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世祖
——楚国·章华宫——
车架从楚宫中缓缓驶出,路遇巡逻的禁军,其领头的折冲将军,正是跟随南征军得胜还朝的郭鸿麟。
从陈文泰帐下,因功迁至南阳王友,再至萧世隆的北境边军,郭鸿麟一路升迁。
南征回朝之后,以功列第二等,迁为禁军将军,并封乡侯,逐渐赶上萧怀玉。
又因萧怀玉几次过失,使得皇帝注意起了这位当年与萧怀玉齐名的边军校尉。
郭鸿麟的年岁要大一些,但在年轻一辈中,亦是佼佼者,且为人圆滑,说话做事都要比萧怀玉更加周到,因而很快就获得了皇帝的信任与喜爱。
“末将,见过平阳公主。”见公主车架,郭鸿麟迅速下马,带着巡逻的禁军上前恭敬行礼。
车架缓缓停下,平阳公主疲倦的坐在车厢内,“郭将军的升迁之路,可谓迅速,这么快,就从边境回到了京中。”
“这都是天恩浩荡。”郭鸿麟向楚宫的方向拱手,“承蒙陛下器重,才有末将今日的成就。”
“以及,公主。”郭鸿麟又抬眼,通过车窗的缝隙看着平阳公主道。
“我?”车内传出质疑,“将军升迁靠的是功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末将今日能站在这里,被陛下所器重,或多或少,都与右卫将军离不开关系。”郭鸿麟回道。
林万晟被废之后,其位置便被其他武将所顶替,而只留得一个虚衔在身上。
而那个取代之人,便是郭鸿麟,因此郭鸿麟才会牵扯上平阳公主。
“哦,这么说来,郭将军能成为禁军,在御前行走,都是因为吾的顺手所成就的。”平阳公主道。
“公主之恩,鸿麟,不敢忘。”郭鸿麟又道。
平阳公主没有再理会,车架再次驶动,但没走多远,她便因为一则消息,再度停下。
“公主。”琦玉驾着马追上车架,“小人有要事要禀。”
琦玉上了车架,弓腰走进车厢,“公主,齐国出事了。”
“齐国?”平阳公主睁开双眼。
※ ※ ※ ※ ※ ※ ※ ※ -
——建康宫——
寿宴结束之后,萧怀玉跟随彭城王离开建康宫,刚出宫门,便碰到了临沂公主,而且临沂公主身侧还站着一个坤道,一身长袍,立于宫墙之下,颇有仙风道骨。
自楚京一别之后,萧怀玉一直在楚国边境征战,看到故友,她才想起来,她原是齐人,也是临沂公主的同门师兄,当世道宗之大成者。
“紫虚真人。”比起齐国尊佛,楚国要更加崇道,坤道曾入宫,李康亦识得她。
“华君。”萧怀玉自然而然的喊道。
“师兄原来与萧将军相识。”临沂公主有些诧异道。
“入楚之时,因为机缘巧合而认识。”魏华君解释道。
“原来是故人相见。”彭城王李康也惊讶道。
众人谈话之际,一名宦官走了过来,并向几个身份尊贵之人行礼,“临沂公主,彭城王,紫虚真人,萧将军。”
“彭城王,吾王盛邀,请入府一叙。”宦官单独向李康道。
“你家主人?”李康疑惑道。
“永嘉王。”宦官叉手回道。
“好。”李康看了一眼不远艾特车架,遂应下了齐国皇长子的邀请。
“我陪大王同去。”萧怀玉道。
“你与故人相逢,当作陪才是,齐国是大国,想来皇长子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李康拍了拍萧怀玉的肩,并压低声音道:“你在齐国的旧相识,可不少,也都大有来头,于你,这也算是好事。”
萧怀玉仍有些不放心,临沂公主便道:“长兄还算是君子,许是欣赏彭城王之才,所以相邀。”
即便有临沂公主的话,萧怀玉也依旧担忧,于是小声与彭城王说道:“我听闻齐国的永嘉王,喜好男色,今日邀约…”
李康听后笑了笑,“这种事情,楚国也不在少数,这样的场合,你反而不会应付,去吧,如果齐国真要做些什么,你我二人就算同在,也不够对付的,你在外面,倒还好一些。”
“大王多加小心。”彭城王已经开口,萧怀玉也只得顺从,并提醒道。
李康点了点头,便跨上了仆从牵来的马匹,带着十几个护卫去了永嘉王府,“驾。”
“师兄与萧将军久别重逢,想来有很多话要说,如此,临沂就不打扰了。”临沂公主向二人福身,便也带着人离开了。
“齐国,你并不陌生,还用我带路?”魏华君开口问道。
“我总归是没有你熟悉的。”萧怀玉回道,“毕竟这里是你的故土。”
“临沂带你去过了吧,建康第一景,秦淮河。”魏华君又道。
“嗯,第一天便去看了秦淮河的景。”萧怀玉点头。
“罢了,你这人无趣的很。”魏华君说道,“便去我的竹泉居坐上一坐吧。”
“好。”
萧怀玉跟随魏华君去了城北,竹泉居建在半山腰的竹林之中,旁边还一处清泉,深秋的竹木,已经枯黄,溪流上还漂浮着已经没有了颜色的枯叶,然而风过之时,仍能听见竹叶摆动的细碎之声。
屋子里还烧着炉火,点亮灯盏之后,整个竹屋的全貌便呈现在眼前,山中草庐,清幽雅致。
二人围炉煮茶,听着屋外的溪流声与风过竹海之声,“几年前,在桂阳郡救我的…是你吧。”萧怀玉看着正在煮茶的坤道问道。
“除了我会及时赶到,还能有谁呢。”魏华君也不否认,“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就连死亡,也改变不了你。”
“为什么?”萧怀玉惊讶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会在此地醒来。”
魏华君摇了摇头,“这个,我也没有办法解答。”
“你一定知道,对吧?”萧怀玉又追问。
魏华君继续摇头,“众妙之门,玄之又玄,泄露天机,可是要遭受天谴的。”
“你总是这样,喜欢故弄玄虚。”萧怀玉挑眉道。
“别生气啊。”魏华君连忙替她斟了一盏茶,“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并且回不去了,你又何必再去纠结呢。”
萧怀玉低下头,“这两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就像做了一场梦,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所没办法改变的,便是现实。”魏华君解释道,“就像,你明明知道结果,可做出的选择依旧。”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醒来。”萧怀玉闭眼道,“在这些数不清的肮脏斗争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世间污浊,就算是再大的雨,也冲刷不干净,你想求生存,就不得不卷入其中。”魏华君起身说道。
她走到清泉旁边,舀了一勺水添进了铜炉之内,清澈的泉水,在高温之下,逐渐被茶叶所浸染,“世上最艰难的,莫过于在逆境之中坚持下来,我们在风雨之中行走,有人会淋雨,也有人会撑伞,但被雨淋过的路,都是一样的。”
萧怀玉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我想知道,我死后…天下的局势是怎么样的?”
魏华君顿了顿手,“你想知道吗?”她似乎有些不愿意告知。
可萧怀玉却十分肯定的点头,“嗯。”
“其实你自己也能猜到。”魏华君道,“与你所猜想的一样。”
“但是我还是想要听到准确的答案。”萧怀玉道。
“你死后不到十年,这天下便改换了全貌,她的魄力与勇气,的确让人叹服,天命所归,我不得不承认。”魏华君回道。“世人最后也给了她极高的评价——世祖。”
“你选择的没有错,但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魏华君又道。
听到这些话,萧怀玉的内心一阵翻涌,“或许,从一开始我便知道吧,她所走的路,她所追求的,不一样,而我们…都将个人的情感看得太重了。”
“能真正以天下为先者,可称之为圣,可是这世间能有多少这样的人呢。”魏华君又道,“你之所以这般死心塌地,不正是因为,她身上的这分魄力吗。”
“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世祖登基后,仰慕她的男男女女,可不在少数。”魏华君眯着眼睛笑道。
萧怀玉眉头拢起,并端起了茶盏,却因为滚烫,差点没有拿稳,“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作为朋友,我只是想提醒你。”魏华君道,“莫要重蹈覆辙。”
“原先我是犹豫的,可是听到你这番话,我忽然想明白了。”萧怀玉道,“如果结局依旧,那么我的选择也依旧,不就是一条命吗,只要能净这世间污浊,拿掉女子身上的枷锁,我纵使万死,又何妨。”
魏华君替萧怀玉添满茶盏,“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吗?”
“什么?”萧怀玉抬眼。
“因为,你和平阳公主,其实是一种人。”魏华君回道。
“吁!”一阵马蹄声在山脚下响起。
“将军!”没过多久,一名李康的随侍找到了竹泉居。
“永嘉王出事了,大王被永嘉王府的人囚禁了起来。”随侍不顾有外人在场,着急的说道。
※ ※ ※ ※ ※ ※ ※ ※ ——
——楚京——
“齐国皇长子永嘉王宋瑞,于齐帝寿宴结束后,邀请彭城王李康入府,设宴款待,却不料宴上出了差池,永嘉王忽然暴毙身亡,永嘉王府将罪责推到了李康头上,并将其囚禁。”琦玉压着声音向平阳公主叙述。
“什么?”平阳公主转动眉眼,“萧怀玉呢。”
“事发时,萧怀玉并不在彭城王身侧。”琦玉回道,“但是事发之后,他带着人马闯进了永嘉王府。”
平阳公主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当真是关心则乱,这点事,李康难道不会自己辩解吗。”
第272章 齐之危
——齐国·建康——
萧怀玉闻讯之后,便带着人赶往了永嘉王府,永嘉王宋瑞,作为齐国的皇长子,身份尊贵,此事很快就惊动了齐国巡逻的禁军,永嘉王府也被府卫封锁,所有在府人员,一律被扣押。
“永嘉王府已下禁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守在门口的禁军将萧怀玉拦了下来。
“吾王是楚国公子,也是楚国派来的使臣,齐国就是这样对待使者的?”萧怀玉质问道。
“王府内出了命案,人命关天,就算是楚国的太子,也照样要被扣留。”禁军回道。
齐人阴险,多虚伪之徒,萧怀玉刚离开没多久,李康就出了事,其目的已经十分明了。
若真是永嘉王的死,那么足可说明齐国正在内斗,并且想要栽赃嫁祸。
而李康在永嘉王府内,受制于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那么,让我进去。”萧怀玉说道,“我是楚国的副使。”
“不行!”禁军直言拒绝道,“你当齐国的禁令是儿戏吗,你想进就进。”
齐国强盛,丝毫不将楚国放在眼里,没有国家带来的底气,作为使者前往他国时,便永远低人一等。
没多久,府内便传出了打斗声,这让萧怀玉变得紧张。
永嘉王宋瑞突然暴毙在宴席上,倒地之时,恰好是李康跟前,与之对饮。
仅是片刻,府内就被控制住了,李康携带的几个护卫也被府卫所擒。
意识到是圈套的李康,十分冷静的喊住左右,“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府上的家奴却在此时冲了过来,“楚国小人受死,为主君报仇!”
