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
长史陈平安排的宅子远离皇城,赵希言回去后沐浴更衣,如平常一样穿戴好衣裳后才让侍女入内。
官宦从燕春阁回来,静立在房门口,“世子。”
“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赵希言问道。
“回世子,小人已将赏赐送达花魁手中,世子的话小人也转告说与她听了。”官宦回道。
“花魁反应如何?”赵希言又问。
“花魁并未拒绝世子的赏赐,只是不曾喜悦,听到世子的话后,似有忧伤之情露出。”官宦回道。
赵希言听后轻轻挥手示意,官宦退下,长史走上前,“世子,进宫的车马已经备好。”
赵希言伸了伸懒腰,“走吧。”
“世子不先用了早膳么,”长史道,“昨夜一夜未睡,入宫也不急于这一会儿。”
“今天的日子,宫中应该没有早朝吧,”赵希言问道,“如此的话,宫中的早膳岂不比民间的好吃?”
“燕王府的厨子是殿下从京城带去的,曾是宫中的御厨,因为王妃喜欢他做的菜,可世子连王府中的膳食都不喜,怎的想起了去宫中用早膳?”长史不解道。
“知道陛下三子中,汉王为何比他两个哥哥更自在吗?”赵希言反问。
长史摇头,“臣不知。”
赵希言负手走出,“因为有的时候做个不问世事的吃货,比做国家的亲王要开心快乐的多。”
“世子是觉得,做国家的勋爵燕王府的世子不好吗?”长史出身孤苦,曾因没有身份与地位而饱受世人白眼,因此他极不明白燕王世子的想法。
“不,”赵希言否决,“是做大明的勋爵与皇帝的臣子不好。”
长史将赵希言扶上马车,“世子小心。”
“驾!”
太阳初升,马车迎着朝阳向皇城驶去,逢冬日年关五军巡查城防。
赵希言的马车陌生,便被京卫拦下,带兵的巡防的是中军都督王振。
王振侍先帝与皇帝两朝,为朝廷的肱骨之臣与燕王及其王府长史是旧相识。
“这不是陈长史么?”王振骑马靠近问道,“王世子也在?”
“世子入宫朝见陛下,王都督有何贵干?”陈平昂首道。
“年关将近,马上便是大朝会,各国使臣与地方使臣皆已抵达京师,为确保圣驾安全,吾自然是护卫圣驾的。”王振道,“世子虽贵为王子,但同样也是陛下的臣,所以不会例外。”
“王都督巡查京城护卫圣驾,是忠心之举,可这里是京城的大街上,不是宫城门也不是皇城门,王都督这样做岂不太打燕王府的脸了吧?”陈平与王振各侍其主,先帝朝时便针锋相对,如今王振成了皇帝心腹,手握五军都督府其一。
听见口角纷争,赵希言从车内躬腰走出,腰间佩禁步,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抱拳笑道:“王都督,久仰都督大名,先前一直在北平府,听先生说过都督与父王一同上过战场,王都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国朝第一功臣。”
中军都督挺直腰杆骑在马上,鹰眼盯着燕王世子,四处打量,“昨日见世子便觉得有其父风范,非同凡响,没有想到今日又如此凑巧在这儿碰到了世子,”说罢,王振便朝其拱手,旋即又朝紫禁城方向抬手抱拳,“驾在大内,又逢朝会,鱼龙混杂,下官职责所在,还请世子莫要见怪。”
赵希言笑眯眯的点头道,“我知道的,毕竟天子的安危是诸事之最重。”
王振见世子的态度,旋即挥手撤下了围困的士兵,赵希言见之又道:“王都督治军严明,方有京师今日的安宁。”
“京师的安宁乃陛下与群臣同心协力之功,下官听闻燕王殿下的镇北军与从前相比又厉害了不少,塞外的铁骑无不降服与恐惧,不知道与朝廷的五军都督府相比,战力如何。”王振摸着花白的胡须道。
“藩国的军队是为陛下镇守边塞所用,而五军都督府是朝廷与地方的守卫军,二者怎可相比。”赵希言不想与其计较输赢便打圆场道。
王振听后又审视了一番燕王世子,旋即扯了扯缰绳让道,“既然世子要入宫谢恩,就请先行吧。”
赵希言坐回车内,陈平与王振相顾冷了一眼,旋即驾车离去。
王振捋着胡须目视车架离开,“爹爹。”
远处驶进的马车上传来一道女子的呼唤声,王振刚回头,喊话的丫头便已经从车上跳下。
这一跳便给一直严肃冷漠的王振吓坏,“你这丫头,说了多少次了要走□□,姑娘家家,成何体统。”
王氏将手背在身后扭动着细腰,“哎呀爹爹,女儿从马背上下来习惯了嘛,况且车架就这么高。”
王振下马舒了一口气,满目慈祥道,“你怎么过来了?”
