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在忙碌与喧闹之间, 三天转瞬即逝。
浅仓芳行没有盲目决定跟着秦和瑟工作,而是想先跟着他,了解该如何做好这份工作;毕竟他了解稻妻, 但在“交流”上并不擅长。
虽然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海盗再次抓走, 但如果真要接了这份工作, 他就一定要做好。
而且他们是否“正经”,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三天中, 芳行一直跟在秦和瑟身后;说是工作,其实更多是带他了解和熟悉他们的文化与文字, 从他口中了解稻妻与白夜国的区别, 为以后两国的交流做准备。
虽然他从未用过羽毛笔,蜥皮纸也有些光滑, 第一次用的时候根本连字都写不上;好在芳行的学习能力强,在第三天时, 已经可以快速且完整的写出一整句话了。
而且……
“我帮你看过,你的喉咙有被毒过的痕迹。”秦和瑟不知从哪里拿出两瓶药剂,将它交到芳行手中:“但现在已经基本愈合,以后勤加练习, 还是有说话的可能。”
“这是帮你恢复喉咙的药, 一天一次, 服用后试试能不能说话, 等那天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说明你已经恢复了。”
药液呈现如清水般的透明颜色, 但啵开瓶口,一阵馥郁的药香直冲天灵。
芳行愣愣地看着药, 正打算写些什么,被秦和瑟抢先一步。
“对了, 这算员工福利,不算在薪资里,不用担心克扣问题。”他的语气过于稀松平常,以至于芳行一度怀疑这份药的真假。
“当然,如果你不打算留在这里,这就当是我为了两国关系的友好交流提前做出的准备吧。”
最终浅仓芳行没有拒绝;他将药小心地收好,藏在衣物的最深处。
这比起那些纸笔还要贵重;自从五年前被那个恶毒的妇人毒哑嗓子,被无数医师巫女否决希望后,这是唯一一次对方如此自信,甚至坚定地告诉他,他还能再次出声。
就算这是陷阱,他也愿意跳进去。
在第二天,不负众望将坑底全部探索完成之后,众人毫不意外地找到了一条去往坑顶的路。
但它过于曲折陡峭,在有伤员的情况下,大家并不想冒险;毕竟安全第一,时间也很充裕,只是在底下多住一天的问题。
多出来的一天,被用来整理和休憩。
……
夜幕降临,星河闪耀。
烧得旺旺的篝火噼啪作响,下午刚刚打下的禽鸟被秦和瑟和慧处理的干干净净,串在木签上被烤的滋滋冒油,油脂的香气萦绕在所有人的鼻尖;收集的日落果和树莓被压成果汁,经过简单的发酵,变成一种清爽的混合果酒,在众人间来回碰撞。
该准备的东西除了帐篷都已经准备就绪,连在床上躺两天的戈登也终于下了床,和大家一起酣畅淋漓了一把。
芳行从一开始的戒备,到现在基本愿意和所有人碰杯欢宴,也有不少秦和瑟的功劳。
农事队的一人借着酒劲,不由得对着天高歌起来,其他人似乎也被此感染,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唱道尽兴处,还手拉手跳起舞。
一群醉汉的舞是在是不敢恭维,说好听点是各有特色,说难听点,就是群魔乱舞,毫无美感可言。
但芳行却并这么认为;这是他们发自内心的舞,虽然没有章法,但胜在自然,不像原来他跳的舞,即使故事再凄美,舞姿再优雅,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壳而已。
他捻了捻手上的杯子,莫名有些技痒;他也想像他们一样,没有负担地在篝火边跳舞。
这本是他最初的理想,却被现实打破到体无完肤。
“想去就去吧。”突然的回应在耳边响起,芳行猛然转身,见到他身后一袭白衣的秦和瑟。
今天的秦和瑟没有穿长袍,在这微微带着热意的天气下,他随意的穿了一件短衫,露出了颈项下银白的蛇形徽记,蛇瞳处闪着红光,像是一双眼睛,无声的盯着他。
他拍了拍芳行的肩,鼓励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大家都是善良的普通人,他们会尊重你的。”
在这一瞬间,他不知是该问他为什么知道他的意图,还是该想对方为何要强调普通人;但当目光被火焰侵染,所有人将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最中央。
众人的视线没有曾经那群人的黏腻,也没有如看待财物那般的贪婪,而是纯粹的,期待着他会带来什么。
慧也在旁边,她没有喝酒,明亮的眼眸看着他,为他小小地加了油。
他已经逃离了那个地方,这里很好,不用担心。
浅仓芳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向所有人行了一个郑重的礼,抬起自己的手……
这一舞很短,短到飞鸟还没有飞过边界,短到将落的树叶刚刚落下,短到众人刚刚停下鬼哭狼嚎的歌喉,一个曼妙的舞步之后,一切戛然而止。
他看着安静的众人,心底止不住地涌现出对自我的怀疑:为什么都不动了,他是跳砸了吗?
一声掌声从身后传来,随后是慧,再然后是他面前的所有人,全都鼓起了掌。
大家赞叹不已,都在为他欢呼呐喊,那些还意犹未尽的人不由得大喊着“再来”,而坐在前排的人,已经端着酒壶冲了上去。
“兄弟!你跳的太好了!”干农事的手宽大有力,把芳行的背拍的啪啪响,逻辑混乱的话语从对方的嘴中冒出,听的他云里雾里:“来!今天是咱们芳行小兄弟成名的好日子难得的好日子……大家一起……嗨起来!!!”
沉浸在欢乐的众人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白衣之下,一抹红透过轻薄的上衣,隐隐浮现在银色之上。
“你并不担心他。”大蛇的声音响起,经过两天的调整,大蛇已经恢复到之前冷静的模样:“他毕竟曾经是男扮女装的艺伎,你不怕这样会再次激起他的阴影吗?”
“当然,他没有那么脆弱。”在阴影里的秦和瑟见他被众人的欢呼层层包围,微笑地后退一步,深藏功与名:“而且,这些人可都是我选的,他们是什么样子我会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对他报以最纯粹的欣赏与善意,我才放心让他上台的啊。”
大日御舆的光在奥罗巴斯眼中逐渐加强,瞧见火炉旁还未撤去的小窝,他想起了秦和瑟还是小鹿时,在他掌心一脸骄傲的样子。
“嗯,我明白了,你考虑的很周到,不需要担心。”
“那当然,我能开两个亿可是有原因的。”秦和瑟衣服下的短尾情不自禁地摇摆起来;这尾巴不知为什么,从那天“逗”完无相之水后,就收不回来了,不过幸好尾巴短,可以直接藏在衣服里,不被发现。
“对了!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
这一夜,大家闹的很欢,直到月亮高悬在天空的正中央,大家才陆续回去睡觉。
浅仓芳行今天和大家闹了很久,身体已经累到走路都有些困难,但他的精神却格外兴奋,不断回味着今晚朴素的欢宴。
他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众人闹腾腾地,正勾肩搭背往帐篷里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他。
芳行回过头,见到坐在篝火旁的秦和瑟在向他招手;虽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篝火已不再如之前般旺盛,木炭收拢,只在留下最中心的火焰,将原本苍白的面具染上如夕阳般的橙黄。
“我找你来,是要和你确认一件事。”秦和瑟一句话浇醒了他还在飘飘欲仙的思绪,将他带回现实:“关于是否留在这里,你考虑的这么样了?”
火光摇曳,眼前的人没有了平时的清冷;他似是想起了某个人,淡棕色的眼望向远方,倒映着如蜜糖般的暖意:“其实并不着急,在我们造出船只,或有人来到这座岛之前,你都有选择的自由。”
“现在来看,‘协助两国交流’这个任务似乎并不难,可一旦我们去往坑外,总有一天,不管是我们,还是稻妻,都会有碰面的一天。”
“到那时,各种问题接踵而至,才是你真正忙起来的时候;而且等到我们的大部队来到这里,在双方面前都出现过的你,很难再脱身。”
一杯醒酒汤被送到芳行面前,一朵完整的小甜甜花飘在杯子里,做成果干的日落果泡在里面,随着着咕嘟嘟的热气;即使看着都能温暖整个人的肠胃。
“想明白就告诉我,我一直都在。”
浅仓芳行望着跳跃的火焰,摸了摸腰侧卷起的纸笔,不远处,还有几个人抱在一起,在唱着不在一个调上的歌谣,滑稽又可爱。
他逃去清籁岛的原因,就是想远离过去的生活,其实留在这里,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芳行戳了戳在神游的秦和瑟,抽出纸张,在上面写出这一句话。
“嗯?你问吧。”
“如果过去的麻烦追上了我,你们会怎么做?”
浅仓芳行死死盯着秦和瑟的双眼,见到对方小小的讶异,没有厌恶,也没有计算。
“我们会成为你的后盾。”短暂的思考之后,他的话语平静而坚定,却也带着一丝小小的无奈:“但……我们也只能成为你的后盾。”
“麻烦也好,痛苦也好,该讨回的,应该由你自己讨回来,而不是我们。”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秦和瑟始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静静地看着他,坦然接受他的考量。
不远处的几个人总算是唱完了跑调的歌,其中一人没有站稳,带摔了一群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几个人一起摔进帐篷。
芳行收回目光,手指拂过光滑的蜥皮,郑重地写下三个字:
“我加入。”
第三十二章
黑暗之中, 两人无声行进。
浅仓芳行呆呆地跟着秦和瑟,默默消化着刚才那些“劲爆”的信息。
什么海祇大御神,什么渊下宫, 什么神的代行者, 这些东西明明拆开他都明白, 这么组合在一起, 他就这么也听不明白了呢?
