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白茫茫的雾气覆盖在玻璃上,透过纯白的玻璃就像在看一个不真切的世界。
你其实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静到能听见寒风拍打窗户,雪花乱舞。
身体依旧散发着滚烫的温度,头挂着沙袋般沉重,你几乎转不起脑筋思考,只能闭着眼浑浑噩噩。
就这么用昂贵的药物吊了整整三天,那足以要了你命的风寒终于好了起来。
你嘴里喝着寡淡的白米粥,意识清醒了不少。
001告诉你,“阿贾克斯的父亲会有危险。今日的天气本是适合雪钓的,但一个时辰以后会刮起飓风,而阿贾克斯的父亲很可能会死在那场意外中。”
你停顿了半晌,生锈了的脑袋回过神似的,“我现在的人设应该是个恶女吧……?”
001默然一瞬,“积德。”
你:“……”
虽说仗势欺人系统需要的是厌恶值,但毕竟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你也做不出见死不救这种事。
只是,达达利亚看起来对你有很大的敌意。
你摸了摸脖颈,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肌肤上,指尖摁压产生的红色淤青久久不散。你的指尖微微发力,能够感受到脉搏有力的振动,那个脑海混乱的夜晚,你第一次感受到濒临死亡的窒息,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要随着男人愈发凶狠的动作凝固,以至于他松开手时你狼狈异常。
明明001说潘弥莎乖巧懂事,深受执行官们喜爱,但事实并非如此,至少达达利亚不是。
或许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你没有收到001关于任何厌恶值上升的消息,达达利亚对你还处于一种中立态度。
你不想做恶人,也不想特意博取别人的好感,所以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写匿名信。
至冬国国民的建议或请求会定期送到愚人众执行官的办公室里,一般情况下会管这些的只有[散兵]或者[公子],但如果这是一封挑战信,那一定会原封不动送到[公子]手上。
“001你有办法帮我把这封信投到信箱里吗?我不能保证达达利亚能在一个时辰内看到。所以我想去一趟海屑镇。”
001惊讶问道:“你不要命了?光是城镇内的风雪都让你躺了足足三天,海屑镇偏远暴风肆虐,比龙脊雪山的温度还要低。现在厌恶值一点都没有,我不能保证有能量救你。”
你摩挲着信封扉页,“如果我不去的话,托克会哭的吧。”
毕竟抢了那小鬼的糖,他哥哥还送了一整包来。
“没事的,我多穿些衣服。”
“你不是说了吗,还有一年时间的寿命,一年就一年,死不了。”
001沉默良久,有些自责,“信我送不了的。没有能量之前,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提供给你一些最简单的帮助。”
面色苍白的少女站在窗户边上,掌心擦出泛着水雾的一小片,能窥见天边缓缓飘落的白色碎花。
有洁白的雪花飘落在窗沿,与长条状的雪掺杂在一起,不含任何杂质,白得纯粹。
“真美啊。”
你喟叹一声,穿上了厚重的白色狐裘大衣,衣领旁细软的毛发擦过你的发丝与脸角,温软舒适。
出门的时候,门外保护,或者说监视的侍从果然拦住了你。
“抱歉,潘弥莎大人,您病刚好,不能出寝殿。”
你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手上的信递给他。
男人视线扫过信件,神色有些讶异,“潘弥莎大人是认真的吗?”
信件上写了地址以及明目张胆的“挑战[公子]”。
在外人视角里无非是有些不自量力。
一个病秧子挑战执行官,这在至冬国闻所未闻。
侍从抬眸与你对视,仅仅几秒时间他就目光慌乱低下了头。
少女只是往门口一站,身上温和矜贵的气息就显露无疑,狐裘衣上白色的毛发与她黑软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发丝间依稀能窥见冻得绯红的耳尖。
侍从不知怎么的,应了下来,“潘弥莎大人放心,下属会尽快送去,还请您回房休息。”
你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001困惑询问,“你不去海屑镇了?”
