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阿恬的眼神太过复杂,黄裙少女与她对视了半晌,默默的垂下了头。
她拿起棕色的小瓷壶闻了闻:“酸的,这是蘸这个……饺子吃的?”
阿恬给她将醋倒进盛饺子的黑陶瓷盘边缘伴生的小碟里:“你可以先尝尝原味,再蘸醋吃。”
原来这个黑黑的东西叫醋。黄裙少女又学会一样,用原木筷子夹起一只温度刚好的水饺送入口中。
甜糯有韧性的饺子皮,香辛的韭菜,甘甜的鸡蛋以及……油润十足味道醇厚的猪油渣……
被阳光晒得温润的凛冽山泉,穿越了一整个严寒的冬季,破冰之后顺着坎坷崎岖的山路顺流直下,一路卷着初生的草叶与苔藓的气息……
这是什么神奇的味道!!!
黄裙少女本就圆润的眼睛瞪得更加滚圆,她惊奇的抬头看着阿恬,像是希望能够从她那里得到解释。
少女吃得双颊微微泛红,阿恬笑了起来。
那么,她不用吃,也已经知道了饺子的味道。
一定是鲜美得不得了,才让初出茅庐的少女像遇到了初恋一样甜美又娇羞。
“我…我再蘸这个试试。”不用阿恬说,少女自动移动着筷子,蘸了些醋。
酸、酸的!
少女脑海中的山泉仿佛在奔流的途中被横生的枝桠打了一棒子,水花飞溅到半空中吸饱了阳光的温度又落回山泉中,从此,那些飞溅过的水花哪怕泯然于众便再也不同。
“你吃得了辣吗?”阿恬又问。
“那是什么?!我能吃!!”少女回答的很迅速。
能不能不要在问问题的时候就做出答案?阿恬无奈的叹息,还是转身去给她拿了自己炸的辣椒油。
红色的辣椒是她在森林里采完后晒干,随吃随炸,辣味不冲,适合她这种馋又不怎么能吃辣的人。
给少女滴了一些辣椒油,让她先试试。
黄裙少女蘸了加了辣油的醋,吃了之后嘴巴都没来得及闭上:“山泉着火啦!”
‘噗嗤’。
阿恬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呀。
biu~biubiubiu~
小馆内发出奇怪的声音,阿恬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黄色的小花一朵一朵的冒出木质桌面。
黄色的花海从桌面延伸,桌腿、椅子、墙面、地面、操作台……只是瞬间,青森小馆被黄色的花花包围啦!
阿恬神奇的转着圈看,那些小黄花很是坚韧,被她踩扁了等她移开脚就又支棱起来了。
甜甜和阿布的行为最令人迷惑,它们两个在吃花……而且一口一朵,吃得很陶醉。
“好吃,我能再吃一盘吗?!”黄裙少女将空盘子举到阿恬面前,“还要加了辣椒油的醋!”
你要不要先说明一下你干了什么再吃饺子?
阿恬盯了空盘子半晌,叹息一声拿走给她煮饺子去了。
将水烧上,她偷偷低头问阿布:“这花能吃?好吃吗?”
阿布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一爪子捂在了她的嘴上。
阿恬明白了,这花她不能吃。
行吧,虽然有点遗憾,但她还有饺子。
然后,黄裙少女吃了十盘水饺,整整一百五十个饺子……
盯着幸存的饺子,阿恬无比庆幸今日多割了一斤多韭菜,不然她可能都没得吃……
明明比她要矮一个头,搞得阿恬现在需要仰视这位少女了。
黄色的花海也随着少女停下进食消散而去,阿布和甜甜好像吃得很撑,在地上摊成了两张巨型毛饼。
“真是可惜,小杏要是能和我一起来就好了。”吃饱喝足的少女惋惜的叹了口气。
还是不要了吧?不然她还不得割五斤韭菜?
这样想着,阿恬问:“小杏是谁?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春,小杏是我朋友。”说罢,黄裙少女站起来,捏着什么东西向阿恬伸出手,“给你,饭费。”
阿恬摊开掌心,小春在上面放了三个玉色的珠子。
“计蒙走的时候和我说,吃饭要付钱,没有钱可以用这个做……做等价交换物,应该是这么说的。”小春见阿恬收了很开心,“下次我还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恬点头,这么可爱的姑娘,每天来都行啊,于是她道,“下次记得叫上小杏。”
“你这人真是,挺好的呀!”小春满心惊喜,“你是全名叫卜阿恬对吧?”