“陪娘去了鸡鸣寺,刚好路过,娘让我来问今夜父亲可回家么,父亲都有好些日子没回去了。”女子有些埋怨的问道。
王振摇头,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如今是冬日,朝廷事务繁忙,爹爹走不开,等一有空闲一定抽身回家。”
“您每次都这样说,”王氏捏着双手突然一个机灵道,“那这次冬猎,爹爹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冬猎是朝会之后朝廷用来招待诸国使臣的,你一个姑娘去干什么?”王振道。
“姑娘怎么了,那二哥的武功还没有我好呢,凭什么哥哥们都可以去,我就不能,”王氏拉着父亲的衣袖,“女儿想去看看嘛,爹。”
王振不答,王振二子,老来才得一女,因此万般疼爱。
“爹爹不说话,我就当是答应了。”王氏高兴道。
望着平日里宠溺惯了的宝贝女儿,王振有些无奈,拒绝道:“为父可没答应。”
“为什么呀,那哥哥们都可以去。”王氏松开父亲的衣袖用力一甩,扭头嘟囔着嘴埋怨道。
“你的两位兄长都在军中供职,负责陛下的安危,冬猎自然是要陪驾。”王振走近一步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听话。”
王振旋即招呼了一声,“刘参军。”
“都督。”下属闻唤走上前。
“劳烦你将小女送回京郊的王府。”王振道。
参军瞧了一眼王氏,拱手道,“下官一定将都督的令爱安全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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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轱辘轱辘——
长史驾着车马,“世子的性子在北平府可不是如此,如今到了京城还磨平了些。”
赵希言靠在车内闭目,“北平府是自己家,即便再放肆也不过是爹娘的一顿打骂,这儿可不一样,”说罢,赵希言抬手掀开车帘,每隔不远便有巡防的京卫,“一句话没说好,也许命就丢了。”
“刚刚的王振还是老样子,胜负心极强,世子不与他计较也剩了一个麻烦。”长史道。
“王振,曾听父亲提及过,能出任五军都督府之一的中军府都督,必然是深得皇帝信任。”赵希言道。
“他是先帝时期的老臣,皇帝为太子时,他便为太子少傅,是太子的老师,也多亏了他,皇帝才能顺利继位,”长史解释给世子听道,“另外,他还是汉王的生母淑妃王氏的异母兄长,汉王的舅舅。”
“汉王…”赵希言低下头陷入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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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皇帝召见了刚入宫谢恩的燕王世子,正巧逢视膳问安的几位皇子与公主,以及皇后及诞有子嗣的后妃。
得帝后吩咐,赵希言也入座席间,旁侧还有一张摆满膳食却无人的空座。
“安阳呢?”李皇后见空座便询问道。
“安阳公主还未起,宫人催促也不愿意起来,说是身体不适。”官宦回道。
李皇后听后,“庄妃,安阳身子不适么?”
庄妃起身回道:“陛下,皇后殿下恕罪,安阳她被惯坏了,臣妾这就去…”
“不必了。”皇帝抬手,“安阳还小,让她多睡儿吧。”
“是。”
于是众人再次坐下,官宦们将膳食一一上齐。
汉王端坐在椅子上,问道对面的燕王世子,“言弟昨夜过得如何?”
“昨夜?”赵希言楞道。
“能听着书瑶姑娘的曲声入眠,定然是睡得极好的吧,”汉王道,“我也喜欢书瑶姑娘的琴声,曾听过几回,深觉比宫中的乐师…”
“昭儿,”王淑妃脸色异常,“不得无礼。”
“哦。”汉王只好闭嘴。
皇帝喝着碗里的粥,又夹了一块伴粥的菜入嘴,默不作声。
“希言。”见气氛僵硬,皇帝又不做声,李皇后便开口唤道。
“殿下。”赵希言起身。
“坐着就好,一家人用膳不必如此拘谨,”李皇后道,“京城的膳食可还吃得习惯?”
赵希言点点头,“王府里有从应天带去的厨子。”
李皇后慈祥的笑了笑,“汉王。”
“臣在。”汉王抬头回道。
“京城之中应没有人比你更熟了,这次你弟弟来了,多带他出去逛逛,好尽地主之谊。”皇后道。
“是。”
吃的差不多的皇帝将筷子放下,接过官宦递来的绢布擦了擦嘴,起身道:“今年大朝设有冬猎,尔等为皇室子孙,当要在诸胡面前争一口气,勤加练习。”
众人随皇帝起身,弯腰拱手齐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