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漆黑之下寂静无声。
一处隐蔽的洞穴内,营地的篝火劈啪作响,十几个人围成一圈,脸色凝重。
为首的人名为宫本海原,带着单边眼罩,灰黑的眼瞳如淬了血一般凶恶,狰狞的疤痕斜在脸的正中央,让原本就不协调的面庞更加可怖。
“他们都睡了吗?”
“都睡了,我都亲眼见他们进了帐篷。”旁边的野口威鹰,也就是这个海盗团里“千里眼”回答道:“真的很稀奇,他们睡觉连守夜的都没有。”
“看出来那底下的人是什么来头了吗?”
“头,这我确实是看不出来啊。”威鹰很无奈:“这个坑太深了,就是我,也只能看见是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具体细节根本看不清楚。”
“他们还分成好几波,离我最近的那一波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走来走去的,像是在作法一样。
“而且……”想起之前不经意间对视的眼神,明明相隔如此之远,却还是让威鹰不由得冒出冷汗:“那个满脸白色,不知道是戴着面具还是把脸涂白的人,就光是看一眼,我就觉得毛骨悚然,太邪门了!”
听着他的描述,众人面面相觑,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明明后面什么都没有,却总有被人注视的感觉,不管做什么都挥之不去。
“难不成他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妖怪?”此番论调一出,周围的人不自觉地议论起来。
他们做海盗的,常年在海上漂泊,对于妖邪之事本就比较在意;再加上这次凭空出现的大坑,更加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我就说是土里的鳗鱼成精了,为了扩张他们的领地才挖坑的,不然这么大的坑这么可能是人挖出来的。”
“不对!鳗鱼可没有白色的!我猜应该是哪一族的修炼成精的鱼,成精之后不太适应太高的地方,才把下面挖空的。”
“要我说,那个满脸白色的才是成精的,那些人就是普通人,都是被他抓来工作的!他制造了这个大坑,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
“怎么可能!应该是这样……”
众人热烈地讨论着,或兴奋,或恐惧,只有海原,眼中光芒锐利,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知道他们是人是鬼,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海原此话一出,瞬间就将所有人的议论全部盖下;火光毫无规律地跳动,阴影也随之变的诡谲。
“头……老大,您不是再开玩笑吧?”威鹰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明天……直接去找他们?”
“当然不。”海原要是真这么莽撞,怎么能当这个海盗头子这么多年了:“明天放一个人下去,装成受伤的难民,到时候看他们这么待人,不就知道底细了吗?”
“这个主意挺好!”周围的人异口同声的附和,同时向一处阴影看去。
海原啐了一口痰,从阴影里拽出一个人;或许已经不算是个人,瘦弱的身躯上未着寸缕,浑身上下布满不堪入目的伤痕,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一动不动。
“喂,还听的懂人话吗?”海原用脚踢了踢它的脸,回应他的,是几声微弱的咳嗽。
“还没死,那正好。”海原抓起它的脸,露出它宝蓝色的眼睛,原本堪称瑰丽的颜色,此时却格外暗淡麻木,像一个做工粗糙的人偶。
“嘿!小子!想活下去吗?”海原的话让那双眼睛有了些许生动:“明天,我会把你送去找群人,跟着他们,后天回来找我,把他们的情况告诉我。”
“只要你去做,今晚他们绝对不会碰你,并且我还会放你走,还你自由,懂了吗?”
宝蓝色的双眼低垂,像是无法回应,又像是默认;不过海原也不在意,毕竟谁能指望一个傻子听从命令呢?反正他们都在外面看着,他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只要往坑里看一眼就知道了。
“切!死哑巴。”海原立刻放开手,仿佛对方身上有什么病毒一般,用沙子疯狂搓手。
海原指了指旁边两个人:“随便弄点空行囊,穿上破旧点的衣服,脸就不用管了,明天直接把他扔下去。”
“好的头!”两人抓住这个人的手脚,扔进一个帐篷鼓动起来。
海原扫过所有人,见那些被他重点关照的人默默低下头颅,警告道:“今天晚上把上脑的精虫都给我收一收,不要给我坏事,知道没有?”
“明白的头!我们一定不会做什么的!”
干活的两个人出来了,还架出来一个稍微有些人样的“人”,海原瞧了一眼,挥手示意,两个喽啰又把他扔进笼子里,关了起来。
一场毫无秩序的会议结束,众人回到各自的帐篷之中,渐渐响起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帐篷里,悄悄溜出来一个人,是一个叫菊地太郎的喽啰;守夜的看到他,熟知他尿性的岸边若挑了挑眉:“怎么的?想顶风作案?”
