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行笑得嘴角抽搐。
伍夫想到另一茬,问:
“灵泽道友,可有兴趣,与我们二人联手,一起打怪?”
伍夫的算盘打得很明白——
刚才对付孟槐猪妖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来,灵泽已是金丹期的修士了,又是玄天宗的内门弟子,实力显然在伍夫和白景行之上。
伍夫和白景行都不过是筑基中期,比灵泽差了两个境界,有灵泽带着,不管是那两条鱼精还是那金灵魔王,要拿下,想必都是易如反掌的。
至于灵泽要对付的精怪,最多就是山顶附近的上等精怪。
他们三个从山脚下一路上去,肯定是要先对付那两条鱼精,再是金灵魔王,最后才是上等的精怪。
到时候果真打不过,大不了认怂撤退便是了。
乾元山的上等精怪,在精怪里也不过是五级到六级之间的水平,法力相当于修士里的金丹期中期左右。
以他们的修为,对上那上等精怪,想逃命还是足够的。
除非是对上守金光洞的那最顶级的凶兽,那恐怕他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伍夫心想,这位灵泽道友,总不至于那样不自量力,不怕死地跑去找那最顶级的守洞的凶兽的。
而灵泽站在他身边,笑的意味深长,心想,我要找的那妖兽,恐怕说出来你就不愿意与我联手了。
心里这么想着,灵泽面上只笑着说:“我有宗门的任务在身,要去山脚下的玉虚镇,就不与两位道友同行了。”
听到灵泽这么说,伍夫立即猜到什么,开口道:“灵泽道友,该不会是要去李府,做那驱除邪祟的任务吧?”
灵泽没想到伍夫竟是一下猜到了自己的任务,惊道:“伍兄,怎么知道的?”
伍夫摆摆手,“不瞒你说,我接下外出历练的任务的时候,瞥到过一眼,那位李老爷,向我们蜀山派也递了任务,这任务……有蹊跷。”
其实灵泽在接下这任务的时候,就已经隐约觉得其中有些问题了。
北斗大陆各处遇到的妖魔鬼怪,需要修士出面帮忙清理的,会统一提交到阵符师协会,由阵符师协会确定任务级别,再派发到相应的宗门寺庙去。
这次祛除邪祟的任务,是黄丙级别,这种小任务,一般都是由本地的宗门派系直接处理的。
玉虚镇是隶属于玉虚宫的管辖范围之内的,按理,李府的任务,应该直接由玉虚宫的弟子出面帮忙,而不应该找到远在万里之外的玄天宗去。
灵泽顺势问:
“敢问伍兄,是有什么蹊跷?”
伍夫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
“原本那李老爷挂了驱除邪祟的任务,是玉虚宫的弟子前去处理的。
“那时候,那任务级别还是黄丁,最低的一个级别,玉虚宫没当回事,派了个刚招进去没多久的外门弟子去练练手。
“可没想到,那弟子去了两日,重伤回去,声称那邪祟绝不是黄丁这个级别的,怕能够到玄级了。
“玉虚宫把这个情况上报给阵符师协会,阵符师协会把任务从黄丁级提升到了黄丙级。
“这任务级别,提了,又好像没提。
“玉虚宫铁定是不愿意了,将那任务像踢皮球一样在十二宫里踢来踢去,最后被踢给了并不隶属于十二宫的云中子,最后被压在云中子那里,杳无音讯了。
“我料想,那李老爷是急了,毕竟玉虚宫不作为,可邪祟却是每天都在他府上作乱的,最后没办法,这才决定绕开玉虚宫,直接找到我们蜀山派和你们玄天宗去了。”
听伍夫这么一说,灵泽明白了。
所以这次他接的这个任务,很可能是一次误判。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李府要绕过玉虚宫给其他宗门发任务帖了。
可是,绕开玉虚宫,找上蜀山派这种原本就毗邻玉虚宫的宗门,不奇怪,但为什么会找到玄天宗?
玄天宗和玉虚宫相隔十万八千里,有什么理由要舍近求远?