你摇摇头,“去。”
你在001的注视下关上寝殿大门,推开了窗户。
呼啸的风瞬间鱼贯而入,房间内的暖气被吹得消失殆尽,你的脸很快被这猛烈的风雪吹红,脖颈缩了缩,企图用狐裘衣上的毛发御寒。
临行前你特意拉下了床上的帷幔,营造出沉睡的假象。
在还没有穿越过来之前,你其实很少生病,幼时爬树掏鸟蛋玩泥巴样样精通,翻个窗户对你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你现在仅仅迈腿爬上床沿就已经喘着粗气了。
你缓了一会,从窗口一跃而下,风雪顺着你的动作被卷起,在少女身后飞扬起漂亮弧度。由于高处坠落,你的腿陷入厚重的积雪中,寸步难行,你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腿拔出,心跳不稳。
你观察过,四五只雪貂经常会从窗户右边的墙壁中突然出现,寝宫墙壁足足有六七米高,且表面光滑,雪貂只可能是从洞内爬进来的。
你往窗的右边前进,果然发现墙角出的洞口,和狗洞差不多大,应该是故意开的,正好能容纳你的身形。
***
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办公处。
倚靠在椅子上的少年夹着一张拆开的信封,昏暗的阴影下只能瞧见他光滑流利的下颚线与天鹅颈般的脖颈。
少年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葱白如玉的指尖挑起信封,嘲讽道,“潘弥莎?病秧子给一个只知道蛮力的傻子下战书,真有意思。”
写满清秀字体的信件被他轻飘飘丢在地上,少年恶趣味对着跪在地上的下属开口,“去,把这个拿给那个傻子看,好戏就要开始了。”
他低低地笑了声。
人类还真是无趣,别说和那个傻子的对战,光是这凌冽的寒风都能吹得病秧子直不起腰。
***
海屑镇更靠近北边,遮天蔽日的风雪裹面袭来,你将头上的帽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浅棕色的眼睛,艰难地辩识前进的方向。
你很难想象这还是001口中“比较好的天气”。
你的手脚冻得冰寒,如果不是裹着厚厚的衣服御寒,在这样的温度里,你能在瞬间变为冰雕。
你现在确确实实是被风吹得直不起腰的病秧子一枚。
不知走了多久,你才窥见一处木屋,木屋的窗户里透着暖光的灯光,依稀能看见黑色的人影。
白雪覆盖在三角形的屋顶,厚重的积雪顺着屋檐掉落,与白色雪原融在一起。
001告诉你,“到了。”
你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从狗洞爬出来后就蒙着脸蹭了一辆来海屑镇拉货的车,雪原里的车更显颠簸,你差点吐在半路。
不过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了。
距离001预言的时间只剩下三分钟,但你与阿贾克斯父亲直接仍然有不短的距离。你咬了咬牙,朝着阿贾克斯父亲垂钓的冰湖旁狂奔。
面相和善的男人对即将到来的风雪还浑然为觉,静静等待鱼儿上钩——今晚阿贾克斯会回来吃饭,钓上的鱼足够鲜美,能让外出回家的孩子饱餐一顿。
“快离开!”
少女破碎的呼唤顺着突如其来卷起的飓风湮灭,在几乎遮天蔽日的暴风雪中,男人只来得及瞥见少女黑如极夜的发丝掺杂着风雪,将他狠狠扑倒在地。
一股清香萦绕在鼻尖,男人曾经闻到过,这是奢靡的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的。
男人被少女狠狠扑倒在地,脚边的灯罐被打倒,耳边风雪肆虐,湖边掀起的风像一只巨大的手,要将他拽入深渊。
你拼命拽着男人的后衣领,但风暴越来越大,大到你睁不开双眼,耳边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喧嚣,你的脑子里就像有冤鬼嚎哭,声声刺耳。
“要拽不住了。”
你的声音消散在狂风中,男人奋力推开你,“快离湖边远些!”
你什么都听不见,额头已经变得滚烫,只能死死拽住男人衣领,握住救命稻草般。
有雪滑落在你的掌心,手套被雪水浸湿,指尖冻得失去知觉,你咬着牙,固执地抓着男人的衣服。
但你哪能抵得过呼啸的风雪,湖边的风更是吓人,席卷的狂风不断和你撕扯着手中拽着的男人。
随着扑通一声,重物掉落水中,在强大的后坐力下你向后翻滚去,撞上一颗枯树。撑到了极限的身子,狠狠咳出一口鲜血。
血水渗透白皙的雪地,化作雪原里一抹艳丽的玫瑰。
你晕过去的前一秒,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脱下银白色的大衣跳入刺骨的水中救人。
你从没在达达利亚脸上见到过那样愤怒又惶恐的神情。
冷漠的机械音播报——[厌恶值增加50点。]
……
达达利亚拿到了斯卡拉姆齐给的信件,信件上的内容根本不是什么战斗信,反而是挑衅信。
他不知道为什么潘弥莎能够精准说出自己的父亲会在一个时辰后遭遇不测,达达利亚从不会拿家人做赌注,赶到海屑镇时已经狂风阵阵。
他看见身形清瘦的少女朝着自己的父亲扑过去,父亲的身体一点一点陷入冰湖,而潘弥莎被父亲用力推开。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潘弥莎是目标明确朝着他父亲飞扑,并且是造成他父亲掉落冰湖的罪魁祸首。
达达利亚脚步匆匆飞奔,任由狂风在他耳边肆虐,全身投入刺骨的湖水时男人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厌恶地想,果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