秦和瑟也安安静静地领着路, 没有打扰他的思绪。
其实秦和瑟也没有想到,上天会把这么一个适合做两国“翻译”的人到他的面前。
第一点, 他熟知稻妻结构和弱点;身为“花魁”的“她”, 在各处高层经营多年,又存在感低微, 不管以后海祇一方与稻妻高层是和平相处还是博弈互撕,都很有效用。
第二点, 他对于稻妻没有归属感;因为见过稻妻官商之间的勾结龌龊,他对于稻妻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算是痛恨,这样在进行交流的时候, 他不会对稻妻有任何偏爱, 也不会损害海祇岛的利益。
第三点, 他很好控制;因为过去的痛苦, 他很渴望简单纯粹的生活, 也很容易信任那些单纯善良的人, 作为奉献性人格,他会不知不觉地为了守护他们而投入自己的精力, 甚至不需要人去监督。
而第四点……则是他自己的私心;不过影响不大,可以忽略。
两人来到一处瀑布下, 轰隆的水声敲击着浅仓芳行的神经,让他从混乱的思绪之中逐渐恢复过来。
他注意到,这里就是他掉下来的那处水潭,而这处瀑布的源头,就是那群海盗的营地。
芳行突然意识到,慧为什么会提前在这里等着他了;这位“神明的行者”早就应该知道了那群海盗的存在,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来。”秦和瑟突然伸出手:“抱住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还有些蒙蒙的浅仓芳行大脑还未连接身体,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下意识抱住了眼前人。
他的腰腹匀称坚韧,又带着一丝柔软,手臂隔着两层衣物,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里蓬勃的生命力,还有胸口相贴时,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
如果秦和瑟要跳舞的话,跳那种剑舞,一定很好看。
芳行不由得想象到对方拿起长剑,随着急促的鼓点翩然起舞的模样:洁白的双手挽过剑花,重重单衣之下,绘着瑰丽繁花的手臂若隐若现,似取他人首级时飞溅的红浆,又似无数绚烂晶蝶自振袖间翩然舞动。
他从来不跳剑舞,因为无论欣赏过多少次绚烂的剑舞,他始终跳不出这种感觉,即使跳了,也像一个在重复机械动作的木偶。
现在来看,他从来都不是技术原因,只是因为,他并不是那个该跳剑舞的人而已。
……好羡慕啊……
“抓稳了吗?”秦和瑟的声音拉会他的思绪,芳行点了点头,突然一阵风声刮过,两人腾空而起,踏上一块珊瑚。
秦和瑟脚尖轻点,跃上另一个珊瑚,就这样轻盈跳跃间,两人到达了坑顶地面。
接连的冲击下,芳行的大脑都没有清醒的时间,等到视线重新聚焦,才发现面前一望无垠的大海。
他们上来了。
芳行想起明天的搬迁,看着秦和瑟,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疑问。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神明大人希望他们能自己寻找出路,而不是任何事情都求助于神明。”秦和瑟毫无甩锅的自觉,一脸正直地说道。
今夜海风温和,浪花轻轻卷过脚腕,为沙滩带来温暖;秦和瑟向芳行示意,让他跟上。
他们先是来到海盗的营地,篝火坑里只剩下一点未燃尽的木柴,沉寂的帐篷里面空无一人,旁边的蔬果已经干瘪,好像在一夜之间,他们所有人都消失一样。
“你看一看,你的东西还在不在。”秦和瑟对于对方过于复杂的眼神十分坦然:“要是你有喜欢的,直接顺走也没事,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这些毫无人气的帐篷,浅仓芳行随手拿了一袋摩拉,随后摇了摇头;他本来就只带了一些钱财,连换衣的衣物都只有三四件,已经被他们撕成碎片。
他把摩拉交给秦和瑟,希望他帮一个忙。
“你希望我能帮你祭奠一下原来那艘船上的船员,对吗?”看穿了他的意图,秦和瑟将摩拉还给他,正色道:“小事,不需要报酬,告诉我那艘船的名字就好。”
一个简单的祭奠仪式在沙滩上进行,浅仓芳行见秦和瑟拿出十几张纸,上面写着很多人名,有一些眼熟的,是他在那艘船上遇到的人。
他们是一艘去往清籁岛的货船,在他被人盯上的时候,愿意搭载他去往新的生活。
他们是一群很普通的水手,有着牵挂与寄托,却在命运的捉弄之中,彻底长眠于海面之下。
是他对不起他们。
一条条纸船在秦和瑟手中成型,它们随着海浪,飘飘荡荡地向大海的远方漂去。
芳行双手合十,无声为那些纸船们送行,希望它们能去往他们灵魂的所在,将他们送回往生。
眼泪划过脸颊,带着海风吹拂的凉意,随着风一起消去。
“可惜无法手刃那些恶徒。”芳行想着。
而秦和瑟就像是能读心一样,他洞悉了他的想法,说道:“祭奠还未结束,芳行。”
“还有一件事,只有你才有权利去做。”
……
无光的洞穴里,宫本海原尽可能地蜷缩自己,来压缩自己空荡荡的胃,减轻胃部翻涌的饿意。
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当时他们倾巢出动,本以为里面会充满黄金与摩拉,结果找了半天,里面什么也没有,之前看到的金光,也只是砖头上,一点少的可怜的金漆。
正当他们兴趣索然,准备出去的时候,一块巨石突然出现,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直接砸成肉酱,洞口被死死封住,只留下一个可供老鼠通过的小洞。
见到被堵的满满当当的洞口,海原立马就意识到,很有可能他们被算计了。
从困在这里的第一天起,大家还未意识到什么,只当是有人想报复他们,大家还信心满满,认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出去。
经过各种方法的实验,没有一种能让巨石移动半分,同时这块巨石还坚硬无比,根本没法打穿逃生。
饥饿加上过于诡异的巨石,原本凝聚的人心开始动摇。
是下面那群精怪吧?不然以人的能力,怎么可能让巨石凭空出现呢而他们将所有人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触犯了什么?
这番论调一出现,便像过境的蝗虫一般,瞬间占据所有人的脑海。
祈神,告解,献祭,争斗;才过一个晚上,海盗们就少了一半,而另一半也饿的饿,疯的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威武狂妄。
又过了一天,血腥味逐渐发酵,无法再忍耐饥饿的人,开始分食同胞的血肉。
在这阴暗潮湿又沉闷燥热的环境下,任何肉类都会迅速腐败,吃下生肉的人很快上吐下泻,最后脱水而死,无意幸免。
为了能活更久一点,还活着的人花了很大力气,把那些污秽从洞口清除出去,但这也导致了他们更加的饥饿。
“老……大。”威鹰有气无力地点了点海原,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进食,都饿的脱相:“已经……到第四天了……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有力气说话,且精神还算正常的人,只剩下五个人,而现在还能站起来的,只有海原一人。
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的身体更加能适应困境,但空荡荡的胃反着酸意,让他连最心爱的刀都无法拔出,只能当个拐杖,支撑自己的身体。
海原没有说话,而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绕过一个疯疯癫癫,叫嚷着“这是神罚”的人,向洞口外望去。
洞外还是一如往常,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圆月,为漆黑的内里带来一点微弱的光;正当他打算收回视线时,阴影遮住了月亮,将最后一点光明熄灭。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巨石骤然变幻,原本堵的严严实实的洞口,如同监狱的高窗一般,在最顶端出现了一条缝。
苍白的面具如月光般明亮,两人自虚空中行走,轻盈降落在缝的旁边,如目视脚下的虫豸一般,落下他的眉眼。
而跟随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就是前几天被扔下大坑的那个痴呆。
魔怔的海盗看到这一幕,像是得到莫大的救赎;他扑通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充满敬畏的喊道:“神啊!请鞭挞净化我吧!”
其他神志清醒的人,此时也不由得感到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
将他们困在此地的,真是一位神明吗?
……
浅仓芳行见到底下那群已经不成人形的海盗们,在短暂的瞳孔地震之后,燃起熊熊烈火。
“因贪婪而被困于绝境,是他们咎由自取。”秦和瑟的话让芳行侧目:“但他们自己种下的的‘因’,就必然要接受结出的‘果’。”
“只有与他们有‘因果’之人,才最有权利去实现这个‘果’。”一条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小鱼出现在秦和瑟的指尖,它慵懒地游弋着,落在芳行的手心。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它会满足你的愿望。”小鱼甩了甩它如丝绸般的尾巴,仿佛是在回应他主人的话。
“我在上面等你。”
秦和瑟离开了,只留下浅仓芳行与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海盗们面面相觑。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回想,小鱼在手心跳跃,眨眼间,一盘喷香的烤土豆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底下众人发直的目光,他拿出蜥皮纸,将一句话,亮给了底下所有人:
“只有一个人,能获得这份食物。”
这是他们曾经对船员们做出的事,既然是他们制造的这场“游戏”,自然也该由他们,带来结局。
第三十三章
月光倾泻在波涛之上, 为浪花镀上一层银色;秦和瑟等待着,随手摘了一颗日落果,用袖子擦了擦便啃上一口。
关于给予浅仓芳行报仇机会这件事, 既是甜头, 也是威慑。
恩威并施, 才能真正让人“听话”, 毕竟小小年纪就能从高层脱身, 肯定能察觉到自己的用意;只不过这样做,他也肯定认为自己是一个“阴险”的上位者了。
不过没关系, 谁不希望自己效忠的高层是一个聪明人呢?当然, 希望摸鱼和篡位的除外。
果子酸甜可口,就是有点小, 几口就被吃的一干二净;秦和瑟还是有些馋,便再次催熟一个, 让它自然脱落到自己的手中。
话说芳行还没好吗?好无聊啊~
秦和瑟摸了摸银色的徽记,想认真思考了一下再次逗大蛇的可能性;虽然可能性很高,但有些不厚道。
还是放过这个母胎单身神吧。
不过自己好像也没有厉害到哪里去吧?嘴上说的挺利索,结果从出生到现在, 一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 唯一一个, 还是武鹦借他的手机号撩的一个学弟, 直接见光死。
不过在大蛇面前,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也是母胎solo的。
“因果”有了些许变动, 浅仓芳行总算是处理完了。
秦和瑟回到了潭底,浓烈的血腥味灌满整个深潭, 浅仓芳行看着手中的鲜血,呼吸急促, 双目低垂;他的面前,是已经失去呼吸的宫本海原,他的胸膛上,还插着一只鱼纹匕首。
小红不喜欢血腥气,今晚怕是又要闹了。
浅仓芳行注意到来人,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秦和瑟见他满手鲜血,摸出一片手帕将污渍细细擦去。
“我们走吧。”
如女人般嫩白的手突然抓住秦和瑟的手臂,浅仓芳行的眼睛微微亮起,他拿出纸笔,快速地写出一句话:
“以后我们会和稻妻高层见面吗?”
“对,这是必然的。”他看到的对方眼中燃起的斗志,突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发展顺利,工作勤勤恳恳,等我们去稻妻面见稻妻神明时,你的身份就将成为海祇岛的国家使节之一。
“如果想做什么,只要处理得当,不会对海祇岛的安危造成威胁,没有人会对你掣肘。”
芳行明白了秦和瑟的潜台词。
芳行的世界早就成了灰色;之前借着两方势力的争斗,和他最后一位朋友的牺牲,在大火中成功脱身。
他始终牢记着朋友的话:活着最重要,不要报仇,不要怨恨,永远不要回来。
芳行明白朋友的苦心,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没有财富,没有地位,去与那些家族富商争斗,即使去了,也只是以卵击石,白白浪费了朋友的牺牲。
他像行尸走肉一样踏上那条船,被风暴和海盗击打压迫,受尽苦难,他都没有什么波动。
当时的他大脑里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
起初答应秦和瑟,也只是因为加入他们,可以更好的活下去,不必担心过去的阴影。
但当他把匕首插进海原的心脏时,他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是有可能,去为过去报仇的。
而这个可能,此时就在眼前。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一句:“我明白了。”
“不会让您失望的。”
……
天空渐渐染上一抹橘红,太阳还未露头,众人已经将篝火彻底熄灭,帐篷拆解收好,每个人背上自己负责的行囊,准备去往新的驻扎地。
昨天的果酒度数不高,再加上解酒汤灌的及时,除了个别酒量浅显的人,大家都是容光焕发,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浅仓芳行一夜无眠,黑黑的眼圈出现在苍白的面容上,但比起前几天死气沉沉的气质,今天的他格外亢奋。
慧看到芳行现在的状态,有些欣慰,也有些担心。
她知道昨晚秦和瑟和他一起去了其他地方,回来时,虽然清洗过,但还是能在他身上闻到淡淡的血腥。
浅仓芳行来的突然,只要见到高他当时的模样,就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又不少都非常的新,很有可能前不久才被人摧残侮辱过。
这就证明坑外很可能有一批人,他们攻击性很强,且对于人的感情淡漠;不顾死活将芳行扔下,不难猜出是对他们的试探。
这伙人不是强盗,就是一群亡命之徒。
秦先生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从他这些天的反应来看,这群人很有可能已经被秦先生秘密“处理”掉了。
而带芳行出去,八成是要他为那群人“收尾”。
从芳行不再机械的目光可以看出,这次“收尾”很好的解开了他的心结,但……却喷发出过于刺眼的执念。
未经人苦,莫劝人善;她毕竟只有猜测,不应该随意评价他人选择。
等以后他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后,再和他好好聊聊吧。
随着众人登上地面,之后的各种事宜都像远方的地平线一样一切顺利。
大家成功找到了合适的耕地和住宅地,周围植被充足,木材丰富,极大降低了建筑成本。
搭伙的两个小队也终于分家,开始各自的工作;测绘小队完成任务后,也加入了最缺人的建筑小队中。
目前除了那群无声“消失”的海盗,还没有别的船来到这里,所以芳行的任务就是不停的学习,学习;将两国之间的差异,一点一滴细细罗列,背到滚瓜烂熟,为随时可能来到的稻妻人做准备。
他必须拥有足够的功绩,往上爬。
还有自己的喉咙;秦和瑟给的药很管用,在自己的勤加练习之下,已经可以说出明显的单字气音。
秦和瑟也没有闲着。
他和慧一直负责队伍的伙食和医疗后勤,随着工程量的加大,受伤的人明显增多,饭量也肉眼可见的加大。
尤其当第一批房屋正式定址,砍树,塑型,装配,矫正,工作量成倍增加,这么点人明显不够。
也该找大蛇再要第二批白夜国人来到地面,帮助他们进一步扩大规模。
秦和瑟向大蛇提交进度时,向他提起这件事;大蛇没有拒绝,问起他对于人选有什么需要。
“我的要求不多。”秦和瑟想起奥罗巴斯那些“先例”,三令五申道:“不要事多!不要事多!不要事多!!!老子是来找帮手的,不是来教小朋友如何做人的!”
