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蛋终于凑够了五十颗,可以腌咸鸭蛋了!
一大早,阿恬提着一个大塑料桶,扛着把铁锨,往青森小馆的西北角下了第一铲。
青森小馆门口就有黄土,需往地表下挖三十厘米左右,阿恬一个人也能干得了这差事。
就是铁锨的重量加上黄土的重量,还是令没挖几铲子的阿恬吭哧了起来。
不过好在,五十颗鸭蛋的需求量,这一大桶就够了。
在地上铺上一层大塑料布,将挖好的黄土倒在上面晾着,阿恬回屋里将装着鸭蛋的瓮搬出来,又拿来好几袋盐。
做完了这些,阿恬又搬出来一个瓮,来到刚刚挖黄土的地方,搬个板凳坐下。
这是上个月腌的鸭蛋,应该已经好了。
阿恬拿出一个,用工具敲碎了表面已经干了的泥巴,剥开了一个。
蛋清是瓷白色,红润的红油透着蛋黄外面的薄膜渗了出来,已经在蛋清上显色了。
轻轻咬了一口,蛋清的咸涩感被舌尖晕开,若是不搭配其它只吃蛋清的话是有点咸的。
也只有这样的咸度,在配上微甜、油润、流沙的蛋黄时,才能激发出它的鲜美。
于是阿恬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蛋黄,像咬了一口浓郁的黄油,蛋黄绵软的颗粒感在口腔中淌成夏日午后的山泉,和咸鲜适中的蛋清混在一起进入胃里。
醇厚的香味从味觉转化为嗅觉冲入大脑,橘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开始流油,无形的笔刷拖着油润的色彩,最终与瓷白色的雪山融为一体。
阿恬长叹口气,是夕阳落山,雪山融化之后的怅然若失。
决定了,中午就用猪油渣熬粥,搭配咸鸭蛋当午饭吧。
这样耐人寻味的美味,只昙花一现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不过,只有粥和蛋似乎还差了点什么,将‘还要弄点什么菜来搭配’这个想法时刻装在脑子里,阿恬开始敲其他的蛋。
上一批腌制好的鸭蛋青森小馆只留十颗,剩下的被村里的杂货铺订走,她一会儿还要去送货,顺便去取定制的已经剁碎的干草。
把敲下来的土再填回刚刚挖出来的小坑里,又浇了些水,使它们再度充分的融合在一起。
分装鸭蛋的时候阿恬想,照这样下去,青森小馆周围的地会不会都变成咸的。若是这样的话,下次腌鸭蛋的时候,她连盐巴都省了。
留阿布和甜甜看家,阿恬骑着自行车去了村子。
杂货铺老板是一对姓周的夫妇,地租给了别人,孩子在外地上大学,他们两个在村子里开个铺子,代收代寄快递,卖点村子里村民们自己弄不到的东西。
“周姨,今天就您一个人看店?周叔不在吗?”阿恬在门口停下车,向里面张望。
“去镇上补货,下午才回来。”周姨从柜台里绕了出来,看见阿恬的竹筐,欣喜,“呀,你家鸭蛋终于腌好了!”
“好了,这里是四十三个。”阿恬将筐搬了进去,和禽蛋类放到一起,“我换点鸽子蛋和鹌鹑蛋回去。”
“换什么,你三五个的,拿走就行。”周姨摆摆手,利索的将蛋装了起来,又指了旁边一个柜子,“新来了零食,不看看?”
阿恬不怎么吃零食,不过还是配合的走过去,都是一些薯片、抽真空的各种味道的火腿肠之类的。
自从在青森小馆自己做饭之后,她对这些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我再买点小麦淀粉和红豆。”阿恬转移了目标,目光划过一行字,又疑惑的看了回来。
这是什么?酸笋味儿的薯片??
