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未婚妻
东方不败带上一顶纱质冪篱, 又照了照镜子,自觉看不出本来模样,才与李寻欢携手出门。
在楼上看见那秃头财主, 他讶然笑道:“这人,不就是”
向问天容貌大改, 也许可以糊弄一般人,但他们两个都是习惯看骨相识人,且本就留心向问天的行踪, 仔细看几眼自然就能识破。
李寻欢微微点头,拉着他的手下楼, 在大堂内找了处位置坐下,叫了早点。
李寻欢额外要了一壶酒, 倒了一杯,正要喝, 有人走过来道:“没想到此地也有好酒之人, 兄台, 可愿对饮?”
竟是易容改扮过的向问天,他站在李寻欢面前, 拱手弯腰,语气既恭谨又自带一副说不出的豪迈之感。
李寻欢自然含笑答应。
向问天在对面坐下, 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囊,打开,递给李寻欢道:“兄台, 可识得此酒?”
李寻欢接过来,只觉酒香扑鼻, 隐隐带着点儿果香,喜道:“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猴儿酒?”
向问天拍手赞道:“果然行家!这是我三个月前在峨眉山猴山上偶然得的, 一直没舍得吃,原来却是为了等待今日的有缘人啊!”
他话中笼络之意甚重,李寻欢言笑晏晏,与他你来我往地客套。
两人对饮一杯,向问天放下酒杯,道:“在下童化金,敢问兄台高姓?”
他用了假名,李寻欢却大大方方地道:“在下李寻欢!”
向问天从怀中摸出一幅画卷,递与李寻欢道:“这画中人可是李兄?”
李寻欢点头笑道:“这画形神具备,确是在下无疑!”
东方不败正喝水,听他夸自己的画,小小地呛咳了一下。
李寻欢忙转身为他抚背,柔声探问:“可要紧?”
冪篱下的脸红了,东方不败轻声道:“不妨事。”
他嗓音压的很低,不熟悉的人根本听不出男女之别。
向问天似乎此时方看见他,向李寻欢道:“这位是?”
“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李寻欢很自然地为身边人倒了一杯水,递到东方不败唇边,喂他喝下。
待他咳喘平息,才转头继续与向问天交谈。
东方不败面红心热,这声“未婚妻”简直要让他一颗心从腔子里跳出来,终究顾忌向问天在场,只作害羞的样子,垂头不语。
向问天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嫂夫人,失敬失敬!贤伉俪相处情深,实在让人歆羡。”
东方不败心道:你诺大年纪,也好意思叫出这声嫂夫人?
他并不起身,只是点头回应。
向问天虽惊讶于他的冷漠,但碍于女眷身份,也不好究问,更不便细瞧,倒是没看出破绽。
李寻欢笑道:“内子素来不爱与人来往,怠慢了。”
向问天连道不敢,又问:“不知李兄弟和日月神教有何恩怨?为何会被画像通缉?”
“李兄”这么快就成了“李兄弟”?东方不败借着冪篱的掩护,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这向问天常年被放逐在外,竟然对黑木崖上的事儿如此熟悉,教内高层必有他的内应,只不知他出现在这家小客栈是为了李寻欢还是丹青生?
“唉,”李寻欢假意叹道,“不过是言语之间得罪了他们教主,便被追得亡命天涯,如何敢有恩怨?”
向问天拍桌道:“日月神教当年赫赫扬扬,震慑江湖,如今却只敢做这样挟私报复的阴私勾当!”
他话中不掩贬低之意,李寻欢担心东方不败生气,便暗暗握住他一只手,正要继续套话。
丹青生从楼上下来了,睡眼惺忪地在旁边桌子坐下,要了早饭,慢慢地吃。
向问天瞧见他,忽然一改话题,和李寻欢谈论起画来:“江湖事不便细说,我看李兄弟也是书画里的行家。愚兄最近刚得了幅画,还烦请李兄弟品鉴品鉴。”
说罢,他从身后包袱中拿出一个卷轴,打开来给李寻欢看。
李寻欢看了,不由惊道:“这竟是北宋范宽的溪山旅行图!”
那丹青生本在没滋没味地扒拉一个包子,听得此言,也被吸引过目光,突然大叫一声,冲过来向向问天道:“这是真迹,你一个土财主,从何得来?”
向问天见他来势汹汹,假作惊恐之状,要收起画卷。
那丹青生哪里肯让,运力于掌,便来抓他的胳膊,却是手指一震,被一股柔和的力道弹开。
他一时不信,又要来拉,被向问天侧身避过。
丹青生这一抓一拉,都使上了绝顶功夫,却被一弹一避化解,心知遇到了行家,忙拱手道:“兄台,在下别无他意,不过想借画一看而已!”
向问天道:“在下的酒只和朋友喝,画也只给朋友看!”
说着,径直坐下,拿起酒囊,给自己和李寻欢各倒了一杯酒,叹道:“好酒,可惜囊里只剩下一杯。”
丹青生除了爱画如命,还是个酒鬼,闻到酒香,大喜道:“这可是峨眉峰上的短尾猴儿酒”
“正是,阁下竟然也懂酒?”向问天看了他一眼,叹道,“可惜,可惜!”
丹青生道:“为何可惜?”
“可惜你不是我的朋友,”向问天跌足长叹,“否则,这杯酒不是正有了好去处?”
说罢,就要将酒囊中那杯酒倾在地上。
丹青生在黑木崖上呆了一个多月,不过吃些日常茶饭薄酒而已,嘴里早淡出个鸟来。
此时眼见如此好酒,他哪里还忍得住,忙道:“相遇便是缘,同桌既是友,我为什么不能是你的朋友?”
东方不败见他一步步地上钩,不由暗骂:蠢货!
李寻欢捏了下他的手心,暗示不要管他们。
向问天却还要继续吊丹青生的胃口:“做我的朋友,可是一世不得反悔的!”
丹青生忙道:“不悔!不悔!又有画又有酒,我要交的正是你这样的朋友!”
向问天这才把酒囊给他,丹青生珍而重之地倒在自己杯子里,忙忙地送至口边。
向问天举杯道:“为了朋友二字,干杯!”