“还有最好再来几个懂医术和会做饭的巫女来,现在那些人的治疗和后勤都是慧和我在负责,等人再多一点,我们两个人就忙不过来了。”
“好。时间呢?急吗?”
“没有硬性要求,但越快越好。”
沙沙的摩擦声从另一边传来,奥罗巴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可以再加一个委托吗?”
啊?还加委托?你这是想累死我还是想要把国库也送给我啊?
“你先告诉我是什么。”秦和瑟最近事有些多,虽然他是贪财了点,但这也要他有精力拿。
“你可以帮我教导一个人吗?”
“啊?”
……
在秦和瑟向奥罗巴斯“摇人”的两天后,大蛇总算是给了他准话——他调选曾经是贵族警卫,在贵族归降后,加入白夜国国家卫队的其中一只小队。
队长莫如尔正直仁厚,也极为忠诚,是非常符合他要求的一个人。
莫如尔的原主人为了表达对奥罗巴斯的忠诚,解雇了自己所有的武装部队;从高位上落入平凡后,他也没有自怨自艾,而是走了平民的选拔,依托自己强大的实力,成功晋升成为一个小队队长。
对于莫如尔的简历,秦和瑟还是比较满意的,因果也是健康的红色,没有任何问题。
但对于他要带的人,奥罗巴斯却支支吾吾,一直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有点不好解释……”大蛇的语气里充满踌躇与不解,似乎他自己也没有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等你见到他,你就明白了。”
正午,艳阳高照。
约定的时间到,秦和瑟踩着点,来到了最中心的水潭边。
原本崎岖的路经过建筑队的修整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陡峭难爬,他带着各小队的领头人、慧和芳行,一起去迎接莫如尔的队伍。
芳行已经知道了所有来龙去脉,也已经将未来面对稻妻凡人的说辞全部烂熟于心。
作为凡人,他从未见过稻妻的神明,至少在无数个时刻他祈求改变之时,神明从未给予过任何回应。
这是浅仓芳行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迹”。
他亲眼见证原本静静旋转的深潭爆发出比瀑布还要洪亮的水声,深蓝逐渐收缩聚集,与岩壁分离,露出岩壁上层层环绕的珊瑚。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一队人沿着珊瑚拾阶而上。
从地下而来的人皮肤白皙,但也掩盖不了他们的勇武健硕;以芳行的眼力,一下子就猜出他们极有可能是一个部队。
为首的人身着和秦和瑟一样的白袍,高大挺拔,即使相隔百米,也脱不去那份高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
而和白袍人一样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臂上抱着的“孩童”——一个半人半蛇的“妖”。
他披着同样形制的白袍,手臂如普通孩童般白嫩柔软,环绕在白袍人的颈项,细长的瞳孔好奇地望向天空,双腿是细长的银色蛇尾,缠绕在白袍人的臂膀,诡异却又格外和谐。
他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如血的蛇瞳闪着寒光,向他们望来。
原本好奇的视线在看到秦先生时,骤然变幻;他开心地伸出双臂,对着他们喊出了振聋发聩地呼唤:
“爸爸!”
第三十四章
莫如尔在平时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没过多久,就和三位领头人打成一片。
慧负责迎接巫女,令她没有想到的是, 里面会有一位她的老朋友。
“琦?”
“慧姐!”琦欢快地一把抱住慧:“好久不见!”
慧很惊讶, 因为她明确记得一开始被选中去往地面的巫女并不是她, 而是琦。
“慧姐, 这个任务, 你可以帮我带一下吗?”琦当时找到她,眼泪汪汪的:“我还是想在白夜国多待一段时间, 因为有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我不太好离开。”
“等我把事办完了,一定快速, 火速,光速换班的!”
两人都是从以前太阳行宫选出来的孤儿, 相依为命,相互扶持;比起周围人的勾心斗角,两人在那片吃人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慧答应了她的请求;其实如果琦不主动提起,她也会向她征求意见。
她太好奇“地面”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你的事办完了?”慧见琦满面红光的样子, 问起。
“当……当然办完了!”
慧瞧琦一脸心虚的模样, 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有猫腻;但毕竟这么多年, 琦虽然看起来冒冒失失地, 但还是懂得分寸。
慧叹了口气, 把琦的刘海顺好:“别伤到自己就行, 下不为例。”
琦挠了挠后脑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件事就当做揭过。
其实琦早就后悔了。
当时换完班后,头脑一热直接炫出了厚厚一沓“小作文”, 里面充满了可以让神直接劈死她的“禁忌”内容,导致她大脑冷静之后,捧着那一滩纸独自在桌前凌乱。
本来是打算直接烧掉,但写了这么多,又有点于心不忍,就把它藏在床底,就当自己没有写过这个东西。
可她作为神明大人的轮班巫女,经常能在工作时亲眼“见证”两人的交流互动,这让她原本想忘掉的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不知多少次“死灰复燃”,也让她“遗忘”在床底下的“小作文”随着时间逐渐增殖。
所以突然在某一天,听到自己要和眷者大人一同行动,并且可以算是同吃同睡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想起她床底下已经叠了厚厚两叠的小说。
救命。
收到消息后,琦满脑子想着。自己绝对不能和眷者大人一起行动,万一不小心把不该出的心思暴露出来,她就算是被大人原谅了僭越,也会在大人面前抬不起头。
绝对不能去地面,绝对不能!!!
终于等眷者大人离开后,琦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结果因为眷者大人的离开,神明大人原本被冲淡的威严再次回归,即使视线总是温和,却不容任何杂质。
很好,不用面对眷者大人,改直接面对神明大人了。
这下不是救命,是要命了。
她和慧一致认为:眷者大人看着不苟言笑,但其实只是为了保持威严,确保自己的命令能被重视而已,而其本人却是及其好相处的人。
但神明大人就不是了;虽然神明大人怜悯世人,但祂终究是神,非凡人所能企及。
所以一听说要召集第二批人去往地面的时候,琦自告奋勇,成为了最积极的人之一。
再不走,她可能就不是人际关系间的死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此时姐妹重逢,寒暄过后,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被慧问了出来:
“琦,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吗?”
在问题被问出这一刻,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聚焦在琦的身上,接收到的,也是对方满脸的问号。
“这……我哪里知道啊?”
视线的中心逐步转移,他们盯着瀑布下深邃的旋涡,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
水面之下,一个小小的空间被开辟出来;此时的孩童已经转移到秦和瑟身上,如莲藕般的手臂“禁锢”住脖子,满脸甜蜜的睡着,如果忽视那条紧紧缠绕在他的腰部的银色细尾,这个画面应该是挺温馨的。
“说说吧。”把“小朋友”哄睡着后,秦和瑟看着奥罗巴斯,眼神犀利:“你是怎么把他‘生’出来的?”
大蛇面露难色,似乎也颇为无奈:“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也不好和你解释。”
“你还记得,这些珊瑚是我的眷属,对吧?”
“当然记得。”秦和瑟摸了摸孩童细软的头发,有些喜欢上这淡蓝色头发的手感:“珊瑚看似是一块石头,其实是一只只细小的珊瑚虫,我们脚下踩着的,就是它们的尸体。”
“所以这和这个小孩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是我的第一眷属。”
“啊?”
秦和瑟将小孩从上到下仔细观察一遍,实在是看不出这个孩童会是一个神明的眷属,还是第一眷属。
“你在开玩笑吧?”秦和瑟满脸不信:“而且我可是感受到了,这个孩子里有我的气息在里面,你的眷属怎么可能有我的气息?”
“我并没有骗你。”大蛇一脸认真,他拿出瓶子,里面空空如也,但秦和瑟清晰见到,它与自己有着直接因果。
“我的第一眷属,是拥有半人半蛇之身的生灵:‘御使’;他们由我神力构建诞生,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的个体。”
“当时我战败而逃,原本的御使都已经死去,要让‘御使’再次出现,需要我用神力重新孕育。”
“为了能在他诞生后对你有亲近之感,所以在孕育他时,我加入了一点你的气息。”
“所以他以为,他的诞生是我们两人的共同结果,所以把我当成了爸爸?”秦和瑟的抢答得到的大蛇的肯定,眼神死直,感到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又摸了摸孩童的头顶,在细密的发间,找到了两个细微的凸起;如果他没有猜错,以后这里会长出一对和他一样的鹿角。
淦。
槽点实在太多,比如自己一个母胎solo同为什么直接喜当爹;为什么他是“爸爸”,而比他“阳刚”更多的大蛇成了“妈妈”;自己的气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大蛇为什么会保留有自己的气息;这短短几天大蛇是怎么把一个将近三四岁的孩子造出来的。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多想问的点,以至于秦和瑟一时语塞:“你的眷属就这么交给我?”
“其实……我本来唤起他,是想要他来帮忙,好让你减轻点负担的。”大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的神力浇灌可以直接让他进入成年,所以在计划下,他应该已经长大。”
“但似乎是你气息的影响,我灌注的神力他虽然吸收,却无法消化,最终只能维持现在的样子。”
“所以我想委托你,将他带在身边。”大蛇的神色颇为真诚:“我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如果有你的神力加持,说不定他就能很快恢复过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如果要成长的话,很可能需要我灌注神力?”
看大蛇赞同的眼神,秦和瑟愤愤地瞪着奥罗巴斯,牙根止不住发痒;要不是现在实力悬殊,他直接咬死他算了。
说是给自己帮忙,但等他离开,御使不还是帮大蛇的吗?要是自己带他,那教育的事情肯定就会由他来做,这样不仅解决了孩子的问题,还相当于白嫖一个老师。
不是他阴谋论,是这件事过于“凑巧”,再加上大蛇的累累“前科”,让他不由得怀疑大蛇是不是又给他挖坑。
“这……我……你……你等一下。”
一道水帘骤然升起,将自己与奥罗巴斯隔开,意识火速钻回意识之海,把还在睡觉的小红揪起来。
“小红!快起来帮我!”
小红被秦和瑟的焦急吓得一激灵,赶忙工作起来,因果在脑海中显现,秦和瑟将有关的所有因果全部集合,一点一点细细梳理。
可是梳理半天,还是一点可用的信息都没有,作为一个外来之人,这个世界的信息对他来说还是太少,根本推演不出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最终梳理完毕,只得到“要把他带在身边”和“大蛇自己并未说谎”这种非常模糊的信息。
……毁灭吧,赶紧的。
意识回归,他看着手中孩童和奥罗巴斯如出一辙的面容和洁白细嫩的脸颊,不由得轻轻掐起,和他“妈”一样,手感极佳。
不对!我怎么就这么代入角色了啊!
