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夜松开了手,他紧搂住萧濯的脖子,第一次主动亲了萧濯的额头,然后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道:“王爷,让我跟着您去好不好?”
萧濯也不知是拗不过他,还是早有准备,他叮嘱净夜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要与你约法三章。”
净夜乖巧得很,他道:“我保证听话。”
萧濯点头道:“这第一,你要时刻都在本王视线之内,不许离开本王半步。”
净夜点头,举手表示能做到。
萧濯又道:“此番,本王是与潘英一道出行。那潘英之前为难过你,本王知道你心里定是不痛快的。此去江南,路途遥远,难免要与他对上,你要答应本王,不要与他有丝毫接触,不接他的话,不接他的眼神,全当做不认识他。你是本王的人,也不必与他客气。”
净夜“恩”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不会理他的。”
萧濯沉吟了须臾,才提了第三点:“这一次去江南,是为清缴逍遥会余党。潘英本来就怀疑你与逍遥会有勾连,万一遇上逍遥会的人,你千万莫要掺和进去,一切以保护自己为重,明白了吗?”
这话萧濯提过不止一次,净夜也并未深想,他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话,像是说给萧濯,也说给自己,他道:“我明白的,我与逍遥会没什么关系。”
他不再是暮云重,逍遥会的人,也不会再认他。
如今他只是净夜,是只能依靠摄政王的净夜。
临行之前,萧濯带着净夜去了摄政王府的密室。
密室的机关在书房,密室里除了一条连通城外的秘密通道之外,还有萧濯私藏的一些宝贝。
萧濯拉着净夜的手道:“这个地方,除了我,便再无人知晓。带你过来,也是以备不虞。”
净夜倒是并非被那满目的财宝所吸引,他只是没想到,萧濯竟给他这么大的信任,连摄政王府最后一层保障,也告诉了他。
净夜不由惊心道:“王爷就不怕,我有一日会背弃王爷?”
萧濯语气坚定:“不怕,本王相信你不会。”
前世的暮云重也有这样一处宝地,除了大长老和暮云重本人,无人知晓前朝宝藏在何处。
可暮云重就算是再信任身边人,他也不会轻易将宝藏的位置透露出去。
萧濯待他如此,是净夜万万没想到的。
萧濯正引着净夜到那存放兵器之处,可萧濯还没等打开铜箱,净夜便伸手攥住了他:“净夜不解,王爷为何如此心悦我?我与王爷相识,不过数月。”
若当真只是为这副皮囊,那萧濯可真是昏了头了。
可世人皆知,萧濯杀伐果决,城府极深,怎会轻易失智?
萧濯眉眼含笑,他近乎虔诚地吻了一下他的手背,道:“你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吗?你是本王的家眷,是本王的人。本王与你看似相识了几个月,可不知为何,却已像是相熟多年了。”
萧濯真诚无比,倒显得净夜有些薄情了。
他对萧濯只有利用,并无真心。
平日里的乖顺温柔,不过都是净夜伪装出来的。
他想得到萧濯信任和宠爱,所以极尽所能地做一个“狐媚妖人”。
哪怕是房里事,无论净夜快乐与否,他都会装出一副愉悦至极的样子,哄萧濯开心。
虽说,萧濯其实在那事上也不算太差,顶多是初次来王府的那一夜,让净夜觉得有点酸疼,之后萧濯有了经验,待他温柔细致得很,再没让净夜有丝毫不舒服。
可在净夜的潜意识里,他还是不愿意屈居人下,好男儿志在高远,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可萧濯却对他如此尽心。
此刻,萧濯还从背后紧抱着净夜道:“本王前半生都征战沙场。为立军功,我打小便在军营里滚,好几次遇险,都差点没救回来。那时我是为了母亲,她想哄父亲高兴,便拼了命让我争气。我不愿她再流泪,想着哪怕是死了,也权当是为家族争光了。”
萧濯顿了顿,声音微哑道:“可后来母亲不在了,父亲因我军功显赫,让我进了家门。可是嫡母与姨娘们,甚至是兄弟姐妹都不喜欢我。其实我知道,父亲也根本没爱过我。再后来,父亲也过世了,我独自立府,身边再无亲人。”
“净夜,现在你就是我最亲的人。”
净夜竟莫名红了眼,那孤身一人的滋味,净夜再明白不过。
可他该拿萧濯怎么办才好。
天书所载,萧濯是注定要失败的。也许在之前某个亲密无间的夜里,净夜也想过要把萧濯当成亲近之人,可他又觉得,重活一世,就该冷心冷情,若瞻前顾后,该如何报仇?
萧濯似乎看出了净夜所想,他笑了笑道:“你不必因此惶惶不安,本王待你如何,是本王的事。你要如何,是你的事。净夜,我只求你,能好好活着,在我能触得到的地方便好。”
萧濯说罢,也不待净夜有何反应,便直接拉着他去看铜箱里的兵刃。
萧濯先是拿出了一个银链,而后又拿出一枚银戒。
“这两样可都是顶级的匠人做出的暗器,轻便小巧,不易让人察觉。”
随即,萧濯给净夜展示了一下银戒的用法,只需要轻轻转动一下机关,便可瞬间跳出细密的毒针。
萧濯解释道:“这毒针细小不可见,可若刺入皮肤,须臾之间便能让人瘫倒。若一刻钟之内没能逼出毒针,怕是小命不保。”
萧濯之后又给净夜展示了银链,那银链可让净夜戴在脚腕上,可若是按动银链机关,可让银链变成一把手掌长的匕刃,以做护身之用。
萧濯蹲下身,将那银链戴在净夜的脚腕上:“这两样东西,你都戴着。这里面若还有你喜欢的,尽管挑便是。”
从前暮云重擅用剑,可这兵器库最好的剑,净夜竟都觉得重若千斤,连提起都费劲。
在背对萧濯的地方,净夜怅然一笑,随即,他挑了一把趁手的短刃道:“就这个吧,路途遥远,我还要带好多常用之物,这个轻一些。”
萧濯低眸说了声好。
净夜所谓的常用之物,便是他平时用的香膏和香油。崔嬷嬷是帮着他一道收拾的,还帮他整理了不少衣物,都放在包裹里,一并放到马车上。
从前暮云重走到哪都是轻装简行,如今出个门竟整整收拾出两大包裹来。
萧濯说,明日一早,便要启程。
净夜忍不住道:“那晚上岂不是要早点休息,不能折腾了?”