家奴拿着匕首,向李康刺去,李康躲闪,然礼服笨重,虽躲过一击,却也被划烂了衣袍,胳膊见了血。
而见此场景,永嘉王府的府卫竟不做阻拦,赶来的禁军也视而不见,李康的左右护卫见之,于是挣脱束缚,与家奴打斗了起来。
“王,他们好像不是普通的家奴。”左右护卫提醒道。
家奴们身手了得,竟能与李康的随行护卫不相上下。
“他们是冲我来的。”李康抱着受伤的胳膊,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永嘉王,“齐国…当真是足够心狠啊。”
护卫的出手,让这些以家奴身份做遮掩的杀手不再隐藏身手。
很快,李康带来的人逐渐不敌这些杀手,这是针对李康的一场伏杀。
但是主角,却并不是李康,而是真正的受害之人永嘉王宋瑞。
李康虽然知道齐国的内斗严重,诸皇子夺权,却不曾想到,竟然会有人敢在府中毒害。
“楚国贼子,拿命来!”
府中的打斗越来越激烈,萧怀玉不再犹豫,于是出手打伤了府前的禁军,但没有下死手,他带着几人强闯了进去。
果然与她猜想的一样,府中早早就安排好了杀手,而旁边的府卫,竟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发生,无动于衷。
她或因临沂公主,对齐生有悲悯之心,可齐国现在的做法,却坚定了她灭齐的想法。
见杀手们刀刀致命的手法,以及李康的受伤,萧怀玉也不再有所顾忌。
随着她的杀心渐起,局势逐渐扭转,杀手们再难近身李康,而一旁的府卫见状,为了洗脱嫌疑,便也开始装模作样的劝阻。
“小小的家奴,竟有这般身手?”萧怀玉掐住一名家奴的脖颈,连带着整个人被拽了起来,双脚离地。
经过训练的刺客,必然有着多种手段,即使喉间窒息,也要拼了命的刺杀。
然而萧怀玉太过了解这些行刺的手法了,近二十年的军旅,一步步登高,掌握权柄,却也为人忌惮,所经历的刺杀不计其数。
还不等家奴掏出暗器,萧怀玉便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将其拽到桌案上砸下。
整张桌子断裂,桌上的菜肴酒水撒了一地,家奴当场毙命,手中的暗器也滑落了出来。
“你们齐国王府的家奴,还兼任刺客之职吗?”萧怀玉拾起暗器,怒目说道。
府外的禁军追了进来,看到府内混乱的场面,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道:“楚使在我齐国境内行凶,这是想做什么?”
“行凶?”萧怀玉皱起眉头,“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到底是谁在行凶!”
“我王在齐国受伤,尔等,难道不需要给一个交代?”
“交代?”永嘉王府一个家奴从地上爬起来,“难道不是楚使先对我主动了手脚。”
“永嘉王的死,与我王有何干系!”萧怀玉回道。
“永嘉王正值盛年,身体一向健朗,因欣赏彭城王之才,所热情相邀,却在与之对饮之时,忽然身亡,这难道不是你们楚国的阴谋?”永嘉王府的领事宦官说道,“自古储君之选,立嫡立长,永嘉王乃齐国皇长子,楚国的野心,昭然若揭。”
“如果你们想出兵伐楚,大可不必如此煞费苦心。”萧怀玉直言道。
“笑话,我齐国要想攻楚,还用得着这样做吗,倒是你楚国,谋害我朝皇子,阴险至极。”
萧怀玉没有继续理会他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扯下一块衣布,替李康包扎好流血不止的胳膊。
“这是他们布下的圈套,你听到消息,就应该立即动身离开齐国的。”李康看着萧怀玉道。
“王在齐国,如果我逃了,不就真的说不清了吗。”萧怀玉回道。
“现在永嘉王的死,我们被困在齐国境内,齐国想要治我们的罪,有太多的方法了。”李康说道。
“只要大王能安然脱身,我便有办法自行逃出去。”萧怀玉压低声音道。
“你有不在场的证明,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李康回道,“我是楚国的皇子,但同时,我的妻子是燕国公主,齐国可能不惧怕楚国,但是燕楚若是联盟,他齐国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很快,永嘉王府消息便传到了齐帝耳中,在大寿之际,忽闻长子之死,齐帝雷霆震怒,并派了亲军前往永嘉王府。
王府府卫,建康禁卫,天子亲卫,等一众兵马将永嘉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由于萧怀玉的保护,刺客未能得手,而齐国朝中的正规军也只能将他们当做疑犯收押。
消息传开之后,齐国上下人心惶惶。
大司马侯毅带着一队人马,奉齐帝之命赶往了永嘉王府。
此时已至深夜,天色即将明亮,永嘉王的尸首就静静躺在庭院之中,侯毅带来了御医,勘验尸首。
然而永嘉王的死,就连太医也无法立即作出诊断,“大司马,永嘉王并非是受毒害,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恐怕要脱去衣物全身检查才可得知。”
“永嘉王身份尊贵,怎么能够裸.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侯毅说道,“眼下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查清,所以今日王府内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嫌疑。”
“彭城□□也是奉命行事。”侯毅又向李康拱手。
“事情没有查清之前,我会配合齐国的调查,但是副使在事发时,并不在王府内,且有临沂公主为证,还请大司马通融,放其离开。”李康请求道。
“左卫将军虽不在场,但他打伤了齐国的禁军,杀了永嘉王府的奴隶,罪责难逃。”侯毅回道,“恕侯毅无法答应这份请求。”
李康愣了一下,齐国的意图在此刻暴露,他们要的,恐怕并不只是李康,事情逐渐变得棘手了起来。
“带走。”侯毅一声令下。
萧怀玉深知,一但放下武器,进入齐国的牢狱,就会彻底任人宰割。
她知道侯毅对于齐国的重要性,于是趁侯毅没有防备,对他出了手。
作为一个从军中摸爬滚打上来的将门子弟,侯毅反应迅速,并没有让萧怀玉得逞。
但萧怀玉的身手,比他预料中的要敏捷,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高门出身的侯毅,对于萧怀玉,起初是并不在意的,直到这次交手后的落败。
他心中的傲骨,让他从心底就看不起这种底层出身的人,更何况,萧怀玉还与临沂公主走的近,这份傲气带来的大意让他败下了阵,当匕首抵在喉间时,他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萧怀玉,你要干什么?”侯毅的左右亲卫惊慌道。
“不要过来!”萧怀玉大声呵斥。
侯毅低估了她的实力与手腕,在他的认知与了解当中,萧怀玉从入伍到现在,不过才短短三年时间,所经历的战争,并没有多少,胜利也都不是偶然,“你想做什么?”
侯毅虽被她挟制,却依旧不卑不亢,“我是齐国的大司马,你这样做,无疑是在承认自己的罪行。”
“人是我伤的,也是我杀的,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永嘉王的死,与我王没有关系,她是楚国的皇子,也是燕国公主的驸马,我想齐国经过了一次战败后,应该还没有做好同时面对两国敌对的准备吧。”萧怀玉向众人说道,“给我备车马,让我王离开齐国,我自会跟你们回来。”
她的话,的确是齐国现在所顾虑的,李康的身份太过于特殊了。
在争执与对峙下,天色逐渐明亮,燕使如今还在齐国,永嘉王府出事后,燕使便向齐国询问了永宁公主驸马之事。
“这件事我不能做主。”侯毅说道。
“你的君主,会替你做主。”萧怀玉道,她命左右将侯毅的双手捆绑了起来。
她明白,现在的齐国,已然将她当做了最大的威胁,而不是李康。
从她挟制侯毅时,便有人将消息送进了建康宫,齐帝一夜未眠。
很快,宫中便来了人,带来的结果便是,齐帝同意了萧怀玉用自己换彭城王归楚。
“不过,吾皇还有一个条件,需要萧将军答应。”宦官又道。
第273章 替罪
“什么条件?”萧怀玉问道。
“永嘉王的死。”宦官沉下脸色,一脸阴险,“永嘉王的死,不能这样不清不楚,总要有人,来但这个罪责。”
齐国以放了彭城王李康为条件,让萧怀玉顶罪,好有理由铲除这个齐国将来的隐患。
这才是齐国最终的目的,永嘉王死于内斗与外因,而幕后之人,萧怀玉已经猜到是谁,能有这般迅速的执行力,恐怕还不只是一个人。
这是齐国内部之间的事,她即使是知道真相,也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身外他国,便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好。”萧怀玉一口应下。
宦官命人牵来了两匹马,齐国禁军放开了李康,萧怀玉将侯毅拽起,丢上了马背。
侯毅见势顿时紧张了起来,“我是齐国的大司马…”
“侯司马还怕人笑话不成。”萧怀玉冷笑一声,纵身一跳跨上了马背,“马车太慢了,只能委屈一下大司马。”
“萧怀玉,你!”侯毅咬牙。
为了尽快将李康送回楚国,萧怀玉选择了近道,并且去往的方向,是齐楚最近的边界。
马匹在小道上疾驰,而他们身后跟着大批弓箭手。
从清晨一直奔袭到黄昏,体力的消耗,早已到达了极限,但是萧怀玉却不敢停下来片刻。
直到来到齐楚交界,边境太守得知消息,也派出了兵马接应。
但比起齐国的早有准备,楚国的人马略显仓促与惊慌。
“将军请留步,再往前,齐国的箭,可不认人了。”宦官追上前看着萧怀玉提醒道。
萧怀玉于是在齐国境内止步,李康因为受伤,加上持续奔波,脸上的气色不太好,“我要回了楚国…你怎么办?”