把刚才的念头从脑海中甩走,秦和瑟再次检查起孩子的状态,从生理学上讲,一切正常。
“带”还是“不带”?这是个问题。
这个孩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大蛇自己捣鼓出来的,动用自己的气息还是大蛇先斩后奏,他完全可以不管,让大蛇自己操心去。
可这个小孩子好可爱啊!虽然和大蛇是有点像,但这不妨碍小孩子的可爱动人。
信息上说,他要跟着自己才有可能恢复,见着这么好看的孩子,就这么放着不管,他那多管闲事的同情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这也就代表着他又要加一份工作。
秦和瑟选择恐惧症再次上线,在不断的纠结下,他掏出一枚摩拉。
遇事不决投硬币,掉到那面是那面,绝对不改。
摩拉被高高抛起;其实在它被抛起的瞬间,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至于摩拉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也不过是一个因果的问题。
摩拉回到秦和瑟手中,认命地叹了口气,水帘降下,露出在外面色焦急的奥罗巴斯。
不知为何,秦和瑟莫名幻视那些在手术房外默默等待着的爸爸,而且现在这个情景也非常符合。
“咳咳。”他清清喉咙,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压下去,说道:“我可以让他跟着,和我一起留在地面。”
“但!报酬还是提前说清,并且你要答应我几个事情……”
……
不知过了多久,水潭在此响起轰鸣,珊瑚阶梯显现,头戴蛇面的人抱着半人半蛇的孩童,拾阶而上。
回到地面,见众人眼中各种奇异的光芒闪烁,秦和瑟嘴角无声抽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朗声道:
“这位是神明最新诞生的眷属,从今往后,他将跟随我们一起生活。”
“我会成为他的老师,他的前辈,当他拥有代替我的能力后,我会将指挥权全部交还给他。”
“记住他的名字——海祇御使:鹿目政昭。”
第三十五章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 秦和瑟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其实能感觉到众人有意把目光带离,但最后他们的好奇和八卦战胜了对神明眷者的敬畏,一路上打量的目光都没有停止过。
对于他们的视线秦和瑟还是接受良好的, 对于未来将领导众人的“头领”, 好奇很正常。
如果没有那一声“爸爸”的话。
门帘被放地严严实实, 再将声音的因果与众人短暂“隐藏”, 秦和瑟才放心下来, 将政昭从沉睡中唤醒。
为什么要起名“鹿目”呢?因为他有着与秦和瑟相同色的竖瞳,即使是蛇, 秦和瑟还是私心起了这个名字。
这么可爱还直接送上门的孩子还没焐热就要拱手让人了, 好歹得留下点什么。
鹿目政昭悠悠转醒,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爸爸!”
心口被射了一箭,本来对小孩子就没有抵抗力的秦和瑟更是老脸一红, 差点忍不住直接应了这声呼唤。
冷静,秦和瑟,冷静!
“我并不是你爸爸。”压抑着失去一个乖巧儿子的痛苦,秦和瑟面色如常道:“我是你的老师:秦和瑟。”
“在你能与凡人共同领导海祇岛之前, 我将暂时接替你的位置, 并教导你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一条红线确立, 因果结成, 红线缠绕在两人指尖, 又瞬间化为虚无。
鹿目政昭看起来愣愣地, 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眼睛咕噜一转, 反而张开双臂,又一声清脆悦耳地:“爸爸!”
不要动摇不要动摇不要动摇……
“我不是你爸爸, 你要叫我‘老师’。”秦和瑟面目柔和,声音确实难得的严肃。
鹿目政昭歪了歪头,面色充满疑惑,他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让他喊爸爸,而是喊一个陌生的称呼。
最后,软软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弱弱地回了一声:“老师?”
暴击之下,一种欺负了小孩子的罪恶感油然而生,意识之海里的秦和瑟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默默吐血。
对不起儿子,你来的不是时候。
“嗯。”秦和瑟回应了他,摸了摸他柔软的长发,政昭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抱住秦和瑟的手,咯咯笑起。
多好的孩子啊,一点都不像他“妈”,明明看着满脸正直,心眼却比河里的沙子还多。
看着眼下玩着他手非常起劲的政昭,秦和瑟眼里满是欣慰,原本“要加班”的丧气也一扫而空;他小心地抱起,准备带他在所有人面前转一圈。
他未来要与人类共同执政生活,现在多接触接触也是好的,正好也能混个面熟,以后好管理。
毕竟现在的队里,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呢。
……
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的行进着。
有了军人的加入,建筑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没过多久,第一批住房圆满竣工。
第一批房子很快就住进了人。在白夜国,人们的住房由自己建设的居多,大部分人都是买下一块地,随后由自己和家人一同建设。
所以他们建这片房子的第一目的,是为了确认他们的判断和划分是否错误,这里的土地能否真正成为可供人们生活的地方。
当然这些房子没有浪费,而是成为整个先遣队的个人财产,供队内划分居住。
当时在建设前,神明(秦和瑟)就强调过,要优先考虑众人的生活,所以在莫如尔问起是否该建起神庙时,众人选择在坑边建起一座水泵。
白夜国本身处在高地,且下方龙蜥肆虐,为了取水,人们在每一群居住地附近都建立了水泵,用来满足平时的用水需求,所以相关的技术还是有的。
只是以前这些“命脉”都是由贵族组织搭建,对于平民来说,他们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而已。
作为原本的贵族建筑队,水泵当然不在话下。
水泵的工作量不大,但格外麻烦,需要测绘小队和建筑小队共同配合,寻找合适的接口和源头;同时还需要大量量身定做的钢管和能够将水从百米之下抽上来的泵机,这些目前都只有白夜国本土才能做出。
因此为了获得各个钢管的尺寸,泵机大小和功率,他们要将数据测量计算好后,由眷者大人带回白夜国。
因为要高空作业,大家格外的小心有序,也格外的紧张。
在两个小队忙的手忙脚乱的时候,农事小队一片岁月静好。
因为这份测量工作对精度要求很高,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天天泡在农地里,看着土豆和小麦慢慢发芽。
秦和瑟除了统筹规划,同时也和巫女们一起为众人的伙食忙活,负责众人的医疗和健康调理,确保人们能有一个好身体。
浅仓芳行和鹿目政昭一起加入了学习“小队”,跟着秦和瑟学习他们需要的知识。
两人学的并不一样,所以秦和瑟将两人隔开:白天,浅仓芳行随他行走,记录,努力发声,遇到不会的问题向他请教;晚上,秦和瑟则在帐篷里,一边教导治世之道一边用神力引导着鹿目政昭身体里属于奥罗巴斯的力量。
当然作为长生种,睡眠对于海祇御使来说并不是必需品,所以在白天时,鹿目政昭也会跟着秦和瑟一起,了解凡人的生活与玩耍。
在秦和瑟的神力浇灌下,政昭明显成长了不少,短短两个月,就已经吸收了大蛇留下的全部神力,从三四岁的样子直接窜到十四五岁左右的模样。
大蛇没有夸张,虽然看着显小,但不管什么事情,他都可以轻松上手,现在已经可以揽下一些比较简单的活计,替秦和瑟减轻负担了。
这条臭蛇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在秦和瑟比较忙的时候,芳行还会顺便带一带政昭;两个他教的小朋友很投缘,没过多久,就迅速成为了好“兄弟”。
当某个人想摸鱼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会帮对方打掩护,主动去向秦和瑟请教,如果是想一起偷懒,政昭就直接向他申请要和芳行一起学习,等秦和瑟注意不在他们身上,就一起悄悄溜走。
秦和瑟早就看穿他们的小把戏,但并没有点破。
贪玩是天性,正好芳行把自己逼的太严,有政昭陪着他也是好事。
在这平静且有序的时间里,可以算上是“事件”的,是一只船队的到来。
他们是原本要从踏鞴砂往鸣神岛运输钢材的货船,但突如其来的迷雾让他们迷失了方向,等他们重新再见阳光之时,船已经靠在了一处陌生的沙滩。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淳朴善良的居民,洁白可人的巫女,还有一位虽然看着很可怕,但温和正直的“秦先生”。
这里还有一个和他们一样,从稻妻来到此地的哑巴;在他的介绍带领下,大家度过了一个堪称美好的三天。
如果不是货物还未送达,他们都想直接留在这里。
第一次简短的交流非常愉快,船队离开后,作为最大功臣的浅仓芳行,被众人狠狠地灌醉在庆功宴上。
秦和瑟目送船队离开,他明白,该进下一阶段了。
有了这艘船队的“宣传”,突然出现的海祇岛一定会引起人的注视,不管是凡夫俗子,还是高官理事,亦或是稻妻神明,肯定都会再来这里试探一番。
他们将迎接的,是纷争侵略,还是鲜花舞蹈,无论是哪一个,都得再找点人上来。
正好数据已经测量完毕,底下的荧草育种应该已经进行了好多代,自己也该下去看一眼了。
……
轰隆的水声响彻,漆黑的深潭再次紧缩,露出岩壁上层层叠起的珊瑚阶梯。
秦和瑟与鹿目政昭拾级而下,却没有见到应该来“开门”的奥罗巴斯,而是一位有着神明徽记,提着和大蛇同款灯笼的巫女。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面对眼前陌生的巫女。
“秦先生不必戒备。”巫女笑了笑,露出她掩盖下血红色的蛇瞳:“我是新诞生的海祇御使,名为海祇惠美。”
“边界的平衡出现问题,大人已经前去处理,所以由我来带领二位回到白夜国。”
“请跟我来。”
蛇肠之路不算短,政昭应该是感受到他同类的气息,一路上颇为自来熟地和惠美有说有笑,秦和瑟跟在后面,作为“老父亲”格外欣慰。
从目前看来,自家儿子应该不会像他老爸一样,多少年都找不到对象了。
话说自家儿子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同吧?那他还是希望这方面政昭能继承大蛇,虽然在恋爱方面他很开放,但他可不想自家孩子被别人压在下面。
等一下,大蛇是直的吗?
心底骤然一惊,看着前面看起来一切正常的两人,秦和瑟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有机会一定要问一问。
终于是走到了蛇肠之路的尽头,大门缓缓打开,灼眼的光芒驱散身后的黑暗,大日御舆代替着太阳,照亮整个白夜国,瑰丽的光景映入眼帘。
秦和瑟恍惚,明明感觉没过多久,对于这片渊下宫的记忆在此刻却莫名有些遥远,就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一样。
好吧,三个月的时间比起他在白夜国待的三个多星期其实也不算短了。
看着鹿目政昭和惠美去到相熟的巫女面前,秦和瑟打了声招呼,将需要的物资清单交给资历较高的巫女,自己去往了先前用于育种的实验室。
之前了解进度,从大蛇口中知道学生们已经培养到第七代,中间出了点失误,所以新育得的种子里,还是有一些无法稳定遗传吸收“圣土化”的形状。
为了确保后面的育种成功,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随便转了一圈,在指导更正了不少理解错误和不规范的步骤后,巫女找到了他,请他去往大日御舆。
奥罗巴斯回来了。
第三十六章
非常难得的, 这次见面的地点不在书房,而是在大日御舆后,原本太阳行宫的花园里。
刚接近花园, 一股馥郁的酒香悠悠荡荡地飘进秦和瑟的鼻腔, 回味绵长, 一闻就知道是好酒。
大蛇这是怎么了?突然搞这么隆重?