带着这个问题,灵泽和白景行伍夫两人别过,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李府。
李府在玉虚镇这样的小镇,算得高门大户了,青砖白瓦的院墙砌得很高。
李老爷领着自己的长子和管家护院,早早地等在自家院门前的影壁外头,望眼欲穿。
远远地看到院门外巷子口走过来一人一鬼一萝卜,李老爷几人怔住。
短暂地愣怔之后,李老爷很快回过神来,心道,修行之人,谁还没个奇奇怪怪的癖好呢,面前这位年轻的道长,不过是喜欢养一些诡异的灵宠罢了,可以理解,这比他们后院里现在供着的那位修士的癖好,可正常太多了。
想到这里,李老爷立即收敛了脸上惊异的神色,摆出迎客的笑脸,恭敬地上前向灵泽拱手施礼,
“这位,想必就是灵泽道长了?道长不远万里而来,李某实在感激不尽!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灵泽朝李老爷轻笑回礼,“道长不敢当,叫我灵泽就好。”
李老爷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太好了。”总算遇到个长嘴的。
他先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人,“这是犬子,李盼宝。”
待李盼宝上前与灵泽见礼之后,李老爷又抬起手,领着灵泽要往厅堂里去,“灵泽小道长,府上设了宴席为小道长接风洗尘,就在厅堂,小道长不嫌弃的话,便去吃些我们镇上的粗茶淡饭,如何?”
灵泽看一眼天色,婉拒了。
邪祟一般喜欢晚上作乱,他想要赶在天黑之前先把这府上的问题摸清楚。
难得遇到这么敬业的修士,李老爷自然是求之不得,连连应声,转头吩咐管家:“去通知夫人,准备一下。”
管家应了声,抬脚往西厢房去了。
李老爷又抬手,领着灵泽往东厢房走,“灵泽小道长,先随我来东厢房吧,我与你从头讲起。”
灵泽点头,正要跟着李老爷往前走,余光瞥见正缓步跟过来的李家长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总觉得,对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不知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隐疾。
“灵泽小道友?”
见灵泽抱着小鬼头不动,李老爷停下来,转身朝他喊了一声。
灵泽收回思绪,抱上小天劫,起身跟着李老爷往东厢房去了。
“我与夫人原本是睡在这里的,自打那邪祟出现,夜夜扰得我们不得安宁,这里便空出来了。”
李老爷介绍到一半,又改口:“啊,也不算是空出来,如今——”
李老爷话音未落,灵泽走进里间,看到卧房里的情形,愣住。
东厢房里间的卧室里,靠墙摆着一张漆金木雕拔步床。
在那床上,此刻盘腿坐着个青年,只随意穿一条及膝的短裤,上身不|着|寸|缕,身材极其壮硕,满身块垒分明的肌肉黑黝黝的,锃光瓦亮,肌肉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周身时不时有细小的雷电闪烁。
那青年长相凶悍,一双浓黑的眉毛,眉心相连,眉尾斜插入鬓,小眼睛狭长上挑,唇角天然下垂,不怒自威。
青年看起来是入定了,双目紧闭,膝盖上横放着一根黄金棍,棍棒上也不时有细小的雷电闪烁着。
听到门口动静,青年缓缓睁开眼,上挑的倒三角眼瞥向灵泽,紧接着,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啊,这位是雷震大师,乃是玉虚宫派遣过来为我们驱除邪祟的道长。”李老爷这时解释道。
听闻这个名号,灵泽倒是有些意外。
这就是传说中,玉虚宫云中子座下大弟子,雷震子?
那位云中子,灵泽曾经远远瞧见过,长得儒雅随和,没想到,教出来的弟子,竟是这样凶悍可怖的模样。
乍一看,灵泽还以为是哪个寺庙里走出来的的武僧呢。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已经有玉虚宫的弟子在此坐镇,这位李老爷,竟然又来委托玄天宗的弟子前来帮忙,这多少有些不合规矩了。
感觉到灵泽目光中的询问,李老爷赧然笑着,“雷震大师,在我府上已经住了半月有余了,至今仍旧……”
他说到一半,床上打坐的雷震子的目光,似冰刀一般向他身上刺过来,吓得李老爷一个激灵,后面半句“一无所获”,便吞进肚里去。
灵泽明白了李老爷的意思,看来是嫌对方进展缓慢,所以私下里二次投放了自己的任务需求。
毕竟是家里出了邪祟,想要急着清除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如此一来,便让灵泽这个后来者有些尴尬了,他此刻出现在雷震子面前,多少带着点抢饭碗的意思。
想了想,灵泽走到床边,朝对方行了一礼:“在下玄天宗,内门,灵泽,久闻雷震道友大名,幸会。”
雷震子抬起眼皮,看了灵泽片刻,又瞥一眼灵泽身后站着的李老爷,最终只略微点点头,一言不发。
灵泽微微挑眉,心道,这样冷淡,是对他的敌意,还是单纯的性格高冷?