“这不是以后没机会了吗?”太郎拿出一袋摩拉,不动声色地交到若:“这样的‘美人’挺难得的,到时候万一真放跑了,可就真没这好事了。”
若颠了颠摩拉,收进自己的口袋:“没事,反正是老大不抓他而已,你想要,再抓回来不就好了。”
“谁知道那底下是什么东西?万一是那种会吃人的精怪怎么办?”见他把摩拉收了,太郎满脸笑意的拍了拍若的肩膀:“放心,我会动静小一点,不会让人发现的。”
若假装打了个哈欠,把钥匙放在地上:“我可没有给你,是你自己偷的,知道不?”
“没问题。”
拿走钥匙,太郎无声溜到角落里被上锁的帐篷前,小心谨慎地打开笼子。
这个人是宫本海原在五天前,搜刮一个商船时,从货物堆里翻出来的;当时商船刚经历风暴,货全废了,钱也没剩多少,除了人,基本上什么能用的都没有。
本来宫本海原打算直接把人卖掉,还能赚点摩拉,结果就看到了这个人。
宫本海原被她的样貌吸引,为了把人彻底留住,不走漏风声,他直接下令将那条船上的所有人杀了,把船伪装成被风暴彻底破坏的模样,沉入海底,只留下她一个带回船上。
不过那些人直接杀了也没意思,让他们为大家“表演”一场关于“生存”的好戏,也算是有所收获。
老大本来想立刻在船上办个喜宴,娶她当海盗夫人,结果喉咙一摸,是一个有喉结的,还又哑又蠢,白瞎了他的样貌。
当然这对太郎这些人来说也是好事,宫本海原直接将他扔给了所有人,他们做什么,老大都不会在意。
在这几天的欢愉下,一想到很有可能这个人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太郎就有些可惜;不过,反正明天就直接扔下去了,今晚他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海浪在洞外翻滚,随意搭成的笼门发出微小的吱呀声,里面昏暗异常,太郎往里仔细分辨,只能隐约见到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
他似是感受到有他人的来临,又往里面缩了缩,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
脑海中浮现对方曾经的容貌,太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伸手向黑影摸去。
他的手将将接触布料,惨烈的嚎叫突然在营地中炸开,太郎心底一惊,在极度恐慌之下猛然起身,一下子撞到笼顶,直接把顶撞开!
木屑横飞,被撞出的木刺如锋利的刀片在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最后横在他的脖子上,将脖子死死卡在缝隙之中。
他动不了了。
太郎见到众人一个个从帐篷中冲了出来,议论,惊讶,幸灾乐祸,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各色的眼眸中显形,又在海原出现时,全部隐藏下去。
他明白,他的生命要到头了。
“看来……你对我的话很有意见。”海原看着他,眼神冰冷。
“没……没有……老大……”太郎的身体疯狂颤抖,浓烈的腥臊味弥漫开了:“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真的!老大我都跟着您十年了啊!怎么可能会背叛您啊!”
满心恐惧的太郎没有注意到老大的心不在焉,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似乎在寻找什么。
太郎逐渐在恐惧中回过神来,就当他以为老大已经消气,会放过他的时候,有人突然在外大喊一声:“找到啦!”
金属摩擦的声响突然出现,又骤然消逝,雪白的刀光在眼前闪过,甜腥盖过骚臭,太郎躺在地上,渐渐失去温度。
海原甩了甩自己的爱刀,将它收入鞘中,随意指了一个人收拾残局,转身往外走去。
此时的海岸线上,两个海盗趴在地上,用身体死死捂住身下的锅盖;即使是两个壮汉的体重,也没能压下锅盖里蹦跶的事物。
海原刚到,两个海盗再也压不住,锅盖连带着两个人被直接掀翻在地,暗红的锦鲤窜出,在空气中游弋。
它飞到所有人无法企及的地方,挑衅地向海原甩了尾巴上的泥沙,悠闲地顺着海岸线游走了。
“头……我们……”被掀翻的两个海盗刚出声,就见到海原嘴巴前竖着一根指头;两人闭上了嘴,安静地跟着海原在锦鲤身后悄悄跟随。
在昏暗的月光下,海原打头,后面的海盗们屏息凝气,轻手轻脚地跟在身后。
最终,他们来到一座荒芜的小岛上,除了零星几棵树和他们早就探过的荒废遗迹,只有一个不见底的深潭规整的造在正中央,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头,刚才那条鱼就是钻进这里了。”威鹰指了指深潭,向里面望了望:“之前看里面还什么都没有呢,这么现在……底下好像有光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海盗瞬间精神起来,虽然没人人说话,但眼神交汇间,每个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这里有好东西。
“老大……现在怎么办?”
海原依旧冷静,但眼神中的炽热却不自觉地从眼中溢出:“现在太晚了,不可冒进。”
“记住这里,明天等天亮的时候,我们再来探探。”
“那……坑底的那些人……”
“计划照旧。”海原的眼睛里充满深意,转头离开,干净利索:“白送上来的好东西,能都拿的话,为什么要舍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