“今日的结局,是从我踏入齐国开始的必然,想要我性命的,可不止有齐人。”萧怀玉道,“现在的楚国,更需要王,因此王不必忧虑于我。”
李康还想说什么,萧怀玉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走!”他扬鞭向李康坐下马匹狠狠抽去。
李康带着剩下的几个护卫回到了楚国边境,太守慌忙接驾。
“大王受惊了,我等不知大王在齐国遇险,救驾来迟,请大王降罪。”太守带着人马向李康请罪道。
李康看着齐国的方向,心情十分的复杂,“楚国若不能在我们手中成就一番大业,是必辜负将军舍命相救。”
※ ※ ※ ※ ※ ※ ※ ※ ——
——齐国——
“将军,齐国已经兑现了承诺,可以松手了吧。”宦官提醒道,身后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确定李康安全回到楚国后,萧怀玉这才将侯毅放下。
禁军们上前将侯毅手上的绳索解开,“大司马受惊了。”宦官向侯毅说道。
侯毅揉了揉手腕,看向萧怀玉时,目光寒冷,“给我拿下。”
萧怀玉并没有反抗,几个禁军上前将她擒住,侯毅走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颚。
“你倒是忠心,舍命救主,可是楚国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值得你如此?”侯毅道。
“楚人是怎样的,我比你清楚,而你们齐人,大司马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即便受制于人,萧怀玉眼里也没有丝毫的恐惧之色。
侯毅有些怒了,适才当着建康城中的百姓,被萧怀玉带出京,让他颜面扫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此时的齐国,已经改换了嘴脸,侯毅的态度,也与初次迎接使者时截然相反。
他从禁军手中夺过马鞭,心生报复,想拿她泄愤。
“大司马!”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禁军们纷纷让道,临沂公主的车架从人群中缓缓驶来。
宫人将她搀扶下马车,“不要伤他。”临沂公主走到侯毅的跟前说道。
“公主,此人必成齐国大患。”侯毅说道,“不如早早解决,以免有变。”
“他毕竟是楚国的将军,怎么能够不清不楚的死在齐国,陛下的意思是带回建康受审,你难道想让齐国背上骂名吗?”临沂公主问道。
侯毅眉头紧凑,临沂公主单独会见萧怀玉时,他便已心生不满,如今还千里迢迢追上来袒护。
“下官不敢。”侯毅低头。
“萧将军曾救过吾,大司马能否看在吾的薄面之上,就此罢手,将他安然送回建康。”临沂公主又道。
侯毅咬牙,将手中的马鞭丢回给了左右,“公主发话,毅,不敢不从。”
临沂公主又走到萧怀玉跟前,左右禁军松了手,她便亲自将萧怀玉从地上扶起,“将军的忠勇,临沂钦佩万分,但临沂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萧怀玉起身,面对临沂公主在自己即将面临羞辱之时的出手维护,心中感激万分,“我从前觉得自己是不幸的,无论是出身,还是所处的世道,但这一路走来,虽然历经坎坷与艰辛,却也受益良多,更重要的是,结识了你们。”
临沂公主顿了片刻,她从萧怀玉的眼里看到了所不曾看到过的真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在这个混战的悲凉时代,人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而待人以诚,便显得尤为珍贵。
“如果将军能够留在齐国,这一定是齐国最大的幸事,可是,真能留下来,那就不是将军了,将军一片赤诚,当遇明主。”临沂公主道。
侯毅就站在旁侧,看着二人亲密的举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始终想不明白,仅仅只是救命之恩,几面之缘,为何能让临沂公主如此大费周章,甚至是从建康城追出来,
“公主,时候不早了。”侯毅提醒道。
天色已经变得黯淡,临沂公主看向侯毅,“有劳大司马。”
※ ※ ※ ※ ※ ※ ※ ※ ——
——建康宫——
永嘉王宋瑞的死因,很快便查出来了,对于长子的死,齐帝眼里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悲伤。
“启禀陛下,永嘉王是受暗器所杀。”宦官将太医从永嘉王尸体上取出的银针奉上,“这样的身手,绝非一般人。”
齐帝看了一眼,眉目紧锁,能培养出这样的刺客,幕后之人,又岂能简单。
除了宗室,他再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陛下,耒阳王到了。”
耒阳王宋珙踏进殿内,脸色平静的,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臣,宋珙叩见陛下,陛下万年。”
齐帝沉默着没有说话,宋珙就这样一直跪在殿中。
许久之后,宋珙的腿脚已经麻木,于是便开口疑惑道:“陛下?”
齐帝命人将银针送到宋珙身前,宋珙不解,“臣不明白。”
“永嘉王是怎么死的?”齐帝质问道。
“兄长之死,臣也是今日才知道。”宋珙慌忙回道,“昨日寿宴,臣喝醉了酒,今日午时才醒。”
齐帝看了一眼身侧的宦官,宦官点头,昨日宋珙的确是在寿宴之上喝醉后就返回了王府。
“臣与长兄的确是有嫌隙,可是他是皇长子,臣纵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他的府邸动手脚。”宋珙又解释道。
齐帝拉着一张脸,显然不相信宋珙的回答,宋珙也并不惊慌,而是继续解释着,不管皇帝是否相信。
“建康城内,人人都知道臣与永嘉王的过节,臣若是在此时动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臣倒是听说过,永嘉王私下里的那些事。”宋珙又道,“不仅让皇族蒙羞,还与民间的百姓结怨不少。”
“够了!”齐帝斥道。
对于长子私下里做的那些事,皇帝自然清楚,但宋珙的嫌疑并没有就此洗脱。
宋珙心中也很清楚,这是铲除永嘉王宋瑞的唯一契机,他料定了皇帝会默许,甚至利用。
永嘉王的死没有声张,而是秘密查验,便证明了宋珙的猜想。
齐帝挥了挥手,“停掉你手中所有事务,没有朕的允许,再不得入朝议政。”
于去年入朝参政的宋珙愣了愣,他没有再继续辩解,而是顺从答应,“喏。”
永嘉王作为皇长子,是宋珙夺权路上的最大障碍,即便引起了皇帝的疑心与戒备,但仍是值得的。
宋珙离开建康宫后便换了一副嘴脸,“老东西,还想把所有的罪都推到我的身上?”
“大王是说,永嘉王府家奴对彭城王的行刺,是陛下安排的吗?”身侧跟随的心腹宦官惊讶道。
“你以为王府那么好安插人手?”宋珙眯眼道,“我要有这通天的本事,还会受制于老东西吗。”
“拿自己的儿子去换敌国一个将军…”宦官侍奉皇家多年,对这份狠心,感到无比的震惊,“这…”
“不,”宋珙却一口回绝,“他要换的,是齐国一统九州。”
“楚国一连死了几位老将,现在能用的人,还有几个,而像萧怀玉这样的奇才,天下纷争近百年之久,你见过几个。”宋珙又道,“怕是成王叔,年轻之时也不曾有此成就。”
“哦对了,成王叔在陛下的寿宴上所说的那句话,才是陛下起杀心的最关键吧。”
“否则,陛下又怎会特意嘱咐宋瑞招待楚使呢。”
【“萧将军之神勇,让我不禁想起了楚国一位故人。”
“赳赳武夫,公侯腹心,当年楚国的薛简老将军,年轻之时,怕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只要李康还在,平阳公主就是安全的。
萧怀玉保李康,也是在保平阳吧。
第274章 弃子
——楚国·章华宫——
楚国的使节队伍在齐国出事之后,平阳公主便安排了人手做应对。
然而在听到萧怀玉拿自己换彭城王李康归楚的消息时,平阳公主心中的火,便越来越大。
“彭城王已经回到了楚国,齐人将萧怀玉重新押回了建康,不过,在齐楚边境交接之时,还有一个人,也来了。”琦玉站在平阳公主身前小心翼翼的禀报道。
“宋清瑶是吧。”平阳公主脱口而出,连猜都不用猜,便知道是她。
“是。”琦玉点头,“萧怀玉将齐国大司马侯毅绑到齐国边境,侯毅感到被羞辱,便想报此仇,一洗前耻,是临沂公主出手阻止。”
齐国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平阳公主所猜想的一样。
平阳公主沉着气,手中紧握着茶杯,“她与宋清瑶可是生死之交,她们之间的纠缠…”旁侧的炉火烧得正盛,她的眉头不自觉的紧凑在了一起。
宋清瑶的前世是死局,但这一世的轨迹发生了改变,萧怀玉与宋清瑶之间的纠缠更加深了。
“谁能说得清,她们之间的这份情呢。”平阳公主又想起了前世,萧怀玉为临沂公主宋清瑶所做的一切,二人以挚友之名的相互信任,绝非一般的情谊。
“可是这二人所处,毕竟是敌对之国。”琦玉说道,“临沂公主就算能护得了他一时,也不可能为了他与整个国家为敌吧。”
“永嘉王府的案子,本与萧怀玉没有关系。”琦玉又道,“小人想不明白,他与李康…”
除了临沂公主之外,李康才是平阳公主最为生气的,她将茶杯重重砸在桌案上——砰!“她倒是图的畅快,想这样一死了之吗?”
琦玉听得平阳公主之言,眼里充满了震惊,跟随平阳公主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人心险恶,“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人吗,仕途正盛之时,舍弃一切,以命抵命。”
“你不是见到了?”平阳公主冷冷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琦玉听得了平阳公主的意思,于是便道:“公主,齐国的廷尉狱…”
“齐国又如何,这天底下的人都是一样的,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平阳公主道,“不管用什么代价。”
琦玉不敢反驳,于是按照平阳公主的吩咐,将安插在各地的心腹召集。
两名宦官,一名侍奉在前,另外一名则在外,作为眼线与暗桩传递与打探消息。
“公主,境心也回来了。”宦官鉴心带着另外一名宦官踏入殿内。
境心摘下头上的斗篷,露出了脸上的刀疤,“公主。”
“你们都知道了,吾要做什么,府库的银钱,任由你们支配,我就不信,重赏之下,没人敢做。”平阳公主道。
“公主赔上整个府库,救一个立场不明之人…这…”境心不理解的看着平阳公主,此次执行的地点,不在楚国,而是远超他们能力范围内的齐国,虽在齐国也有暗桩,但那毕竟是一个国家的朝廷。
平阳公主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一个眼神,几人便低下了头。
“公主,萧怀玉现在是齐国的要犯,并且牵扯到了齐国皇长子,齐国两个皇子都命丧于他手,如果我们将他劫走,恐怕会引起两国的矛盾,从而发生交战。”鉴心十分理智的向平阳公主陈述了利弊,按照他对平阳公主的理解,一向是以国为重,私情在后,“楚国刚刚历经了西南之战,又连失两位老将,这时候如果再与齐国开战…”
“开战又如何,齐国如此做法,迟早有一战。”平阳公主道,“他们之所以敢这样扣人,不就是算准了楚国的懦弱吗,这一战不打,楚国在齐国面前,就永远也抬不起头。”
“于齐国救人,凶险难料。”境心又道。
“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办法,活要见人,就算死了,也要把她的尸体带回来。”平阳公主厉声道。
两个宦官对视了一眼,“喏。”
“琦玉,把钥匙给他们。”平阳公主吩咐道。
琦玉掌管着平阳公主的私库的钥匙,里面积攒着平阳公主自离宫后,累积的所有钱财。
其中还包括,薛氏当年所留的一部分嫁妆,以及皇后郑氏为其添置的嫁妆。
两个宦官从殿内走出,境心整理了衣袍,拍了拍袖子,“将我从北边急匆匆喊回京城,就是为了这件事?”
境心拿着钥匙,很不理解道,“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会为了一个外男如此失控。”
“竟还要动用府库里的银钱,将手伸向齐国。”境心皱着眉头,“这个风险太大了,所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不计其数,将人救回来也就罢了,若是失手,竹篮打水一场空,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我瞧着那人,拿性命救彭城王,显然更近彭城王,公主这样做,究竟为何,公主又怎么会突然对男子有了兴趣。”境心百思不得其解,“兄长,你在公主跟前侍奉了那么久,你可知道?”
鉴心摇了摇头,“从去年开始,公主就像变了一个人,尤其是今年,为了那个萧怀玉,发了好一些疯,喏,你瞅一瞅眼前的凄凉之景。”他将目光挪至前方不远处正在修缮的宫殿。
“章华宫的火?”境心大为震惊。
“那天恰是陛下赐婚左卫将军,亲迎之日。”鉴心又道,“总不会,如此巧合吧。”
“公主这是中蛊了?”境心道,“那人我也见过,没觉得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出身一般,相貌平平。”
“谁知道呢。”鉴心摇了摇头,“公主的心思,一向是最难猜的,咱们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了。”
※ ※ ※ ※ ※ ——
几天后
——楚国朝堂——
萧怀玉被带回了建康,并押入了齐国的廷尉狱当中,等候案件的宣判。
永嘉王之死,引得齐国上下人心惶惶,百姓们议论纷纷,猜测着死因。
最终,齐国将永嘉王的死,扣在了楚国左卫将军萧怀玉的头上。
并将消息送往了楚国,楚国上下炸开了锅,很显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桩冤假错案。
楚皇并没有表态,但朝中的反声一片,尤其是军中,萧怀玉帐下的左卫军,多是一直跟随她的旧部。
彭城王李康回到楚国之后,将事情的真相呈于朝堂,引起了楚国朝廷的愤怒。
“齐国永嘉王身亡之时,左卫将军根本就不在场,齐国以莫须有的罪名,欲加害我朝大将,楚国怎能忍耐?”
