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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番外三(前世)2

    乡下干活不像城里上班有周末,一般,一个月能休息一两天,这是在不忙的时候,农忙时就别想了,地里的活计可不等人。

    这批新知青运气好,赶上了这个月的休息日,在连着干了半个多月的活后。

    这天晚上,熄灯后,大家难得没有立即入睡。

    闲聊几句,聊到各自家里的事,刘娜说她爸是厂长,大家惊讶:“那你怎么还下乡了?”

    那可是厂长,怎么着也能安排好自个儿闺女吧?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呗!”刘娜愤愤,“我哥是长子,继姐有后妈为她打算,就剩下我,爹不疼娘不爱。”

    他们家已经有两个人没下乡,她爸为了不让人说嘴,大义凛然地替她申请下乡,哼,就知道为了自己,谁还管她的死活?

    大家觉得看着不太像,整个知青点就她的手头最宽裕,天天粗粮吃不下去,就拿饼干垫肚子,还带了那么多行李。

    刘娜撇嘴,道:“那是因为我后妈要在我爸面前装好人,我不要白不要。”

    “你的东西都是你后妈准备的?”

    “嗯。”

    周亚男道:“难怪呢!”看着都是好东西,其实都是面子光,不实用。

    之前刘娜收拾行李的时候,她们看见了,好几条布拉吉,好看是好看,可谁干活穿裙子啊?

    在一个陌生地方,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可不是一件好事。“我哪儿知道啊?她说下乡之后,回去不方便,把我平时喜欢的衣服都给我带上。”

    “又让她糊弄了!”刘娜生气,“明天我就去公社打电话哭穷,让家里给我寄钱寄物,凭什么他们在家里享福,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罪?”

    大家口头支持她,家里靠不上,她自己就多打算呗。

    其他人又问孟秋:“你呢?”

    孟秋道:“我家没那么复杂。我哥有工作,我和我姐今年刚好到了下乡的年纪。”

    “你姐也下乡了?”

    孟秋顿了顿:“……没有。”

    其他人没有再多问了,两个女儿,一个下乡,一个没下,显而易见的事了。十个手指头有长短,况且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张凤兰道:“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山呢。”

    第二天早晨,不上工,大家还是早早地起了。这该死的生物钟。

    前两天接连下了两场雨,雨后蘑菇多,今天上山的人不少,一拨一拨的。

    知青们吃完早饭,赶紧出发,今天休息,时间宽裕,他们打算往深山里走一走,尽量多扒拉点东西回来。

    男同志也一起,大家结伴而行。

    陈国强一边走一边道:“虽然说是深山,其实只是相对外面来说,里头还有好几座山呢,这一片没什么危险。”

    “听本地的社员说,早些年,山上还有过野猪,当地的民兵组织人手上山除害。现在早没了,顶多就是一些野鸡野兔,要是真碰上了,咱们还能加个餐!”

    说得大家都笑了。

    徐国良捧场道:“那敢情好!”

    深山里东西就是比外面丰富。

    “杏子!”

    大家先发现了一棵杏子树, 黄澄澄的杏子挂满了枝头。

    这玩意儿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也能甜甜嘴儿啊。

    拿下!

    再往前走,还有榆钱、香椿。

    拿下,统统拿下!

    男同志留下来摘,女同志去采蘑菇。张凤兰给指了个位置,一人一个方向,大家就采吧。

    特别给了孟秋几个样品:“这几个都能吃,其他的不认识的、颜色艳丽的,就别摘,或者可以喊我们过去。”

    孟秋连连点头,见周亚男三人已经麻溜干活了,赶紧开始。

    雨后的蘑菇长得真好,这儿一片,那儿一片。孟秋只顾着采摘,没有注意到自己越走越远。

    好半晌儿,她站起来一看,周围有点陌生,早不是刚才的地方了。

    她朝自己来的方向看了看,目测了一下距离,确定能找回去,便没舍得走,实在是这里还有好大一片没摘呢。

    等摘完了再走也不迟。

    孟秋蹲下来继续,脚踩到落叶,发出“咯吱”声。她低头看了看,目光从脚下往后。

    地面上的痕迹,好像有点儿奇怪。

    孟秋顺着异样找过去,是一个颇为隐蔽的陷阱,或许是村里人偷偷搞的。

    她观察了一下,将枯枝落叶原样放回去,重新遮盖好陷阱。

    在她提着篮子离开后,树影微动,一道身影跳了下来,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季屿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又转向地面。

    片刻后,陷阱被毁尸灭迹。

    上午上山,下午大家没有再出去。乡下洗头洗澡不方便,他们要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把自己收拾干净。

    女同志们把桌子暂时搬出来,腾出空地,大家轮流洗澡。

    这项活动,连刘娜都加入了进来。公社是有澡堂的,只可惜她上午去公社的时候,压根没想起来这事。

    周亚男大叫:“刘娜!你怎么把水都用完了?!”