李寻欢与他碰了一下,丹青生也只得碰了杯,一口口细细饮下,砸吧着嘴道:“可惜我不能离开杭州,否则也必定和兄台一般到峨眉山上去弄些好酒!”
向问天道:“那有什么难的?咱们既然成了朋友,以后我只要有了好酒,纵然远在天南海北,也要拿来与你二位分享!”
丹青生感动得眼泪汪汪,连声道:“好好好!日后两位到了杭州,一定要到舍下,尝一尝我收藏的好酒!”
向问天笑道:“我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随时都可以赴约。”
他又问李寻欢:“李兄弟要去哪里?”
李寻欢笑道:“不过是趁婚前无家累,与内子游山玩水,倒也没什么目的地。”
向问天一拍手,向丹青生道:“那么,便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就一起去杭州吧?”
丹青生苦着脸,目光流连道向问天包袱里画轴,一咬牙,道:“甚好,正好小弟可以做个东道!”
东方不败简直要气笑了,只因被李寻欢握着手,才没有跳起来削了他的脑袋。
四人一起吃了早餐,护送丹青生的四个紫衫卫士也走了下来。
向问天拿出一叠金叶子,交给那跟着他的年轻人,吩咐道:“应二,给这位姑娘买一辆马车,再给我这几位好朋友挑几匹骏马。”
李寻欢忙道:“童兄太客气了,在下带有盘缠”
不待他说完,向问天已经挥手打断道:“兄弟若看得起哥哥,就切莫推辞。路上但有不舒适之处,一定要说出来,就是给哥哥面子了。”
他一副财大气粗的土财主模样,李寻欢也不好拆穿,只作回房收拾行李,与东方不败携手上了楼。
向问天与丹青生说说笑笑,到仿佛真的是一对好朋友。
回到房间,东方不败叹道:“这丹青生简直毫无脑子,一杯酒、一幅画就被骗了去,若不是咱们跟了来,任我行铁定要被向问天救出生天呢!”
他搂住李寻欢的胳膊,换了一副笑模样,道:“幸亏有你,不然我还真的要吃亏呢!”
李寻欢柔声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二人目光相触,晨光透过窗户洒了在对方身上,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门外敲门声起,店小二在门外道:“公子,夫人!楼下那位大爷请您二位下去呢!”
东方不败靠在李寻欢肩上道:“咱们干脆别管他了,就此隐居山水,自在一生!”
李寻欢笑道:“事情总要解决,况且,这样一路跟着向左使,看他表演设计别人,不也是很有趣吗?”
东方不败想了想,道:“好吧,正好顺路探一下他的同党是谁,只希望他这一路别太烦我们!”
第032章 飞刀出手
向问天颇为识情知趣, 除了李寻欢骑马时与他闲聊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敷衍丹青生,对坐在马车上的“李夫人”, 几乎算是敬而远之。
丹青生下崖时惶恐不安,生怕被任我行的旧党识破劫持, 被向问天奉承了两三日,飘飘然找不到北,哪里还记得什么顾忌, 将自己住处情形几乎倒了个干净。
李寻欢与东方不败也不去管他们,两人自成一体, 当真游山玩水起来。
在自己的世界里,李寻欢也去过不少地方, 如今一路南下,风景相似, 人却不同, 不由得心生感叹, 将自己当年去过的地方都讲给东方听。
这日黄昏,到了河南地界, 因路上贪看风景,众人只赶得上在一破旧小镇落脚。
这小镇叫做白沙镇, 镇上唯一的客栈便叫做白沙客栈。
众人在客栈门口下了马,并无客店伙计迎出来做生意,向问天手下的那年轻人应二进去探看一回, 出来苦笑道:“老爷,里面有两路人马在对峙呢, 店掌柜和伙计们,都吓得躲起来了。”
向问天转身向丹青生笑道:“好兄弟, 这可如何是好?”
丹青生道:“管他什么人马,咱们进去请他们挪地就是了!”
说罢,当先走了进去。
向问天又看李寻欢,李寻欢笑道:“童兄先请!”
向问天正要探问李寻欢的根底,见他愿意卷入麻烦,正中下怀,推让着一起走了进去。
李寻欢与东方不败携手走进客栈大堂,只见里面空间甚小,不过摆了三张桌子,却都坐满了人。
一桌坐着丹青生,一桌坐着四个黄衫汉子,另一桌坐着一个中年人,带着两个穿男装的小姑娘。
那中年人竟是刘正风。
李寻欢只是看了一眼,便握住东方不败的手,与向问天在丹青生一桌坐下。
丹青生有意不看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叫道:“掌柜的,拿酒菜来吃!”
店掌柜是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哆哆嗦嗦地从柜台后探出半颗脑袋,颤声道:“客官,要什么酒菜”
“要山珍海味你做的出来吗?”丹青生大大咧咧道,“只管把你们这山野小店中拿的出手的菜品,摆几样上来,啰嗦什么?”
掌柜战战兢兢,答应一声,缩着头从柜台后面跑掉了。
一个唇上留有鼠须的黄衫汉子道:“这位客人,你若只想吃饭喝酒,还是别处去吧?若是想替武林败类出头,尽管留下!”
说罢轻轻一掌拍在桌面上,桐木桌面上竟均匀地裂出四道裂纹。
这手功夫甚有门道,桐木质脆,这桌子又有些年头,就算是寻常武林人士,使上些力道也能将其拍碎。
这黄衫汉子发掌甚轻,又只使得桌面裂而不碎,依然稳稳当当站立原地,上面的茶水甚至都没晃一下,显然是极厉害的内功心法。
丹青生心下一惊,数日来被向问天吹捧得找不着北的脑袋也清醒了些,心道,我在梅庄还肩负大任,无谓招惹这些不相干的人。
那汉子见他不语认怂,冷哼一声,向刘正风道:“刘师兄,你还是随我们到嵩山走一趟吧!若当真查明是令爱年幼无知,误交魔教妖女,左盟主必会秉公处理的。”
刘正风皱眉道:“费师兄,你从河北追我到河南,难道就是为了小女结交的小朋友?”
那黄衫汉子正是嵩山派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赫赫有名的十三太保之一大嵩阳手费彬。
费彬冷笑一声道:“这小朋友可是姓曲?”