“齐人阴险,定是想借此机会,一挫我朝精锐。”
“左卫将军是楚国的功臣,如此在齐国受害,楚国岂能坐视不理。”
许多武将纷纷站出来说话,李康便将详细经过说了出来。
“我虽不知永嘉王的死因,但此时,与左卫将军绝无关系,并且当夜齐国的太医前来勘验尸首时,并未公开死因。”李康向齐使说道,“现在却一纸罪书,说是左卫将军害死了永嘉王,证据何在呢?”
“对,杀人要讲究证据!”群臣纷纷附和。
齐使面对楚国上下的质疑,却不慌不慌,“陛下,如果外臣有凶手的亲口招供与画押呢。”
齐使将竹简拿出,交由楚国的宦官转呈皇帝。
“这是凶手亲笔所写,对综上所述罪行,供认不讳。”齐使说道。
群臣听后纷纷震惊,齐使紧接着又道:“齐国为何处置左卫将军,外臣想,彭城王应该最是清楚。”
“左卫将军,是替彭城王留在齐国的。”齐使又道。
文武百官纷纷看向李康,“四大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康并没有因为使者的话而惊慌,“齐国想要栽赃陷害我朝的忠良,当然有无数的理由可以编纂,不管是我,还是左卫将军,你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笑话,齐国乃是大国,难道会用一个皇子的性命来换一个草莽出身的武将?”齐使的眼里充满了轻蔑。
“齐使这是什么意思?”楚国太尉曹寅忍不下去了。
齐使昂首挺胸,“齐国派外臣入楚,并不是来征求意见的,而是告知。”
朝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如果楚国不同意,那么就只能兵戎相见。”齐使似威胁一般说道,“我齐国皇长子的死,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听到开战,朝中的声音便越来越小了,包括武将集团,他们最是清楚现在国家的情况。
皇帝看着不知真伪的招供,“齐国既然已经调查清楚,楚国…”
他紧皱着眉头,强压心中怒火,作为帝王,这是皇帝感到最为耻辱的一次,“没有意见。”
“但齐国要许诺,十年之盟,不得有毁。”
群臣愕然,但也无人敢言语,齐使心中暗笑,并虚伪的拱手道:“陛下圣明。”
※ ※ ※ ※ ※ ※ ※ ※
楚太康五年,深秋
——齐国——
半月之后,楚国左卫将军萧怀玉以杀害齐国皇子,并伤禁卫军数十,判处极刑,又因楚国将军的身份,改判秋后处斩。
即将入冬,齐国的气候逐渐干燥,永嘉王府的风波过后,齐国增加了城防的军队,对于建康城百姓的出入管控也更加严了。
然而即使如此,建康城仍旧出现了意外。
“军械库走水了!”
第275章 劫狱
——齐国——
九月下旬,月亏,建康城狂风大作,军械库建在建康城的第二道城墙内,与闹市只有一墙之隔,然周围却漆黑一片。
是夜,闹市之中喧嚣一片,而军械库却冷冷清清,入冬的寒风刺骨,值守的士兵不禁抱怨。
“今天的人,怎么少了一些,这才刚入夜。”
“校尉定然带着他们又去喝花酒了,就留我们这几个还在苦苦看守。”
“人家是名门贵公子,有身份的人,能和咱们这种人比吗。”
就在他们抱怨,一名军官带着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来到了军械库。
“都过来,上头给的犒赏。”
男人们提着食盒,抱着酒坛,香味很快就将所有值守的士兵都吸引了过来。
“大家值夜辛苦,近来建康城内不太平,吃完之后,都打起精神,万不可松懈,尤其是晚上。”
“喏。”士兵们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
军官又将照明的炉火抬到了空旷的地方,士兵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送菜的伙计,替他们将酒斟满,见他们吃得高兴,于是对视了一眼。
几碗烈酒下肚,士兵们一个个面红耳赤,“这年头,生得不好,就要像我们一样,兢兢业业,也只能当一辈子的兵,哪儿像那些公子呀,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节节高升,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人家是来历练的,哪能和我们这种讨生计的人相提并论。”
“也是。”
就在他们喝得微醺,忘我之时,军械库突然遭了火。
而且随着建康城内的狂风,火势一下便大了起来,值守的士兵们反应过来后,再也顾不上手里的酒了。
“走水了,走水了,军械库走水了。”
有的士兵已经喝得半醉,继续喝着碗里的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走水了!”同僚大声喊道,“完了,完了,要完了呀。”
“让我喝完。”士兵兵醉醺醺的回道。
同僚生气的打翻了他手中的碗,“脑袋都要不保了,你还能喝得下酒?”
“脑袋?”士兵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在啊。”
“罢了,你继续喝吧。”满脸着急的同僚,遂召集了其他人提水救火。
然而火势蔓延得实在太快,仅仅只靠军械库剩余的那点防守兵力,根本来不及扑救。
军械库就在闹市不远的地方,虽隔着城墙,但狂风还是将这漫天的火星带进了闹市之中。
齐国的屋舍,多用木材所建造,加上如今干燥的气候,火势迅速扩散。
原本的闹市,变成了灾难的火海,整座建康城都乱成了一片。
——廷尉狱——
军械库处在略偏僻之地,而廷尉也在附近,军械库失火后,齐国朝廷调动了禁军以及就近的官兵帮忙灭火,廷尉也去了一部分人,看守便没那么严格了。
“几位军爷辛苦。”几个男子来到了廷尉狱,并向狱卒塞了几块金饼。
见到金子之后,狱卒们两万放光,并暗自窃喜没有被安排去救火。
“军爷通融一下。”男子提着食盒。
几个狱卒收起金子,“进去吧,不能太久。”
几个男人连连道谢,“多谢军爷。”
“等等。”其中一个狱卒警惕的将他们拦下,“你们要探望什么人?”
提前打听过的几人,顺口说出了一个名字,“我们几个是他的同胞兄弟,自家兄弟犯了罪,我们这几个哥哥,也总要来看上一看。”
狱卒们对视了一眼,随后将他们放了进去,“去吧。”
几人进入牢狱中后,便直奔关押死囚的最深处,然而他们转了半圈,几乎将牢狱翻遍,都没有找到萧怀玉被关押的地点。
——建康·地牢——
建康作为齐国的京城,廷尉下辖的牢狱负责审理京官的案件,而京县地牢,则处置底层百姓。
自萧怀玉被定罪后,便被齐国朝廷暗中转移至京县地牢。
这里面关押的都是底层的死囚,无论是环境,还是看守,比起廷尉都大不如。
狱中阴暗一片,就连灯都没有几盏,刚走几步,便有几只老鼠跑出。
一名黑衣人摸着黑,潜入了牢狱当中,狱中的看守虽然一共没有几人,但狱外仍有官兵在把守着,并且每个牢房门都上了锁。
黑衣人只用一根铁丝,便将各个死囚的牢房门打开了,“建康城已乱作一团,你们可以趁乱逃离。”
这些都是被定了秋后处斩的死囚,死期将近,如今突然有一线生机摆在眼前,自然要抓住机会。
除了几个胆小犹豫的,其他犯了命案的囚犯,发了疯似的向外逃离。
而黑衣人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他们,狱中的动静,让最里面的值守都赶了出来,她避开这些值守,来到了牢狱最深处,将牢门打开。
“走!”
正在休息的萧怀玉,被吵闹声惊醒,她看着入走入狱中的身影。
“你…”
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被一把拽了起来,“跟我走。”
黑衣人蒙着面,整个人也被黑袍裹住,萧怀玉被她拉了出来,趁着牢狱中的混乱,以及建康城的大火逃出。
作为齐国现在最为重要的要犯,狱卒们镇压逃犯时,还是一眼就发现了萧怀玉。
于是将所有本在镇压混乱的人手全部调来捉拿萧怀玉。
“他是朝廷钦犯,绝不能让他跑了。”
黑衣人拔出腰间的剑,与狱卒展开了搏杀,他似早有准备,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并带着萧怀玉拐进了巷中。
建康城内的屋舍错落,房屋之间行成了夹道,宛如迷宫一样。
对萧怀玉的看守,关乎着他们的性命,所以才会对二人穷追不舍,一直逼至巷中,发生巷战。
狱卒手中有袖箭,趁二人打斗时,对萧怀玉使用了此暗器,黑衣人拽住萧怀玉往后一拉。
短箭偏差的从黑衣人胳膊上划过,留下了一道伤口,萧怀玉呆愣了片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她受伤。
“还愣着做什么?”黑衣人呵斥道。
萧怀玉很快反应过来,动手解决了前面几个挡路的狱卒,跟随黑衣人翻过一户人家围墙,来到了另外一处巷子,将狱卒们甩开。
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口,“上车!”黑衣人不分轻重的推了她一把。
从被劫出牢狱,萧怀玉一直是处于被动的状态,她回头看着黑衣人,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
“犹豫什么,今夜会死很多人,你在不走,他们就白死了。”黑衣人训斥道。
萧怀玉不敢再犹豫,于是上了马车,接应的车夫穿着普通的便服,“驾!”
