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舒是真喊不出哥哥,也不会去努力喊,那有些离谱,所以她装作不自在地低下头。
萧津渡上了车一路上透过中央后视镜看她几次,她扭着头安安静静望着窗外,托腮看彩虹。
他觉得那小姑娘有点无聊的状态,但是她又实在拒人千里之外,也不好去跟她搭话了。
这一趟除了中途甘望舒手机响起了电话,其他时候都无人出声。
甘望舒的电话是特助打来的,她挂了,回消息说稍等。
到了家,萧津渡和保姆将所有菜拿进屋里厨房。
阿姨将中午要吃的菜挑出来,其他的分装放入冰箱。蓝银霜也进去了,说要下厨给萧津渡做好吃的。
当事人说:“您坐着,这腿不好站,我来。”
“腿基本好了,懒得走罢了。你来吃饭的,做什么饭。”
“哎,我跟您还讲究这个啊。”他漫不经心地说,“要不您今天尝尝我厨艺,也让妹妹尝尝,不然她对我不冷不热的。”
他透过厨房飘窗瞅了眼外面没进来的女孩,她靠着院子篱笆在看手机。
蓝银霜尴尬地笑了,抬起手请拍他:“别理她,这孩子性子冷,她对谁都是如此的,别放在心上。”
“开玩笑呢。”他转头推她到厨房门口去,“这我和阿姨来,您休息。”
…
甘望舒知道今天的厨房大概很拥挤,完全不需要她,就直接在院子里打电话。
“什么事?”今天是周五,公司还在上班,她也不敢怠慢了正经工作。
特助在电话中对她说:“我给钟承敏去了信息,说您今儿身子不舒服临时取消行程了,不去出席宴会,他说要去看您……”
甘望舒毫不慌乱地冷静回复:“跟他说我回头好一些了,亲自联系他。”
“好的,我明白了。”
拿下手机,甘望舒一个抬头就看到了朝南的厨房窗户中男人矜贵而忙碌的身影。
他似乎有所意识,撩起眼皮与她不偏不倚对上了眼。
甘望舒自然而然地迈开腿进屋去,到厨房门口客气了一道:“我来吧,让你一个客人下厨,真不好意思。”
“这不有阿姨吗。”萧津渡浑不在意,瞥了她一眼,“忙好了?那去休息吧,早前好像听你说要去睡个觉。”
“只是接个工作电话。没事,不困了。”
萧津渡点点头。
眼见她在这确实没事可做,甘望舒就准备走人了。但就在她想法落下的时候,萧津渡就送来了一道阻止她脚步的声音。
“你做什么工作呢妹……哦,望舒。”
“……”
甘望舒站在中岛台一侧,仿佛没有想走的模样,很正常地说,“我,建筑行业。”
“建筑?”他语气很明显地惊讶,“你是设计师?”
“算吧,读的设计专业。”
“难怪看不上我这仨瓜俩枣,有钱人呢。”
“……”甘望舒下意识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说着玩儿的。”他淡笑回头,隔着半个厨房远远瞟了眼她遗世独立的模样,“但我还真是没猜到,和你气质实在不搭。”
“唔。”她知道,一般人看不出她身份。
萧津渡觉得她身上像个谜团一样,蓦地一看烟雨江南,仔细一看硝烟塞北,风大着呢。
“你在附近哪个地方?”
“林州。”甘望舒随口捏造了一个地。
“为什么不来北市工作?”他好奇她放着母亲一个人在这,“北市建筑公司多得是,应该不会比其他城市差。”
“那边有住的地方,公司的。北市不方便。”
“这儿不能住啊?”
“这是我妈妈的,她雇主买给她的,我不想来住。”
“甘家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个。”他随口道。
甘望舒眼珠子微微一转……这句话,她曾经确实与蓝银霜的孩子亲口说过,说房子买给蓝银霜的,就是她私有的,她可以邀请任何人来住何况是自己的儿女,只是,任何人不能剥夺。
“还是算了。”她随口搪塞。
萧津渡转过身在中岛台挑菜,又来了一句:“我在市区郊区都好几处房子,你要不挑一处住?”
“……”
甘望舒忘了眨眼,两秒后才定睛瞅他:“谢谢。但,你觉得有可能吗?”
萧津渡咧嘴笑,摇头:“你骨头比我还硬。”
甘望舒:“……”那你还说。
似乎是看出来他这么问是因为蓝银霜,甘望舒就主动解释:“等我自己有了房,我再来。”
萧津渡丢给她两颗蒜让她剥,免得干站着不自在:“那你怎么不买一个?给我当邻居吧,我那儿地方不错。”
“……”甘望舒捏起那蒜,垂下眸认真剥皮,“你一会儿觉得我没钱,一会儿觉得我富可敌国?”
萧津渡不以为然:“你是设计师啊,买不起全款也不差个首付的钱吧。”
“我才工作没两年。”她正式接手甘氏集团也就是去年的事,“养得起自己和财富自由,不是一回事。”
萧津渡了然地点点头,“那岂不是很难来陪你妈妈了。”
甘望舒:“还行,每周能来一次。”
蓝银霜自己有孩子,只不过不是女儿,是两个儿子,确实都在附近林州生活,他们隔几天就会轮流来看母亲,所以老人家不会显得孤单。
她解释:“平常我周末都会来,今天是到北市出差,结束工作就提前过来了。”
“嗯。哪个公司啊?”