萧濯笑出声来:“是啊,今晚什么都不做了,好可惜啊。”
净夜贴近萧濯,仰起头,眼神晶亮地看着他:“没事的王爷,去江南之后,我再补给你。”
萧濯深呼了一口气,净夜仿佛总能在无意间让他心潮汹涌。
萧濯看了一眼天边暮色,明日辰时出发,细算下来,时间还早。
萧濯将人打横抱起来,一路从书房回到了寝房。
府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连洒扫的小奴,都未曾抬头多看一眼。
这几个月,萧濯白天和净夜在书房休息,夜里要么去他的寝院,要么就是去净夜的后院。
不过大多数时候,净夜的后院都是空置的。
因为净夜更喜欢萧濯的寝院,他觉得萧濯房内的榻要大一些,舒服一些。
前些日子,净夜更是把自己平日里常穿的衣袜,都塞进了萧濯寝院的柜子里。
萧濯房内的纱帐也是十分珍贵,听说在宫里,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在用。
这纱帐轻软柔和,重逾千金。
可偏偏净夜混乱之际,硬生生给扯破了。
崔嬷嬷进来收拾的时候,还好一番心疼:“哎呦,这可得找个做事精细的绣娘好好修补,这纱帐贵着呢。”
净夜知道了那纱帐价值后,也忍不住跟着心疼起来:“啊呀,我当时没注意,早知道就扯别的了。我就说你房内的纱帐摸起来舒服,平时总是抓在手里,原来还真是好东西。”
现下总是萧濯伺候净夜沐浴,他一边帮着净夜淋水,一边道:“坏了就坏了,换了就是。再珍贵的东西,都是死物,哪有什么要紧。”
可净夜沐浴过后,躺在榻上,摸着那新换的纱帐,却总觉得硌手。
明明前世暮云重的房里,也用得是这样的纱帐,可现下净夜竟然觉得不习惯了。
净夜背对着窝在萧濯怀里,满脸可惜道:“还是那个纱帐好,也不知道技艺精湛的绣娘,能不能给修补好。”
萧濯难得见他喜欢,便道:“修补不好就算了,原来那纱帐,就是费些功夫,本王给江南府递消息,让他们连夜赶制,待咱们从江南回京,一并把新纱帐带回来可好?”
净夜摇了摇头:“千金之价,太奢靡了。”
萧濯埋首在他颈间:“王府又不是出不起这个价,再说,财帛需得花出去,才能显出价值。本王又没有金子丢海里,进了旁人的腰包,江南府那边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濯又同净夜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本王都会为你寻来。”
这一夜闹腾到快子时,翌日崔嬷嬷唤人起床之时,净夜困倦得不行。
他本就嗜睡,若是睡不够四个时辰,便浑身不舒坦。
故而,晨起萧濯帮净夜穿袜之时,净夜还对着萧濯闹了小脾气:“哎呀你真烦人,你别系那么紧。都怪你,我才没睡好。”
房内侍奉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知道王爷素日里的脾气,府里从前可没有人敢跟王爷这样说话。
偏偏萧濯好脾气地哄着他:“好啦,现在是不是不松不紧正正好好了?咱们今日要走水路,路上无事,你就在船舱里休息,好不好?”
之后,萧濯更是哄着他多喝几口粥:“这出门在外,膳食肯定不如家里的周到,你现下多喝几口,省得路上饿。”
萧濯是把粥一口一口喂到净夜嘴里的。
外面的嬷嬷忍不住跟崔嬷嬷腹诽道:“王爷也太宠这位小主子了,如今这是给惯的,连饭都得王爷亲自喂了。”
崔嬷嬷狠狠剜了那多话的嬷嬷一眼:“小主子就是主子,岂容你置喙?好好干你的活,别那么多废话。”
当然,最惊讶的还不止王府里的人,还有早早等在摄政王府外的潘英。
因为他瞧见,萧濯是将净夜抱到马车上的。
潘英可不敢让萧濯等,所以提前半个时辰,就侯在摄政王府门口。
原想着,还能借此机会给摄政王赔个罪。
可萧濯出了府门,连看都未看潘英一眼,只顾着护怀里的人。
净夜也始终乖乖趴在萧濯怀里,看那模样,仿佛是快睡着了。
这是潘英又一次见到净夜,与初次见时,有很大的不同。
他与萧濯变得更加亲密了。
虽说近来京中有好多关于净夜与萧濯的传言,可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让潘英不能释怀的,还有净夜那张与暮云重极为相似的脸。
潘英似乎有种强烈的直觉,净夜与暮云重仿佛不只是那张脸像,连睡相都极为相似。
更让潘英惊异的,还有这两人的语言节奏,几乎是一模一样。
潘英听到净夜说:“王爷,你又硌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