    刘娜擦头发:“不就是一点水吗?我还你就是了!”

    周亚男把她拉到院子里水井处:“赶紧打水!”

    刘娜哼哼唧唧地打了一桶水:“够了吧?”

    周亚男把水倒进水缸里,哼道:“你自己看!”

    刘娜伸头一看,一桶水进去,连水缸的三分之一都没装满,她瞬间痛苦地叫了出来:“不要啊!”

    其他人忍笑。

    吵吵闹闹地洗完澡,大家各自忙各自的。

    孟秋坐在屋檐下,一边晾头发,一边看书。

    张凤兰看到就问:“在看什么?你的《野菜图鉴》吗?”

    孟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她自己嘀咕的话被别人听见,大家就总拿这话来打趣她。

    “不是,是物理书。”

    “你还带了书来?”张凤兰想起什么,“难怪你的行李那么重。”

    刘娜终于干完活,也搬了张凳子过来坐,她自来熟地翻了翻孟秋手里的书:“这不是高中课本?你带这来干嘛?”

    孟秋说:“空闲的时候可以看。”

    “空闲的时候看这个?你真是闲着没事干!”

    要是小说什么的,还能打发打发时间,课本,就算了,本来就够累了,看了更累。

    刘娜问:“你不会是还想着招工吧?咱们都已经下乡了,有招工考试,咱们也参加不了。”

    孟秋道:“万一以后有其他机会呢?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政策改变——”

    “天真!”另一个女同志朱钰突然开口。

    孟秋和刘娜莫名其妙,她站起来道:“看书有什么用?都是白费功夫!”

    说罢,跑出了院子。

    孟秋和刘娜面面相觑,自从认识,朱钰给他们的印象一直是安静话少的存在,今天怎么突然爆发。

    张凤兰让周亚男出去看看,康平道:“我去吧。”

    大家没拦他,都知道他对朱钰有点意思。

    张凤兰对孟秋和刘娜解释:“朱钰不是对你们发火,她……唉!”

    朱钰读书好,本来有机会上大学,谁知道那么寸,到她这一届,大学停止招生了。

    朱钰不死心,还等了两年,结果等来了下乡,彻底断绝了她的希望。

    “……所以,一提到这事,她就有些愤世嫉俗。”

    其实按照当时的情况,上了大学也未必能毕业,只是没进去过,总会往好的方向想。孟秋垂眸,捏了捏手里的书。

    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如果她不是知道这段时期会结束,知道未来会越来越好,从另一个时空穿越到这里,一辈子在这里种地,她或许也难以接受。

    看不到未来才是真正的无望。

    *

    春雨贵如油,三月份下了两场雨,队里的老人还道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谁承想,从那之后,整整三个月,竟然没有再下过一滴雨。

    眼瞅着地里一天比一天旱,队里人都愁死了。大队长从公社开会回来,队里人连忙围上去。

    “大队长,怎么样啊?公社怎么说?”

    大队长道:“公社说了,情况已经向上汇报了……”

    “上报,上报,光上报有个屁用啊?有没有说到底怎么解决?”

    “地里真撑不住了!旱得不行,又枯死了一片,紧赶慢赶,还是没救回来……”

    “再这样下去,今年的收成就完蛋了!”

    由于前期雨水少,今年庄稼的长势本来就不如去年。再这么干下去,就怕这点都保不住。

    事关大家的口粮,没有人不关心。

    大队长道:“今年这旱情不是我们这一个地方,从公社往下,十几个生产队都旱,整个县里从春上就没怎么下过雨……”

    “那怎么办啊?”

    大家更担心了,有说县里会不会管,有问今年的公粮怎么办,还有问县里能不能发救济粮。吵吵嚷嚷,大队长说话都听不见了,他挥舞着手臂:“安静,安静——”

    就在这个时候,队里的一个小伙子跑过来,撕心裂肺地喊:“大队长,支书,不好了!北集生产队把河里的水给截断了!”