黑衣人看了一眼后,便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萧怀玉坐在车厢内,还在回想黑衣人的身影,由于夜色实在太暗,整个过程又十分匆忙短暂,所以她看的并没有很仔细,但总觉得黑袍之下,会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而潜入廷尉狱中救人的几个穿常服的男子,便没有县狱这般顺利。了。
齐国为了防止有变,早早就做了准备,死囚牢中关押的只是替身,待他们进入牢狱,察觉到不对劲时,狱门已被关上。
“就知道楚国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一个天纵奇才。”
几人对视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自戕于狱中,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查询的物品。
齐国官兵们冲入内抢救不及,“怎么就死了?”探过鼻息后,万分晦气道。
“这些都是死士,看来是有备而来。”
※ ※ ※ ※ ※ ※ ※ ※
——建康城东门——
接应萧怀玉的马车并未走西门,而是向反方向的东城门。
大火在城西,因此东城门还算宁静,一场大火,让建康城夜禁的鼓声都推迟了。
城门虽未完全关闭,但是值守的城门郎已禁止百姓出入。
“宵禁时间,不得出入城池。”士兵将马车拦住。
“禁鼓不曾响,为何不让出入?”车夫理论道。
“你没看到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吗?”士兵不耐烦的回道。
“鼓声为制,乃天子之令,我只知以鼓声为号,不知道什么时辰。”车夫又道。
士兵们拿不定主意,于是看向统领的城门郎,城门郎遂问道:“那就按例查行。”
几个士兵将马车围了起来,似要搜查马车以及车内的人。
“让车上的人下来吧。”城门郎。
“只怕你们没有这个资格,让车内的主子屈尊下来。”车夫恐吓道。
马车的样式极为普通,城门郎不信邪的亲自走上前掀开了车帘。
直见他双眼一瞪,满脸惊恐,没有丝毫犹豫的跪了下去。
※ ※ ※ ※ ※ ※ ※ ※ ——
半刻钟前
马车在城西的路上停了下来,原因是有人拦路。
“何人?”车夫警惕的问道。
“车内的故人。”拦路的是女子,头戴帷帽,立于夜色之下。
萧怀玉听得熟悉的声音,当即从车内爬出,车中备了一身衣物,已将她的旧衣裳更换。
即使人来人往,也没有人注意,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即便隔着纱帘,她也一眼认出来了,“清瑶。”
“山高路远,这最后一程,就让清瑶护送吧。”临沂公主对视着萧怀玉回道。
第276章 入楚
“公主!”城门郎大惊失色。
并心慌的跪地求饶,“末将不知是公主车驾,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今日回山,怎么,城门开着,连吾都不让过了?”临沂公主问道。
城门郎作为小官,自然不敢招惹皇族,便也没有仔细看车内的情况。
“快快快。”城门郎向身后的士卒示意。
作为唯一一个,参与到了国家决策当中的公主,临沂在齐国的地位举足轻重。
很快,马车便得到了放行,车夫扬鞭将马车驶出建康城。
萧怀玉就藏于车板之下,离城门有一段距离后,临沂公主开口道:“将军可以出来了。”
萧怀玉从车座底下爬出,并向临沂公主道谢,“多谢公主相救。”
“临沂也只是还将军的恩情罢了。”临沂公主道。
“恩情这两个字位,从公主口中说出,未免太生疏了。”萧怀玉回道。
二人同坐在车厢内,临沂公主撇向车窗外,“上次,与将军这般同乘,已是两年之前了吧。”
马车颠簸,萧怀玉点了点头,“公主还在马车上,送了我一本兵书,我读了很久,才认全那上边的字,说起来,还要感激公主,我第一次获得勋爵,便是因为此书。”
“这么说来,将军能有今天,临沂也是帮了大忙的。”临沂公主笑着回道。
“公主对于怀玉,有传道解惑之恩。”萧怀玉道。
“这份恩,临沂可不敢领。”
临沂公主看了看天色,估算着路程,脸上的喜色渐渐淡下。
马车行至山脚的分叉路口被叫停,一辆没有挂灯笼的马车从漆黑的夜色中走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临沂公主闭眼说道。
萧怀玉沉默了片刻,她看了一眼临沂公主,深知此一别,她们便再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坐下来闲谈。
“公主放走了我,齐国那边…”萧怀玉犹豫道。
“将军不说,谁又知道,是我做的呢。”临沂公主道。
“公主应该知道,放我离开的后果。”萧怀玉又道。
“齐楚的矛盾,本就已经到了非战不可的地步,我说过,多一个你,和少一个我,都影响不了天下的大势,命运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临沂公主又道,“知道命运,不甘于结局,只有挣扎过,才能少些遗憾。”
“看到有这么多的人在努力,我便知道,这个天下终会变成我们所期盼的样子,不管我是否能看到,至少,我已经看到了希望。”临沂走下马车,看着漆黑夜色中,那仅剩的几颗繁星。
萤火的光芒,十分微弱,但在黑暗中,却十分耀眼。
萧怀玉跟在她的身后,她看着临沂公主的背影,仿佛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身在不同国家,敌对的矛盾,是她们之间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国家没有成为我们之间的遗憾,我希望战争也不会让我失去你这位挚友。”萧怀玉站在临沂公主的身后说道。
这次如果萧怀玉从齐国逃离,齐国上下必定气愤不已,利用皇子的死亡,来铲除敌国的威胁,这样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
然而最后不但没有铲除威胁,军械库还失了火,齐国必然会将萧怀玉的失踪与军械库的火所关联,从而又推到楚国头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国极有可能直接发动战争。
“你是楚人,我是齐人,终有一天,你我会在对面相遇,但不管战争的结局是什么,对于清瑶而言,二郎永远是二郎。”临沂公主回道。
“残酷的战争,与冰冷的武器可以杀死我和你,但却斩不断,你我之间的情分。”临沂公主又道,“我希望,也恳求,当初向二郎所提的,二郎能够答应我。”
“齐楚,会变成一家,清瑶所期盼的那些,我一定办道。”萧怀玉回道。
“该启程了,齐国西境,自将军入齐,戒备便比以往严了,往燕楚交界离齐,会好一些。”临沂公主又提醒道。
“多谢公主提醒。”萧怀玉回道。
临沂公主登上了马车,如第一次在楚国离别时,她向萧怀玉微微福身,“人生聚散无常,望将军,珍重。”
“珍重。”萧怀玉拱手。
此地并非官道,也不是通往楚国之路,为了躲避搜查,车夫饶了一大圈。
而临沂公主就好像猜到了路线一般,提前做好了准备。
待临沂公主离开后,车夫并没有继续驾车行驶,他将缰绳递到了萧怀玉的手中,并指着一条小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前方自有接应之人。”
萧怀玉愣了一下,“你不与我一同离开?”
车夫摇了摇头,“我可以告诉你,前来接应你的,是平阳公主的人马,我只能送你到这儿。”
说罢,他便消失于夜色之中,临沂公主走后,萧怀玉没有敢再停留。
今夜齐国建康城的火,不知有多少人要命丧火海,之后又有多少人,会因为此事发动的战争而殒命。
按照车夫的指示,萧怀玉顺着小路找到了接应的人马。
两个中年男人,穿着齐国的衣裳,见马车过来,并没有立即现身。
“什么人?”有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萧怀玉跳下马车,按照车夫的话回道:“建康城着火了。”
二人牵着几匹马从黑夜中走出,他们上下打量,确定了是萧怀玉,“怎么就你一个人?”
萧怀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狱中救她,与接应的,并不是同一个指使。
现在,她才反应过来黑衣人的话,今夜为了救她,会有很多人死亡,这些人并不是止齐国丧生火海的,而是前来救他的那些楚人。
齐国大费周章扣下她,岂能不做防备。
见萧怀玉没有说话,二人沉默了片刻,营救之人没有同时出来,恐怕此时已经凶多吉少。
“走吧。”二人将马车上的车厢卸下,“跟我们来。”
“齐国的西边戒备森严,能出去吗?”萧怀玉看着二人问道。
“不往齐国西境走。”接应的人回道,“往燕国方向,所有的人和事,都已经打点好了,你只需要跟我们走便是。”
三匹马疾驰在齐国西部蜿蜒曲折的小路人,经过整整一夜奔袭,翻山越岭,终于在第二日日出前离开了齐国。
※ ※ ※ ※ ※ ——
楚太康五年,十月冬
——楚国——
楚国的东北方向,与齐燕两国相邻,抵达楚国后,几人才敢慢下脚步喘气。
“走这边吧,今夜换防,这条官道不能走了。”
然而回到楚国,她们所走的路,也并非是官道,因为萧怀玉的身份,是由楚皇亲自点头的齐国要犯,如今从齐国逃回楚国,必然不能抛头露面。
然而不光不能走官道,还要避开楚国边防的搜查。
作为一个刚刚国家立下平定之功的武将,回到自己的国家,却依旧要偷偷摸摸,萧怀玉心中苦涩不堪。
“到了。”二人将萧怀玉带进了一个村落。
“公主,人救回来了。”穿便服的宦官看到熟悉的人影后,推门通报道。
“不是说那边出事了吗?”平阳公主道。
“为了防止有人截狱,齐国提前做了准备,我们虽有预料,但还是…”宦官低下头。
平阳公主脸色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人能救出来,他们的死,就没有白费。”平阳公主道。
“让她进来吧,你们都出去。”平阳公主又吩咐道。
“喏。”
宦官鉴心与琦玉双双离开,“公主在里面等你。”
萧怀玉跟随着上了一间木楼,恰与出来的二人打了照面。
众人的脸色并不好,因为萧怀玉,她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安插在齐国的众多眼线与暗桩暴露。
萧怀玉有这犹豫,直到琦玉催促,“还愣着做什么?”
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提步踏入木屋。
“就为了救他?”镜心难以理解道,“培养死士所需,不计其数,为了这一个人,昨夜死了数十人,齐国发了疯似的在全城搜捕我们的人。”
“公主为了灭齐所做的努力,一夜之间…”镜心语塞。
“好了。”
“也许在公主心里,这一个人,可抵万马千军呢。”
※ ※ ※ ※ ※ ※ ※ ※ ——
萧怀玉走进屋内,平阳公主就站在靠后山的窗前,背对着她。
萧怀玉思索了半天想要说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便也只是以臣子之礼,“公主。”
平阳公主转过身,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便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
赶了整整一夜的路,萧怀玉的脸上布满了沧桑,这一记耳光,让她呆住。
“你作为臣子,保护李康,甚至用自己去换李康,这并没有什么错。”平阳公主解释道,“这一巴掌不是为李康,而是我。”
“你用自己救她,这是你的事,但现在,你是我救出来的,所以,这是我向你讨还的。”平阳公主又道。
萧怀玉说不出话来,她明白平阳公主这次为了救她,所付出的代价。
“我是楚国的弃子,我还能活着回来吗?”萧怀玉问道,“齐人,楚人,都想要我的命。”
她的话里充满了苦涩与无奈,“这些尔虞我诈…”
“我受够了。”
第277章 齐国的怒火
萧怀玉的话,让平阳公主呆愣了片刻,“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争取,不向上爬,你会一直处在这种环境当中,任人摆布。”
“死亡是你的解脱,可你这样,对得起那些在意你的,牵挂你的人吗?”平阳公主又道。
“公主以为,这些,我没有想过吗?”萧怀玉回道,“公主即便亲眼见过,也始终无法感同身受,便也不会明白,没有力量的人,挣扎都是徒劳。”
“没有公主,我走不到那个位置。”萧怀玉又道,“这世间的因果,早就注定,这条命,权当是还公主的扶持之恩。”
听到萧怀玉的话,平阳公主的脸色便黯了下来,不管她如何靠近,她们中间却总隔着什么,这样的生疏,让她十分不满,“你听清楚了,我不需要你还什么。”
“我的确是在背后帮衬于你,但是楚国能灭齐燕,是因为你。”平阳公主道,“国与家从来就分不开,任何东西都是相互的。”
“相互…”萧怀玉苦笑一声,“公主耗费了那么多,将我从齐国带回来,可我仍然是罪犯之身,齐国岂能善罢甘休,而楚国…”她忽然语塞,似有苦说不出。
“齐国不会知道是谁劫走了你,而楚国,也不可能找到你。”平阳公主道。
“公主就不怕挑起两国的战争?”萧怀玉问道,“到时候,又有多少生灵涂炭。”
“生灵涂炭,大将军也会说这种话吗?”平阳公主道。
曾令九州闻风丧胆的人屠将军,手上早已沾染满了鲜血。
“齐楚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平阳公主又道。
“公主。”琦玉走到门口,轻轻喊道。
“什么事?”平阳公主问道。
“齐国那边…”琦玉踏入屋内,走到平阳公主身侧小声嘀咕了一阵。
只见平阳公主冷下了脸色,并看了一眼萧怀玉。
虽然琦玉所说的,与她的猜测没有相差多少,但她的心中,仍是十分不快的。
“我派去齐国接应你的人,全部殒命在齐国的廷尉狱当中,那么…”平阳公主看着萧怀玉说道,眼里充满了疑惑,“你是怎么出来?”