坐在刘正风左手的小姑娘脆声道:“我便是姓曲,就因为我姓曲,你就要为难刘公公和刘姐姐吗?”
费彬冷笑道:“你若是姓别的曲倒也无所谓,可惜是曲洋的曲!”
他霍然起身,向刘正风道:“十日前,平定州,如意酒楼门口,你与那姓曲的魔头拉拉扯扯。曲魔头告诉你,因要替东方魔头协理教务,不便与你回衡山去,又将这小女娃托付给你,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李寻欢、东方不败不由得对望一眼,向问天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刘正风默然不语,费彬继续道:“你与那曲魔头依依惜别,又让他转告那东方不败,将来有缘,还要合奏一曲,是也不是?”
刘正风面色灰败,向问天听到“东方不败”四字,忍不住咳了一声。
“咱们几个在河北本是要办别的事,幸而天理昭彰,让咱们撞到你和曲魔头暗通款曲,又勾结东方不败,要对咱们五岳剑派不利”
刘正风截断他话头,道:“我与曲大哥、东方先生皆是以音律相交,从未有勾结对付五岳剑派之语啊!”
坐在费彬上首的黄衫胖子慢条斯理道:“东方不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你竟称他为先生?还说没有勾结?”
刘正风自知失言,只得垂头不语。
那胖子却和缓了语气,道:“刘师兄,你若是交出那姓曲的妖女,随咱们回嵩山自首,看在衡山莫师兄的面子上,左盟主必会从轻发落,就此网开一面也未可知?”
刘正风叹道:“丁师兄,这一路,我已百般解释。你们若是坚决不信,刘某也无可奈何。”
他目光转向身边的两个小姑娘,缓缓道:“这女娃娃是我挚友之孙,我岂能交于居心叵测之人?丁师兄,费师兄!你们要抓刘某,刘某听你处置便罢。只是这两个小女娃,还望你们怜她们无知,放她们一条生路。”
费彬冷笑道:“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长剑出鞘,飞身便要取那姓曲的女娃娃性命,那女娃娃惊叫一声,幸而刘正风早有准备,挺身持萧一挡。
其余三个黄衫汉子皆站起身来,呼喝道:“刘正风,你竟敢当众维护魔教妖人!”
那胖子丁勉已持剑攻了上来,他名列十三太保之首,手上功夫比起费彬只强不弱。
他看刘正风护持甚严,将曲姓女娃护在身后,与费彬战在一起。
他发出的一剑便只是在刘正风面前一晃,转而就要刺入她女儿后心。
刘正风一手拉着曲非烟,一手拔剑抵住费彬,眼见丁勉剑尖指着女儿后心,顿时心肝皆碎,大声道:“丁师兄,幼女何辜?”
曲姓女娃也大叫道:“刘姐姐!”
丁勉并不开口,费彬冷笑道:“与邪魔外道称姐道妹,死有余辜!”
刘正风女儿只是个身手平平的纤弱女子,眼见她父亲双目皆是惊恐,忙纵身前跃,却哪里躲得过丁勉的剑光。
丁勉剑势汹汹,已触及她背心衣物,却只觉手腕一麻,一柄轻薄的飞刀不知何时扎在自己的手腕上。
另一边,费彬也大叫一声,捂住手腕痛呼道:“是谁偷袭?”
他手上,竟赫然也扎着一柄飞刀。
李寻欢起身拱手道:“诸位,在下一行人赶了一天的路,只想在这客栈中吃一顿热饭,睡个好觉而已。你们这样动刀动剑,砸桌碎椅,又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喊打喊杀,实在有碍观瞻啊!”
他微微一笑:“还请诸位换个地方吧!”
丁勉、费彬皆是嵩山派一流好手,竟无声无息地着了他的道,且手腕低垂,显然用剑的手被一刀废了。
向问天、丹青生震惊地看着李寻欢,仿佛第一次看清他似的。
东方不败倒了杯茶,尝了一口,若无其事地向李寻欢笑道:“茶凉了,我去后院让人烧些热的来!”
说罢,起身,闲庭走步般穿过目呲欲裂的丁勉、费彬等人,径直向后院去了。
费彬捂着手腕,嘶吼道:“你是什么人?什么来头?竟敢伤我嵩山派的人?”
李寻欢笑着拱手道:“在下李寻欢,不过是一个来投宿的客人而已。”
费彬大吼一声,与他们同来的两个黄衫汉子一起持剑向李寻欢冲来。
这两人武功虽不及丁勉、费彬,只是嵩山派的二阶弟子,身手却是连左冷禅都要赞赏的。
只见二人剑势迅疾,仿佛两个光团,霎时将李寻欢笼罩在内。
向问天假作惊骇,闪到一边,想要再试下李寻欢的深浅。
李寻欢身若游龙,众人眼前一花,他已旋身退出剑团,化掌为刀,敲在两人背后。
两个黄衫汉子扑地摔倒,丁勉、费彬面面相觑,丹青生早已惊得张大了嘴巴。
丁勉勉力抱拳道:“李寻欢是吧?嵩山派改日必要请教!”
说罢,对费彬使了个眼色,两人用还完好的手,一人扶起一个黄衫人,匆匆走出客栈。
向问天笑道:“李兄弟这一手飞刀绝技,即便是自号天下第一人的东方不败,怕也要自愧不如。”
东方不败已经从后院叫了掌柜、伙计进来,冷声道:“把大堂收拾干净,送上好的酒菜上来!”
老掌柜连声称好,忙忙地带着人去忙活。
刘正风正要上前向李寻欢道谢,见他们竟真的还要住店用饭,忙道:“恩公,此地正属嵩山派势力范围,他们人多势众,难免要来聒噪。不如几位随在下再行一程,到了下个镇子,再有在下做东,请诸位吃饭休息。”
李寻欢笑道:“如今天色已晚,此地又荒凉偏僻,咱们身边都有女眷,何必再折腾?”
东方不败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站定。
李寻欢向众人笑道:“放心吧,李某担保,今夜必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第033章 令狐与平之
刘正风的女儿尚且惊魂未定, 曲姓女娃正抱着她的胳膊安慰,听到李寻欢这话,回头眨着大眼睛笑道:“李大哥?为什么今夜无事呢?”
