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辞看到折而复返的女生,听到她说对不起我拿错手牌的时候大脑短暂空白了几秒。
“你放心,我没看你柜子,你朋友帮你合上了。”女生看蓝辞的表情,以为他非常介意个人隐私,连忙解释。
“朋友?”蓝辞微蹙眉,警惕里带着疑惑。
“他说是你朋友,让我回来还手牌。”女生的手机一直响,她接通,“总之撞到你,拿错手牌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我现在真的着急赶飞机,真的要先走了。”
女生还完手牌任务完成,心下什么事情都装不下,朝蓝辞挥挥手,转身赶着出了教室。
“蓝辞,没事吧?”温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蓝辞敛起心神,转头把目光对上商言。
“没事,”蓝辞话音浅淡,带着一种疏离,道:“学生证我忘在家里了,明天带给你。”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蓝辞说罢就要离开,商言站起身,“蓝辞,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蓝辞脚步微顿,清秀的眉眼冷淡:“谢谢,不用了。”
说完,蓝辞没再看商言径直出了教室。
走廊上的人早就走完了,蓝辞快步走到储物室,手牌扫上电子屏,储物柜打开,蓝辞看到里面的物品。
没有人动过。
蓝辞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但....
“朋友......”
蓝辞取出东西,合上柜子。
下午没有课,蓝辞去学校的奶茶店兼职,晚上在学校吃过饭,蓝辞去了图书馆。大四要求实习,蓝辞把简历投出去,合上电脑,坐地铁去了昼夜。
夜晚的酒吧一条街满是年轻人,酒吧里灯光四射,酒保穿梭在各处,调酒师的手晃着调酒器,不出三分钟,一杯冒着冰气的长岛冰茶酒杯被端到高台。
客人们聊天搭讪,四处流动着微醺的暧昧。
蓝辞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安安也从另一扇门里出来。
“嘿,蓝辞。”
安安甩了甩自己的大波浪,用手拨弄着头发,让头发更蓬松。安安走到化妆间的镜子前,拿了支口红,转出来,对着镜子涂在唇上。
蓝辞站在她旁边,相似的穿搭,黑色的丝绒吊带连衣短裙,浅棕色的波浪发散在双肩,他拉开化妆包,翻找着。
“找不到口红了?先用我这个。”安安把自己的递了过去,蓝辞本想说不用,但马上要上场了,他没有在化妆包里找到那只常用的口红。
“我没有病,不滥交,也没有唇炎。”安安看出蓝辞的犹豫,主动解释。毕竟在这种场合工作,大家又不交流,谁也不了解谁的私生活,有时候担心一些事情很正常。而蓝辞在昼夜又是出了名的难以近人,安安了解,但不怎么在乎。
大家都是同事,一支口红而已。
“这一支,我新买的,还没拆封。”安安从化妆包里挑了支新的,重新递过去。
安安来这里的时间比蓝辞早,话不多,但也有趣。外表看不出年纪,但估测也不会比蓝辞大多少。她和蓝辞一样,也在胡玉楼工作,蓝辞不在的时间她都在,两个人也算是都知道彼此在干什么的同事,蓝辞没有拒绝。
“谢谢。”
安安一笑:“客气。”
递过去的那只口红不是什么大牌,解决了问题,蓝辞也不用有什么压力。安安喷了两下范思哲的香水,顺手递给蓝辞:“要么,看你的香水用完了。”
安安的大方和不拘小节蓝辞一直都知道,既然接了别人的好意,也不用再继续疏离,那样反而不近人情。
蓝辞接过香水:“谢谢。”
“客气。”
十点一到,安安说:“到时间了,我先走了。”
“一起吧。”蓝辞难得开口,转身看向安安。
安安意外地挑眉。
安安一米七五,蓝辞比她高一点。穿上黑色的高跟鞋,两个人无论从身形还是脸,看过去,只给人两个字:美人。
安安像肆意生长的野玫瑰,蓝辞像高山上的一捧雪,当他/她们的手触上冰凉的钢管,台下传来肆意的呼号,昼夜的气氛被推上高潮。
二楼卡座里,傅声的目光顺着宁渡落在台下,他停了几秒,“喜欢?”
宁渡笑了笑,敛了目光。
傅声多年和宁渡不见,从本质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的感官在渴望一个乐园,只是顽固的理智不肯承认。
傅声比宁渡克制,宁渡比傅声坦诚。
宁渡风度翩翩、坐怀不乱,享受感官的乐趣,内里的理智冷酷的彻底,但当他发出好奇,就如同猎物进入了领地,宁渡在观察和考量,一旦他发出邀请,那么对面无论是谁,根本逃不掉。
更何况只是一个跳舞的普通人。
傅声收回目光:“萧姐不会让你动她的人的。”
闻声的宁渡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并没有回答傅声的问题,而是侧头看向坐在一旁沙发的人,不急不缓地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傅声,纯粹的感官和抽象的精神,会殊途同归吗?”