秦和瑟独自进入花园, 顺着酒香, 找到了一人独酌的奥罗巴斯。
大蛇低敛着眉眼,支在桌子上, 似在思考些什么;无法掩盖的疲惫出现在脸上, 手中的酒杯空空荡荡,只余点滴挂壁的香, 充斥整片空间。
“呦?喝找我来喝酒,结果提前喝上了?”秦和瑟不管奥罗巴斯的反应, 长袍一甩,利落地坐在对面,将面前的空酒杯递到奥罗巴斯面前:
“来,帮我满上。”
奥罗巴斯抬起头, 鲜红的瞳孔目视着眼前坐姿颇为“豪迈”的某人, 想起对方在他掌心时的模样, 轻轻一笑, 为眼前的空酒杯满上好酒。
秦和瑟的酒量非常差, 差到喝两杯啤酒都能醉的程度, 但以前毕竟需要应酬,又喜欢喝各种各样的好酒, 所以练就了一身看似豪迈爽快,其实滴酒未动的本事。
“怎么了?心神不宁地, 不像是来约酒的样子啊?”秦和瑟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看似饮了一大口,其实只是轻轻一抿:“说出来,让我嘲笑嘲笑。”
“没事,只是为了维持平衡,有些疲累而已。”奥罗巴斯为自己满上,细细品了品:“这是从白夜国国库里搜出来,用日落果和薄荷酿出来的果酒,虽然好喝,但口感辛辣,别喝的太猛。”
“这样啊。”秦和瑟晃了晃酒杯里的酒,主动问道:“说吧,又想委托我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都懂。
“并没有什么事。”大蛇明白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苦笑道:“只是难得找到一瓶好酒,正好你要回来,便一起分享而已。”
“真的?”
“真的。”
因果泛着明亮的红,证明他的回答对自己没有坏处。
“行吧,就当是你坑了我怎么多次的份上,你的赔礼道歉好了。”微微的酸涩衬托着果香,带着薄荷清爽的口感,让秦和瑟忍不住多喝了一点。
果酒的度数应该不高,多喝点没关系的。
微弱的花香融合在日落果陈酿的香甜之中,两人伴着美酒,在大日御舆渐暗的光芒下,随意地聊起了天。
从面对各国的应对策略,白夜国未来的发展,到龙蜥的灾祸根除方法用遗传法让公龙蜥不育或母龙蜥不孕是否可行,再到大蛇身为蛇神,他的生理结构是否遵循自然规律,有两个繁衍子嗣的东西?
眼见秦和瑟的脸越来越红,话题也越来越“奇怪”,大蛇的脸也像对方酒劲上头一样,变得火红滚烫。
“你醉了。”奥罗巴斯赶紧岔开话题;他也没想到,这个酒的度数并不是很高,只比普通果酒高一点点,秦和瑟一共才喝了不到一杯,就已经醉到思维混乱了。
秦和瑟微微一愣,酒精上头的他反应迟钝,盯着大蛇盯了好几秒,才从被岔开的话题中回神。
这个酒……这么烈的吗?
他正准备化去酒劲,却突然被慢了一步的倔强充斥头脑:
“我……没有!”酒杯‘砰’的一声摔在桌子上,将他偷偷留下的酒液洒出一半:“我……只是……有点上脸而已……”
像是不信邪,他将杯子里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触感在喉见灼烧,自然的条件反射带来震天一咳,将灌进去的酒液全部咳出来。
奥罗巴斯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帮秦和瑟顺气,让他缓和自己的呼吸。
秦和瑟又连咳了好几声,总算是将气顺了过来;大蛇拿过酒杯,将酒液换成清水递给秦和瑟。
“他喵的!”顺上气的第一句,秦和瑟直接骂出一声优美的国粹:“这个酒怎么这么烈啊!”
大蛇叹了口气,将秦和瑟扶起:“酒已经喝完了,回去休息吧。”
“休息?休什么息?”秦和瑟一脸疑惑,看着奥罗巴斯把他移出花园,往他原本的住地走去。
喝醉了的秦和瑟腿软的像湿泥做一样,没有一点力量;见路途有些遥远,大蛇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把他抱起。
在抱起他的时候,大蛇的手自然而然的顺过后背,摸到他背后一个柔软的凸起;小小的软软的,带着绒毛般的触感,格外明显。
秦和瑟浑身一抖,软绵绵地推了大蛇一把:“不要摸我的尾巴。”
“对不起。”大蛇没有说什么,只觉得刚才未褪去的酒劲再次上涌,将脸颊变得和怀中人一样滚烫。
这一路秦和瑟都很乖,不吵不闹,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双眼却如水中倒映的星光般澄澈明亮。
“奥罗巴斯……”昳丽俊美的面容突然靠近,温热的鼻息轻撒在颈间,激起一片红晕。
“你不觉得……我对你的信任太多了吗?”
脚步骤然停止,大蛇直视秦和瑟的双眼,眼眸深邃。
秦和瑟咯咯地笑了起来,戳了戳自己脖颈间银色的徽记:“我为什么会信任你,因为我知道,你并不会伤害我。”
“因果告诉我,你对我从未有过恶意,也从未做过可能会伤害我的事情,所以在你给我挖坑的时候,我才选择不去追究。”
“那么……看在我如此配合的情况下……是不是该告诉我……”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悄悄变得暧昧的气氛此刻荡然无存,奥罗巴斯望着他如小鹿般湿润的眼眸,低声回问:“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值得在意的事,不是吗?”
秦和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突然就释怀了:“对啊,反正你要做的事对于我的旅行没有任何阻碍,你想不想告诉我都可以。”
“但这不是好奇吗~”秦和瑟拍了拍大蛇还有些余温的脸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是个人都会好奇你在搞什么幺蛾子吧?”
“所有能说说不?我的嘴很严的绝对不会泄露出去,我发誓!”
大蛇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行走在重新修缮过的道路上,一言不发。
秦和瑟见大蛇铁了心什么都不想说,轻轻哼了一声,把头撇开,眼不见为净。
爱说不说。
“老师!”在大日御舆门口,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鹿目政昭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感受到两人不太对劲的氛围。
“老师,蛇神大人,你们这是什么了?”
不知是那根筋搭错,秦和瑟听着政昭对两人的称呼,突然满脸疑惑地问道:“等一下,为什么你一上来喊我‘爸爸’,却喊大蛇‘蛇神大人’呢?”
鹿目政昭明显一愣,他不是很明白他老师的用意:“‘爸爸’就是‘爸爸’,‘蛇神大人’就是‘蛇神大人’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不对!”秦和瑟突然语气激愤,非常不满道:“我们两人的神力共同创造的你,既然你叫我‘爸爸’,那自然这臭蛇就是你‘m’……”
宽大的手掌将那一声“妈妈”捂进他的喉咙,秦和瑟凶狠地皱眉,愤愤地看着手掌的主人。
“他喝了点酒,醉了。”不顾手下骤然剧烈地挣扎,奥罗巴斯回避秦和瑟的目光,满脸正直:“我先送他回去,一会再说。”
秦和瑟一瞪,像是被套在网里的鲤鱼,疯狂扭动起来;但那双手臂却像是用最硬的钢铁铸成,不管他怎么动,大蛇都未动摇分毫。
秦和瑟实在气不过,在粗糙的掌心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大蛇脸色一瞬间变幻,又顷刻间恢复如常,让政昭不由得认为刚才那一瞬间是他的错觉。
鹿目政昭目送“闹腾”的两人离开大日御舆,在消失在拐角前的一秒,秦和瑟脱离桎梏,对着奥罗巴斯的下巴使出一记漂亮的上勾拳。
……
奥罗巴斯离开秦和瑟的房间,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失策,下次绝对不能约他喝酒,绝对不能。
“蛇神大人。”鹿目政昭悄悄躲在门外,见大蛇“完整”的出来,小心翼翼地呼唤道。
“嗯?怎么了?”大蛇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主动问道:“你似乎有什么疑问。”
“其实……也没什么。”政昭挠了挠头,情绪有些低落:“蛇神大人,老师不想让我唤他‘爸爸’,是因为……他并不喜欢我,对吗?”
大蛇蹲下身,抚过政昭柔软的后脑勺,轻声细语地问道:“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我……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因为纷乱的情绪搅在一起,鹿目政昭低下头,更加沮丧:“就是……总是觉得,老师在面对我的时候,只是当我是他的任务。
“我不是傻子,老师对我的栽培与呵护都是付出真心,且没有任何杂质的,这我非常明白。”
“但当我真正独立起来,可以独当一面,老师的任务完成后,他就会将这一切收回,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所以我不明白,如果老师并不喜欢我,只当我是一个任务,那为何要对我如此费心费力;可如果是真心待我,老师又为何像是即将断线的风筝一样,对我,甚至大家,都毫无留恋。”
“老师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蛇神大人,您可否为我解惑?”
大蛇看着他,鲜红的瞳中,万千情绪化为闪过的流光,悄然消逝。
“他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他的‘心’不属于这里。”
“他将这里视为驿站,视为旅途中瑰丽的风景;他会驻足,会细细品味,会发自内心的赞叹,却唯独不会停在这里,忘记要再次出发。”
“所以……老师是一定会离开的吗?”鹿目政昭板着小脸,眼角却忍不住涌出泪花。
“……我无法向你保证,孩子……”奥罗巴斯突然笑了起来,他微微倾身,给了小朋友一个温柔的吻:
“但,我会试试看的。”
第三十七章
一处喧闹但又莫名幽静的酒吧里, 秦和瑟看着眼前因姐为他调制的“新生”,默默发着呆。
火红的樱桃沉在杯底,向上侵染着鲜亮的橙, 原本那一层让人恐惧的黑被逐渐掩盖, 彻底失去踪迹。
“不尝尝吗?这可是我新研发的新品。”因姐一身干练的纯黑马甲, 手中冰块晶莹剔透;她从柜旁翻出冰锥, 将冰块细细打磨起来。
“抱歉, 刚刚走神了,我一会就喝。”因果不由自主的连成完整的“指令”, 等秦和瑟回过神, 敷衍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因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息道:“别忘了帮我写测评哦。”
“没问题。”
因姐离开了, 独留秦和瑟在角落继续发呆。
“看起来,咱们的新朋友还没适应啊~”旁边的椅子突兀出现一个人, 火红的长袍垂在椅边,漆黑的长发随意的盘成一个圆,素色的木簪点缀着粉蓝色的花苞,闪过星光的十字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这间现代画风浓重的酒吧里, 显得格格不入。
“抱歉。”秦和瑟一声苦笑, 将面前的鸡尾酒一饮而尽:“我现在……有些迷茫。”
“我现在看到花, 会觉得心情舒畅, 看到海, 会感慨广阔神秘,看到柔弱稚童在意外中逝去, 会叹息世事无常。”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但为什么, 这些“情绪”似乎都不是真的,只是“因果”的谎言。”
“看到花,因为它美丽,所以我应该觉得‘心情舒畅’;看到海,因为它人眼不可见其边界,所以我应该感慨‘广阔神秘’;看到柔弱稚童在意外中逝去,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证一场悲剧,所以我应该叹息‘世事无常’。”‘我’一直欺骗着自己,利用能力去“伪造”着‘我还有喜怒哀乐,我依旧是我’的假象。”
“但其实,我早就失去了它们了。”
“这也是代价之一吗?城主大人。”
被称为“城主”的女人微微一笑,非常自来熟地从吧台拿出一个杯子和一瓶好酒,帮自己和秦和瑟满上。
“不哦,与其说是代价,不如说,是一种后遗症吧。”她又顺了一个柠檬片挂在杯子上轻轻碰个杯:“时间会磨去一个人的感情,这是无法避免的,却不是无法逆转的。”
“在我看来,要治疗它很简单,就是去寻找新的‘故事’。”抿了一口后,她啧了啧嘴,将酒杯放下,小声嘟囔道:“真小气。”
抬手顺过头顶的木簪,一张镀金的红色车票出现在她的手中。
“这里我的建议,就是去旅行一趟。”车票上“旅行号列车”这几个龙飞凤舞的手写字分外引人注目。
“这个就当是你完美完成‘任务’的额外奖励,不要浪费哦~”
……
第二天一早,秦和瑟晕晕乎乎地从破碎的梦中醒来,感受着大脑的混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有人似乎在窥探他的过往。
因果显现,看着一片鲜红的海洋,他能窥探到的因果都没有问题。
真要命,不会是哪个高位存在闲的没事干跑来“观摩”他的悲剧吧?被城主知道不怕被一脚踩成二维生物吗?