她笑容甜美, 嗓音清脆,店内诸人都忍不住想, 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幸而没被那几个人害死。
李寻欢笑意更温柔了些,道:“此地离嵩山尚有一段距离, 他们没那么快找来帮手。”
“对!”刘正风道:“况且嵩山派功夫比得过这两人的,并没有几个, 左冷禅也不会轻易调他们离开嵩山?”
闻言,老掌柜抹去头上的汗, 长出一口气道:“既如此,小店做东, 请诸位大侠吃顿好的, 明日也好赶路!”
向问天笑道:“掌柜的, 我这位李兄弟今夜这一出手,免了你多少装修费用?你不请咱们多住几天, 怎么反而要急着打发客人呢?”
他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一出,店内众人皆笑。
刘正风道:“诸位恩公要去哪里?接下来的一应开销, 皆着落在下身上。”
说罢,转头对那老掌柜道:“这家店今儿个我包了,烦请掌柜的快些整治酒菜, 收拾客房出来。”
老掌柜道:“客栈甚小,总共也就六间客房, 还有两间房的客人没退房呢!他们是兄弟俩,下午一起出去了, 想是就快回来了。”
应二道:“您老也太没眼力界儿了,放着这么几位大侠、财主不接待,反而把房间订给不知名的野小子,还不快把房间收拾出来?等他们回来自有人会打发。”
他是向问天的随从,老掌柜只得为难地看着向问天,向问天但笑不语。
李寻欢笑道:“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怎么能赶住下的客人呢?既然还有四间房,咱们这些人挤一挤也就是了。”
曲姓女娃拉着刘正风女儿,蹦蹦跳跳走过来,向东方不败笑道:“美人姐姐,我叫曲非烟,这位是刘家姐姐刘菁,你晚上住我们房里好吗?”
东方不败握住李寻欢的手,低声道:“我和我夫君在一起。”
“哇!原来你们是一对儿,”曲非烟看着两人,笑道:“我本还想李大哥这样的人才,谁能配得上他呢?看见姐姐,才知道什么是男才女貌,珠联璧合!”
东方不败见她说话好听,微微一笑,道:“你也很可爱。”
向问天道:“既如此,李兄弟伉俪一间,两位姑娘一间,我和丹青生老弟,还有这位刘大侠一间。”
丹青生哼了一声,道:“我不习惯和人挤在一起,何况还有四位紫衫兄弟呢,他们可不是能轻易敷衍的人。”
老掌柜唯唯诺诺道:“若诸位不嫌弃,楼下还有间大通铺”
丹青生眉毛一立,就要发火,门外忽有声音道:“掌柜的不用为难,我的房间让出来就是了!”
话音未落,已走进来一年轻人,十八、九岁年纪,面容俊朗,身形高大。
“我们兄弟出去办了点儿事,店里就多了这许多好朋友,“他环视众人,大笑道:“今夜月色甚好,以天为盖、以地为铺也十分舒爽,何必一定要憋在屋子里?”
他神态间颇有一股潇洒不羁的气质,李寻欢顿时大生好感,笑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恰逢月圆之夜,适宜饮酒赏月。掌柜的,我们的房间也不必了,拿房费抵两坛酒就是了!”
那年轻人哈哈大笑,抱拳行礼道:“痛快痛快!在下令狐冲,不知兄台贵姓高名?”
李寻欢回礼笑道:“李寻欢!”
两人相视而笑,皆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向问天一拍桌子道:“也算我一个,掌柜的,搬张桌子到院子里去,我们要喝个通宵!”
令狐冲身后的人走了进来,却是一个颇有年纪的中年人,皱眉道:“大师哥,明日还要赶路,仔细喝多了酒,耽误行程。”
众人见他一把年纪,却要叫令狐冲这个年轻人师哥,都有些惊奇,经验老道者立刻明白他多半是半路投师。
令狐冲挥手道:“劳师弟自去歇息吧,明日耽误不了事儿。”
曲非烟也拍手笑道:“我也要,刘姐姐,咱们也出去赏月吧?”
“你们俩不许出门,吃了饭就回房休息。”刘正风低喝一声,又排出两大锭银子,向掌柜道:“今夜的酒钱、饭钱、房钱,可够吗?”
老掌柜忙点头,收了银子,让伙计们端出酒饭来,在大堂内摆了一桌,又看着伙计们搬了桌椅出去,在院中平整处支上了,摆了满满一桌。
李寻欢握着东方不败的手,低声道:“你若累了,可先去歇息。”
东方不败柔柔一笑,与他携手当先走了出去。
令狐冲、向问天、刘正风随后,丹青生见伙计们搬了数十坛酒出去,酒瘾发作,也跟了出来。
六人在院中坐定,三轮酒过,刘正风先顶不住了,被闻声出来的曲非烟、刘菁扶回去休息。
再喝两轮,丹青生满口开始胡言乱语,向问天借机将他带走,送回房间打探情报去了。
唯有李寻欢、令狐冲还坐在原地,推杯换盏,东方不败倚在李寻欢身旁,偶尔也喝一杯。
令狐冲年纪轻轻,谈论起江湖轶事自有一番豪迈潇洒,两人酒逢知己千杯少,越说越投机,干脆一人拿了一坛酒,纵身跃上房顶。
令狐冲已有五分醉意,见李寻欢身边的红衣女子,跃身上房时身姿飘逸轻灵,坐在李寻欢身边却不言不语,间或拿出手帕子替夫君拭去额间汗水,大起艳羡之意,赞道:
“寻常女子见丈夫饮酒,要么不闻不问,要么唠叨埋怨。李大哥,你这位夫人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李寻欢握住东方不败的手,带着醉意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东方不败将面颊倚在他肩头,含羞不语。
李寻欢心道:众人都当我俩是夫妻,我难道就如此让他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我吗?到底不妥,还是得尽快成亲才是!
他轻抚东方鬓发,柔声道:“困了吗?要不要下去睡一会儿?”
东方不败摇头道:“我要和你在一处。”
见他们夫妻如此恩爱,单身狗令狐冲心底一声长叹:可惜小师妹还是个小女娃娃!
直喝到东方既白,李寻欢、令狐冲依然酒兴甚浓,东方不败却已倚在李寻欢身上睡着了。
李寻欢解下自己身上披风,将他裹起来,抱在怀里,向令狐冲笑道:“令狐贤弟,我带内子找地方休息一会儿,咱们改日再喝吧!”
