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夜察觉到萧濯的气息越来越近,实在是忍不住提醒:“王爷,现在是白天。”
净夜倒并非是特别抗拒侍奉,他来书房,是想慢慢打进摄政王府的内部,而不是为了这事。
萧濯本就勇猛,若是让萧濯误会至此,净夜害怕自己白天黑夜都下不了榻。
萧濯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本王知道是白天,本王也没想做什么。时辰到了,本就该午睡了,你来侍奉本王歇息好不好?”
净夜应了一声,随即忙道:“我笨手笨脚的,王爷不嫌弃就好。”
“你不用做什么,让本王搂着你睡就好。你只需要陪着本王,其他什么都不用你做。”
净夜应声称是。
萧濯的书房内间,有一方软塌,那软塌比他寝房的床小了一些。
萧濯白日在书房处理公务,午间都是这儿歇息的。
净夜乖顺地替他解了外袍,搭在外面的屏风上,随即自己也解了外袍,直接上了榻。
萧濯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埋首在净夜颈间,只感叹了一句真舒服,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净夜想,萧濯定是很累了。
昨夜他都没怎么睡,上晌还应付了那么多人。
坐在摄政王这个位置上,好像也并非易事。
净夜想起从前,逍遥会的长老们同他说,他们逍遥会是为了复国而战。
那时暮云重问长老,那复国之后呢,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长老笑着拍了拍暮云重的肩膀:“复国之后,殿下您可就是皇帝了。难道您不想做皇帝吗?”
暮云重不敢说,他没有想过。
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以复国为己任。可是逍遥会的实力,暮云重很清楚。
其实就连潘英都是清楚的,什么复国,不过都是长老们做的一场大梦。
前朝灭了,气数尽了。
暮云重到最后,是为了逍遥会的亲人们而战。他想要的,不过是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想到这里,净夜觉得前世的自己活得好失败,他连拥护自己的子民都守护不好,何谈复国?
萧濯此刻呼吸均匀,睡得很安详。
净夜回身看着萧濯,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能戳穿自己装睡了。
萧濯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浓密的眉眼轮廓也毫无防备地舒展开来,全然看不出他平日里对着旁人的冷硬凌厉。
净夜很难想象,他就这么盯着萧濯的睡颜盯了一刻钟。
直到净夜自己都觉得有些久了的时候,他才稍稍回神。
书房内轻烟袅袅,香气袭人,净夜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萧濯搭在他腰间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下了榻。
萧濯的书房干净利落,书籍虽多,可都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在一处。
净夜站在书架前,也曾往萧濯的案桌那方看了一眼。
案桌上都是朝臣的奏折,整齐地摆放在一处。
小皇帝虽然有亲政之意,可朝中的要事大事,还是得过了萧濯的眼后,才能呈到御前。
净夜只遥遥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去看书架上的古籍。
这其中有几个孤本,净夜前世的时候,四处遍寻不得。未曾想,在萧濯这里却是寻常物,甚至放在了不起眼的位置上。
净夜趁着萧濯睡着,便站在那多看了一会儿。
他这副身体总是容易犯困,一本书翻阅过后,他再去换一本书时,只觉得困倦得睁不开眼。
净夜见时辰还早,便找了个垫子,打算小憩一会儿,再行翻阅。
可谁知道,他竟瘫在那睡着了。
等到他再醒来,萧濯早已经将他抱到了榻上。
净夜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申时三刻。这个时间,王府已经开始准备晚膳了。
净夜翻身下了榻,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看到萧濯正认真地批阅奏折。
待萧濯落下手中最后一笔之后,他才抬起头看着净夜道:“醒了啊?”
萧濯声音温柔,净夜回话也跟着柔和了几分:“恩,是王爷抱我到榻上的吗?”
萧濯应了一声,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给净夜倒了杯热茶,待他将茶水递给净夜之后,才道:“以后若想看书,便坐在案桌前看,若困了,便直接歇息。地上凉,你身子骨弱,若再因此着凉可不好。”
净夜低着头,轻抿了一口茶。
净夜面上虽不露声色,心底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萧濯发现他看书了,可萧濯似乎从未问过,他到底识不识字。萧濯还将他带到这书房里来,并未对净夜有丝毫戒备。
净夜摸不准,萧濯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净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萧濯挑起他的下巴,他才猛然回神。
“想什么呢?”萧濯笑着问。
净夜勾了勾嘴角,只道:“也不知道为何,总是觉得困。晚上明明睡饱了,白天还是困倦不已。大概是摄政王府太安逸了。”
这虽是事实,可净夜这会儿提起,不过是想掩饰他方才的情绪。
可萧濯倒是上了心。
萧濯拧眉道:“可能是气血有亏,本王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净夜正要说不用,萧濯那方却已经吩咐下去了。
而萧濯为净夜请太医这事,很快也传到了宫里。
小皇帝也在批奏折,不过小皇帝手里的奏折,都是萧濯择选之后的。
小皇帝倒也认真,连太监来回话时,他也未放下手中的朱笔。
那太监道:“万岁爷,萧濯府上今日召了张院判过去,亲自给净夜小师傅瞧病。”
小皇帝头也没抬,只问道:“他可是身体有异?”
