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田家一开始是有个哥儿的,后来说是生病夭折了,她们请没请王神婆我就不知道了。”应财说道。
他一个农家汉子,一直本本分分的种着自己的地,根本就不关心那些村中琐事,请王神婆也是因为应有初出事了,别人举荐,他才知道有这号人物的。
应有初听到田婶家的哥儿夭折后,震惊了一秒,再结合着在朱秀红家听到的消息,稍加联系就能推测出王神婆肯定给田婶家出了一些不好的法子。
不过,此事过去良久,且事不关系到应家,他没有资格去过问田婶和王神婆。
对于王神婆诓骗应财帮他娶夫郎冲喜这件事始终令他耿耿于怀,但他的确是在冲喜后清醒过来的,他们无可指摘。
而且重要的是要是没有王神婆让他冲喜,他也无法娶到俞安,这样算来,王神婆还是他们的半个媒人。
“爹,以后不要相信神鬼之说了,那都是骗人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应有初劝导着应财。
得到应财的肯定答复后,应有初才低头查看手中的蚕丝煮得差不多了,将其捞出加入做肥皂时用的混合碱性溶液,蚕丝遇到碱液很快就融化了。
就是这融化的过程散发出的刺鼻臭味真的很难闻,直接熏跑了在院子里的应财。
他再倒入适量的羊奶,将其搅拌均匀后,倒进已过滤好的橄榄油中,接下来就是不停的搅拌使其充分的发生皂化反应。
这次做蚕丝皂他明显熟练很多,一次便成功了,他将还是液体状态的蚕丝皂装进模具中,等静置三天后切块再放在阴凉通风处半个月就能使用了。
金秋十月,朔风渐起,秋叶铺满地,农忙时节,村民刚收完稻子又迎来一场新的收获,秋花生。
应有初家的花生种得比大家的晚,因此村民们都挖好花生了,他家还得再过几天才能挖花生。
现在他家的花生已经成了村里的重点观察对象,因为只有他家种花生前在地里撒过散灰,后面还陆陆续续地撒过几次。
当时村民都纷纷劝说着应财不要听应有初的话,说应有初一个没干过农活的人,那里会懂庄稼的事。
面对众人的质疑,应财依旧无条件的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
现在马上到验收成果的时候,各家各户都翘首以盼着应财能翻车打脸。
“昨天我又去应家的地里看了一遍,那花生藤还没有我们种的一半高,这次老应听他儿子的话,怕是肠子都要悔青喽。”田婶比划着应财家花生藤的高度说。
花生长在地里,是好是坏也看不到,大家只能从花生藤的长势来判断。
“才这么高点的花生藤,这地下的花生能好到那里去,当初我就劝过老应,可老应不听能有什么办法。”
“我家那婆娘就是听了应有初的话,前几个月非要在地里撒草木灰,还是老子骂回去了,她才没敢动的,应有初那小子懂什么庄稼事,不过是做出了蚊香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在种庄稼这方面有谁比得我们更行家的。”
“那肯定的,种庄稼自然还得是我们在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应有初家的花生地贬得一文不值。
“你们这话说得不对,我家的地就是听了小应的话撒了草木灰,今年收的花生不仅个大又饱满,还比去年多了整整一石。”朱秀红为应家打抱不平。
“先不说你家那块地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肥田,你家隔几天就给那花生浇屎尿,真当大伙儿眼睛瞎啊。”田婶抬杠。
“我家往年也是这么做的,可唯独今年花生收成多了,不是撒了草木灰的作用还能是什么,我看你们呀,就是嫉妒应家。”朱秀红不甘示弱的回击。
“哈,嫉妒?好笑得很,我嫉妒他家什么?那俞安嫁过来这么久肚子里都没货,只怕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呸。”田婶语罢还朝应家的方向啐了一口。
“自然是有的人看到俞安织布赚了钱,眼红了,才在背后诋毁人家。”朱秀红一语道破真相。
俞安织布赚钱在村里早已不是秘密了,他三天两头的就抱着好几匹布去县城里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胡说!你这么护着应家,是他家养的狗吗?”田婶气急口不择言的骂道。
朱秀红听了亦是气得火冒三丈,两人顿时吵得不可开交,田婶骂得太过难听,甚至连着她刚出生的孙女一同骂了,朱秀红气不过,上去就要动手撕烂田婶的嘴。
田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迎面就要和朱秀红对干,村民们见势头不对,连忙上来拉架,两人被村民团团围住双方不能撕起来,但嘴还没死,一个比一个更不饶人。
就在双方交战火力最激励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田婶晕了。
村民一下慌神,反应过来后,大家才手忙脚乱的将倒在地上软绵绵的田婶抬回她家,请到村里的赤脚大夫给田婶瞧病。
赤脚大夫把完脉后说,田婶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加上这次急火攻心才晕倒的,只要好好修养几日并无大碍。
田家因此不依不饶的讹上朱秀红,非说是她把人打晕的,让她赔一百文钱。
虽然两人并未真正的打起来,但确实是朱秀红和田婶吵的架,在场的村民多数向着田家,可朱秀红家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摆一道,将村长请了出来,最后还是朱秀红家赔了三十文才作罢。
应有初一家人都没有参与到这场事件中,但他家却贯穿了整场闹剧,无疑给他家增加了不少的关注度。
事后几天,俞安去找周红珠,周红珠就将那天的事从头到尾的和俞安说了一遍。
“哎,你家那花生地到底怎么样?那散灰真的能让花生变多?”周红珠都忍不住打听。
俞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相公。”语气坚定。
“现在可全村人都盯着你家花生地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俞安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挖?”