令狐冲恋恋不舍道:“李大哥,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咱们可还能同路?”
听李寻欢说要去杭州,令狐冲便去找师弟劳德诺商量,要与他们同行到洛阳再分路。
劳德诺一番犹豫后,也就同意了。
原来,近两个月来,魔教数次向名门正派释放善意,且在民间多有惩恶扬善之举,如此诡异举动,五岳剑派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令狐冲与二师弟劳德诺,乃至嵩山派的丁勉、费彬,皆是奉命到河北平定州附近打探情况。
两人直到黑木崖附近,见当地一片安静祥和,甚至有魔教教徒开办义庄、义诊、义学,周围百姓皆是赞不绝口,也不由得相信魔教当真要改过从善,并无师父推测的阴谋诡计。
既然如此,他们无需急着回华山复命,略拐一点儿路到洛阳也无不可。
刘正风三人回衡山也要过洛阳,众人就此一起上路,一直走到洛阳,皆是风平浪静,没有一个嵩山派的人来寻仇。
令狐冲与李寻欢已结为挚交,见他们要在此地盘桓几日,便送了封信先回华山,自己停留下来,每日与李大哥喝酒赏景,好不惬意。
这日,三人正在白马寺游玩,刚行至天王殿,忽听有人叫道:“李大哥!”
三人停步回头,只见一个少年大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李大哥,果然是你!”
李寻欢定睛一看,竟是他在福州结识的林平之,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平之好容易喘匀了气,笑道:“我替母亲来探望外祖,今日与表兄弟们出来上香。刚在寺门外,就远远看见像你,忙撇下表兄弟们来追。偏你们脚程又快,追了这一路才终于赶上了。”
他大约十三、四岁年纪,眉清目秀,又穿着一身淡黄色蜀锦衣服,愈发显得容颜如玉,光彩照人。
听他语气亲昵,东方不败低声道:“寻欢,这人是谁?”
李寻欢笑容一凝,他此前赶往福州查探之事,并未告知过东方不败。
令狐冲也道:“好俊俏的小公子!李大哥,是你家兄弟吗?”
林平之俊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李寻欢笑道:“东方,令狐贤弟,这位是我在福州结识的小朋友林平之。”
又向林平之介绍了令狐冲、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本就对令狐冲的黏糊劲儿有些不满,又眼睁睁看着加入了林平之,三人游成了四人游,愈发有些不乐。
晚上回到客栈,他躺下面墙睡下,也不理李寻欢。
李寻欢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低声劝哄道:“等任我行的事儿一了,咱们就撇开一切,只两人游山玩水如何?”
东方不败叹道:“你是个爱交朋友的人,天天守着我,岂不无趣?”
李寻欢将他身子轻轻搬转过来,柔声道:“守着你,就是世间最有乐趣的事儿。”
东方不败低笑一声,悠悠道:“那么,你去福州是怎么回事儿?”
第034章 生死时刻
此事李寻欢已有准备, 便笑道:“我到这个世界时,就落脚在福州,幸而结识了这位林少镖头, 才没有讨饭上黑木崖呢!”
东方不败顿时心疼了,忙拉住他手道:“可有挨饿受委屈?”
见李寻欢含笑摇头, 他才放下一颗心来,偎在李寻欢怀里道:“改日再见到那姓林的孩子,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李寻欢心念一动, 暗道:我若就此将林平之托付给东方照看,也许既能免除林家的灭门, 又能让东方今后不至于孤单无趣。
转念一想:东方武功虽高,到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若因此给他带来麻烦岂不得不偿失?
他轻抚他浓密顺滑的发丝,只觉得各种放心不下, 如今还不到一个月, 已经如此难解难分, 一年后,又如何舍得他?
翌日一早, 令狐冲做东,邀请众人到东城绿竹巷一家小店吃饭, 并道:“听我师弟说,那家糟得好鹅掌,掌柜的又酿得好梅子酒。我们师兄弟今日要转路向西, 就当是离别宴吧!”
众人这一路大鱼大肉吃得正腻,听说有这么新奇有趣的小店, 瞬间口舌生津,纷纷响应。
当下, 便由劳德诺在前引路,李寻欢、东方不败、令狐冲、向问天、刘正风等人跟随在后,过了几条小街,到了一条小巷子附近。
远远看到好大一片绿竹丛,斜斜伸出一竿酒幡,迎风招展。
刘正风赞道:“好地方,可惜做了酒馆!”
东方不败低声向李寻欢道:“咱们在黑水镇的小院子,也很好啊!”
李寻欢柔声道:“不错,特别是你让人打的那道篱笆墙,如今想是已爬满牵牛花了。”
两人相视一笑,想起如今能日日相见,不需再寄望于书信留言,都觉心头无限甜蜜。
劳德诺引着众人进去,只见里面有五间小舍,左二右三,均以粗竹子架成。
院内放着一长长的青石刻就水池,里面种着数十株水仙花,却又似比寻常水仙大一些,白花绿叶,香气扑鼻。
廊下摆着一套檀木桌椅,香气幽微,劳德诺请众人分主宾坐下。
曲非烟与刘菁在院中转了一圈,回来笑道:“我看这几间小舍里桌椅皆是以粗竹打造,招待咱们的却是檀木桌椅,看来这酒馆主人与劳大哥关系甚好呀!”
劳德诺一向沉默寡言,闻言只是道:“还行吧。”
丹青生道:“这廊下桌椅虽华贵,到底不如竹桌椅浑然天成!”
劳德诺干脆装作没听见。
向问天笑道:“劳贤弟,这地方可难找的很呐!”