甘望舒犹豫了两秒,说:“君业。”
蓝银霜来了,厨房不大,人太多有些拥挤,甘望舒就趁机溜走了。
蓝银霜撑着拐杖来的,说要给萧津渡做点心。
萧津渡也没有再拒绝,等着汤熬好的工夫,在一旁扶着她,顺便在手机翻了翻“君业”是哪个公司。
一会儿几个人忙得差不多,他去院子里找甘望舒。
当事人在看自己的西瓜,惊喜地发现已经有新的小瓜结成了,看上去这颗苗小,一次只结一个。
萧津渡说完“吃饭了”三个字,就站在屋檐下等她,顺着说:“你在甘家的子公司里工作啊?”
甘望舒偏头朝他扫了过去。她以为他不知道,毕竟萧安资本和甘氏是两个产业几乎没有交集的集团,前者主风投,后者多是实业,加上两家不来往,所以完全不会去主动了解对方公司的资讯,因此她才连他们老板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嗯。”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走过来。
萧津渡等人从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跟上去:“你们两代人怎么都给甘家服务了。”
甘望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了抿唇,心想仇人终归是仇人,私下也看不惯对方。
她故作不懂地边走边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不过你要是想来北市,我给你换个更好的公司。”
“……”
甘望舒刹住脚步,没忍住回头:“据我所知,北市地产龙头企业除了甘氏集团,席氏集团,就是中明。其中,席氏产业链多,不全在地产上发力,这不是他们的重心,我没道理从甘氏换到席氏去;除此就只剩中明能和甘氏抗衡一下了,但是中明,他们有自己的设计公司,知名的设计师,固定的班底,已经很多年不需要人。”
“但我有熟人,我们两家是亲戚。”
“……”
他一脸愉快,那种“我一定能为你服务的你放心”的愉快。
甘望舒怔了两秒,才回过神来,说:“中明集团规模太大,没有我这种新人可以发展的地方,相比较,我更喜欢甘氏。”
“那你为什么不来北市的甘氏公司?难道这没宿舍?”
“嗯。”
“……”
他欲言又止,那句要给她提供宿舍的话在她“我不食嗟来之食的”清冷眸色中憋了回去。
甘望舒觉得他们的交集应该止步在这一分钟了,她不想和他继续发展“友谊”了。
所以她转而主动说道:“我听说,甘氏和萧家,有不和,所以你对甘氏意见很大吗?”
“也没什么意见吧,有不和都是老一辈了。”他走往餐厅,懒洋洋道,“只是目前也没来往而已。我跟你说这个主要是觉得你没必要跟着你妈一样一辈子为甘家服务,来北市能照顾你妈妈,也有更好的发展。”
“你管我做什么?”
“嘿,”他往后瞟她,“管你做什么,我闲得慌,你别往心上去,当我喝多了哈。”
“……”
甘望舒马上垂下眸,心虚道:“抱歉,我知道你是好心。”
男人背着身子边走边漫不经心地低语:“长得倾国倾城,心是又黑又硬。”
“……”甘望舒这辈子没这么崩溃过,也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在甘家她辈分高,在甘氏她是总裁。
真的是出了社会举步维艰……
“一家四口”相继在餐厅落座。
桌上的菜一半是萧津渡爱吃的一半是甘望舒爱吃的,他坐蓝银霜左手边,甘望舒在右手边,保姆坐蓝银霜对面。
这样一来,也就是甘望舒和萧津渡坐对面。
“蓝姨手艺还是那么好。”萧津渡往一道菜夹了两次,颇为捧场。
“除了点心就做了这么一道,这孩子。”蓝银霜心情果然甚好地笑了,又给他夹,“多吃点,国外是不是饭菜不好吃呀?”
“难吃得很,我之前专门从家里带了个厨师过去,但去年人退休了,我又准备回国了所以没再带人去,这一年都是有空就自己做,没空就瞎对付。”
蓝银霜满脸的心疼,马上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后面人在国内啊,你就常来,我都给你做啊。”
“嗯,行。”
说着见对面女孩子低着头无声而优雅地进食,萧津渡顿了顿,转而又回绝了:“算了,我回国工作的话也只能是周末有空来,来了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
甘望舒:“……”
蓝银霜尴尬地看了眼甘望舒。
当事人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一个抬头就很自然地道:“没事呀,你要是周末来,我就工作日抽空来。”
萧津渡:“……”
蓝银霜:“……”
连保姆都愣了。
甘望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句话情商低级到无以复加,她尴尬极了地想要挽救,萧津渡却主动笑了一声应了:“行啊。”
看似给她缓解尴尬实际上甘望舒饭都吃不下了。
未免他那“单薄脆弱”的心灵总是受伤,显得她真的像个没心没肺心又黑又硬的,甘望舒就主动开口聊天,把话题引到他身上去。
“你是,做什么的?”
蓝银霜:“……”她不明所以悠悠看着那孩子。
萧津渡却有问有答,难得她主动说话,烧高香了:“我?萧安资本啊,你不是知道?”
甘望舒:“哦,你在你家公司,做什么职位的?”
“老板。”
“……”
“总裁。”
“……”
他瞅她:“你要跳槽来萧安吗?”
“……”
蓝银霜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不由默默低头进食,当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相信甘望舒自己开的话题她就有能力左右局势。
这问题确实,甘望舒连思考都不需要,很快就冷静地问了回去:“我是建筑行业的,我去你萧安资本,一个投资公司,我能做什么?”
“萧安旗下投资的,不是没有建筑行业。”
“小公司我看不上。”
“……”
他笑了,点点头:“有骨气,你有当老板的潜质。”
“……”
“努努力,回头自己出来单干,我给你投资。”他很认真地望着她,“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别搁甘家打工了,真是埋没,我指定比甘家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