当然,要是对方是比城主还要高位的存在,那就当他没说。
但存在位都这么高了,也不至于会对一个小“凡人”感兴趣吧?
太阳穴突突的疼痛让秦和瑟愈发烦躁,随手将被子一卷,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到底是谁啊?!好烦啊!不想起床啊啊啊!
门外突然有了动静,巫女轻手轻脚地在门口放下饭食和醒酒汤,又悄悄离开,没有试图叫醒自己。
对了,昨天自己和大蛇喝酒来着,难道这一场酒局,是大蛇想窥探自己的记忆?
偷偷打开一道门缝,秦和瑟见外面没什么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餐盘顺回房间。
餐盘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还带着刚从锅中带出的热气,汤是特制的醒酒汤,酸甜开胃,让秦和瑟的烦躁被稍稍安抚下来。
应该不是,毕竟大蛇虽然被称为“神”,但和城主相比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以城主那种什么热闹都要看上一眼的性格,对此事不可能置之不理。
那这就有点诡异了;什么力量可以在窥探他记忆的时候,不仅能了解到城主的信息,还能绕过城主的感知?
秦和瑟一口一口地嚼着醒酒汤里已经炖烂的日落果,头又开始突突的疼。
烦死了!
“对了。”秦和瑟唤出小红,问道:“我喝醉之后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
小红想了想,在它正准备编织“记忆”时,秦和瑟提了一嘴:“如果是关于我撒酒疯,说胡话的事情,就不用告诉我了。”
小红又想了想,停下它准备编织的红线;一人一鱼四目相对,秦和瑟忍不住拍了把额头。
都知道自己喝不来酒,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吗?
“就当我喝断片了,什么都没有记住,你也把它忘了吧。”
“不许偷偷藏备份!”
……
在等待物资的时间里,秦和瑟明目张胆地摸起鱼来。
除了给鹿目政昭讲课和跟进荧草育种的进度,偶尔嘴馋吃个饭,秦和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选择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呼呼睡大觉。
其实他也不想的,但每当他想推演窥探他记忆的“人”时,意识之海就开始剧烈沸腾,极快地消耗着他刚刚增多不少的“信息”。
如果是放在他刚刚来这里没多久的时候,自己只能“战略性撤退”,要不是他现在储备丰厚,根本不带碰的。
现在的自己有机会穿越回那时刚“窥探”历史的时间上,虽然大概率还是会败下阵来,但至少不会在那条臭蛇面前这么狼狈。
说起奥罗巴斯,秦和瑟感到一丝无奈,还有九丝不明就里的疑惑。
从那天喝完酒后,大蛇看起来还是那副死样子,但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相比以前,他对自己有了些许的……上心?
虽然他很想把这当做错觉,但动不动就出现在家门口,问这问那的关心自己的身体问题,还跟个尾行痴汉一样自己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还总是“贴心”的帮他准备材料和水,这任谁都觉得不对劲吧?
“喂!奥罗巴斯!”
在不知第几次在赖床时感知到门外那个过于“亮眼”的存在,秦和瑟忍无可忍,一脚踹开大门,怒吼道:“你给我过来!”
藏在不远处的草丛微微一动,一条银色的小蛇从树丛中钻出,如红宝石般的眼珠委委屈屈的看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尾巴尖。
“奥罗巴斯,你人在哪?”乱糟糟的长发随便一甩,披上一件外袍便满是火气地往大日御舆方向奔去,还顺手抓起“罪证”,不仅可以领路,还可以用来当面对质。
“带路。”
果不其然,秦和瑟又在书房里找到了大蛇,他面前的书已经堆成好几个山丘;他在没有碰到任何一本书的情况下,利索地溜到大蛇面前,把小蛇一把拍在桌子上。
“说吧?”秦和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整张脸都写着“我看你怎么狡辩?”
大蛇看着面前被摔晕的分身,和对方手臂上还未消下去的睡痕,问道:“因为我向政昭保证过,会一直跟着你。”
“啊?”秦和瑟虽然活蹦乱跳地冲了过来,但消耗过多的大脑还未真正开机,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大蛇:“这小子怎么突然要这种保证?”
“因为你之前并不想让他叫你‘爸爸’,再加上你醉酒时说过的话,让他有了不好的想法。”
“我说了什么?”刚刚睡醒的大脑试图开机运转,一股不详的预感在脑海中出现,怎么压都压不下。
“当时政昭看到我们,你问他为什么一开始叫你‘爸爸’,而叫我却是‘蛇神大人’,不是‘妈妈’?”
“虽然我制止了你,但还是提醒了他,你并不愿意当他‘爸爸’这件事情。”
“……”
秦和瑟粉白的面庞骤然滚烫,向来“嘴比骨头硬”的他问道:“那……这和你跟踪我有什么关系?”
徽记的定位功能已经被大蛇关闭,现在只是用来互相联络的工具。
奥罗巴斯深深望了他一眼,说道:“后来,他问起我,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将他当做累赘。”
“我说并不是,只是你并不属于这里,所以对你的爱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他依旧是爱,所以不用害怕。”
“之后他又问了我另一个问题:所以终有一天你会离开的,对吗?”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终于恢复过来的大脑滴滴作响,小红躲在意识之海深处,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我只是如实回答:是。”大蛇回避秦和瑟的视线:“你并不属于这里,所以离开是在所难免的。”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
“他是在向神明寻求答案,所以我不该欺骗他。”
“不是欺骗,是……哎……”秦和瑟扶额,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政昭看他的眼神如此奇怪了。
“所以呢?现在又是在干吗?”秦和瑟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总不能是他要求你跟踪我吧?”
“确实不是,但他后来又向我祈求,希望你能留在海祇岛。”大蛇叹了口气,似乎没有意料到会这样:“当时我头脑一热,向他保证会努力将你留下。”
“我知道你一定会离开,但毕竟答应了他,因此还是要做一些工作。”
“我派出分身,是为了了解你的喜好动向,这段时间打扰到你,非常抱歉。”
将将才开机的大脑直接短路,此时的秦和瑟看着过于红润的因果,突然希望它能暗一点,黑一点,好证明奥罗巴斯说的都是假话。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秦和瑟一屁股坐在高度正好的书上,捏了捏眉心。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段时间,我会做一些‘努力’,挽回你想要离开的心思。”大蛇沉思几秒,继续说道:“至少在表面,我会做出一些拉拢你的行为。”
秦和瑟反应过来,不由得嘴角一抽:“你是打算‘演’给小朋友看?”
“不。”大蛇摇摇头,神色认真:“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让你选择留在这里。”
“你不需要有压力,如果未来你依旧要离开,我绝对不会拦着你,但在你尚在白夜国的时间里,请允许我对你的‘挽留’。”
“如果觉得冒犯,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会改进。”
“可以请你配合我吗?”
第三十八章
之后的日子再次回归平静, 那天秦和瑟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会离开这件事是一定的,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更改, 所以这让秦和瑟很难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政昭。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拽着自己的袖子, 用忽闪忽闪的狗狗眼看着他时, 不由得让他再次想起奥罗巴斯的话, 原本摸鱼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蛇瞳会像狗狗眼的, 就是莫名想起某次旅行时,他随手喂过的一只流浪狗。
它渴望着自己的关爱与接纳, 但又明白现实的残酷, 只能选择眼巴巴地望着他,期待奇迹的发生。
他为什么之前和奥罗巴斯明码标价, 就是害怕出现这种问题。
当时奥罗巴斯将政昭带到他身边时,两人就已经有过约定:
“第一:我会想办法帮他长大, 如果他确实长大了,我要他来代替我的位置,且不允许克扣我的工钱。”
“第二:我可以照顾他,但他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我无法保证, 你也不允许以此来衡量和揣测我。”
“第三:事先说好, 明码标价, 现在只算带孩子的价钱, 期间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 则需要另算报酬,但仅限于‘意外’。”
“第四:绝对不可以以他为筹码, 将我留在这里。”
“这就是我的条件,你是否愿意?”
当时奥罗巴斯很爽快, 订好报酬后他本以为这样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没想到啊,千防万防,把小朋友自己的意愿这件事给忘了。
话说小朋友舍不得自己,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是很有当“好爸爸”的潜质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如果以后找到机会,还是和小朋友说清楚吧,要委婉一点,别像大蛇那样太过直白,像是情商被颜值占模了一样。
他还是个孩子啊!
至于大蛇?跟踪倒是不跟踪了,但在政昭面前,他却显得过于殷勤;不是各种能恢复他精神的补剂,就是送他整理好的各种笔记资料,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随时向他寻求答案。
他本来是想拒绝的,但这些笔记里,有关于大日御舆的技术和海量的新“信息”,这让他根本无法抑制想要的冲动。
敲!被拿捏了。
不管他,爱怎样怎样,老子就当是遇到桃花;反正是演戏,可以像渣男一样,用完就跑。
白嫖真爽。
终于熬到所有物资准备完毕,秦和瑟毫不留恋,拽着鹿目政昭头也不回的回到地面,和大蛇挥手说“拜拜了您内!”。
秦和瑟离开后,大蛇的周围又再次安静下来。
昏暗的书房里,他把玩着手中的空瓶子,原本装载的气息灌注在海祇御使的茧中,诞生了鹿目政昭这样一个明显拥有两个神明特征的生灵,并且可以健康长大。
这仅仅只是对方残留在空气中的一点点气息,就会带来这么大的效果,如果是他自己创造的眷属,那会是什么样子?
即使秦和瑟现在看起来非常弱小,但单凭这一点,他就明白,秦和瑟绝对不像表面那般柔弱可欺,只要给予他成长时间,即使是参与魔神战争,说不定都可以赢下一个席位。
但可惜他志不在此,不然只要将自己的“所有”,和白夜国托付给他,就不必担心凡人的生存。
而现在……
将瓶子收起,奥罗巴斯随手摸了摸,从旁边的群书中抽出一张薄薄的信封。
信封表面干干净净,即使放了很久,一股清雅的花香都始终萦绕在火红的封蜡之上。
大蛇低垂眉眼,将信封再次小心收好,藏在书桌抽屉的最深处。
没关系,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会给白夜国的臣民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
时间无声流淌,距离稻妻船队的离开已经有一个多月。
当时船队离开时,他悄悄在一个角落里放下一只小红的分身,用于感受船队的状态和位置,如果遇到海盗这类的穷凶极恶之辈,还能顺便帮个忙,把他们都“隐藏”在迷雾之下;他们一路风平浪静,最后在一处港口停靠,再也没有动静。
如果一切顺利,过不了多久,前来交涉的第一批队伍就会来到这里。
之前那一次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真正关乎国家命运的挑战已经上路,何时到达,只是时间问题。
在秦和瑟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家井然有序的工作忙碌着,既然水泵材料还没到位,那正好可以准备建下一个建筑。
他们准备建设神庙。
眷者大人一直强调要先为人民,再考虑神明;但眷者大人为海祇岛操劳这么久,连个真正的居所都没有,甚至现在还住在帐篷里,怎么看都不应该。
正好那些组件制造需要不少时间,所以大家决定趁着秦先生去白夜国的这段时间里,帮他把神庙,不,现在应该叫神社,秦先生说用“社”字不仅更显文雅,并且国家即将焕然一新,变一个称呼,也好帮人适应国家的变化。
当然秦和瑟是不会告诉众人是因为他不想当和尚才改名的。
等秦和瑟回来的时候,神社已经初具规模;他看着面前众人希冀又淳朴的眼神和神社里一堆的蛇形小神像,脸上是欢喜的笑意,心底却在默默吐血。
怎么哪都有你啊!