“救你的人,并不是我的人马,可是接应之人,的确又是我的安排。”平阳公主又道,“你不在廷尉狱,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救出牢狱的?”
某些人和事,超出了平阳公主的掌控,对于未知的威胁,她不敢松懈。
“我不知道是谁。”萧怀玉摇头道,“我原先以为,是公主的人马,可后来…他将马鞭给了我,并指了一条路,我才明白过来。”
“齐国的火,是在宵禁前所放,那个时候,城门虽然未闭,但已经不允许百姓出入了,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将你在黑夜中带出建康城。”
所有的营救计划与逃离路线,平阳公主都已经安排好,打点妥当。
利用金钱,打通了齐国一些颇有权势的上层。
面对平阳公主的质问,萧怀玉眼神闪躲。
“是临沂,对吧。”平阳公主挑眉道,“她出现了。”
萧怀玉没有说话,似是默认。
“果然是她。”平阳公主不悦道,“知道为什么,你们都活在痛苦之中吗?”
“你们都太过于重情。”平阳公主又道,“她是齐国的公主,齐国费尽心思将你扣下是为了什么。”
“公主以为,我的存在,能影响九州的局面吗?”萧怀玉问道。
“这是临沂对你说的是吗,不管楚国有没有你,最后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平阳公主一眼看穿了萧怀玉的想法,“但是凡是都有因果,道家不讲因果,而遵天道。”
“以她的聪慧,一定知道结局,但还是亲手将你放离了齐国,这不是顺应天道,这是私情。”平阳公主又道,“也是你的因果,你不顾一切的救下她,也换来了,她冒险放你离开。”
“萧将军与敌国公主之间的情谊,还真是可歌可泣呢。”平阳公主盯着萧怀玉,换了一种语气,眼神迷离,“不知道,将来伐齐之时,将军可会念旧情,放过齐国。”
面对平阳公主的讽刺,萧怀玉回道:“这里哪里有什么将军,我不过是齐国的要犯,楚国的弃徒罢了。”
“这只是暂时的。”平阳公主昂首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这个国家,包括国家的君王,对你的亏欠,日后,我都会一点一点的讨还。”
“但是这段时间,你哪儿也不能去。”平阳公主又道。
门口就站着几个随行的护卫,“公主这是…以保护的名义,再行囚禁吗。”萧怀玉看向平阳公主道。
“你如果觉得这是囚禁的话,那就是吧。”平阳公主道,“现在在楚国,只有我这里是最安全的,你应该明白。”
还不等萧怀玉说话,平阳公主便将人马喊了进来,“境心。”
宦官踏入屋内,弓腰叉手道:“公主。”
“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平阳公主看着萧怀玉,向宦官提醒道。
“小人明白,朝廷绝对不会发现将军的行踪的。”宦官向平阳公主保证道。
“萧将军,委屈您换上衣物。”宦官将准备的一身衣裳拿到萧怀玉跟前,“为避开嫌疑,将军只能与我们同往,而不能与公主同行。”
“去哪儿?”萧怀玉看了一眼平阳公主。
“楚京。”宦官回道。
“回楚京?”萧怀玉再次看向平阳公主。
“我把你救回来,就绝不会再送出去。”平阳公主道,“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抢走你。”
“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 ※ ※ ※ ※ ※ ※ ※
——齐国——
“陛下,京县牢狱发生暴乱,楚国左卫将军萧怀玉…趁乱逃了。”上奏的官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廷尉狱中的那几个试图劫狱的男子,也都没了气息。”
本就身体欠佳的齐帝听后,怒火攻心,差点晕厥了过去。
“连个人都看不好,你们究竟,都是干什么吃的?”齐帝大怒道,并抬手掀翻了桌子,“为了这个人,朕增派了禁军,调动了廷尉,还将人转移了关押地点,为什么还是出了岔子。”
齐帝有些懊悔,自己没有早点下手,而是等到楚国的答复。
“陛下,军械库的火,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怎会如此巧合呢,军械库刚着火,廷尉狱与京城县狱就双双暴乱,恐怕这两件事,是一个幕后主使。”侯毅向齐帝提醒道。
“萧怀玉是楚国的武将,此事恐怕是楚人所为。”有大臣说道。
齐帝站在翻倒的桌子前,双手插在腰间,强压怒火,“人,我就不说了,军械库,军械库…”
齐帝抬起手,指着侯毅,“军械库啊,禁军镇守的军械库,竟能让贼人溜进去放火,说出来,朕都替你们丢人!”
“齐国立足九州,已有上百年,如今,竟然被人踩到头上来了。”齐帝又看向几个重臣,“不管是不是楚国所为,建康城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你们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今日他们能烧我齐国的军械库,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将要犯救走,那么他日是不是就要火烧建康宫,将朕劫走呢?”
群臣惊愕,纷纷跪伏,“陛下息怒。”
“朕是心痛啊!”齐帝捂着心脏缓缓坐下,他将手搭在一只腿上,轻轻喘了几口气,“军械库与廷尉及县狱之事的纰漏,足可见我齐国的朝廷…”
齐帝突然语塞,齐国朝廷怎么样,他这个君主最是清楚。
“查!”齐帝抬起一只手,“里里外外,都给我查,这个朝廷,也该洗一洗了。”
“陛下,军械库的火定然是楚国为了劫狱所做。”有大臣向齐帝说道。
“这是楚国做的,难道朕不知道吗?”齐帝怒目说道,“但是,楚国的人马,为什么会出现在齐国,又为什么,能在你们的眼底,做出这些事情来?”
群臣埋头,不敢直面君王之怒,齐帝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楚国也要给齐国一个交代。”
“如果楚国,不将人交出来,那么…”齐帝眉头紧皱。“齐国,必然伐楚。”
※ ※ ※ ※ ※ ——
两天后
楚太康五年十月冬,齐国建康城军械库走水,廷尉与京县两狱同时发生暴乱,齐国要犯,楚左卫将军萧怀玉与暴乱之中不知所踪。
齐帝盛怒,派出使臣前往楚国。
——楚国——
“吾皇说了,楚国若是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并将要犯萧怀玉交出,那么齐国必定发兵伐楚。”齐国使者站在楚国朝堂上,将齐帝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楚皇。
楚皇听到消息,脸上充满了震惊之色,“萧怀玉在齐国失踪了?”
“萧怀玉是楚国的大将,此事,陛下就不要装糊涂了吧。”齐使挑眉道。
“齐使是觉得,此事,是朕做的?”继上一次齐国强压后,楚皇对于齐国的态度逐渐不满。
“外臣只希望,陛下能给齐国一个解释。”齐使回道,“否则,齐国的大军,必然压境。”
第278章 楚皇的决定
——齐国——
竹林木屋右侧的山顶,可俯瞰整座建康城,与绕城的秦淮河。
两个女子站在夜色之下,看着天上仅剩的几颗星辰。
“命星,越来越亮了,轨迹也越来越短。”坤道看着星空说道,“这是你将她放走所致,很多事,要提前了。”
临沂公主站在冬日的寒风中,“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在齐国受诬陷而死,这种手段无法改变结局,却又太过卑劣,但是于国家而言,我的确是有罪。”
“你背负的太沉重了。”坤道侧头看了一眼临沂,“清瑶,国家的存亡,不会因为个人,即便是君主,也不能够完全掌控时局。”
“这是我的命数。”临沂公主道,“没有这个身份,也就没有这些事,我无法遇见她,更无法救下她,我用这个身份,还了我私情。”
“接下,我会留下来偿还。”
坤道长叹了一口气,“我只怕,你不好在陛下哪儿解释。”
※ ※ ※ ※ ※ ——
——齐国·建康宫——
经过一番严查,齐帝得知了那天夜里,临沂公主曾从建康东门出城,于是便派人将其接回了宫中。
“陛下,临沂公主到了。”
临沂公主踏入殿内,但并没有穿着命妇的礼服,齐帝侧靠在榻上,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临沂,见过陛下。”临沂公主向齐帝行礼道。
“军械库失火的那天晚上,你离开了建康?”齐帝看着临沂公主问道。
“是。”临沂公主点头,“师兄回到了齐国。”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应该知道吧?”齐帝缓缓起身,眼神始终盯着临沂公主。
“临沂知道。”临沂公主点头。
“城门郎与监门卫所上报你离京的时辰,恰是军械库着火不久之后。”齐帝疑心重重的看着临沂公主,“听说,侯毅将萧怀玉带回建康时,你曾跟着一起去了,不光如此,朕寿诞之时,你与之单独在秦淮河见了面,还是你主动相邀。”
“是。”临沂公主没有否认。
“此前,你作为齐使入楚,也曾与之有过不少交集,你与萧怀玉之间的情分…”齐帝忽然眯起双眼,“让朕不得不怀疑。”
“陛下觉得,是临沂放走了萧将军吗?”临沂公主反问道。
“萧将军?”齐帝挑眉,“他杀了你的兄长,傻了你的弟弟,他是齐国的罪人。”
“九郎的死,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桀骜,至于长兄,长兄的死因,恐怕陛下心里最是清楚。”临沂公主道,“齐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够了!”齐帝盛怒,并抬手扇了临沂公主一巴掌。
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还记得自己是齐国公主这个身份吗?”齐帝怒瞪着临沂公主。
“陛下。”侯毅听见动静,着急的闯了进来。
临沂公主看着齐帝,“临沂从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
“陛下。”侯毅走上前,“公主从东门离开,乃是回山,萧怀玉的失踪,乃是臣责任之失,与公主并没有关系。”
“谁让你进来的!”皇帝朝侯毅怒吼道,“谁允许你多嘴,插手我宋家之事。”
侯毅吓得屈膝跪了下来,临沂公主是齐帝之女,而他虽受齐帝器重,却也始终只是个外臣。
“如果这次,楚国不肯将人交出来,那么齐楚这一战,”齐帝冷漠的看向侯毅,“你如果打输了。”
“臣如果输了,提头来见君王,以死谢罪。”侯毅叩首道。
※ ※ ※ ※ ※ ※ ※ ※ ——
——楚国——
楚国在朝堂上的力争与答复,使齐国有所不满,齐帝遂集数十万兵马,由大司马侯毅为主帅,陈兵边境。
楚皇得知齐国陈兵备战,顿时心慌了起来,于是便下令在全国搜查。
最后将可疑的人选,落在了平阳公主身上。
“陛下。”贾舟踏入勤政殿,小心翼翼的说道,“平阳公主说…身体不适,不想…入宫。”
皇帝放下手中的锁事,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自他执政以来,还从未有人敢拒绝天子召见。
“她不过来,你们就不会绑过来吗?”皇帝怒呵道。
“王桢。”皇帝又向殿外喊道,“带着人去章华宫,如果她还不愿意,便给朕绑进宫来。”
“喏。”
如此,平阳公主在皇帝强硬的态度下才进了宫。
“陛下,平阳公主到了。”王桢踏入殿内奏道。
“让她进来。”皇帝负手站在一张羊皮地图前,抬头仔细端详。
平阳公主踏入殿内,看着皇帝的背影,她竟连礼都没有行。
皇帝转过身,对于平阳公主的态度很是不满,“看来,是朕太娇纵你了,连礼仪规矩都忘了吗?”