感官的享乐是否会动摇顽固的理智,如果理智因为爱欲摇摇欲坠,那么抽象的理智终点会是什么样?
正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所以宁渡才会问这个问题,而现在的傅声,比谁都有资格回答宁渡的提问。
“爱。”傅声淡淡。
只有懂过情欲的迷狂,才能懂清醒的理智,如果情欲和理智不曾敌对,那么也谈不上世间爱情。
契合的人就是容易读懂对方的意思,宁渡不置可否。爱情不是纯粹的礼物,它不是白白得到的,它要求很高的代价和牺牲。而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比任何人都懂得到爱情的高昂代价。
宁渡没有得到过,自然也没有自己的见解。只是通过自己被取悦的感官才想到这个问题,至于傅声说的,宁渡只有尊重,没有发言权,因为所有多余的见解在实践过的人面前,都是纸上谈兵。
台下的人长发松散,清醒而动人,做着最诱惑的动作,跳着最大胆的舞蹈,取悦着所有人的五感,却看不出他有一丝的放荡和迷乱。
宁渡笑了笑,这样的人,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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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昼是ktv,夜是酒吧夜店。
周一是蓝辞的夜班,安安在酒吧跳到十二点就下了班,去了三楼ktv陪酒。蓝辞跳到了将近一点才结束。
蓝辞是学生,要上学,就算缺钱,也不能去陪酒,徐萧也不允许,所以蓝辞从不去三楼。
化妆间两个人一个,安安走了,更衣室只剩下蓝辞。蓝辞推开门,穿堂风刮过,蓝辞侧头躲。
他走时窗户是关着的,怎么会。
蓝辞抬起头。
不远处的窗户前立着一个人,白衬衫,黑西裤,双手抄兜,侧着半个身体,正看向窗外飘零的广玉兰。
听见他进来,他转过头,深黑色的眼睛如同一池水,倒映着夜空的繁星,落在他身上时,像是夜晚的海,没有风浪,只有海的宁静。
隔着距离,两个人静静地对上目光。
片刻。
那人倚在窗没动,看着一身丝绒裙,纤细高挑的人露出一个浅笑。
“忘了?”
清越的声音,尾音向上勾,轻佻散漫。
蓝辞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不自知的抓紧。
因为担心有人酒后乱来,酒吧后台有专门的人守着,而眼前的人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蓝辞看着那张过目不易忘的脸,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是在酒吧这种混乱地方待久的直觉。
蓝辞看着宁渡不言语。
宁渡看出紧绷的身体,他笑了笑。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蓝、辞。”
他从窗上离开,站直身体,从黑色的裤兜里拿出一张卡,“你的东西落了。”
骨节分明,修长冷白的手伸出,把东西递了出去。明明来者不善,却表现的风度从容,蓝辞的目光落在他手里举着的东西上。
只是一眼,蓝辞的身体就震了。
那是他找不到的学生证。
怎么会在他手里。
冷汗爬上脊背,跳舞的热量迅速从自己身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强迫性的冷静。蓝辞看着宁渡的脸,浅棕色的眼睛一片冷静:“你想做什么?”
跳过舞,见过,现在拿着他的学生证来找他,如果说只是单纯的来还东西,那么在酒吧和私人活动这样的声色场合未免太可笑,蓝辞在夜场里待了这么久,没那么单纯,也没那么傻。
猜忌和恶意永远放在第一位。
对方来者不善,意图昭然若揭,身上的威逼利诱甚至不屑于隐藏。
宁渡看着蓝辞冷静地竖起防线,不由得心底一笑。他拿出手机,随手播出一个视频,递给蓝辞看。
画面里笙歌缭绕,美人在怀,舞跳的血脉喷张。
“视频在圈子里传的很广,不过现在只剩下这一份。”
竖起的防线需要撕碎,循循善诱抛出的筹码才可以彻底的赢得扑克牌的胜利,就像眼前的人,冰冷的表面需要撕开裂痕,夜店的傲骨就折在一个傲字。
既然是想得到的威胁,那么最大的恶意无谓被什么样的口吻说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是一种手段。
宁渡从不介意赤裸裸的威胁。
只要能得到。
胁迫和鲜血淋漓的真实被刨开于灯光下,即使蓝辞每次都会得到徐萧的保证,不会有任何录像,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在社会上下阶级的压迫里,所有的避风港都是简陋的,权力的手一挥,什么都不剩下。
徐萧管不了这件事,眼前的人也绝不是普通人。
招惹来的就是这样残酷和无力。
蓝辞盯着宁渡手里的视频看了几秒,随后,他缓缓放下握着满把手的手,关上门。
“你想做什么。”他又问了一遍,只不过带着清醒的平静。
宁渡唇角微勾。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