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普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难钓 > 11、要条件
    中午十二点,杜庭政进了私房菜的雅间,金石跟进来,远远站在门边守着。

    朱兴修站起身迎他,杜庭政和和气气地由他拉着落座,看到了他座位旁边坐着朱润衣。

    “润衣,叫人。”朱兴修提醒道。

    朱润衣穿着浅色的织绣旗袍,耳垂上配着一对珍珠,只是额发梳下来,挡住了半边额头还有颧骨一侧。

    “庭政哥。”她起身跟他打招呼,声音温温的,人也柔柔的,打过招呼后眼神盯着一处地方不动,显得有点木然。

    “润衣妹妹也来了,”杜庭政也跟她打招呼,难得微笑了一下,跟朱兴修道,“有日子没见了,那咱们边吃边说?”

    朱兴修年纪不小了,但是因为保养得当,头发浓密,丝毫不显老态。

    他给杜庭政倒酒,两人客气一番,这才由着他去了。

    杜庭政喝了他倒的酒,将空酒杯搁回桌上,叹了声气:“看来真是生女儿贴心,你们父女天伦,看得我心热,也想着要个女儿。”

    朱兴修继续给他倒满,爽朗笑几声:“你都多大了还没有要结婚的消息?当年你爹和我定下儿女亲家,你当时可是在的,你再不成家,不然就来当我的女婿。”

    余光里朱润衣在发呆,偶尔视线动动看向门边的金石,过一会又想起来是在吃饭,拿着勺子一点点挑松仁吃。

    杜庭政笑了笑:“叔可要想好了,等润衣妹妹三十五,我就五十了。您要是舍得,我是没问题的。”

    朱兴修一听这意思就懂了,本身他也不看好杜庭政,岁数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杜庭政看上去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你别净想美事儿了,”朱兴修说,“我老来得女,哪能让你小子给嚯嚯了。”

    坐在一旁的朱润衣站起身,也不说话,隔了两分钟又坐下了。

    朱兴修叫秘书进来带她出去透气,杜庭政跟他一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等走远了,朱兴修才司空见惯一般叹了口气。

    杜庭政收回视线,诚恳道:“我跟润衣差十几岁,虽然她叫我一声哥哥,在我心里,跟女儿是一样的。”

    “去,”朱兴修笑骂,“少给自己涨辈分。”

    杜庭政也笑。

    两个人坐得近,位置紧挨着,不用刻意寒暄,就显得很亲昵。

    朱兴修跟他碰碰杯,沉思片刻,用指尖点桌子:“我听说了一点小事。”

    杜庭政微微倾身,侧耳过去听。

    他衬衣的袖口挽到小臂,虚虚搭在桌沿上,戴着一块黑漆漆的腕表,银色的秒针无声地转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传闻,说鸿臣在外头,”朱兴修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措辞,“养了个情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听说孩子都怀上了。”

    杜庭政略微皱了皱眉:“有这回事?”

    他喝了酒,放下杯后胳膊探在桌子边缘,悬空了一截,伸展出修长匀称的小臂还有圆润的指甲,手背上的青筋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无所遁形。

    朱兴修轻轻一拍桌子:“我就说这种难听的话肯定不会传到你耳朵里。”

    “回头我问清楚,给你个交代。”杜庭政说,“如果是真的,我就打断他的腿。”

    朱兴修笑了笑:“哪能呢。”

    朱润衣走了一会儿还没有回来,朱兴修往外扫了一眼,杜庭政便作势起身:“我去找润衣妹妹回来。”

    朱兴修按着他手臂坐下,不让他真的去。

    “喜事要高高兴兴地才好嘛,”朱兴修说,“润衣是我如珠似玉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算精神上有一点问题,我也不能看着她受一点委屈。我挣下这么大家业,就是为了让她将来不受气。如果鸿臣真的无意,那我朱家不上赶着。”

    “那是自然。”杜庭政说,“不用说鸿臣,就是我自己,也不能让润衣受这种委屈。”

    朱兴修听得受用,心里踏实了些。

    “放宽心,”杜庭政安抚他,“人往高处走,鸿臣你瞧不上,还有更好的。”

    朱兴修望着他。

    杜庭政说:“杜宜安已经成年,跟润衣只差三岁,从小没接触过买卖,野心不大,品性纯良。”

    朱兴修吸了口气,盯着桌子上一盘菜不语,似乎正在考虑。

    杜庭政轻轻转动扳指,给他喂下定心丸:“他跟润衣结了婚,杜家不会过分倚重他,以免润衣受气。等他们有了孩子,就跟朱家姓,左右都是你的孙子,你亲自教多好。”

    ·

    下午蒋屹想睡觉,院里临时通知要开会,他瘸着腿去了。

    是为了外出讲课的事情,补贴少,天数长,人选迟迟定不下来。

    果然,这种事儿最终又落到了单身、年轻、健康的蒋屹身上。

    蒋屹回到办公室,锁上门生闷气。

    鹤丛在补觉,他不能再打扰他,就给另一个朋友发信息,吐槽这个破班一天也上不下去。

    朋友把电话打过来,揶揄他:“谁又给你气受了。”