“对的。”应该是纪蒙告诉她的。
“那我就叫你阿恬了,你是个顶好的人,我回去也要把这个告诉小杏。”宛如音符的少女活泼的发尾都跟着跳动,小春急迫的摆摆手,“我先走了,有机会我会带小杏一起过来的!”
“也可以和纪蒙一起来。”阿恬建议。
“那可不行。”小春使劲摇着头,“我们和计蒙关系不太好呢,受不了他的。”
阿恬:……?
不是很懂。
送走小春,终于轮到阿恬安抚自己早已不甘寂寞的胃。她一口气给自己煮了二十五个水饺,仿佛要狠狠弥补没有吃上这第一口春韭的遗憾。
辣椒油多放了些,红红的一片漂浮在黑醋上,阿恬蘸满了汁水,整个送入口中。
半晌,她忍不住叫:“可不是着了火的山泉,好辣!”
总之,春韭祭以火辣辣的双唇谢幕,阿恬斯哈着入睡。
睡梦中,黄色的花海铺了满地,棕色的计蒙忽然出现,嘴巴张得特别大,呼哧一吹,黄花漫天。
黄花在半空中凝成少女的形状,对着计蒙无声抱怨。计蒙金棕色的眸子一闪,龙吟略过,满天大雨,将花瓣打散。
阿恬被狂风暴雨糊了满脸,抬手一抹……怎么真是湿的!
被窝里的阿恬猛然惊醒,甜甜的长嘴正对着她呼哧呼哧,口水喷了她一脸……
阿恬:……
毫不客气的伸腿将甜甜从床上踹了下去。
“嗷呜~!”甜甜被摔得不轻,一脸睡意懵懂的看向阿恬。
阿布蹲在床的另一边看好戏,兴奋地下意识开始踩奶。
被口水叫早的阿恬冲了个澡,冒着蒸汽清爽的出来了。早餐依旧是馒头煎蛋,难得的还给自己煎了两片火腿。
吃过早饭,阿恬来到地窖,将剩下的春笋全部搬了上来开始剥皮处理。
到底离开了生长的土壤,春天的味道稍纵即逝,到了该沉淀的时候。
笋衣扔到了后院,阿恬将剥好的笋子改刀切片,将水烧开后把笋子们丢到里面,放上盐巴。
在腌笋和制作扁尖之间,阿恬选择了后者。
考虑到与腌笋相比,扁尖的受众要更多一些,可以搭配的食材也要多上一些。
将煮好后的笋片捞出放在竹制篦子上晾晒,上次制作猪油渣的铁炉又登场了。
这一次,生好火的铁炉上方被架上了一个铁网,将刚刚煮好晾晒的笋片一次摆放上去。
噼、啪!
水滴与炉火中的木柴相互问候,木头味的烟雾冒了出来,穿透笋片的身体缓缓升入晴空之中。
日光被穿了一层纱,卷着氤氲的微风,飘向森林的深处。
阿恬仔细盯着炉火,本应该用炭来炙烤,她事先没有准备,选择直接用柴火。
这样一来,火力的大小是关键,容不得阿恬有丝毫的马虎。
用夹子将扁尖们翻了个面,再捡了一些大块的柴火出来,将火力调小了一些。
揉了揉熏得有些发干的眼睛,阿恬打了个哈欠。
呦~呦~
是从未听过的声音。
阿恬猛地闭上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一头硕大的雄鹿,鹿角长得极其旺盛,目测横向直径有一米,高应该在八十到九十厘米之间。
它呦呦的叫着,迈着缓慢的步伐朝这边走了过来。
棕色的毛发经过一冬天的洗礼有些长,角上缠绕着一些枯涸的藤蔓,上面竟然还挂着几朵枯萎的小花。
雄鹿气定神闲的在阿恬身边站定,看着炙烤的笋片:“呦~!”
阿恬看看焦褐色的笋片又看看雄鹿,同款甜甜懵懂表情:“你要吃?”
雄鹿:“呦~~”
“可是它上面有盐,你确定要吃吗?”阿恬又问了一遍。
雄鹿垂下了带着巨大鹿角的头颅,赞同的意思显而易见。
“那,就吃一片哦。”阿恬用夹子夹住一片,放到嘴边使劲吹了吹,直到凉了才伸到鹿嘴旁边,“小心烫。”
雄鹿探了头过来,先是用鼻子碰了碰,张嘴吃下。
“呦~呦~”它忽然高亢的叫了几声,刨了几下蹄子,然后转过身,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最后消失在森林深处。
看了看雄鹿消失的方向,阿恬将目光移动到还在烤的扁尖上,笑了。
虽然是第一次制作,但,应该是能够变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