老太监知道皇上说的是谁,便忙回:“回禀皇上,老奴问过张院判了,说是体质太弱,气血有亏,加上之前江湖术士给治疗的时候,下了猛药,体内余毒未清,才会如此。”
小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轻叹了一声,随即道:“让张院判用些心,务必将他的身体调理好了。”
老太监连忙称是。
小皇帝放下手中事,抬眸看着老太监问:“萧濯府上的人可来回话了?萧濯待他如何?”
老太监小声道:“听说是极好,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就在今个,还特意让他去书房休息,全然没有避讳。”
小皇帝默了半响,忽而轻笑一声:“看不出来,这萧濯还是个痴情种。继续让人盯着吧,事无巨细,都得来报。”
而此刻的摄政王府,萧濯正哄着净夜吃药。
净夜只喝了半碗,便觉得恶心,他拧眉道:“喝了这些,差不多了。这药怎么那么难闻,卡在嗓子眼里都直犯呕。”
萧濯极有耐心,哄着他:“听话,一口闷了。喝完药再给你颗蜜饯就好。太医说了,你这身子骨,还得调理些时日呢。”
净夜还是不肯喝,萧濯只好道:“你若不喝,本王就嘴对嘴喂你了。”
萧濯说这话时,寝屋内还有不少侍奉的奴才,净夜闹了个大红脸,生怕他真的在人前如此做了,便急忙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萧濯随后递上了蜜饯,喂到了他嘴里。
待净夜委屈巴巴地吃完,萧濯便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他道:“以后一日两次,按时喝药。良药苦口,凡是药都不会太好喝。待你身子骨强壮起来,就不必喝这药了。”
之后一连几日,萧濯都盯着净夜喝药。哪怕萧濯人不在府内,也会叮嘱崔嬷嬷,务必看着净夜将药喝干净才好。
萧濯不在王府的时候,净夜也会留在他的书房。
起初净夜还担心萧濯会质问他是否认字一事,如今见萧濯没问,净夜索性也不答,只闷头看书。
那日萧濯回府,正巧看到净夜端着本书在那看,连萧濯走近了,他都没注意。
萧濯终是问出了那句话:“能看得懂吗?”
净夜不慌不忙地将书合上,信口胡诌:“看不懂,就是感受个书香的氛围。我向来羡慕那些学士,也想同他们一样。”
萧濯勾起嘴角笑了笑,忽而道:“本王今日正好无事,教你练字如何?之前看你写那一手字,实在是难看极了。”
萧濯绝非一时兴起,他甚至还早早备好了字帖,让净夜对着他的字临摹。
萧濯的一手字,笔势雄健洒脱,浑厚有力。
净夜也忽然觉得,他若把字练得同萧濯一般,怕是再无人敢质疑了。
故而,净夜极认真地提起笔,照着萧濯的字,一笔一笔地临摹。
净夜临摹的时候,萧濯就在一侧看,净夜下笔谨慎,像是完全不懂写字的幼童一般,连笔画顺序都不得章法。
最后,还是萧濯从身后揽住他,一只手按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牢牢握紧他的右手,亲自教他运笔。
之后,萧濯更是每写一个字,都把这个字念出来,他像是个极耐心教导学生的老师,念字的语速也格外轻柔缓慢,似乎生怕净夜读不懂一般。
这一页纸很快写完,待萧濯拿出第二张的时候,便没有继续念。
虽这几页字都是一样的,可净夜还是忍不住道:“王爷,我记不住,您再念一遍可好?”
萧濯捏了捏他的脸,笑着问:“没记住吗?”
“记住了一些,我只是觉得王爷声音好听,想多听几遍。”
萧濯显然被他这句话愉悦到了,他眼尾上挑,语调听来,比方才还要温柔缱绻。
只是这样的姿势,这样温暖融融的氛围,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
萧濯的手常年握刀,带了一层薄茧。
那薄茧正探进白色的僧袍,一下又一下地引着净夜失了魂。
净夜现在的衣裳都是崔嬷嬷特意找人量身定做的。
这几身白色的僧袍质地轻软贴身,因着快入夏了,净夜只穿了到膝下的白袜和白色的短裤。
萧濯扯开外袍时,便看到他中间露出的那半截小细腿,和下面用小拇指宽的棉绳一层层系好的白色长袜……
这袜子明明和萧濯的是一样的,可穿在净夜身上,却好看得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