    顿时,仿佛一滴水溅进油锅里。

    “什么?!!!”

    北集生产队跟南集生产队是邻居,两个生产队共用一条河。北集生产队在上游,南集生产队在下游。

    平时也就罢了,这种时候,河里的水就是命。不让他们用水,就是让他们绝收。

    绝收了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他们能答应吗?

    不能!

    队里人群情激愤:“抄家伙!”

    大家扛着扁担锄头就往北集生产队去,十分愤怒,队长想制止也制止不住。

    更何况,他也没制止。他也跟着去了。

    老支书还保有一丝冷静,喊了个小子,叫他跑快点,去公社报信。

    “啊?”

    “啊什么?赶紧去!”

    他自个儿紧跟着赶去隔壁大队,能好好说就好好说,要是真动手,反正他年纪大了,到时候就让传才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知青们也跟着去了,这事说起来跟他们也有关系。地里要是真绝收了,他们之前挣的工分全都白搭。

    “不会真打起来吧?”孟秋看着气势汹汹的大家,小声问。

    走在她旁边的是张凤兰,张凤兰说:“这可说不准,以前两个村子争水,真打死过人。这种时候, 水已经不是水了,而是命。”

    生产队是要交公粮的,要是绝收了,不仅要饿肚子,可能还要倒欠粮站。

    回头秋收后,恐怕真要去讨饭了。

    这种时候,队里人不可能退缩。

    孟秋惊讶:“讨饭?”

    张凤兰苦笑:“陈大哥以前就讨过。”

    不讨不行啊。

    听陈大哥说过,那一年发大水,颗粒无收。受灾的地方太多了,上面的救济粮也不够分,只能自己想办法。

    整个村子就一起出去讨饭,陈大哥他们张不开口,村里人照顾他们,讨来的东西还分他们一口。

    孟秋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年代的农民,日子过得是真的苦啊。

    南集生产队和北集生产队交界处,位于河上的一个坝上,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

    南集生产队叫骂:“你们凭什么把水截断……”

    北集生产队的人就说:“水就这么多,我们自己都不够用!”

    这边说:“这河又不是你们的!”

    那边回:“有本事你们自己也截!”

    这话说的就没欠揍了,他们在下游,他们截有个屁用?

    南集生产队气得要打人。

    北集生产队的人说:“来来来,怕你们啊!今天我们话就放在这儿,要水没有,要命一条!”

    两个生产队的干部们还在沟通,非必要,他们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

    小年轻们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火气一上来,拦都拦不住。

    两拨人都在往前,推搡间,不知道谁手里的锄头脱手,正冲着南集生产队一个人面门而去。

    眼看着这人要脑袋开花了,一根棍子砸过来,锄头砸在地上,一群人齐齐后退。

    李炳吓坏了,后怕地摸摸脑袋。

    孟秋也吓了一跳,那人就在她前面,当时锄头要是再偏一点,说不定就是冲着她脑袋来了。

    大家左右看看:“谁?谁扔的棍子?”

    人太多,动作太快,都没看清是谁。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么一打断,大家顿了顿,看向对面,又重新吵起来。

    “今天必须把水还给我们!”

    “没可能!”

    “行,谈不成,那就打!”

    “打就打……”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自行车都快蹬冒烟的公社书记一行及时赶到。

    公社书记踩着脚踏站了起来,一手把着车头,一手举起,大声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人群中,某道身影悄悄离开。

    两个生产队的干部都被带回了公社,严厉批评,另又安排了人守在坝子上,严防两个生产队再次聚集。

    不让过去,南集生产队的人就等在村口,反正这事领导们一定要给他们解决,不然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大队长和老支书回来,队里人就迎了上去。大队长道:“公社领导已经说了,河水不许截断,他们会派人看着。”“好!”大家高兴,“还是公社领导明理!”

    “就是,哪像隔壁大队,哼,只顾着自己,自私!”

    “就是不知道地里的庄稼还能坚持多久……”

    这话一出,大家的脸又垮了下来。

    河里的水位已经下降了,再不下雨,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还有地太多了,浇都浇不过来,稍微迟了,就可能干死了。

    整个生产队最近的活都是浇地,其他的事都放在浇地后面。

    从河里挑水到田里,从早到晚,所有人忙得团团转。

    老支书蹲在田里,拿着水瓢往根部浇水,看着手里的庄稼,满脸心疼。

    孟秋他们也被安排来浇地,她看着老支书,又看了看愁云惨淡的其他人,抿了抿唇。

    换班的时候,她问以前一起拔过草的秀琴婶子:“咱们生产队,除了这条河,还有其他水源吗?”

