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英当年背叛逍遥会,捣碎了逍遥会在京师、直隶及山东江宁等各地的分会,一下子替朝廷剿灭了两万余逆党。
此乃滔天之功,小皇帝不仅赏赐了他上百万的金银财帛,还封了他做正二品武显将军。
次年,潘英在边陲清缴贼寇,中了敌方埋伏,他硬是一个人杀出了重围,回营之后,潘英还当即斩杀了迟迟没有援救他的武翼都尉。
那日边陲黄沙漫天,潘英浑身是血,一把沾满血污的利剑插入黄土,就此立下了军威。
回京之后,小皇帝夸他是真勇士,不仅封赏了府宅,财帛,还升他为从一品振威将军。
直至今日,潘英因多年清扫逍遥会叛党有功,已然是正一品大将军,人送外号潘疯狗。
听说,凡是落到了潘英手里的叛党,不死也要扒层皮。
还听说,潘英这人性子怪异,他自己不好美色便罢了,他还见不得旁人成双成对。
若是有偏好龙阳的犯到他手里,他便会视人家为死敌。
久而久之,京中人人都传,潘英最是见不得男人与男人搞在一起,这种事在军营中更甚,若是被潘英撞上了,少不得也要挨他一顿军法。
潘英得皇上看重,素日里除了摄政王,他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可偏偏如今,在他面前恩恩爱爱的,是摄政王与他的小情人。
若是旁的人也便罢了,偏偏这个净夜,长得跟暮云重那般像。
潘英心底有一颗邪恶的种子正在蔓延,他想把净夜抢过来,抢到他的身边。
若净夜只是一个小和尚,那该多好。
可现在净夜身份复杂,潘英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
不过,潘英纵是轻易得不到这个净夜,他也不能眼看着萧濯快活。
日后待这萧濯落了马,净夜定然会离开摄政王府。那个时候,潘英或许还有机会,尝尝这小和尚的滋味。
去江南府的大船,只准备了一艘。其余各随行小船,都是给随行兵士们用的。
也就是说,潘英需得与萧濯乘同一艘船。
萧濯的贴身护卫萧凛站出来怒喝道:“潘将军,我们王爷不喜欢人打扰,更不喜欢被讨厌的人打扰。既然将军没有备船,那便委屈一些,同将士们同行吧。”
潘英拱手道:“末将也不愿打扰王爷,只是皇上吩咐过了,此番路途遥远,未免路上有贼人侵扰,末将和王爷,还是一路同行为好。”
萧凛转而看向了萧濯,而萧濯却似笑非笑地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似是犹疑了半响,才道:“既是皇上的意思,那便如此办吧。”
萧濯引着净夜上船之时,潘英一直盯着净夜瞧。
萧濯让萧凛先领着净夜去房间,随即,他冷着脸睨向了潘英道:“你若再敢多看本王的人一眼,本王必将你那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潘英低头不言,那模样看起来恭谨,可心里却恨不能将萧濯千刀万剐了。
不过,潘英就算是觊觎那小和尚,也不会真的跑去给萧濯找不痛快。
他的房间离萧濯很远,除要紧事外,潘英还不打算凑上去讨嫌。
此行他们打算快速行船,争取十日便能到江南府。
而这一站,便要先到沧州歇脚。
沧州知府刘大人一早便候着,只待萧濯的船停泊靠岸,便亲自迎了上去。
府衙内早就备好了寝房,只待大人们下榻。
净夜下船的时候才刚刚睡醒,整个人还有点不清醒。他只行了几步路,就险些跌倒。
萧濯一直与他并肩而行,时刻盯着净夜的动静,所以在第一时间,便扶住了他。
萧濯低声叮嘱:“小心一点,本王扶着你。”
刘大人还尚未听过京中传言,他一时惊掉了下巴,可见周围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刘大人也不敢吭声。
至于那潘英,更是在身后死死盯着萧濯和净夜,那一双虎狼之眼,更是不加掩饰。
萧濯并未在意身后的目光,他只温声对净夜道:“是不是有些晕船,这一路,你一直睡着。”
暮云重是肯定不晕船的,不过净夜这副身子骨,也说不好。
所以净夜只好道:“也不清楚,没什么大事,只是身上有些乏。”
萧濯闻言,侧首看了萧凛一眼,萧凛立马道:“是,属下明白,到了府衙便给小主子煎药。”
之后,萧濯回身叮嘱刘大人道:“刘知府,本王在沧州不过暂时歇脚,明日一早便要赶路。你不必安排太多,一切简单便可。”
刘大人垂首称是。
沧州府衙不比京中,刘大人府上也没有那么多院子,所以潘英就住在萧濯隔壁。
出门在外,萧濯也没有介意那么多。晚上盯着净夜简单吃了些,又看着他喝完药,就打算歇息了。
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净夜到了晚上竟然有些精神,萧濯在他身侧睡着了,他都还睁着眼睛。
夜半时分的沧州府衙,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簌簌风声,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之后,又像是顽皮的孩童一般,不时扑撞着窗沿。
净夜莫名觉得心燥,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果不其然,四更的梆子才刚刚敲下去,净夜便听到了外面不寻常的兵刃之声。
净夜此身不如前世那般内功深厚,对声音也不如前世敏锐。
不过萧濯到底是在战场上拼杀的人,他一激灵便坐了起来,随即拾起一旁的外袍,快速披上,才对着外面道:“出什么事了?”