    “意啊,研究院工作累吗?”蒋屹问他,“我也想调过去。”

    “来啊,欢迎。”祝意想了想,说,“不累,跟在学校差不多,反正都是做实验。”

    他俩原本是高中同学,工作后又进了同一个大学当老师,祝意前段时间调动去了研究院,两人这才当不成同事了,但是关系依旧铁。

    蒋屹长叹一声,生无可恋道:“好几天没见你了,想你。”

    祝意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他平时声线冷清,笑起来也不显得温柔,只是觉得没那么稳重了。

    “让我去西北讲课啊,五天。”

    蒋屹坐在办公桌后面,把腿伸直了,搭在旁边的凳子上,忍不住吐槽:“上个月,我跟鹤丛出去唱k,院长找我谈话说让我注意影响。上星期,我在街边跟学生吃烧烤,被学生拍下来发朋友圈,又找我谈话,还让我注意影响。”

    “我总不能饭都不吃了吧?”他气道,“怎么累死累活上一天班,回家还要自己做饭吃,这是什么水深火热的生活。”

    “冷静,蒋教授,冷静,”祝意说,“晚上没课吧?陪你打羽毛球,发泄一下?”

    蒋屹看着自己的腿,悲从心来:“打不了,我瘸了。”

    祝意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大概这声音令耳朵格外享受,蒋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一半过去,不再执着于遭受的苦难:“约饭还是可以的。”

    “真瘸了?”祝意怀疑地问,“怎么瘸的?故事长吗,长的话见了面说,我凑你。”

    “……好兄弟,有你是我的福气。”蒋屹说,“长,见了面说吧。”

    挂断电话,蒋屹瘸着腿穿衣服,把自己收拾到能出门吃顿便饭的地步,累了一身汗。

    他坐在靠椅上喘气,昨日的杜庭政一刻不停地往他脑袋里钻。

    他无愧于那傲人体积,也的确让他很爽,但也不能抹消往他腿上按烟头的恶劣行为。

    蒋屹闭上眼,手上来回滑着手机圆润的一角。

    日暮西斜,这间办公室迎来光照最充足的时刻,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得满屋子的字画书法金灿灿。

    蒋屹的脸上也被撒上一层金,看起来气色比实际上好了不止一度。

    长裤摩擦着他的伤口,断断续续的疼痛使他反复回想起昨夜的一切。

    手机锁屏打开,尚未退出的通话记录页面上,金石两个字悬在正中间。

    蒋屹缓缓睁开眼,在那上面停留了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手指轻动,拨了出去。

    杜庭政吃完饭出来就脸色不佳。

    金石后面出来盯着朱润衣,站在包厢外头,那隔音效果又好,听不到他们谈了些什么影响他心情的事。

    手机在夹克里震动起来,金石低头坐在汽车上,后面就是闭着眼休息的杜庭政,他悄悄拿出来,来电显示竟然是蒋屹。

    金石看了一眼杜庭政,把电话挂断了。

    两分钟后,蒋屹再次把电话打了过来,金石正要挂,杜庭政冷不丁道:“怎么不接。”

    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好脾气了,按照他此刻的脸色来看的话。

    金石不想触他霉头,深吸一口气接了,把音量调到最小,但是那声音还是从听筒中清晰的传出来。

    “喂,”蒋屹说,“是我。”

    “我知道,”金石谨慎地没有称呼他的名字,“您有事找我?”

    “有点事,”蒋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杜庭政之前床上有过别人吗?”

    金石余光看向杜庭政,汗都淌要下来了。

    他咳了一下,想提醒蒋屹杜庭政就在旁边。蒋屹无知无觉:“不要误会,我是想说,杜先生有权有势,不能白睡我。”

    金石把手机拿远了些,希望杜庭政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他给别人什么,就得给我什么。”蒋屹强势道:“要么不白干,要么不生气,总得让我占一样。”

    杜庭政仍旧闭着眼,面色毫无波动。

    金石大气不敢喘,压着声音:“挂、挂了吧……”

    “可以挂,”蒋屹好像确定他不会挂的那么干脆,继续说,“你私下做主也好,要问过他的意思再决定也好,总之给我一个答复,最迟明天,我等你的电话。”

    金石拿下手机要挂断。

    坐在后座的杜庭政蓦然出声:“问他想要什么。”

    金石吓了一跳,拿着手机好似个烫手山芋。

    他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车里足够清晰,蒋屹应该也听到了,一时间没了声音。

    手机两端齐齐安静下来。

    杜庭政撩起一点眼皮,露出幽深如渊的一条缝,低垂着眼睫在下眼睑上投下无数阴影。

    这本该是一副美妙多情的画面,却因为画面主人过于冰冷的瞳孔打断,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手机里连呼吸声都不闻,金石不由看了一眼通话页面,秒钟仍旧在不停跳动。

    “您想要什么?”他怀疑手机出了故障,唤了一声,“蒋教授?”

    蒋屹那边仍旧沉默不语。

    杜庭政视线移到手机上,倏忽之间似乎将它囫囵揣摩了个遍。

    “隔着手机说不清楚。”他的声线波动微弱,一开口就是命令,“过来面谈。”

    “嘟”一声短促的忙音,蒋屹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