劳德诺淡淡道:“在下投师华山前,曾在洛阳小住过两年,故而知道这处小店。此地掌柜与我有些渊源,听说我要宴客,专门推了预订的几桌客人。”
听他如此说,众人方明白为何今日一桌他客也没有了。
两个五大三粗的伙计搬了一坛酒上来,拍开泥封,酒香四溢,立刻引得令狐冲等一众酒鬼轰然叫好。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颤巍巍地端着一套细瓷酒具上来。
令狐冲忙起身去接,生怕他把喝酒的家伙打碎了。
两个伙计又送上数个小瓷坛,众人打开,见每个坛中皆是金灿灿的两只糟鹅掌,盛在瓷坛里,却也别致有趣。
劳德诺端起酒坛,为众人倒上酒,自己端起一杯道:“诸位,这就是梅子酒了,我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喝了,众人见他喝完一杯,面不改色地坐下,也都喝了一杯。
酒过三盏,店家伙计却迟迟不上下酒菜,劳德诺道:“诸位稍待,待我出去催一催!”
他转入一间小舍背后,却再无踪影了。
丹青生向令狐冲道:“小兄弟,咱们为了你这顿离别宴,可是专门空了半天肚子,不会几杯水酒、两只鹅掌就打发了吧?”
令狐冲有些尴尬,拱手道:“在下这位师弟最是沉稳可靠的,想是有了什么变故,待我去看一看。”
说罢,要站起身来,却身子一晃,颓然坐下。
众人大惊,顿时都觉出头晕来,跟着丹青生的一个紫衫侍者率先运气调息,却“哇”地一声吐出口鲜血,昏死过去。
李寻欢心念疾转,忙道:“大家切莫运气!”
两个女孩子花容失色,曲非烟惊叫起来:“咱们中了什么毒?”
东方不败靠在李寻欢身上,低声道:“我头晕得紧,你呢?”
李寻欢刚要回答,一人突然走了进来,阴恻恻笑道:“哪一位若想到阎王殿打前站,尽可运功驱毒!”
正是那上酒具的老头子,他摘下花白头套,抹去脸上伪装,挺直腰板,现出本来面目来。
刘正风惊道:“费彬?!”
费彬冷笑道:“刘师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只得亲自再来迎你!”
“不过,”他环视一周,将目光落在李寻欢身上,“在处置你之前,咱们须得先招待下这位好朋友。阁下废了我用剑的手,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李寻欢淡淡道:“你若有能耐,尽可以也取了我的手去!”
费彬轻嗤一声,刚要说话,五个黄衫汉子走了进来,先合力屏息将那一池水仙抬了出去,
李寻欢心道,大家伙儿中的毒八成和这盆植物有关,却不知是什么?
五个黄衫汉子又一起走了回来,其中一个道:“费师兄,何必与他们啰嗦,一起杀了就是!”
众人皆暗道不妙,白沙镇一役后,嵩山派的人久不出现,大家伙儿多已放松警惕,没想到他们竟能隐忍至今,设下如此圈套。
有多疑如向问天、东方不败等人,都将目光转向令狐冲,心道:这人是华山弟子,与他师弟多半就是内应。
令狐冲见诸人生疑,又惊又怒,向费彬大声道:“你们是嵩山派弟子?咱们五岳剑派堂堂正正,岂能做这样背后偷袭的勾当?”
一个黄衫汉子问道:“你是哪一派的?”
令狐冲道:“我是华山派岳掌门大弟子令狐冲!就算你们和李大哥有仇,当面鼓对面锣地打一场,才不失名门正派的本色!”
“华山派的?”费彬冷笑道,“和邪魔歪道称兄道弟,死有余辜!”
他左手抽出长剑,剑尖颤巍巍地指着李寻欢,厉声道:“姓李的,今日我便要报废手之仇!”
李寻欢叹道:“我当日留你一命,致使众位朋友落难,合当该有此报!”
东方不败摇头道:“大家伙儿生死有命,要怪也只应怪背地偷袭的小人!”
“小人?你既称我小人,我便小人到底!”费彬近前一步,剑尖指着他头上冪篱,“你是他的女人?遮头盖脸,别是个丑八怪吧?”
李寻欢缓缓道:“费彬,你若想还留着左手,就别动不该动的人!”
费彬怒道:“我偏要动她,还要大动特动……”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李寻欢指尖上,竟然多了一柄飞刀。
费彬退后一步,强笑道:“你已经中了毒,运功即死,哪里还发得出飞刀?”
李寻欢淡淡道:“死之前,总还能带走一个!”
其余五个黄衫汉子面面相觑,其中年轻些的,道:“费师叔,这人飞刀当真如此厉害?”
费彬举起右手,冷冷道:“若不是他厉害,就是我和你丁师叔太过不济喽?”
年轻汉子吃了一惊,忙道:“师侄绝无这个意思!”
他们见费彬不动,哪个还敢上前,众人一时僵持。
良久,费彬拍了拍手,在廊下坐下道:“反正我们不赶时间,等你们毒发身亡就是了。”
东方不败靠在李寻欢肩上,低声道:“寻欢,倘若咱们就这样死了,也算至死不渝了。”
李寻欢柔声道:“放心,我永远陪着你。”
曲非烟本是睁大眼睛,怒目盯着费彬,听他二人真情流露,不由泪盈于睫道:“为何好人,没有好报呢?李大哥,都怪我们连累了你!”
李寻欢摇摇头,笑道:“应当责怪的,唯有做错事的人才对!”
令狐冲撑着站起身道:“我劳师弟呢?你们是不是杀了他?”
费彬嗤笑一声,并不理他。
向问天叹道:“令狐兄弟,这不明摆着,你那好师弟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刘正风向令狐冲道:“贤侄,咱们五岳剑派,也并非人人都是令师一般的正人君子,你那师弟定是被嵩山派给收买了!”
令狐冲身形一晃,怒道:“我不相信,劳师弟不是这样的人!”
忽又有一个老头子走了进来,佝偻着腰,粗手大脚的样子,也不看廊下众人,径直往西边廊檐下奔去。
那年轻黄衫汉子道:“老头儿,你房子已被我们征用了,又回来做甚?”
老者好似没听见,待那黄衫汉子大声吆喝了一遍,他才瞪起一双浑浊老眼,瓮声瓮气道:
“你们只说用一天,小老儿是个篾匠,还要挣钱糊口。有人要买竹筐,小老儿只得回来拿!”
“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黄衫汉子缓缓拔出背后长剑,“这可怨不得我们!”
那老篾匠仿佛聋了一般,只顾低头拉他那一摞编好的竹筐。
眼看长剑就要刺穿老篾匠后心,令狐冲不由惊叫起来:“老人家!小心背后!”
