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校长一个人能解决了。
许澄班主任悄悄捣下江诏班主任的胳膊,小声问:“唐老师,这事你怎么看?”
老唐掸掸自己裤脚上的灰尘,面无表情:“我能怎么看?我还等着你哪天带着许澄,亲自来我们班,当众给江诏道歉呢!”
许澄班主任:“……”
这唐老师也不是个善茬。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学校该做的都做了,既然陆冼不愿意和解,非要把事情闹大,那学校也只能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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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陆冼加上沈安然微信,收到对方发来的许澄骚扰的证据,把这些证据整理好,陆冼用心撰写了一篇博客发到网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解释清楚。
的确如校长所说,许澄挨打以及他这篇博客的热度都不高,但在他们这个城市,尤其是市里这些高中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黎阳一中出了个变态跟踪狂,一路死追着沈安然不放,甚至在巷角拿棍子,想把人敲晕了带回去。
幸亏江诏及时赶到,那棍子才没敲到沈安然头上。
两天后,学校通过广播,发布一则通告:
“高三九班许澄跟踪骚扰高三六班沈安然,持棍试图行凶,被高三十班江诏发现,及时制止,两人发生摩擦,打架两次。现经学校领导沟通,给予高三九班许澄七天留校察看处分,给予高三十班江诏三天留校察看处分。望同学们引以为戒,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不要私下斗殴。”
学校公开处理,那两千块钱的营养费当然也就不会给了。
同桌宋阳光狠狠捣了下江诏的胳膊:“诏哥,亏了!本来私下处理,你都不用背处分的!”
“你懂什么?”江诏手指修长,转了下笔,表情淡然,“他关七天,我关三天,他还挨了我两顿毒打,坏了名声,我血赚。”
宋阳光满心钦佩,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对江诏拱手抱拳:“先生大义!记得多带两条秋裤,学生宿舍可冷了,别冻感冒了,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江诏半抬起眼皮:“滚。”
宋阳光:“好嘞。”
到家后,江诏把学校的处理结果告诉陆冼,一向淡定的陆冼难得沉默了下。
过了会儿,陆冼问:“你不会怨我吧?”
他在这样处理之前,并没有问过江诏的意见。
万一江诏不想被处分呢?万一江诏愿意和解呢?
陆冼正纠结着,就听见江诏跟没事人一样,问他:“哥,我秋裤在哪?”
陆教授释然一笑,把保暖裤找给他。
江诏笑着接过,实际根本不会带。
他本来就是学体育的,每天都要出汗,抗冻。
他就是想找个话题,分散一下他哥的注意力。
陆冼还是不放心,走到阳台,悄悄给江诏班主任打去电话:“唐老师,江诏那个处分,会记到档案里吗?”
老唐言简意赅:“这你不用担心,高考前都会撤销的,不会记到学生档案里。不过这事你别跟江诏说,免得他知道以后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冼松了口气,接着忍不住为江诏辩解:“江诏很乖的,以后不会再惹事了。”
老唐:“……”
他算是看明白了,陆教授哪都好,就是眼神不好使。
陆冼挂掉电话,一扭头,被身后的江诏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江诏把衣服往晾衣杆上挂:“我晾衣服。”
陆冼跟逗猫似的挠挠他的下巴:“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学校。这个给你。”
陆冼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江诏。
钥匙串上还挂着一枚纪念币,正是前几天去古玩街上买的那个。
陆冼:“这家里的钥匙,收好。”
“嗯。”江诏接过钥匙串,脖子微微前倾。
陆冼轻轻笑了下:“干什么?”
江诏垂眸看着他的右手:“下巴痒,你再帮我挠挠。”
“小屁孩,”陆冼嘴上这么说,手还是搭了上去,轻轻帮他挠了挠,“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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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诏这次留校察看,居然跟老唐住一屋。
他一进门,就听见老唐乐呵呵地问他:“来了。”
江诏提着行李箱,差点跪了。
他低着头,把行李箱提进屋,非常不情愿地叫了声:“老师好。”
老唐热络地招呼他:“你好你好,把行李箱放那就行,吃过饭了吧,过来写作业吧。”
唐老师非常贴心地把办公桌上的教案往旁边挪,给江诏留出写作业的地方。
江诏哪会写作业,他从书本里翻出一本从没用过的数学题本,假模假样地坐到班主任旁边。
江诏皱眉看了下数学题:这写的什么玩意,看不懂。
他拿着笔看了半天,一个字没动。
老唐写着教案,转头瞄一眼:“你倒是写啊。”
江诏实话实说:“不太会。”
“不会你倒是问啊,老师教你。”老唐一把扯过他手里的题本,接着静了两秒。
老唐是教地理的,这什么破题,早忘了。
班主任干咳两声:“你换地理卷做,我教你地理。”
“哦,”江诏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过了会儿,江诏咬下笔头,好奇道:“老师,我为什么跟你住一屋?许澄也跟他班主任住一屋吗?”