“你要买这个?”周姨显然注意到阿恬的动作,过来看了眼,“这是新口味,不过听反馈说薯片儿是臭的,应该是没做好……你要尝尝我不拦着,但不建议买。”
阿恬当然知道是臭的,为了冲销量,商家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记得之前还出过苦瓜味儿的,还差现下最时髦的榴莲味儿,还有什么……臭豆腐还是香椿?
等一下,她怎么把香椿给忘了!
她听说,距离挖笋子的竹林不远处,应该有好几棵香椿树,现在应该已经发芽了。
上次去的时候还是秃的,阿恬不敢肯定那几棵到底是不是。
这次为了午饭再造访一趟,若是有好好的响应春天的号召,努力发了芽,就让她带点鲜嫩的臭味回去当午饭该多好。
正愁没有佐餐的小菜,香椿拌豆腐丝配上咸鸭蛋和油渣粥,简直是不可多得的春日赏味。
“周姨,你再给我包点小香肠,我去辛姨那儿买点豆制品,回来的时候顺便取。”说着,阿恬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叮铃铃的骑走了。
“知道了,钱我算完给你转过去了!”周姨望着阿恬的背影喊。
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
买豆腐皮的时候又买了块嫩豆腐,马不停蹄的在杂货铺取了货之后风风火火的回到了青森。
阿布和甜甜正无聊的猫猫狗狗拳,被突然闯进来的阿恬吓得打了个滚。
“喵?!”阿布惊呆了,这个人类去哪儿了受刺激了?
甜甜同样表示疑惑,不过它有涵养,从来不大惊小怪。
风一样刮进来的阿恬在拿了剪刀和竹筐之后,又风一样的刮了出去,骑着车叮铃铃的走远了。
一大一小两只对视一眼,在对望到同款疑惑后,对着门口安静的趴了下来。
这人又瞎忙活什么呢,它们倒要等着看。
日头快要接近正南,说实话阿恬已经感觉到饿了。但耐心也是激发美味的一味底料,多花些功夫在上面,会得到更令人雀跃的味道。
穿过竹林,隐隐约约的有些说不出香还是臭的味道迎着风传来,阿恬几乎是寻着味儿走的,不一会儿就见到了那几棵香椿树。
果然在经过风雨的抚慰和日光的滋养后,红得发棕的嫩芽钻出了枝桠,正在微风中对阿恬招手。
不过,没过一会儿,阿恬的兴奋劲头儿冷却了下来。
经年累积的香椿树长得出乎意料的高大,她根本就够不到。
她还试图站上后车架,但还没爬到一半,差点摔下来,也只好作罢。
小馆没有合适的梯子,再说,就算支起了梯子,也得会爬树才行。
这样的话,她不但要找梯子,还要请人帮忙。那么今日的一腔热情,就会逐渐冷却,冷却成吃不吃或者不吃香椿也行的情绪。
那么再做今天想做的这些事,就失去了意义。
做失去意义的事,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阿恬手里抓着剪刀,愁眉苦脸的仰着头,十分希望风能给她吹几朵嫩芽下来。
“你想要那些香椿是吗?”树后面走出来一名少年。
阿恬惊讶的后退了一步,那人赶紧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难得看到人。”
为了表示自己没危险,少年缓缓走到日光下,白的几乎透明。
从头发到鞋子,少年全身都是白色的,只衣摆袖口以及背后不知什么材质的两片纱制物泛着浅浅的黄色。
他看起来有些懵懂,或者说,更多的是一副这世界事不关己的样子,淡漠得脱尘。
但看向阿恬的时候,浅灰色的瞳仁竟然有几分认真:“你想要那些香椿吗?是为了吃吗?”
“对,想要,是为了吃。”阿恬回答了他的问题,
“剪刀给我,我爬树摘给你。”少年不由分说的从阿恬手里拿过剪刀,利索的攀上了香椿树。
啊这……
阿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人会轻功吧?他真的是在爬吗?她怎么觉得,这人是用梯云纵走上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