曲非烟、刘菁同声尖叫起来。
第035章 任大小姐
刘正风怒道:“费师兄, 这老人家手无缚鸡之力,难道嵩山派现在连普通老百姓也不放过吗?”
费彬冷笑道:“他今日丢了性命,全是拜刘师兄勾结魔人所致!”
令狐冲大声道:“强词夺理, 无耻至极!”
那黄衫汉子的长剑已刺破无辜老者衣衫,曲非烟等人皆闭上眼睛, 不忍再看。
只听“噗通”一声,人体跌地之声传来。
曲非烟含泪睁开眼睛,却见老篾匠已拿起竹筐, 正颤巍巍地往外走。
五个黄衫汉子与费彬皆烂泥般瘫在地上。
一个娇美的小姑娘跳出来笑道:“有趣!害人的反而自己倒在地上,难道是良心太痛, 身不由己?”
竟是应在黑木崖上协理教务的任盈盈。
费彬咬牙道:“妖女!你使得什么妖法?”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任盈盈笑着上前, 俯视费彬,叉腰道, “中毒的滋味, 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费彬气得几乎吐血, 怒道:“妖女,就算你药翻了我们, 也休想救你的朋友!过得一时三刻,他们就要与我们陪葬了!”
任盈盈笑道:“他们是死是活,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认得他们,只是看你不顺眼罢了!”
见用解药拿捏无效,费彬一时气结。
任盈盈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 慢慢转到刚刚持剑要杀老篾匠的年轻汉子面前,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一边说, 一边拿小刀在他眼睛、鼻子上慢慢比划,似乎要测量如何下手。
年轻汉子满眼惊恐之色:“我, 我叫狄修!”
“哦,”任盈盈笑道,“有娃娃没有啊?”
狄修哭道:“我还没有娶亲呢!”
“可惜!可惜!”任盈盈一刀下去,割掉了狄修的一只耳朵。
狄修惨叫起来,却因为手脚瘫软,无法用手去捂,只能任鲜血流了一地。
任盈盈站起身,笑道:“不知一个人身体里能有多少血?咱们今日正好见识一下!”
她转身走到其余四个黄衫人身边,再不看狄修一眼。
眼见自己血液汩汩流出,狄修心理崩溃,嚎叫道:“姑娘,女侠!解药就是我们刚搬出去的那一池花!用根茎调清水服下即可!”
费彬气得大叫:“蠢货!蠢货!”
任盈盈眨眼笑道:“一株花既可作毒药,又能当解药?本姑娘可从未听说过”
“是真的!这花叫作醉仙灵芙,他们坐的桌椅是奇鲮香木制成的,两种花本身无毒,香气混在一起就成了剧毒!”狄修深怕她不信,越说越细,“是左盟主无意间从西域得到的,传言是当年明教教主张无忌发现的,我绝对没有说谎!”
任盈盈叹道:“看你这蠢样,谅也编不出这样的谎话!”
她先将众人中间那张木桌子搬了出去,扔掉,又扶着众人起身,将椅子一张张丢了出去,如此往返几次,额间已有细细的汗珠。
令狐冲不忍道:“咱们费点儿劲,走出去就是了,如何只让姑娘你一人劳累?”
任盈盈抹去香汗,笑道:“你们还有走动的劲儿么?还是不要轻易挪动的好!”
说罢,蹦蹦跳跳地走到后院去了。
不一会儿,她端了两碗混着紫色根须、绿色球茎的水进来,先灌狄修喝了一碗,等了一会儿,见无事,才喂曲非烟、刘菁两个姑娘服下。
曲非烟喝了药,哭道 :“盈”
触及任盈盈阻止的眼神,忙改口道:“嘤,谢谢姐姐!”
任盈盈微微一笑,又转去后院,调了几碗,喂令狐冲、刘正风等人服下。
李寻欢见她又到后院弄药,心下暗惊:接下来这碗必定是我和东方的,她认出东方,会不会就此不给他解药呢?
幸而,解药十分有效,曲非烟撑着站了起来,接过任盈盈手中的一碗药,拿给李寻欢道:“李大哥,我喂你喝药!”
李寻欢忙道:“先喂我夫人!”
曲非烟轻笑一声,将药从冪篱下递给东方不败,赞道:“姐姐真是好福气,李大哥心里眼里只有你呢!”
东方不败懂得李寻欢心意,喝了半碗,撑着接过剩下半碗,勉力喂到李寻欢面前,低声道:“快喝吧!”
李寻欢喝了药,见任盈盈正一边喂向问天喝药,一边交换眼神,然后故作陌生地分开。
原来向问天在黑木崖上的内应果然是她!只不知她这次出现在洛阳,又是有什么计划?
众人喝了药,过得半个时辰,头晕之症已解,却依然周身乏力。
刘菁见狄修吓得可怜,便走过去,用自己手帕替他裹好耳朵。
狄修哭道:“谢谢姑娘!请姑娘行善积德,替我们说个情,让那位女侠放我们走吧!”
刘菁为难道:“这,我和这位姑娘素不相识啊,怎好说情呢?”
忽听刘正风道:“菁儿,过来!”
刘菁只得抱歉地笑笑,走回到父亲身边。
刘正风正色道:“不要节外生枝,仔细再给救命恩人招惹祸端!”
刘菁点点头,四处看了看,惊道:“那位姑娘和李大哥他们都不见了!”
一间小舍里,李寻欢揽着东方不败慢慢坐下,叹道:“若是今日连累你有个好歹,我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宁啊!”
“我倒是不怕,”东方不败偎着他,低声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便是即刻死了也是欢欢喜喜!”
李寻欢低头隔着冪篱亲吻他鬓发,柔声道:“我却舍不得,咱们还有许多好日子没有一起度过呢!”
劫后余生,他愈发觉出怀中人的重要,只想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东方不败轻“嗯”一声,转身揭开一角冪篱,仰起光洁如玉的下颌,双唇微颤。
李寻欢这次没有犹豫,俯首含住柔软唇瓣,细细抚慰碾磨。
窗外忽然发出一声轻响,有人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东方不败低语道:“是盈盈,她对我的身形甚为熟悉,必是看出了一些。方才,咱们进来时,她就远远跟在后面。”
两人唇齿分开,只以鼻尖轻轻相触,李寻欢笑道:“你既然知道,还让她一个小姑娘,看见咱们这样?”