回到地面后,之前那隐隐的窥视就消失无踪,自己也再也没有梦过过去的事情,虽然还是没搞明白是谁,但既然它不在了,秦和瑟便不再多想,继续自己的工作。
秦和瑟恢复了往常的忙碌之中,在琐碎中度过了半个月,远在海外的分身终于有了变化。
他们开始移动,船里似乎要比之前更加热闹,原本的船员都在,同时还有不少不认识的气息。
有一份气息格外让人在意,从表面上看,气息平平无奇,但细细感受下,却又像蒙着一层迷雾,无论如何都无法窥探其原貌。
不仅如此,在他刚刚感受完没多久,分身就突然与自己失去了联系,不管他怎么努力,对面都没有任何响应。
看来,会有“大人物”来这里呢。
得提前做一些准备了。
……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里安拿出渔网,准备给大家抓晚饭。
秦先生教于他们如何制作渔网和捕鱼的技巧,对于他们这些农事队里已经闲下来的人来说,正好可以在伙食方面尽自己一份力。
拿出提前用日落果和小麦制成的一大团素饵,把它塞进特制的鱼笼之中,鱼笼连着一条长长的线,另一端被死死钉在一块石头上。
里安发挥自己锻炼出来的臂力,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将鱼笼扔向稍微离岸较远的深水区中,鱼笼在空中伸展扩大,罩住一大片区域,轻声落水。
看着脚下的线逐渐绷紧,里安又加上一个牌子,将线最后固定在一个角度,静静等待鱼儿的上钩。
在此期间他也没有闲着,而是拿出一个小兜网,在滩涂地上抓起了各种小虾小蟹;这些小动物可以洗净碾碎,再加盐腌成酱,口头比较淡的时候,就可以拿它下饭。
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两个在摸鱼的人——芳行和政昭;两人拿着小钓杆,一边聊天,一边钓着滩涂里的小鱼小虾。
此时的政昭已经有十八岁左右的模样,光是正常站着,就已经比曾经营养不良所以长得并不太高的浅仓芳行高出小半个头。
芳行也能说话了,虽然还有些磕绊和缓慢,但已经不需要吃药,剩下的只是练习和适应。
他们距离里安不算太远,说话也没有避着人,宛如玩笑的话语进入里安的耳朵,但对于里安而言,却像是试图听懂那最难理解的天书一样。
他们是秦先生的学生啊……
里安踢踏着脚下的泥沙,他低下头,原本压抑的艳羡不由得涌了出来。
其实不光是这两个人,整个第二代先遣队都曾聆听过秦先生的教导,不管询问什么问题,秦先生都会为众人解答,所以广泛点来说,这里所有人都是秦先生的学生。
里安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一直麻痹自己,认为所有人都与那两个人没有什么不同,但真当听到他们所学的内容时,他终于明白,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如果我也能听懂这些东西就好了……”
这样就有资格成为秦先生的学生了吧?
“你想学?”熟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里安像是被在身后悄悄放了黄瓜的猫,瞬间炸起,手中的兜网直接拍在身后之人的脸上。
在兜网与他的面庞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兜网包裹,让它无法再前进半分。
“秦秦……秦先生对不起!”里安赶忙鞠躬道歉,却也被同样的力道阻止。
“不用感到抱歉,是我莽撞了。”秦和瑟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小朋友,考虑起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等以后海祇岛发展起来,政昭代表的就是征战与祭祀一方,芳行代表的就是外交与贸易一方,但还缺一个方向——民生与发展,他还未想好人选。
他本来打算是直接找一个有资历和经验的老人,但白夜国这方面在贵族统治下禁锢太久,原来的那一套根本不适合用在现在,要选合适的人,只能重新培养。
没想到让他直接撞到一个。
里安他熟悉,脑子有点轴,不太懂变通,但吃苦耐劳,淳朴善良,非常适合呆在这个位置。
“你想学习他们所说的那些知识,是吗?”
“是!”在反应了0.01秒后,里安基本下意识回答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先不着急,孩子。”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发顶,秦和瑟温和地说道:“先不着急给我答案,明天和后天中午,我会试着先教你一些东西。”
“等听完了那些知识,再来考虑吧。”
将小朋友怦怦乱跳的心安抚下来,里安意识到一个问题,向秦和瑟问道:“秦先生,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您不是在主持神社的建设吗?”
“这个问题很简单……”秦和瑟向远方示意,在湛蓝的海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很眼熟的船。
“咱们的‘老朋友’回来了。”
第三十九章
“莫老弟好久不见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我也是啊弘则兄弟!”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莫如尔就和船长稲川弘则非常投缘,两人一见如故,不到一天便开始称兄道弟。
之前再离开的时候, 船员们就说过如果有机会他们还会再见, 所以对于他们的到来, 海祇岛众人并不意外。
这次跟来的还有不少新面孔, 他们都是船员的亲眷;大家都是老熟人, 对于那些陌生的面孔,在经过船员介绍后, 也渐渐被众人接纳。
“来, 秋,过来。”稲川弘则向后挥了挥手, 一个面目清秀,和弘则有八分像的女孩带着些许局促, 踮着小脚,躲到了弘则后面。
“哈哈!没事!别怕!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弘则揉了揉女孩的头发,介绍道:“这是舍妹,稲川秋, 我父母老来得女, 可宠着她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 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稲川秋感受到附近若隐若现的视线, 又往弘则身后躲了躲, 隐藏自己如天狐般靓丽妩媚的笑意。
果然这里有好玩的, 她来对了。
……
一处空旷的广场上,巨大的篝火拔地而起;人们围着火红的热气, 庆祝着神社的建成。
正好在今天下午,神社的最后一片瓦砾盖牢, 海祇神社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不出半月,就意极高的完成度,完美竣工。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笑,秦和瑟也不例外;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而且有新房子住,不管怎么样都是开心的吧?
当然他房间里的那座小雕像要记得搬出去,不然跟大蛇随时在盯着他一样,怪渗人的。
众人把酒言欢,即使是不熟悉的人,在欢闹的氛围里也逐渐放开自己,加入烧烤大军之中。
里安因为白天秦和瑟的邀请,此时格外兴奋,举着酒杯到处碰杯,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被他碰了个遍。
“怎么了里安?看起来……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啊?”
好友调侃他过于活跃的动向,里安嘿嘿一笑,傻呵呵地道:“没有……就是……开心吗!”
酒香在鼻尖萦绕,政昭乖巧地坐在旁边,看似在喝着秦和瑟准备的果汁,其实尾巴已经悄悄绕后,想顺走旁边芳行刚刚拿来的一杯果酒。
尾巴刚刚触碰杯壁,一股小小的力量捏住他“作案”未遂的尾尖;政昭心里一惊,但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了一眼旁边的浅仓芳行。
芳行也看似毫无反应的拿起酒杯,宝蓝色的眼眸倒映火光,带着疑惑的目光,将酒喝了大半。
政昭一下子精神萎靡,可怜巴巴的望着芳行,示意了一下他的酒杯,又拽了拽他的袖子,像是一个讨要饭食的奶犬。
芳行最后还是心软;将自己的酒杯喝光后,又去拿了一杯,将新杯里的酒倒去几乎全部,只留下一点底。
“秦先生特意……嘱咐我……要看着你……别让你碰酒。”借助说悄悄话的机会,他在黑暗处将新杯悄悄递给政昭:“所以我最多……只能给你……尝个味。”
“就这么多……不许再喝了。”
政昭连连点头,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中仅剩几滴的果汁悄无声息地换成了酒,在确定秦和瑟没有看他后,将酒喝的干干净净。
好辣!但好好喝!
政昭双眸一亮,情不自禁地瞄向芳行的酒杯,里面还有对方还未喝完的美酒。
芳行非常干脆,用手掌将酒杯挡的严严实实,看着对方打算故技重施的脸,非常果断地摇头。
政昭彻底死心了,他望着篝火旁烤到滋啦滋啦的鱼,脸上渐渐染上红晕。
不知何时,篝火旁已经没有了秦和瑟的身影;政昭大脑一片混乱,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他突然想起,老师其实已经离开,去往其他地方了。
“不对!……老师还没有走呢……”他嘴里嘟囔着,细微的话语只有自己能听见。
“不……他已经离开了……”脑海里突兀涌现出的话语让原本就不再灵光的思维更加混乱。
“不……我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老师不会离开的……”政昭逐渐低下头,抱住自己的长尾,不声不响地将自己盘了起来。
“不……你的老师不喜欢你……所以即使你还什么都不会……他还是选择离开……”
“你忘了吗?……你的诞生……只是神明给予他的累赘而已……”
“当神明都无法挽留他的时候……你认为他还会在意你吗?”
“胡说!”
一个木杯激射而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略过火焰,掼碎在一块岩石上;周围鸦雀无声,芳行见着猛然站起的政昭,满脸通红的他明明双眼朦胧,却站地格外挺拔。
鹿目政昭的状态非常不对劲,芳行看出他是醉了,立刻起身拽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拉回住所。
但不知政昭在嘀咕些什么,只能勉强听到他似乎在寻找爸爸,随后不顾芳行的阻拦,将芳行直接拖在沙地滑行起来。
“???”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芳行被拖了好几米,无论他说什么,政昭什么都听不进去,最后被逼无奈,他看向周围的人,祈求帮助。
大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政昭按在地上,但他一直在挣扎,吵着要见爸爸,这么说都没用。
“秦先生去哪里了啊?”为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大家决定先把秦和瑟找到。
“不知道啊,秦先生之前好像出去了,之后就没见到他了。”
众人面面相觑,刚准备分头行动,莫如尔突然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来。”
在大家还在思考莫如尔要做什么的时候,一声巨响在耳边炸裂:
“秦先生!您儿子在找你呢!”
……
在篝火晚会远处的沙滩上,海浪轻卷,沾湿秦和瑟的脚尖;他没有穿鞋,赤脚在沙滩行走的触感让他十分着迷。
如果不是面前这位女士的话,他应该是能独享这份宁静的。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秋低敛眉眼,像是在为打扰到他而感到抱歉。
秦和瑟眼神犀利,要不是这里没有别的世界的书,他都想来一句“都是千年的妖怪,还玩什么《聊斋》啊?”
从秦和瑟看见秋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秋绝对不是如稲川弘则所言,是他可爱又平凡的妹妹。
因为他从她身上嗅到了和城主一样难缠的气息——那属于乐子人的专属气场,他绝对不会感觉错。
是他应付不来的那种。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他不打算点破,先看看这个老“妖怪”要搞什么名堂,找个机会抓紧开溜。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还不太熟悉环境……”秋抬起头,清秀可人的面庞之上,却是一双魅惑众生的眼:
“可以和我说说,海祇岛是什么样子的吗?”