平阳公主回瞪着皇帝,十分不情愿的行了礼,“陛下。”
因为齐国的逼迫,皇帝心中始终被压抑,而平阳公主的做法,无疑是在煽风点火。
“朕看你的气色,好的很。”皇帝冷言冷语道。
“陛下的脸色,倒是看着,不太好。”平阳公主回道。
皇帝紧紧锁着眉头,“你知道朕召你来的原因。”
“齐国建康距离楚京,千里之遥,平阳在楚国,那火,怎会烧到齐国去呢。”平阳公主回道,“齐国丢了人,就跑到楚国来质问,试问,证据呢?”
“没有证据,如何能说明,是我楚国做的。”
“齐国已经陈兵于楚国之东,还需要证据吗?”皇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齐国连原因都没有弄清楚,便集结军队压境,这就说明,他们更想开战,而建康城的火,是为了出兵寻找的借口。”平阳公主回道,“陛下的委曲求全,换不来齐国的仁德与理解。”
“战争还未开始,未战先怯,这才是齐国敢如此蛮横无理,并用出兵要挟楚国的原因。”平阳公主又道。“楚国有燕国相邻,何以怕齐国?”
“你以为战争是儿戏吗?”皇帝说道,“争强好胜,一味斗勇,最终遭受的苦难,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你知不知道,安州一战,死了多少人。”
“陛下也会考虑楚国的百姓?”平阳公主的话里带着讽刺,“陛下不愿战,齐国就会收手吗?”
“齐国真正的目的,是吞并燕楚,我们越是怯懦,便越会受到打压。”
皇帝听着平阳公主的话,“所以,萧怀玉真的在你手中?”
“没有。”平阳公主毫不犹豫的回道。
“欺君是死罪。”皇帝又道,因为他不愿开启战争,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并且楚国连续征战,国力损耗尚未恢复,真要与齐国打起来,必然吃亏。
而安州之战,恰好是碰到了齐国的内斗,否则楚国现在恐怕已经丢失了半壁江山。
“平阳!”皇帝再次重重喊道,“你有没有想过,与齐国交战,如果楚国败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战事还未起,陛下怎么就开始言败了。”平阳公主道,“齐国强盛,难道就一定会赢吗,就如安州之战,齐国陈兵边境,楚国匆忙应对,最后是楚国胜了。”
“安州之战,是柱国大将军尚在之时,现在你告诉我,还有何人可以领兵?”皇帝问道。
皇帝似乎想用此事来套平阳公主的话,“朝中将领这么多,是陛下不肯启用罢了。”
“这件事,真的与你没有关系?”对于平阳公主,皇帝似乎不再相信。
平阳遂冷笑了一声,说道:“陛下一直在怀疑我,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齐国故意为之,其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借口开战,毕竟,楚国刚刚经历了西南之战,又接连损失了两名大将,此时伐楚,无疑是最佳。”
“齐国怎么会拿军械库这种事情来当做借口呢。”楚皇回道。
“军械库的火,是陛下亲眼所见吗?”平阳公主又问,“恐怕,陛下也只是听得传闻,与齐使的话吧。”
“更何况,齐国为了留下我楚国的将领,不惜拿皇子的性命做局,如此手段,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呢。”
皇帝听着平阳公主的分析,竟真的开始怀疑起齐国了。
“齐国…”皇帝挪动脚步,缓缓走到地图前,齐楚燕三国的疆域紧紧挨在一起,其中,齐国的最大,几乎占据了九州的整个东方。
“这场战争,非打不可吗?”皇帝背着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老态。
边境这些年虽不太宁静,却也并不是那种大规模的战争,除了安州那一次,那一战,皇帝几乎夜夜失眠,并做好了西逃的准备。
坐拥权力,便时刻害怕失去权力,比起称雄天下的荣耀,他更难以接受失败成为亡国奴。
偏安一隅,做个守成之主,安稳度过这一生,这便是他心中所想。
“一味的退缩,只会助长齐国的气焰,陛下难道甘愿这样,一辈子抬不起头?”平阳公主刺激道,“与齐国的战争,总是要打的,楚国何不也借此机会,与齐国,对上一对。”
皇帝回过头,朝堂之上,齐国使者咄咄逼人的态度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齐国欺人太甚,朕…就算是玉石俱焚,也必然拉着齐国一同陪葬!”
第279章 战火
然而等平阳公主离去后,皇帝脸色突然变换,“王桢。”
“陛下。”王桢上前叉手道。
“派人盯紧章华宫,继续搜查。”皇帝吩咐道。
“喏。”王桢弓腰。
“陛下是觉得,左卫将军现在在平阳公主手中吗?”一旁的贾舟小心翼翼问道。
“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她说的,齐国自导自演,还有一个,则是除了她,没有人敢在齐国如此。”皇帝道。
“军械库…”贾舟低下头,“这可是手眼通天的本事,公主在楚国或许能够仗着身份如此,可是齐国。”
贾舟轻轻抬眼,“况且齐国现在已经大军压境,就算陛下找到左卫将军,将其交出去,齐国就会收手吗?”
“就像公主说的,齐国或许只是想寻找一个借口,趁楚之危。”贾舟又道。
皇帝听后,只觉头大,“可是,楚国现在,连个领兵之人都没有,拿什么与齐国对抗呢?”
“年轻的将领当中,有不少佼佼者。”贾舟回道。
“他们资历太浅,并且没有单独领兵的经验,这样的战争,关乎国家存亡,朕绝不可能,将国家的命运存亡,交到他们手中。”皇帝极为不信任道。
“若说资历,右卫将军倒是可以领兵…可就是…”贾舟挑眉。
“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殿外传来了嘈杂的争执声,“齐国简直是欺人太甚。”
“陛下,是曹太尉。”门口的宦官匆匆禀报道。
皇帝挥了挥,曹寅踏入殿内,“陛下,臣愿请命,领兵抗齐。”
“齐国如今都已经陈兵边境,说明早有准备,我楚国岂能还受他的鸟气!”曹寅直爽的说道。
“太尉为国之心,朕心甚慰,然而太尉已近古稀之年,又有腿伤,朕实在不忍。”皇帝看着曹寅说道。
“陛下,臣的腿伤早就好了,别看臣一把年纪,真要动起武来,那些个年轻力壮的娃娃,还真不一定能够比得过臣。”曹寅向皇帝自荐道,“陛下如果不信,可以喊人,试上一试。”
“陛下。”曹寅看出了皇帝的担忧,于是又说道,“臣知道,陛下心中也有凌云之志,奈何受限于此四方城之中,面对齐国的欺压,陛下心中,也一定郁郁,陛下之所以忍下这口气,是不愿生灵涂炭,也是苦恼于,楚国的时局。”
“臣明白陛下所虑,臣一把老骨头了,侍奉了楚国几代君王,世受天恩,如今想为陛下再做最后一件事。”曹寅忽然跪下来,诚恳的看着皇帝。
皇帝为曹寅这份真诚所打动,同时也感慨万分,“于国难之际,老太尉与范丞相,总会在朕的身边宽慰,朕自登基以来,这一路磕磕绊绊,身边真正能信任的人没有几个,曹公这一番话,倒叫朕羞愧。”
说罢,皇帝扶起曹寅,因为怯懦的性格,他渴望安宁,然而作为君主,又岂能不想开疆扩土,成就万世之功呢。
“陛下不必羞愧。”曹寅反过来安慰道,“各国的情况不同,陛下所虑,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臣虽老了,可是带兵的经验,与战场上的应对,眼下,再没有人比臣更合适了。”曹寅又道。
“曹公既然都这样说了,朕又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曹寅是先帝朝的大将,与薛简同辈,并称楚国双壁,只是当年薛简后来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让人忘记了楚国还有一个曹寅。
※ ※ ※ ※ ※ ※ ※ ※ -
——楚京——
平阳公主的车架从宫城出,随后便走近路拐进了一处巷子。
而巷口出来的马车有两辆,一辆往章华宫,还有一辆则向相反的反正。
躲在暗处的跟踪者,跟随车架去往了章华宫,宫人搀扶着平阳公主从车架走下,入了章华宫。
而另外一辆马车,则在楚京一家妓院停下,车内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翩翩公子。
“公主,都已经查探过了,没有人跟来。”随从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
平阳公主换了一身男装,改头换面,颇有贵公子之态。
就连路过的女子,也不禁停下脚步多瞧上一眼。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薛郎都吹来了。”出来赢客的是个中年女子,浓妆艳抹。
“岚姨。”平阳公主看了女子一眼。
女子笑盈盈的回道:“雅间早就给您预备着呢。”随后却将平阳公主带到了后院。
这里是院中女子们的居所,外人无法进入。
“薛郎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竟要关在这种地方?”岚姨看着平阳公主问道。
“一个很重要的故人。”平阳公主回道,“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这里最安全了,这些时日,还要托你照顾她,她对我很重要,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薛郎言重了,这里的姐妹,哪个没有受过您的恩惠呢。”岚姨回道。
说罢,她便跟随岚姨进入了她的楼阁,只见她转动花瓶,墙边的书柜忽然向旁侧挪动,一个小小的暗阁呈现在眼前。
暗阁内有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岚姨提了一盏灯。
“我自己去吧。”平阳公主道,“正好也有些话要与她说。”
岚姨将灯递给了平阳公主,“他来到这也有些日子了,还不曾听他开过口。”
“被关在这种地方,她不说话,也是正常的。”平阳公主回道,“不过很快,就能出去了。”
说罢,平阳公主提灯走下了阶梯,岚姨遂将暗阁关上,恢复原状。
地牢内十分阴暗,而萧怀玉就被关押在这种地方,于她而言,都一样是囚笼。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里每日都有人入内来送吃食,虽然只有一次,但也好过在齐国饥饿度日。
听到脚步声,萧怀玉坐在踏上慢慢睁开双眼,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向她靠近的身影,如黑夜中的引路人,手中提着明灯。
即便穿着男装,但这个身影,萧怀玉永远不会忘记与认错。
随着步步逼近,萧怀玉看清楚了平阳公主的装束,如玉一般的君子,洁白无瑕。
“公主来到这里,就不怕暴露囚禁我之事吗。”萧怀玉开口说道。
平阳公主将灯放在桌子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萧怀玉不解。
“脂粉味儿,你难道闻不出来?”平阳公主又道。
“在军中待久了,分辨不出来。”萧怀玉说道。
“是吗,”平阳公主故意靠近,并俯下身,“那现在呢?”
平阳公主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这也是她记忆中的气息,此生难忘。
“你失踪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想知道家中的情况?”平阳公主在她耳侧小声说道。
整个地牢阴暗无比,仅靠一盏灯火支撑,二人的身影贴得如此之近,萧怀玉的心,也砰砰直跳。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流光,“怀凝?”