正想着,李老爷赶忙上前一步,虚揽着灵泽往外走,“灵泽小道友,可否先随我移步去西厢房,见一见贱内?”
待到走出东厢房,李老爷压低声音说:
“灵泽小道友,莫要见怪,那位雷震大师,一直是这般待人的,并非针对你。
“他在我这里待了这么久,我也只听他讲过两句话,一句‘好’,一句‘嗯’,其余时间,都是惜字如金的。”
说话间,李老爷已经领着灵泽进入西厢房。
厢房外间的塌上,此时坐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看到他们走进来,女子立即从塌上起身,在仆妇的搀扶下,一手托着滚圆的腹部,一手撑着腰,行至李老爷和灵泽面前,垂着眼,作势要跪下行礼,
“老爷,道长。”
李老爷慌张上前将她扶起来,“地上冷硬,当心动了胎气。”
又转头向灵泽解释:“贱内已有七月多的身孕在身,前些日子又接连受到邪祟的惊扰,险些出现小产的征兆,实在不敢再有差池,怠慢了灵泽小道友。”
灵泽慌张摆手,请夫人和老爷尽管坐下便是,不要客气。
待到大家坐定了,管家吩咐下人上了茶水,李老爷这才叹息一声,开口:
“灵泽小道友,莫要怪我失了礼数,刚才在东厢房时,我就想将苦衷讲与你听了。
“不是我李某不懂规矩,一个任务多次投放,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贱内还有不足两月便要临盆,若是再不将这邪祟清除干净,我实在是……担心我夫人还有她腹中这孩子的安危。”
李老爷讲得声泪俱下,抬手拿袖口擦拭着眼角。
灵泽看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年轻的李夫人。
这位夫人的年纪,看起来比李家那位长子,也大不了多少……
“这邪祟,是何时出现的,分别在什么地方出现,都有哪些目击者,可否描述一下邪祟的具体样貌?”
李老爷一一作答:
“最早出现异常,是在大约五个月之前,那时候贱内刚查出喜脉,府中上下都沉浸在一派喜庆里,可是没想到……当晚,我夫人便说腹痛难耐,像是有什么重物压在她身上,令她喘不过气来。
“可我起来查看了几圈,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如此过去两日,每日都是这样,一到后半夜,夫人便说她觉得有重物压在肚腹上,但无论我亲自查看,又或是叫下人过来检查,都一无所获。
“那时候夫人刚怀胎不满三月,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我不敢疏忽,请了镇上最好的几家大夫出诊,可看来看去,无非就是说体虚夜惊盗汗,给开几副安神安胎的药,也就过去了。
“那药吃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夫人依旧是夜夜肚腹被压得痛醒,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我只好去请了镇上的大师帮忙看看,大师过来一查,说是鬼压床,开了几张驱鬼的符箓,又给了些驱邪的法器,便去了。
“有了那符箓和法器,刚开始几日,我夫人果真是不再腹痛,难得睡了几个安稳觉。
“可没过几日,那邪祟又出现了,而且,这次是变本加厉!
“不光是压在夫人肚腹之上,竟是直接幻化出实体来,在东厢房的床脚、门后、窗边、房梁、屋顶……各种地方,不时地闪现。
“不光是我夫人,包括我自己,还有府上的下人,半夜都几次撞见那邪祟的黑影一闪而过,阴魂不散地游走在东厢房周围。
“如此,我便确定是邪祟作乱,只好花了大价钱,去阵符师协会递交任务,请玉虚宫的道长前来帮忙……”
李老爷讲到这里,想到玉虚宫那十二宫之间相互推诿的模样,长长地叹息出声。
灵泽身为玄天宗弟子,不便对玉虚宫的行为做评价,便只询问那邪祟相关的细节:
“那邪祟的实体,是什么模样?只是黑影?”
李老爷点头,“我们远远看到的,便只有黑影一闪而过。”
灵泽又看向他身边的李夫人。
其实灵泽刚才一进门,立即感觉到,这位夫人周身被极重的阴气裹挟着。
和李老爷描述的情况一样,看起来,那邪祟纠缠的目标,是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
所以,此时灵泽问:
“夫人呢,可有看清那邪祟的真面目?”
