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之中,秦和瑟漫无目的的漂泊着。
他听见很多声音,开心的,愤怒的,过去的,将来的,过于嘈杂。
他努力活动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片没有实体的幽灵,如同水母一样挪动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记忆断在他给予那只领头的龙蜥最后一击,自己被狠狠甩在地上的一瞬。
疼痛并没有夺去他的感知,他只记得在那一瞬,自己的意识仿佛和什么东西连接起来,猛然拽向某个地方。
他噗呦噗呦地游荡着,不同的声音忽明忽暗;他感觉周围的声音很可能是一些画面,但因为他的失明,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
“这个似乎是在吵架。”
“这个是在哭吗?好像是为了某个人?”
“好像是在过节,好热闹啊。”
秦和瑟细细地听着,打发无聊的时间。
他飘了这么久,把他拽过来的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它到底想干什么?
用自己不存在的嘴吐了一个泡泡,停在了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声音前,懒的再动。
他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容易听天由命。
他早就发现,这些声音似乎是人某一时刻的记忆,而且不只一个人;旁边的记忆一直重复播放着,即使再欢快,都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似乎终于想起了他;又一股同样的力道出现,周围的声音骤然模糊,自己像是被无限拉长,一半已经离开,另一半却任然留在原地。
等秦和瑟终于缓过来劲,才发现他似乎来到了云层之上,诡异的锁链之声环绕,缥缈的神明注视着他,说道:
“新生的魔神,汝名为……”祂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汝名为夷柯塞卜”
“啊?”秦和瑟听的一头雾水:“我自己有名字啊!”
但祂似乎没有听见,或者祂并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
“汝将遵循‘爱人’之使命,建立自己的王国,守护国家,守护人民……”
啥意思?让我干嘛?
“战争已经开始,汝将与其他魔神,一同争夺那七份‘尘世执政’的资格。”
“尘世执政”是什么东西?你都不解释一下就让我去抢,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
“去吧,战争已经接近尾声,结果即将揭晓,去参与或见证这一切吧。”
说完,还没等秦和瑟吐槽,一股大力将他软趴趴的意识直直锤进云朵里,一阵高速下落,拉长秦和瑟最后的一句话:
“干嘛要参与战争?我只想……摸……鱼……啊……”
……
秦和瑟骤然睁开眼,身体止不住冒出冷汗;那份急速坠落的感觉还在大脑里翻腾,身体也跟着做出反应,呕出了一大团酸水。
原本就空荡的胃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酸软的手臂甚至无法短暂地支撑起他的肩膀,他再次瘫倒,眼前因为低血糖出现阵阵黑影。
“我这是在哪里啊?”
他刚才就注意到,他是躺在了一层柔软的皮毛上,同时还盖着暖和的棉被;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火炉,华丽的地毯上,一滩黄色的秽物格外显眼。
“完了!”这是此时秦和瑟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看来自己是被救了,而且救他的人地位不低,不然在此等国家清算重组的时候,有这么奢靡的布置这么看都不像平民。
他觉得自己刚回归的魂又要飘走了。
他生无可恋的蜷缩在床上,吸收着棉被里的余温;大脑一片混沌,似乎被塞进了不少东西,乱的他格外的心烦。
壁炉里的火焰劈啪作响,整个房间都暖烘烘的,也一直没有人进来,他终于有时间好好复盘和整理自己的思绪。
但首先该把那团他弄出来的东西收拾了。
被子里回荡着肠胃空荡的咕噜声,他揉了揉算作安抚;四周望了望,没有任何类似扫把之类的东西,地毯又过于庞大,他一个人要是身体健康的话,还能勉强拿起来洗了,但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法完成这项“庞大”的任务。
秦和瑟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感到自己的人生和那团秽物一样破碎不堪。
要是我的“因果”还在就好了,把“因”一消哪还有怎么多事啊。
这句话刚刚在脑海浮现,像是回应他的呼唤,一根细长的红线晕着朦胧的光,突兀的横在了他的面前,又顷刻间消失无踪。
秦和瑟直接一个弹射起步,虽然刚站在床上就立刻滑跪下去,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震惊。
刚才不是幻觉吧?
秦和瑟闭上眼,集中精神,将意识下沉进大脑深处,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断开联系的意识之海终于再次有了连接,原本脑海里杂乱的信息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全顺着连接涌进意识之海里。
总算是有一件好事了。
秦和瑟非常高兴,顺着连接,来到了刚才信息涌入的入口。
其实他从刚连接到意识之海的一刻,就感觉到有些不对:意识之海一下子缩了将近四分之三,并且处在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之前自己一直连不上的原因。
这让原本欣喜若狂的秦和瑟有些发憷;不会是我在火车上被什么外神入侵,所以自己主动断了连接,但又忘记了这种展开吧?
他在入口纠结着,等了很久,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再说。”秦和瑟心一横,往入口里一钻,进入了意识之海。
没有想象中的混乱,也没有所谓外神的污染,有的只是广袤的空间,和空无一物的大海。
空的?
空的!!!
秦和瑟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意料到这种情况。
我居然没有疯?
还是我已经疯了?
空空荡荡的海底一览无余,除了刚才涌进来的一点信息,在最中心形成一个小水洼,只剩下一个在水洼里游动着,看起来委委屈屈的小红点。
小红点注意到呆愣的秦和瑟,非常欢快地跳上他的肩膀,在脖子旁边亲昵地蹭呀蹭。
“小红?”这是秦和瑟的“因果”,也是他能力的具象化;他看着这没有一粒米大的小红,问道:“你怎么也变的这么弱了?”