    秀琴婶子捶了捶肩膀,说:“有啊,还有一口井。以前家家户户没打井,都到那儿去挑水。现在家里有压水井了,那地方就空着了。”

    “那里的水不能浇地吗?”

    “能啊。”秀琴婶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噗嗤”一声笑了,“真是个没干过活的傻丫头!河里挑水都这么费事了,更何况从井里打水。”

    旁边的马大娘也道:“河边地方大,好歹还能一起挑水,井口就那么大,还得排队,哪儿来得及呀?”

    几个人都笑孟秋,孟秋道:“要是有抽水泵呢?”

    “嗯??”孟秋解释道:“一种机器,利用电机,将水从井里抽出来,水管够长的话,或许可以直接浇到田里……”

    “你说的这个……水泵,可没听说过!”

    “就没见哪里有这东西……”

    几人显然不相信,孟秋没有再多说,她跑去秀琴婶子说的那口井边看了看。

    井距离田并不远,孟秋用脚步测量了一下,直接从井里把水打到田里是可能的。另一头灌溉不到的地方,可以从河里打水。

    知青点的人已经习惯孟秋空闲时间看书或者写写画画,今天见她又在继续,并没有多想。

    孟秋今天画的东西却有些不一样,她在画简易抽水泵的图纸。

    直接买肯定不行,一是不知道去哪儿买,二是大队不一定愿意出这个钱,她自己也没有那么多钱。

    只能自己组装了。

    好在一个简易抽水泵并不复杂,大致包含三部分,中间的机器、传送装置以及电机。

    孟秋计划好需要的东西,第二天先找大队长问了问。

    “水管?机器?没有没有,我们哪有那东西!”大队长摆摆手,他头发都快愁掉了,哪有时间跟她逗闷子。

    秀琴婶子、马大娘等人见她真跟大队长提起那什么抽水泵,劝她。

    “你来真的?你说的那个整个红星公社都没听过!”

    “要真能派上用场,领导都不知道,你一个小丫头知道?”

    “还是跟我们一块浇地吧,别搞那些没用的……”劝说的话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孟秋看着面前干旱的田地,下定了决心。

    中午下工,知青们急急忙忙地跑回知青点。

    刘娜见孟秋在收拾行李,惊道:“孟秋,你真的要请假回家?”

    其他人慢一步也回来了,上午干活听说了这个消息,他们都感到很诧异。

    那些社员们说,有个女知青去找大队长请假,说要回趟家,去机械厂找零件,做什么能抽水的机器。

    有人说她是不是找借口回城,回去了就不回来了;也有的说她说大话;还有的说她傻。

    知青们也想不通。

    “小孟,你真要回去做那个抽水泵?”陈国强问。

    孟秋道:“嗯。我爸是机械厂工人,在这边我找不到门路,回去可以请他帮我找需要的零部件。”

    刘娜问:“你是不是傻啊?”干这种出钱出力还不讨好的事。

    孟秋抓了抓头发:“我已经请过假了。”

    陈国强道:“算了,我去找大队借一下自行车,送你去公社吧。”

    “谢谢陈大哥。”

    陈国强载着孟秋离开,剩下的人食不知味地吃着饭。

    三天后,孟秋真的带着一些零部件回来了。知青们过来围观,想不出来这些零部件怎么变成抽水泵。

    孟秋又和大队长请了两天假,大队长拧着眉:“行行行。”

    孟秋便留在知青点组装,白天在院子里,晚上在厨房,这地方不影响其他人休息。其他人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地里的庄稼受灾确实会影响到他们,但不是他们的责任。

    孟秋自己做抽水泵,如果没成功,出钱出力,还搭进去几天的工分。就算做出来了,真的能有用吗?

    厨房里油灯的光照不过来,可两边宿舍里,都有人没睡着。

    第二天傍晚下工,看着面前成型的东西,大家惊讶:“这是……成了?”

    孟秋道:“还没有,还缺个发动机。”

    发动机?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孟秋道:“我听说公社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康平就道:“不可能的!公社就一台拖拉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给你用?”

    孟秋笑笑:“我先试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而且她也不是要用拖拉机。

    大家看看她,丧气的话,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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