家哥说话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干巴巴道,“一个月十万呢。我,我给你加油打气。”
季佰思眼神逐渐恢复冷漠,转身掉头回教室了,任凭季白绪怎么呼喊都没回头。
“我让他努力学习不就是为了他好吗?他给我摆什么脸色。”
季白绪回到高二(d)班,坐在黎一玻旁吐槽。
教室已经坐满了人,黎一玻去跟班主任申请了一下,他俩在教室偏后的位置坐同桌。
“不知好歹。”季白绪总结道。
“这种东西也勉强不来的,你哥又不是不努力的人,放心好了。”黎一玻转头四处看了下教室摄像头们的位置,小声安抚道。
“那不一样。”季白绪着急,“他得更加努力才行。”
不然根本考不过那个家伙。
“可你哥不搭理你,你也没办法啊。”黎一玻的手机壳背面是一整块镜子,他照着镜子小心打理自己的假发,“总不能让寒时霖拱手把第一让给你们家吧?”
“他怎么可能……”季白绪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是哦……他让给我们家不就行了。”
见季白绪真的在认真思考了,黎一玻震惊脸道:“你跟他都不认识啊?你要去找他?可你不是刚跟他发生过冲突吗?”
“对啊,所以不能强攻,只能智取。”季白绪觉得自己聪明坏了。
面对黎一玻的迷茫神色,季白绪思量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不太好,不适合告诉别人。
于是给了黎一玻一个神秘的微笑。
黎一玻倒也不是非得知道,就随他去了。
一天的课很快就过去了,给d班上课的老师一半是本地刷选后的优秀教师,一半是外地节目组请来的教师,比之前学校随便分配的老师都要厉害。
就算是季白绪这种上课很容易分神的人,也被老师们声情并茂的讲授深深吸引住了。
知识好像“呲溜”一下,就进脑子里了。
黎一玻上完课后晃了晃脑袋,好像在确认知识是不是牢牢黏在里面了,有点不确定的说:“我感觉这么上课下去,我考第一也不是什么难事。”
季白绪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黎一玻的话又让他警惕了起来。
成绩越好,进步空间就越小,有了更好的老师,后面的人追赶得速度更快,身边的人也会更努力。
季佰思的境地非常危险啊。
用脑过度就会容易饿,一放学大家就迫不及待往食堂跑,中午和下午的饭菜由节目组的赞助商提供,季白绪中午吃了三个大肘子,又用红烧肉拌了六大碗饭,晚饭又吃了十多张肉饼,一整天胃都是顶着的。
但是季白绪不后悔,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其实大多数学生都忍不住多吃了,只不过没有像季白绪一样往死里撑。
黎一玻有自己的单独直播间,下晚自习后需要回宿舍开直播间营业一下,季白绪让他直播完后跟自己说一声,他再回去。
晚自习后,教学楼依旧一片灯火通明,很多学生还在做卷子写习题,摄像机也尽职地记录着他们的面孔。
季白绪也多写了一套数学卷子,新的教学资料难度比他原先的资料高一些,季白绪只写出了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留着慢慢在推算。
写完后,季白绪伸了个懒腰,看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十点下的晚自习,黎一玻那边竟然还没结束。
这时校园喇叭传来一个声音:“同学们,等下可能有暴雨,请尽早回寝。”
随着喇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教室的灯也逐渐被关掉。
直到教室其他人都走光,黎一玻给他发来了消息,季白绪也没有起身。
教室里的摄像机也一台台开始停止运行了,黎一玻教过季白绪怎么分辨摄像机的状态。
最后只剩下一台在夜间运行的。
季白绪放下笔,把书本收拾好放进抽屉,关掉灯走出教室。
他在昏暗的走廊里,拿了一个公共用的拖把,一直走到了高三(a)班。
整栋楼静悄悄的,教室里也没有人,季白绪用拖把盖住了摄像头,走到了前面第一排靠窗的位置。
白天的时候,他已经看好了,寒时霖就坐在这个位置。
“对不起了。”
季白绪双手合十,拜了拜。
接着蹲下,去拿抽屉里的书本。
他计划着,让寒时霖学不了的话,把他的课本和试卷还有参考资料都毁掉就好了。
太黑了,季白绪只能摸索着把手伸进去。
把里面的书本拿出来的时候,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