小红“嘤嘤嘤”地蹦跳着,用只有两个人听懂的声音说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意识之海是我自己全部借出去的?”
小红坚定的跳了一下,以示肯定。
“那你记得我借给谁了吗?”
小红转了一圈,表示否定。
“是不记得……还是不能说?”
小红向左滚了一圈,表示选第一个。
秦和瑟摸了摸小红,本就不大的小红点直接滩在肩膀上,十分享受。
这样的展开倒是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自己没有疯,应该是剩下的力量都用来维持意识之海的存在;自己愿意直接将意识之海借出去,肯定是熟人,而且要干的事很有可能是关于更改某个“世界规则”级别的事,不然那群老……家伙自己就能解决了。
看着最中心小的可怜的水洼,再看肩膀上小的可怜的小红;原本他还想压榨一下劳动力,把那滩东西解决了呢,还是不麻烦小孩子了。
先把信息梳理了。
毕竟曾经也是拥有一片大海的人,梳理一个小水洼也是手到擒来。
没过一会,原本浑浊的小池塘变得清澈明亮,一条条“丝线”忽明忽暗;那是天空岛给予他的“背景信息”。
因为他是在战争后期才“诞生”的魔神,所以天空岛给予了他一点“福利”,直接告诉了他身为魔神的职责和现状。
这片大地名为“提瓦特”,由七大基本元素构成;魔神是由天地创生,给予世人以引导的“神明”,肩负“爱人”与“领导”之责。
为了给七种元素寻找“代言人”,天空岛创造了七座“尘世执政”,魔神们为了争夺这七个王座,爆发了“魔神战争”。
看天空岛介绍的很简单,但秦和瑟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看,情况有一些诡异。
为什么要争夺这七个位置?争夺它有什么好处?不争夺会怎么样?还有祂一直强调“爱人”和“领导”这两件事,怎么看都有些猫腻。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为什么成魔神了?
我只是来旅行的啊!
……
侍女琦是太阳行宫的新人,也正是因为她新人的身份,并且为起义军主动带路,才免于在骚乱中被兴奋的起义军直接斩首。
这段时间,她们这些侍女被奥罗巴斯大人委以重任,一直在执行各处行宫的统筹修复和清理工作;不过现在不叫“太阳行宫”了,而是“白夜国议事厅”。
虽然白夜国旧派和起义军新派还是一天到晚吵个不停,但在奥罗巴斯大人的领导下,整个国家在井井有条的运作、成长着。
奥罗巴斯大人没有选择住在最豪华的行宫里,而是选择直接在大日御舆下方休憩,这样就可以随时聆听人们的愿望。
奥罗巴斯大人真是一个强大、博识的神明啊。
但在三天前,也就是大人唯一一次释放“神之威能”的那一天,大人带回来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龙蜥血和红色的血,手臂挽着大人的脖子,一直在颤抖□□,意识模糊。
虽然知道那个人很虚弱,也不能伤害到大人,但……他竟然……竟然敢去咬大人的脖子!!
面对此等大不敬的行为,大人居然没有生气,还亲自为他洗漱更衣,把他安置在条件极好的房间,开着暖炉为他保暖。
奥罗巴斯大人真是一个善良的神明啊。
转眼那个人就已经昏迷三天了,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她都要认为他已经回归地脉了。
现在是例行的清扫时间,琦轻手轻脚,打开那个人的房门。
空气中除了淡淡的果木碳香气,多了一份奇怪的酸味,原本应该干干净净的地毯上,赫然是一片污秽之物。
难道他已经醒了?
琦向床上看去;那个人依旧蜷缩在被子里,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看来是又睡着了。
琦对此并不惊讶,毕竟这三天以来,一直都是她照顾这个人,因为奥罗巴斯大人的特意嘱托,这些天她都只是给予他一些流食;即使这样,这个人也经常会突然呕吐,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他原本还算健康的身形一下子就消瘦了起来,堪称俊美的脸庞也严重变形,看得琦自己都觉得心疼。
她利索地清理了秽物,正打算去厨房要一点清粥的时候,床上突然传来了动静。
他醒了。
紧皱的眉头舒展,睫毛轻颤,他慢慢睁开眼,露出和小鹿一样清亮温和的棕瞳。
他看了一眼地毯,又看了一眼琦,小声的说道:“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琦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陷进了对方水汪汪的瞳孔里,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下意识回应了感谢,也唤醒了她的神志。
毕竟是仆从,自己的情绪是绝对不能影响到上面的,她面色如常,微微一笑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可以……帮我找点食物吗?”
“没问题,请您稍等片刻。”
出了房间,琦的脸突然涨红,她忍不住为自己扇扇风,降降周围升高的温度。
琦你的职业操守呢?怎么能紧盯他人的眼睛,这太不礼貌了!
她甩了甩头,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努力把自己的精神投入到工作中。
一边工作,一边调整状态,到最后,她终于能心平气和地拿起清粥,走向他的房间。
琦刚打算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奥罗巴斯大人的声音;两人不知在做些什么,二人的声音混在一起,莫名有些奇怪:
“这里呢?疼吗?”
“……啊!”
“难受吗?要不要换一个姿势?”
“……不用了……就这样……啊!”
虽然应该没什么,但琦有种莫名预感,这时候敲门并不适合;她识趣的将食物放在门边,悄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