“这倒没有,许澄自己单独住间学生宿舍。”班主任换了支笔写教案,深藏功与名,“我怕你惹事,特地跟学校申请,跟你住三天。这三天我看着你。没带手机吧?不许玩手机!”
唐主任突然声音严厉。
江诏撇了下嘴,睁眼说瞎话:“没带。”
老唐写好教案,端着保温杯,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你这体育成绩我不担心,你这文化课成绩太烂了,你这瘸着一条腿,肯定上不了好大学啊。你不想别的,你想想你哥,你到时候考不上好大学,你哥得多难过啊。”
江诏划水的笔尖停了下,重新拿起刚才那本数学题。
题后面有答案,他看着解析,说不定能做出来。
老唐没骂他看答案,只是问了句:“你这答案还没交吗?”
江诏:“数学老师没收。”
老唐哦一声,说:“明天我跟数学老师说一声,让他把答案收了。”
江诏:“……”
你是真不做人啊。
晚上,陆冼收到江诏窝在被窝里发来的微信。
[哥,我跟班主任住一屋。]
[班主任呼噜声太大了,吵死了!]
[受不了了,他脚滂臭!]
陆冼笑出了声,随即安慰道:[就三天,忍忍就过去了。]
[你班主任洗脚了吧?]
江诏:[洗了,洗完还滂臭。]
[幸好我们不睡一张床,你听听,他的呼噜声。]
江诏打开录音,把手机悄悄伸到被窝外。
不一会儿,陆冼就收到江诏发来的语音。
点开一听,唐老师拖拉机般的呼噜声如魔音贯耳,听得人精神衰弱。
陆冼心疼了:“明天我给你买个耳塞。”
江诏:“嗯。”
他戴上耳机,决定放点轻音乐隔绝一下老唐的呼噜声。
陆冼给他打字:[其实,你班主任挺好的,经常给我打电话,沟通你的学习情况。]
陆冼说:[其实我也挺担心的,你的文化课成绩可怎么办啊,照现在这个成绩,肯定上不了北体,我又不敢跟你说,怕你心烦。]
江诏缩在被窝,盯着屏幕。
三秒后,陆冼点了撤回。
陆冼重新给他发了一条:[加油,我弟弟是最棒的!]
江诏无声笑了下,翻了个身:[哥,等我考上北体,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现在还没想好,等我考上了,我再告诉你。]
陆冼:[好。]
陆冼关掉手机,关灯睡觉。
江诏躺在床上睡不着,总想着跟陆冼再聊点什么,被角突然被人掀开。
“是不是玩手机呢?”老唐突然走过来,悄悄掀开他的被角。
被窝里,江诏面朝里,闭着眼睛正睡得正香。
老唐叹口气,轻轻帮他把被子盖好,掖好被角,然后蹑手蹑脚走回对铺。
等身后没声音了,江诏这才悄悄缩回被窝,拿起手机,更新了一条屏蔽班主任,以及他哥陆冼的朋友圈:
[受不了了!开除我吧,别再让我留校察看了!师娘,您真是宽宏大量的人间仙女,居然能忍老唐这么多年,真是让徒弟钦佩!]
宋阳光都要笑发财了:[你跟老唐住一屋?]
江诏:[嗯。]
宋阳光:[[抱拳],就当是为沈安然献身了。]
江诏:[?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阳光:[沈安然今天下午来找我了,怕你冻着,让我把围巾递给你,我给忘了,明天给你。]
江诏:[?]
宋阳光嘿嘿一笑:[你懂的,仗义出手的大英雄。]
江诏:[不需要。]
江诏:[我哥给我了,我有了。]
三天后,江诏终于刑满释放。
他脖子上缠着陆冼送他的蓝色围巾,用力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终于自由了。
这几天没睡好,江诏木着脸,耷拉着眼皮,很没有精神。
宋阳光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走,我请你吃烧烤,庆祝一下。”
江诏提着行李箱,看到校门口陆冼的车,回道:“不去,我哥来接我了。”
陆冼远远看到江诏和宋阳光,对江诏点下头,示意他过来。
江诏赶紧加快步伐,冲他走过来。
放好行李箱,江诏打开车门,坐到副驾上。
陆冼坐上车,帮江诏系好安全带,少年突然头一歪,靠到他肩上。
江诏闭着眼,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成年人的成熟与性感,跟他撒娇:
“哥,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