季白绪把手拿出来,用手机打光,往里面一照。
抽屉里如同一个黑洞,哪怕给予它光亮,也入眼一片漆黑,像是能把所有物品都吞噬干净。
仔细一看,原本应该色彩鲜艳的书本们,此刻像一块块黑砖,似乎在墨水里泡过,黑乎乎的,湿漉漉的。
季白绪后知后觉看向自己,由于手在抽屉里摸索过,已经全沾染上了墨汁,慌乱中,甚至衣服上裤子上都是一块一块的黑色印记。
季白绪忙不迭往外跑,跑进厕所里,用水冲洗身上的痕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抽屉里没有墨水瓶,不可能是自己打翻的。
这么多墨汁,也不可能是水笔漏的。
跟自己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季白绪得出结论后,狂乱的心脏终于平复起来,不再如打鼓般跳动。
表面的墨水被冲掉后,留下了深一块浅一块的色块。
季白绪全身湿透的走出教学楼。
外面已经是倾盆大雨,夜深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反正也已经湿了,季白绪不在乎的往外走。
“会感冒的。”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季白绪猛地扭过头,四处张望。
这时,从靠门的角落地上爬起来一个人,走向季白绪。
季白绪吓得连忙后退。
“这就害怕了?”
眼前的人影渐渐露出脸,耳边的声音仿佛自带熟悉的嘲讽语气。
“寒时霖?”季白绪感觉自己的心又在疯狂打鼓,说不清是心虚,还是害怕,“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寒时霖脸上带着一抹笑容,浅浅的,感觉顷刻间就会消失。
他双手插着兜,望着天上的雨滴,没有回答季白绪的问题:“天气预报上显示还有十分钟就会转小雨。”
就这么简单的抬头,也显得洒脱不已。
季白绪没空欣赏这一份帅气,追问:“你一直在这里吗?还是从哪里过来的?”
“怎么了?你干什么坏事了?怕我知道?”寒时霖打量他全身,“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刚从下水道爬出来,啧,脏兮兮的。”
季白绪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看到自己,还是没看到。
可无论如何,等明天寒时霖看到了抽屉里的状况,自己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怎么办?
季白绪开始在大门口绕圈。
“你是风车吗?转个不停。”寒时霖觉得一阵眼晕。
季白绪没心情搭理他的讽刺。
十分钟后,雨势果然开始变小。
寒时霖没打算管陀螺转的季白绪了,脱下外套罩在头上,准备跑回宿舍。
在跑的前一秒,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胳膊。
“跟我来。”季白绪感觉自己在发抖,但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拉着寒时霖就往教室跑。
寒时霖不自主地也跟着奔跑起来,他比眼前的少年高一截,正好能看到他乖顺的头发,细细软软的,微微发黄着,在跑动中轻轻颤抖,隐隐透着丝丝的可爱。
静谧的走廊,跑动错乱的脚步声,深浅交杂的呼吸声,细碎滴答的雨落声,交融弹奏着一曲不成调的乐章。
来到教室后,季白绪把灯打开。
在强光下,整整齐齐的教室从黑暗中显露出来,唯独一个课桌诡异的不协调。
上面用墨水写着“去死”。
课桌里还在往下滴墨汁,在位置下摊成一片,上面踩有几个杂乱的脚印,从教室一路印了出去。
季白绪低头,果然自己的鞋也染上了。
季白绪看见寒时霖暗沉的脸色,只差举双手投诚:“不是我!我只是看到了!不关我的事!”
“哦。”寒时霖的眼睛像是在看一潭死水,“那你一个高二班的,又是怎么看到我们高三班的桌子的呢?”
季白绪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用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自己牙齿打颤,说不出话。
原先编好的借口,也瞬间卡在了喉间,转化成恐惧的嗝,噎得人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