李夫人摇头,只是想到那邪祟,便有些后怕,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起,“我实在害怕,每到夜里,便……便缩在老爷怀里,双目紧闭,根本不敢去看周围动静,不过……”
“不过如何?”
“不过,我偶尔听到那邪祟的声音……很嘶哑,但是……隐约好像能听见,反复讲的是三个字……”
“哪三个字?”
“不许生。”
“不许生?”
灵泽仔细咂摸着这三个字的意思。
李夫人点头,想到晚上的情形,忍不住身体又瑟缩一下。
这时却见李老爷说:
“我家夫人许是惊吓过度,胡言乱语,灵泽小道长莫要见怪。
“那几个晚上,我也都在现场,那邪祟的声音,我也听得清楚,不过是如刨子刨木头般的嗬嗬声,都是些毫无意义的音节,哪有什么人类的话语。
“是我家夫人过度解读了。”
灵泽看一眼李老爷,又将目光落回李夫人身上。
李夫人立即顺从地点头,“是……是我想多了。”
灵泽决定将有关邪祟的形态和声音的问题,暂且压下去,反正不出意外的话,他晚上就会和那邪祟正面遇上,到时候真相是什么,一探便知。
所以,他直接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按照李老爷的说法,那邪祟,不管是出现在床脚还是房梁,又或是其他地方,但是,有一条是不变的,就是始终不曾离开过东厢房,是吗?”
李老爷用力点头,“是,那邪祟,始终是守在东厢房的,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与夫人才搬来这西厢房。”
灵泽缓声道:“如此听来,极有可能,是地缚灵。”
地缚灵,顾名思义,是被束缚在大地上的灵魂。这类邪祟通常因为灵力实在过于低微,只能被困在某一处灵力充沛或是阴气深重的范围内活动,一旦离开这处范围,这邪祟的法力便会被大大削弱,甚至消散。
妖魔、鬼怪、精灵,灵原本就是最弱的一类,地缚灵在灵里,又是最次一等。
于高阶修士来说,只要确定了其活动范围,便不难对付。
“是是!”这时李老爷连连点头,“我将任务递交之后,玉虚宫前来勘察的弟子,也是得出的这样的结论。”
灵泽点头。
如果是地缚灵,阵符师协会将这任务定为黄丁级别,便不奇怪了。只是,后来为什么又提高到黄丙级别了呢?
按照常理来说,地缚灵的成长空间不大,只能限制在很小一片范围内活动,既然如此——
“李老爷,既然已经从玉虚宫弟子口中知道这邪祟是地缚灵,为何不索性将李夫人安置去远一些的地方住下,好将其彻底摆脱?”
听到灵泽的问题,李老爷的叹息声变得又深又重,
“我又何尝不想呢。可这玉虚镇就这么大一点地界,我夫人缠上邪祟这事,没几天就彻底传开了。
“小道长应该也看到了,我们玉虚镇在这乾元山脚下,常年被浓重的瘴气笼罩,镇上的居民,这么些年了,早被那山上的妖魔吓怕了,人人自危,只求自保,常常是太阳还没落山,便早早紧闭房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此民风之下,大家知道我夫人的情况,都是唯恐沾染上那邪祟,避之不及的,谁还肯冒险收留她呢?
“我想要在镇上的几家客栈里高价买个客房安置我夫人,也都尽数被拒绝了。
“我倒是有一处老宅,可是离这里太远了,我夫人身体不好,原先就有小产的征兆,实在经不起舟车劳顿。
“如此零零总总加起来,便不得不继续在府上住下了,只能盼着道长出手帮忙,为我们解决了这块心病了。”
李老爷言辞恳切,讲着讲着,又是涕泪俱下,他身边李夫人也跟着抹眼泪。
灵泽见状,慌忙安慰两句,眼见着天色黑下来,心道这邪祟该要出现了,不能误了时辰,便与李老爷一行匆匆告别,去了东厢房。
房间里,雷震子和灵泽离开前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仍旧是赤着上半身,盘腿静静坐在床上,腿上横放着一根黄金棍,闭目打坐。
灵泽将房间四周观察一遍,里面的家具陈设都是齐全的,唯独雷震子此时盘腿坐的那雕花拔步床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硬邦邦的床板。
灵泽心道,这李府看起来礼数挺周全的,怎的连个床铺也不给修士准备。不过看那雷震子始终打着赤膊,想必也是不怕冷的。
查看完周边情况,确定这房间最适合近距离和那地缚灵接触的地方,就是那拔步床了。
灵泽犹豫片刻,走到雷震子面前去。
雷震子端坐在床板正中央,他肩膀宽阔,膀大腰圆,目测光是肩宽就有灵泽的两倍了,此刻坐在中间,占去半张床的位置,又将床两侧的空间都挤压到容不下一名成年男子。
“雷震兄,”灵泽开口,“可否麻烦往旁边挪一挪,给我腾个地儿,我与你一起打坐?”