萧凛在外回答:“回禀王爷,有刺客潜入府衙。”
萧濯下意识便要去拿剑,可他一想到净夜还在这里,便也不敢走,只得道:“即刻派人去追,本王要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萧濯和潘英带出来的,都是一队精锐。
不消片刻儿,便抓住了三个刺客。
其中两个,当即服毒毙命,至于另外一个,虽被救了下来,可转而却咬舌自尽,不给任何人讯问的机会。
潘英在一侧,握紧了手中长刀,当即下了判断:“这是逍遥会的人,此毒名为罗刹,是逍遥会内部名医所制,服下立死,且不会有任何痛苦。”
此刻萧濯也站在了院内,萧凛更是阴阳怪气道:“听闻当年潘大将军清缴逍遥会两万余人,京中人人都说,逍遥会已然彻底被潘英覆灭。可如今,这死人的药丸都出现在刺客身上了,潘大将军要如何解释啊?”
潘英并不在意萧凛,只一本正经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逍遥会还有漏网之鱼遗留在外,他们迅速扩大势力,我们根本防不胜防。”
倒是萧濯发了话道:“不过是些不中用的,清扫干净便是。”
净夜虽在屋内,却也贴着门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那名为罗刹丸的东西,是逍遥会郭神医研制的。这郭神医最爱研毒,为了减少帮内兄弟的痛苦,他才研制了罗刹丸,争取让人在顷刻间毙命,没有丝毫痛苦。
郭神医死于那场屠杀,而他当年制作了大量的药丸。现下之所以还能留下来,定是当初逃脱出去的逍遥会死士随身带在身上的。
净夜终于找到了心焦的原因,那是亲人间的召唤。
逍遥会既然当初已经覆灭了,那些逃出去的人,就不该做这无畏的牺牲。
净夜现在,只想他们好好活着。
就在净夜神伤之际,身后突然抵住一把匕首。
沙哑阴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想死,就别出声。”
净夜回首欲看那人一眼,那人便又将匕首逼近了一分:“不许动,不许回头。”
净夜倒是老实,他蚊声道:“好,我不出声,现下人都在外面守着,你想办法躲起来,待风声过了,快些逃吧。”
听到这个声音和说话节奏,再对比净夜的侧颜,那人惊了半响,忽然将净夜扳过身来。
屋内未点灯,只凭着微弱的月光,那人便收回匕首,捂住脸唤了一声:“殿下,您是殿下!”
许是太过激动,这人红着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几乎是抽搐着道:“您还活着,原来您还活着。”
净夜伸手扯下了他的黑色蒙巾,看清了这人的脸。
他是陈良,是逍遥会里的百晓生,负责打探各方消息。
因着陈良会易容,会隐于市井,所以常常不住在总部。
故而,才会躲那场大劫。
净夜没敢与他相认,他将人按了下来,两个人齐齐蹲在地上,掩住房内的身影。
净夜小声与他道:“我叫净夜,是被隐水寺收养的孤儿。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接下来你听我说,外面皆以为刺客全部伏法,所以你先藏起来,暂时不要出去。待风波过了,你找机会逃出去,明白了吗?”
净夜说完,还是不放心,他接着道:“出去之后,别再想着什么刺杀了,好好活着,听没听懂?”
这熟悉的语调和命令,让陈良一个大汉直接落了泪。
他点点头:“我记住了,您现在叫净夜,不是主子。好,真是太好了,只要您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净夜一阵无奈,他知道他在陈良面前是掩饰不住了。
这事也给净夜提了个醒,陈良都能认出他,那他在潘英面前,便更是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王爷叫他不与那潘英搭言,看来是对的。
陈良还不等净夜问,便自己说道:“外面的人只是幌子,今夜的目的,是刺杀潘英。这狗贼,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我必得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可我们人太少了,为了能一击成功,才想出这声东击西的法子。等他们被外面的刺客缚住手脚,我再找机会藏匿于潘英下榻的房中,将其毙命。可谁知,主子您在这里。”
净夜闻言蹙眉:“你消息是否有误?这不是潘英的房间,这是摄政王的房间。”
净夜话还没说完,陈良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净夜顺势将陈良推到了床下,然后立马换了一副柔弱惶然的脸色,对上萧濯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我真是怕极了。”
萧濯环视了一眼屋内,虽未掌灯,可他却往床下扫了一眼。
这一眼,足够净夜心惊肉跳。
净夜下意识挡住萧濯的视线,随即一双眼湿漉漉地望着萧濯:“王爷,刺客是不是都处理好了?”
萧濯深吸一口气,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净夜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净夜心里一突,他总觉得萧濯仿佛什么都知道。
可现下的情况不容净夜多想,他贴紧了萧濯道:“王爷,您抱着我好不好。有您抱着我,我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