“明天。”俞安答。
总算有一个知道的了。
周红珠瞧着俞安小脸一脸愁容的样子,“要不明天我叫上我爹一起去你家花生地?有我爹在,这些人应该也能收敛点。”
俞安想着明天来他家花生地应该不少人,多村长一个也不算啥,就点点头同意了。
他从周红珠那里回到家后,立马找到应有初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相公,爹明天是不是就要挖花生了?要不劝劝爹,过几天再挖?”俞安忧心仲仲的问。
这花生挖出来,要是好的话虽然能堵住悠悠之口,可也容易招人眼红,要是不好的话,应有初便会变成众矢之的。
简直左右为难。
应有初好笑道:“傻安安,难道推迟几天就打消别人的好奇心了吗?而且这花生不可能永远不挖出来。”
俞安委屈的撅嘴,丧气道:“那要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应有初宽慰着俞安,“如今大家可都盯着我们,我们自己不能乱了阵脚,放心,万事有我。”
本来俞安还心绪不宁,万分惆怅的,听到应有初的话后,他心安了不少。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应财拿起锄头准备出门,应有初紧跟着说:“爹,我跟您一起去挖花生吧。”
应财并不想让应有初跟着一起去,这几天发生的事他多少知道点,为了避免应有初被人嘲笑,他打发着应有初:“你在看书就行,跟着我干什么?”
应有初揽过应财的肩膀往外走,不容应财拒绝,“今天说什么我也要一起挖花生的,我好歹是个幕后主使,这种场面怎么能少得了我。”
俞安虽未说话,但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的后面。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这天应有初家的花生地出现了罕见的热闹,一开始村民还装作路过的样子偷偷打量他家的地,随着人数的增加,大伙儿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直接坐在田埂上边唠嗑边看应有初一家人挖花生。
除了俞安有些无所适从外,应有初和应财面对别人的眼光都能做到视若无睹,他甚至还能和对面的村民聊上两句。
“安安,你回家一趟,提壶茶多拿几个碗,再拿些瓜子来。”应有初看出俞安的不自在便贴心的支走他。
等俞安将东西拿来后,应有初接过俞安手中的篮子,径直走向村民,村民本来热热闹闹的唠嗑见应有初迎面走来,一下都噤了声。
应有初面带笑容,语气亲和的说:“各位,我看你们都坐在这里这么久,想必定是口渴了,我给大家准备了一壶茶还有些瓜子,你们快喝点水,不用客气。”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明明是来看应家笑话的,以为应有初过来是赶人的,结果突然给他们送起瓜子和茶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打破僵持的是一个村民,他接过应有初手中的茶水喝了起来,接着村民开始陆陆续续的接受了应有初的好意。
村民在这里坐着很久了,早就口干舌燥,这时应有初来送水,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他抿嘴一笑,直言道出众人的想法,“我知道你们都在关心我家花生的收成,不过还得大家耐心等待两三天,待我家花生悉数挖出,我们肯定会如实相告,毕竟这是要收税的,我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作假。”
村民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大多数人也不再这里干耗下去,纷纷开始离去,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吃着瓜子还坚持到最后。
应有初也不赶他们,继续回到田里刨花生。
村长在一旁将应有初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周红珠扯着他爹的袖子道:“爹,你要不要上去把这些没走的人统统赶走?”
“不用了,小应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他已经成功处理好一半了。”村长转身边走边说。
周红珠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就处理好一半了?
他撵上村长语气不满的说道:“他这是收买别人,而且这些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东西就被收买了,别到时候引起群愤连累了安安。”
他没说完,在心中暗想,换作是他才不会给那群人送吃食,高低得骂几句,把人骂得不敢再来看热闹。
村长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