“不,是顾氏,你的结发妻。”平阳公主道。
※ ※ ※ ※ ※ ——
——左卫将军萧怀玉宅——
自萧怀玉的消息从齐国传出后,宅中便一片死寂,萧母整日以泪洗面,与萧父争吵不断。
只有萧怀凝一直在为兄长奔走,前往军营求助萧怀玉的曾经的同僚与旧部,才有后来众多武将为萧怀玉请命,然而却收效甚微。
万念俱灰之时,顾氏一直陪在其身侧开导,而今齐国再传消息,萧怀玉于齐国失踪,反倒是让萧怀凝松了一口气。
“顾姐姐。”萧怀凝来到顾氏的房间,敲了半天门没有动静,于是便推门而入。
房间是空的,她走到床头,将自己绣的香囊放在了枕侧。
随后在她床头看到了一个小罐子,并且有着独特的味道,于是在好奇的驱使下,打开了罐子,发现是一些药粉。
“阿凝。”一道呼唤声自门口传来。
将萧怀凝吓了一跳,手中的罐子脱落,药粉撒了一地,她慌忙道歉并蹲下去收拾,“顾姐姐,我刚刚…”
“罐子碎了,不要拿手碰。”顾氏上前制止了萧怀凝。
手在触碰的一瞬间,萧怀凝下意识的缩了回去,“顾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闻到了特别的味道,和你身上的很像,就很好奇。”
“只是一些金疮药。”顾白薇解释道。
“金疮药?”萧怀凝紧张了起来,“你受伤了吗?”
顾白薇摇了摇头,“不是我,是那些营中的将士。”
“所以这几天,顾姐姐是去军营了?”萧怀凝又问道。
“是,我们的力量太弱,你兄长的事,只能通过军中那些与他有旧的将军去打听。”顾白薇回道,“但其实,是谁做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能够将手伸到齐国,并牵挂着她的,恐怕整个楚国,也没有几个人。”
“是…平阳公主吗…”萧怀凝心中也清楚,她看着顾氏有些失落的眼神。
“你想寻找你兄长的下落吗?”顾白薇突然问道,“平阳公主一定知道她在哪儿。”
萧怀凝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她的眼里印着担忧,“我能去找平阳公主吗?”
但很快,萧怀凝就收回了自己的话,“眼下齐国和楚国都在寻找兄长,如果她真的在平阳公主哪儿,那么我去找平阳公主,便会暴露兄长的行踪,我不能那样做。”
“齐楚即将再次开战,平阳公主救她,也只是为了利用。”顾白薇道,
第280章 枕边妻
——楚京——
萧怀玉抬起头,看着平阳公主的双眼,“我与她,并未礼成,何来的结发妻。”
“可在世人眼里,你们早已是夫妻。”平阳公主道,“怎么,萧将军敢做,却不敢认吗?”
萧怀玉撇过头去,“在生死面前,这种名分之事,都不值得一提。”
“可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平阳公主问道,“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么她与李康很有可能认识,说不定,她二人还有所勾连,毕竟李康的生母,是梁王侧妃的妹妹。”
“这个事情,你应该知道。”平阳公主又道。
“公主来到这种地方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事吗?”萧怀玉反问道。
“不,我是来带你离开的。”平阳公主道,“齐楚一定会开战,即便皇帝真的找到了你,也不会再将你送去楚国了。”
“公主费尽心思救我回来,真正的目的,还是这个吧。”萧怀玉再次看向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被她的话激怒,于是便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襟,“我要你安然,同时,我也要这天下。”
萧怀玉闭上眼,思索了许久,随后缓缓开口道:“我会把天下,送到公主手中,权当是,还公主的救命之恩。”
※ ※ ※ ※ ※ ※ ※ ※ ——
西楚太康五年冬,十月,齐楚交涉未果,楚国的态度,引怒于齐,齐国遂集二十万兵马向楚国发动进攻。
楚国只得以太尉曹寅为将,挂帅出征,应对齐国的进攻,齐强楚弱,楚国只得坚守城池。
战争刚刚打响时,楚国在曹寅时带领下,守住了齐国猛烈的攻势。
然而至深冬,天寒地冻,楚国的粮草未能供应及时,将士食不果腹,甚至还有饿死,齐国便趁机发动进攻。
恰又逢曹寅旧疾复发,于交战中,身中流矢,为部下所救。
齐国趁机占领了东境,安州沦陷,曹寅欲以自刎献国,为左右所劝,收拢残兵死守安水。
楚皇闻讯,惊恐不已,整个朝中也都惶惶不安,东境丢失,意味着,齐国的大军离楚京,不足千里。
此时的皇帝,因恐惧齐军压境,便开始召集心腹,准备西逃入蜀,并已安排人马前往蜀中做接应。
也正是在此时,楚皇得知了萧怀玉的确是回到了楚国的消息。
于是便命禁军围困章华宫,逼迫平阳公主交出萧怀玉。
想通过交出萧怀玉,让齐国收兵,然而禁军刚至章华宫,彭城王李康便带着文武百官入宫劝谏。
——勤政殿——
殿前跪满了臣子,其中大多是萧怀玉在军中的部将,还有一些则是真正忧国忧民的忠义之臣。
“齐国欲并三国之心,昭然若揭,如今他们已破楚国东境,又怎么可能在此时因为一个人而停战。”李康上疏劝阻,向皇帝力陈利弊,“如今最要紧的是前线的战事,曹太尉在前线身负重伤,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陛下在此时交人,已无法改变战争的结果与齐国的进军,反而会折损自己的羽翼。”
“齐国已经答应了,只要交人,便会停止进攻,交人,还有一丝希望,不交…难道等着齐国的大军逼入楚京吗?”面对李康的逼迫,皇帝拉着一张苍白的脸,今日的结局,让他懊悔当初所做。
“陛下是否想过,齐国为何要费尽心思将左卫将军留下,甚至用一个皇子的死作为借口。”见劝不动,李康便换了一种说法,“那是因为齐国知道楚国一连失去了几位大将,而左卫将军这位后起之秀,无疑是齐国在攻楚之上,最大的阻碍,齐国将左卫将军视作威胁,这也就说明了,齐国也认可左卫将军的能力。”
“臣出使齐国时,在齐帝的寿宴上,齐国大将宋成远还曾当众称赞过左卫将军,称其为,当世之薛简。”李康又道。
群臣为李康的话所惊,因为宋成远,在楚国,也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名字,齐国神将,九州无人不知。
能得齐国神将的肯定与称赞,可见萧怀玉的不一般,加上齐国为了铲除她,所做的一系列事情,足可证明,齐国对她的忌惮。
“薛将军当年何其神勇。”群臣议论纷纷,“那可是将齐燕打得连连败退的大将军啊。”
“听闻当年楚国,就是因为有薛简将军,一度成为齐楚燕三国中最为强盛的大国。”
“宋成远竟然将左卫将军,比作薛简大将军,难怪齐国会煞费苦心的留人。”
“若他真有薛简将军之才,那么楚国就有救了。”
李康的一番话,也说动了原本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大臣。
然而曹寅的失败,让皇帝十分恐惧与懊悔,当时与齐国那坚决的态度。
“齐国的军队,马上就要进入荆楚之地,楚国现在,还有胜算吗?”皇帝忧虑道,并充满了不信任,“难道就凭借他一个人,可以扭转现在的局势?”
“战火已经烧到了荆楚,如果陛下是齐帝,会因为一个外臣,而放弃此次大好的机会吗?”李康反问,“齐国阴险狡诈,即便陛下将萧怀玉送至齐国,他们也会想其他借口继续出兵。”
“如今,唯有尝试,兴许可以绝境逢生,可陛下如果连尝试都不肯…”李康语塞,“请陛下三思,重整旗鼓,力抗齐国。”
“请陛下三思。”群臣纷纷附和。
皇帝看着以李康为首的众臣,眼里充满了对李康的忌惮,甚至在想,留在齐国的,为什么不是李康。
比起外姓臣子,自己这个儿子带给他的威胁要更多。
怯懦的皇帝,不愿面对疆土丢失的罪过,更害怕楚京沦陷,这样的结局,是他所不能接受,也无法承受的。
面对群臣的逼迫,他看向李康,突然有了一个计划,“朕可以答应你,不将人交至齐国。”
“四郎,三郎已疯,你现在才是楚国的皇长子,朕你命你留守楚京,如果齐国的大军,攻破了楚京,那么你…便自行下去,与列祖列宗谢罪。”皇帝阴冷道。
李康抬起头,满眼惊愕,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仍旧想要西逃,并把这个烂摊子推到了他的头上。
不过,这对于李康而言,还算是一件好事,皇帝不愿背负亡国的骂名,而李康,则是不愿看着楚国葬送在此,想要奋力一搏。
如今皇帝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推辞,“齐国不可能踏平楚国,楚国,一定会迎来转机,浴火重生。”
皇帝挥了挥手,群臣散去,然而西逃之事,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陛下刚刚的意思,是要抛弃楚京城的万民,西逃入蜀吗?”
“听说早已经派人前往蜀中准备好了接驾的事宜。”
“东境都丢了,齐国一但渡河,楚京危矣。”
“早该预料的,自上一次大战后,楚燕战乱不停,只有齐国最为安稳,他们自然要抓紧这个机会。”
“下分分崩离析已久,终归是要一统,就看哪国更能凝聚人心了。”
“如今的楚国…”有大臣边走边摇头。
“齐国虽强,却不一定能够成功,楚国如今虽弱,然根基尚在,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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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华宫——
禁军将章华宫团团围住,而领命的禁军将领,正是圣眷正浓的郭鸿麟。
郭鸿麟并没有直接派兵强闯,而只是将章华宫围了起来。
直到宫中传来消息,皇帝改变了主意,“奉陛下旨意,请左卫将军返回宅邸,听候朝廷的调令。”
楚皇又下了一道圣旨,替萧怀玉平反了齐国所按的罪名,但是仍然圈禁于宅中。
皇帝改变了主意之后,平阳公主才将萧怀玉交出。
“公主。”郭鸿麟对于平阳公主很是恭敬,“陛下旨意,萧将军只用返回宅邸,不用再去齐国了,身上的罪名,陛下也下诏为之洗清。”
“李康的动作还真是快。”平阳公主道,“这就说通了陛下,更改主意。”
“边关战事吃紧,萧将军的能力有目共睹,陛下也是清楚的。”郭鸿麟从旁道。
萧怀玉十分厌恶于他,听到这种违心的话,更是皱起了眉头。
平阳公主看着萧怀玉,于是近前一步,再次凑到她的身侧,“朝廷的调令,很快就会来,萧将军可莫忘了,枕边妻。”
萧怀玉眉头深皱,回了一句,“我的枕边妻,我当然不会忘记,公主。”
反应过来的平阳公主愣了一下。
“萧将军,请。”郭鸿麟亲自为其牵来了一匹马。
“不必劳烦郭将军。”萧怀玉一把夺过马鞭。
“驾!”
※ ※ ※ ※ ※ ※ ※ ※
——萧宅——
郭鸿麟带着人马,将萧怀玉送回了宅邸,“朝廷的调令,应该就在这几日,将军可以早做准备,末将就不叨扰将军与妻儿团聚了。”
萧怀玉没有理会郭鸿,下马入了家门。
宅中的人,听见动静后纷纷走出,见萧怀玉回来,无不震惊。
“兄长?”
只有顾白薇显得很淡定,就好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没事。”萧怀玉安抚着妹妹,最后目光落到了顾氏身上。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顾氏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