雷震子依旧没有回话,甚至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灵泽见他这冷漠的样子,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准备转身去旁边太师椅上坐着,这时,却见那赤膊壮汉不动声色地往一侧平移了半个身位的距离。
灵泽轻笑,道声谢,轻盈一跃,在离雷震子约有两拳的距离的地方坐下了,与他一起盘腿打坐。
眼见着夜色深了,灵泽可以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阴气变得越来越重,混合着乾元山终年笼罩的瘴气,似一碗浓稠的粥水,糊在灵泽周围,让他有些不太好受。
他试着与身边长相凶悍的赤膊壮汉聊天:
“雷震兄,来这里有些时日了,可摸出了这邪祟出没的些许规律来?一般大约什么时辰出现?”
灵泽的问题抛出来,不出所料,又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身边肌肉壮汉的任何回应。
灵泽耸耸肩,调整气息,指尖掐诀,在东厢房四周简单布下结界。
他的目的就是要引那邪祟出现,好一探究竟,所以设下的结界十分薄弱,并不是用来阻挡邪祟的进出的,只是用来探知邪祟出没的方位。
滴咚、滴咚……
四周寂静到落针可闻,耳边只余滴漏有规律的细微声响。
倏忽之间,一阵阴风刮起来。
吹得窗户咯吱作响,窗扇不停吱呀转动,仿若是有人故意站在窗外在不停地开合着。
嗬、嗬、嗬……
耳边响起李老爷说的那个仿佛刨子刨木头的嘶哑声响,像是从已然干涸的喉咙里发出的呕吐声。
“来了!”灵泽兴奋地低喝一声,猛然睁开眼,“雷震——”
他一个“兄”字还没讲完,呆住。
身边的赤膊壮汉,突然不见了踪影。
跑哪去了?就刚才两秒前还在旁边好好坐着来着。
正想着,就听床底下传来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鬼啊!”
是两个声音,一个是小天劫的,另一个,很陌生,很尖细,很阴柔。
灵泽正要翻身去床下察看情况,下一秒,“嗖嗖”两声,床下飞速窜出来一黄一白两道残影。
那两道残影同时朝灵泽冲过来,一左一右死死地贴在了灵泽身上。
灵泽左边肩膀上粘着自家小鬼头,正抱着他的肩头瑟瑟发抖,这不奇怪,灵泽已经知道自家小鬼头胆子非常小,怕雷怕黑怕鬼。
可是——
他的另一边,那位长相凶悍身材健硕的壮汉,也紧紧贴在他身上,用力抱住他的腰,这是……怎么回事啊?
灵泽不可能知道,就在刚才,那阴风刮过来的时候,七尺壮汉雷震子,吓得撒丫子就往床底下钻。
实际上,那床底下才是他的大本营,那里整整齐齐铺着李府给他准备的床铺,每晚那邪祟靠近过来时,他就是躲在那里艰难渡过的。
可今晚却不同,他像往常一样飞速窜进床底下,就看到自己的床铺被提前挤占了,挤占他的“安全屋”的,竟然是一只白色的小鬼!
雷震子吓得大叫出声,浑身电光闪烁,对面的小鬼被他吓得也跟着大叫,同他一样周身电光一闪。
接着,他们两个就同时冲上来,抱住了此刻房间里唯一的依靠。
灵泽有些失语,一时也顾不上已然悄悄靠近的邪祟了,抬起手,努力想要把身上的壮汉扒拉下来,
“那个,雷震兄,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他刚扒拉了两下,雷震子立即手脚并用,将他抱得更紧了,树懒一样死死缠住他,力气大到恨不能勒到灵泽喘不过气来。
同时,从肌肉壮汉雷震子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夹起来的、软绵绵、糯叽叽的颤音:
“有鬼啊,有鬼啊,好可怕,嘤嘤嘤。”
灵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