朋友,您跟了我一路了,您到底是来潜伏卧底的还是来交流玩闹的啊?咱们要不坦诚一点?您难道真就是个乐子人吗?您没有活要干的吗?
“海祇岛就是海祇岛,它是什么样子,在你参加这场宴会的时刻,想必就已经有过定论。”看着对方眼中的兴味,秦和瑟秉持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温和而疏远:“我的话语在现实面前并不重要,还请你享受这次狂欢。”
“本人还有要事,请恕我失陪了。”
秦和瑟想溜,但秋却似乎没有看懂空气里充斥的“拒绝”,依旧跟在他身后问这问那。
“秦先生也是随着他们一起漂泊到海祇岛的吗?”
“是的。”
“那……你们原来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啊?可以为我解惑吗?”
“我们曾在光芒下的阴影中奴役,蛇神大人将我们解放,让所有人真正踏入光芒之中;过去对大家而言,只是苦难和枷锁。”
“因此即使旧国即将成为海中虚无的泡影,大家也没有牵挂,也无需记住它曾经的模样。”
我们不记得,也不在意,你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为什么你们庆祝神社建成的仪式是举办篝火晚会呢?”
“只是为了表达大家的喜悦而已,并不拘泥于形式,开心就是宗旨。”
我们乐意。
“原来如此啊……”她看似乖巧地紧紧跟在秦和瑟身后,见到那座刚刚建成的神社,好奇地问道:“你们供奉的神是谁啊?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我们从不去探究蛇神大人的过往;神明救我们于水火,我们也必将抱神明以尊重与敬意;此时的宴会正至高潮,如若感到无趣,可以去那里看看。”
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再问我了行吗?要是没事干可以去宴会找人玩谢谢。
“秦先生是觉得我妨碍到您的工作了吗?”秋似是终于听懂了秦和瑟的话,假意“伪装”出楚楚可怜地模样。
秦和瑟哪敢接啊,还是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但加快步伐还是暴露他想跑的冲动:“没有,秋女士,只是秦某的确有事要办,就先失陪了。”
“请等一下,秦先生。”秋一个加速将秦和瑟拦住,两人的距离缩短到近乎贴面:“还有一个问题,想向请您帮我解惑。”
原本漆黑的瞳孔化为如黄金般闪耀的狐目,长发化为雪白,高耸的尖耳出现,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位妖。
还带着青涩的嗓音变得清澈婉转,一缕青烟袅袅成型,幻化成一把黛青色的折扇。
纯白的狐妖折扇一展,掩面轻笑,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愉悦:“既然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点破我呢?”
第四十章
秦和瑟见着眼前堪称绝美的景象, 脑子里窜出的,却是另一句话:“呔!妖怪!还不显出原形!”
……果然自己是凭实力单身的吧?
“我们始终欢迎友好的交流与接触。”秦和瑟苍白的面具倒映着月光,让狰狞的面具不再可怖:“对于没有恶意的人, 我们都是持以宽容的态度;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如果这份隐藏不会伤害我们, 我们自然也不会干涉。”
“这样啊……”狐妖将折扇拍在掌心, 似是颇为惊讶:“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真诚的呢?”
秦和瑟挑了挑眉, 眼神复杂:“毕竟身为神明眷属,有一些特殊能力不是很正常的, 您说是吗?”
狐妖一愣, 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颇为自来熟地用折扇狠狠拍了一把秦和瑟的肩膀, 笑道:“知道不少吗~你还知道什么?要不要说出来,我帮你验个真伪?”
这一下看着很重, 其实只在肩膀上留下一丝微微的痒,秦和瑟装作很痛的样子,回应道:“不用了,自我介绍还是要自己来才算介绍, 我就不喧宾夺主了。”
“噢?你就不怕我隐藏什么?”
“如果您真的要对我们掩藏什么事, 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 都不可能让我知道的, 不是吗?”
“哎呀~瞎说什么大实话~”又是一扇子, 拍的秦和瑟龇牙咧嘴:“我可是非常友好的, 只是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出现而已。”
“那么,介绍一下……”狐妖收敛神色, 但依旧形貌昳丽:“吾乃鸣神大社宫司,魔神巴尔的眷属, 因个人游乐之因,前来海祇岛观光游览。”
“名‘斋宫’;也可以随众人的称呼,叫我‘狐斋宫’。”
因果鲜红,没有一句谎话,秦和瑟绷不住自己的眉头,抖得格外强烈。
您还真是过来玩的啊!
“所以您来到这里,真的只是来旅行的?”秦和瑟不信邪,再问了一遍。
“当然,也不全是。”见着对方骤然紧张的神经,斋宫又是毫不意外的掩唇一笑:“顺便看看咱们将来的邻居是什么样子的,以后好慢慢交流不是?”
“那是当然。”因果依旧是健康的红色,秦和瑟偷偷松了口气,主动问道:“既然如此,您刚才为何一直跟着我,而不去参加大家的欢庆呢?”
“这不是见小哥好面相,忍不住想交流一番吗?”斋宫向前靠近,但迎接的却是对方后退的半步。
“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吗~小朋友~”原本的折扇化为金色的烟斗,斋宫笑地格外愉悦:“不要这么害怕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姐姐,其实我的年纪可能比这个世界都大,您信吗?
“抱歉……我只是不太能应付您这样……有魅力的女子,下意识条件反射而已。”秦和瑟压抑自己想转身就跑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说道。
主要是曾经在一个世界里,被城主“摧残”的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见到这样的女性他就想跑。
毕竟哪个男生“被迫”在大庭广众之下穿女装,还是那种艳丽贵妇的风格,都会形成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吧。
“您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
“秦先生!”莫如尔中气十足的大喊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炸开,传入两人的耳朵:“您儿子在找你呢!”
整个海祇岛都回荡着莫如尔的声音,秦和瑟看着眼前面色玩味的女子,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
在一处空地上,鹿目政昭乖巧地坐着,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篝火,脸上的红晕丝毫未消;芳行守在旁边,防止他又到处乱跑。
秦和瑟刚刚赶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心底就有了答案。
儿啊,你继承什么不好,非要继承你爸那堪比废物的酒量做什么啊?
“政昭。”
终于听见他想听到的声音,政昭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挂在秦和瑟身上,用长尾在他腰上缠好几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呜呜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如果政昭还是一个孩童,他锁在秦和瑟身上,自己会觉得甜蜜,但现在他已经一个十八岁的高大青年,此时的秦和瑟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他快要窒息了……
“政昭……你先下来……我要……不能呼吸了……”
跟在后面的狐斋宫已经变回秋的模样;弘则确实有一个妹妹,只是并没有跟来而已。
狐斋宫看着人群中心手忙脚乱的秦和瑟,眼中的玩味更盛。
终于将政昭从身上哄了下来,重新放回石头上,但政昭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贴着秦和瑟,分开一会都不行。
秦和瑟无奈,问起旁边的浅仓芳行:“他喝了多少?”
芳行再次演示了一遍他是如何操作,秦和瑟看着杯底里几乎只剩几滴的果酒,再次抑制不住抽搐的眉头。
酒量这玩意遗传时还带缩小的吗?
看着在自己腰间哭哭啼啼的政昭,秦和瑟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自己的娃当然自己养着啊。
“他这个样子也没法在外面待了。”秦和瑟将鹿目政昭扶起,对还在围观的众人说道:“你们继续,我先带他回去了。”
“抱歉,打扰到大家的兴致,让你们费心了。”
各种回应此起彼伏,秦和瑟将再次缠上的政昭抱好,打算将他转移回神社。
但他政昭的长尾突然拖在地上,死死拦住秦和瑟的移动,他泪眼婆娑的望着秦和瑟的眼睛,发出灵魂质问:“爸爸……你一定又要离开吗?”
这一句话信息量过于庞大,以至于原本再次热闹的氛围陡然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秦和瑟身上,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
淦!
此时秦和瑟的大脑里出现了非常多的问号,比如为什么是“又”,这怎么是离开?还有你看这个场合是谈这个东西的时候吗?
这些一闪而过的疑问全被秦和瑟压下,这小子都醉成这样了,说话还能有逻辑吗?
“大家现在还要玩,我们回去再说好吗?”秦和瑟向转移阵地,对方细长的尾尖不赞同地拍了拍沙地,扬起一片尘土。
“不要!”政昭非常严肃地拒绝他,还将秦和瑟的双腿死死锁住:“万一爸爸跑了这么办?这里大家都在,一定可以帮我看着的。”
这个小兔崽子!这么这个时候思路这么清晰了?
环视众人闪着复杂光芒的眼眸,秦和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政昭从自己身上剥下,四目相对。
“分离是注定的,没有人可以逃过。”
火焰劈啪作响,暖光在所有人脸上留下跳跃的影子;目光的中心,秦和瑟注视着鹿目政昭的双眼,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但,所有的离别都只是为了更好的再见,所有的相遇都是世间人与人的奇迹。”
“我们终将重逢;在嬉笑间的话语,在盛放下的果树,在永恒不变的记忆之中。”
“一切过往随风消逝,未来何方遥不可知;但至少,我们现在一切安好。”
揉了揉对方已经长的长长的毛发,还有隐藏在其中将要破出的鹿角,秦和瑟笑了笑,重新将他抱起。
“所以为了能给彼此多留一点美好的记忆,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
夜已深,狂欢的众人皆以入睡,游荡的飞鸟也回归了自己的巢穴;没有了燃料的篝火只剩下一点火苗,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散。
秋做在篝火旁,望着天空高悬的圆月,静静发呆。
周围似乎有了动静,浅仓芳行找不到自己的羽毛笔,打算回来找找,正好见到了还坐在那里的秋。
“你……不睡吗?”芳行好心提醒:“这里……晚上还是……有点冷的……要记得……保暖。”
“嗯……谢谢,我会的。”虽然回应了他,但直到芳行找到遗失在石头下的羽毛笔,对方都没有动静。
“怎么了?”芳行看对方呆呆地,再次问道:“是不适应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谢谢你。”秋带着腼腆的笑,微微点头:“就是……有一点疑问,可以请你帮我解惑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芳行还是决定帮个小忙:“可以……但……如果我……自己也不清楚……那我的答案……可能不……太准确。”
“没事,只是想问一下,你觉得秦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看着对方漆黑的瞳孔,芳行不知怎么被吸引了过去,坐在她旁边,细细回想道:“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他。”
“秦先生是神明在凡人间的代行者,身居高位,却从来没有摆出过任何架子,做事时也公事公办,不会因为关系的远近就有所偏袒。”
“他似乎什么都会,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即使很多听起来天马行空的问题,他都会用一套缜密的逻辑分析问题的核心和解决方案。”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但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就像今天政昭说的那样,秦先生似乎总是准备离开。”
“秦先生交好所有人,却从来不对任何人交心;秦先生愿意回答所有问题,却从来不回答与自身相关的问题:秦先生帮助所有人,却从来不寻求回报;有时我都觉得,秦先生其实就是神明的分身,只不过是套上了眷属的外衣。”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被选中成为眷属的原因吧。”
宁静的黑夜之中,最后一丝篝火熄灭;秋低敛眉眼,拍了拍芳行的肩膀,将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唤醒。
“谢谢你为我解惑。”指尖悄悄拂过他的脖颈,闪过一丝微光,被浓重的黑夜掩盖:“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
见对方消失在视野之中,芳行才突然感到不对。
为什么……他刚刚说话会这么利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