东方不败轻笑道:“我不信你没看见,她既想求证冪篱下的身份,我岂能不掀开给她看一点儿?”
李寻欢退开了些,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你这叫故布疑阵,她现在必然更不信你是她的东方叔叔了!”
东方不败哼了一声,道:“只许她勾结向问天算计我,不许我算计她吗?”
原来他也想到了,任盈盈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也许她一路就跟着他们呢!
李寻欢叹了口气,低声道:“她这次毕竟救了咱们的性命”
“所以,”东方不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细语道,“我一定会报答她,你甭管了,只等着与我逍遥江湖就罢了!”
两人又腻歪一会儿,李寻欢让东方在屋里休息,自己走了出来。
恰逢令狐冲正向任盈盈询问,那一干嵩山派门人的处置之法。
任盈盈小脸依然透着些微红,笑语却已清脆自然:“我不过是个过路人,见他们要向无辜的老篾匠出手,才出手管了这桩闲事。你们现在既然已经恢复,这些恶人就交你们处理吧!”
她顿了顿,又加一句:“只是一条,切莫遗祸此间主人!”
说罢,向众人拱手道别,又向李寻欢微微一笑,飞身几步,飘然远去。
令狐冲叹道:“这姑娘小小年纪,轻功当真不俗,又有一股侠义心肠,我辈望尘莫及啊!”
众人点头称是,又一起讨论起费彬等人如何处置。
令狐冲道:“他们虽有恶心,到底没造成恶果,不如废了武功,放他们回去吧?”
“放他们回去给那左冷禅通风报信?”向问天冷笑道,“好叫嵩山派的人来把这老篾匠,那救人的小姑娘,以及咱们这些人通通斩草除根?!”
丹青生道:“杀了了事!”
刘菁惊叫一声,刘正风低头不语。
曲非烟道:“先杀了那姓费的,他刚还要非礼李大哥的夫人呢,不是好人!”
众人见如此说,都回头看李寻欢,似乎寄望于他直接出手把这些人砍了似的。
费彬趴在地上,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狄修又痛哭求饶。
另外四个黄衫汉子中最年长的一位道:“刘师兄,咱们只是奉左盟主号令行事,并没有真的杀伤你们。如今,你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其余三个黄衫汉子也哀声讨饶。
刘正风认出最年长那位是嵩山十三太保中的钟镇,其他三个虽认不出名字,也颇为面熟,都是往年五岳聚会时打过照面的。
听他们言辞恳切,刘正风叹道:“非是刘某心狠,实在是怕牵连了这些朋友!”
令狐冲忽大声道:“我劳师弟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费彬冷笑一声,刚要开口。
门外跌跌撞撞进来一人,叫道:“大师哥,你们还好吗?我刚被嵩山派的人暗算了!”
第036章 七个小妾
众人看时, 见劳德诺满头是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走至费彬身边,劳德诺忽然一掌拍在他后心, 费彬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令狐冲惊道:“你, 你怎把他杀了?”
劳德诺恨声道:“这人扮做我的故人,哄骗于我,当真该杀!”
向问天凉凉道:“刚听他们说过, 此地是那老篾匠的住处,他们不过借用一天而已!”
劳德诺不慌不忙道:“他昨日找到我, 说是小店搬了地方,还带我来看过。”
说至此, 他长叹一声,道:“我和故人数年未见, 一时心绪激动, 又见此地确实清幽有趣, 急于宴请诸位,这才误信谎言, 害了诸位,实在罪该万死!”
说罢, 双膝跪下,哭得肝肠寸断。
他这一番唱作俱佳,便是李寻欢、向问天等老江湖, 一时也难以拆穿他。
令狐冲早激动地跳了起来,道:“我就知道, 劳师弟不是坏人!”
说毕,扶他起来, 并从怀中掏出伤药,帮劳德诺裹好头顶伤口。
向问天、李寻欢相视一眼,未再说话。
钟镇等人见费彬死了,都忙将此次诡计全数推到死人头上。
又向诸人求饶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实在不知道诸位大侠是这般义薄云天的好人。”
“就今天这局面,”曲非烟翻了个白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咱们义薄云天了?”
四个黄衫人一愣,钟镇忙道:“刘师兄向来侠义盖世,诸位与他相交,必是同道中人!”
一个黄衫人看到廊下李寻欢,立即想到一个可夸赞的点儿:“那位李大侠为了维护妻子,甘愿毒发身亡,真乃情深义重,万里挑一!咱们几个当时可都佩服得紧,若不是慑于费彬淫威,必定要竖大拇指的。”
另一黄衫人忙接着道:“令狐贤侄少年英杰,两位姑娘天真可爱,绝对是大好人!”
钟镇道:“大侠们若是好心放我们回去,我们一定向左盟主禀明内情,绝不让他再受费彬之流小人蒙蔽!”
另外三人同声道:“我们情愿立下毒誓,绝不再来叨扰诸位!”
那狄修更是向着刘菁、曲非烟两位姑娘哭哭啼啼,博取同情。
眼见刘正风、令狐冲等人流露出动摇、同情之色,却碍于同伴不好开口放他们,李寻欢笑道:“刘大哥,令狐贤弟,你们可自做决断!若非今日这样的恶毒计谋,寻常追杀对李某是无碍的。”
他话音刚落,向问天立即道:“我也一样,不过,你们最好招子放亮些,下次撞到老子手里,可没这么便宜了!”
他二人隐隐便是众人中心,既开了口,令狐冲便押着那五个嵩山弟子发了毒誓,放他们互相扶持着离去了。
李寻欢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舍窗台上,这才招呼众人回到客栈。
晚上,令狐冲向李寻欢等人提前告别,说是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华山。
李寻欢趁诸人不注意,暗暗告诫令狐冲一定要防备劳德诺,次日一早,又早早起来,送他们出了洛阳。
众人为防嵩山派再来生事,一路轻车简行,出洛阳,过南阳。
至襄阳地界,刘正风三人与众人告别,带着两个女娃回衡山派去了。
一行人又回到最初,自见到李寻欢的飞刀绝技后,向问天的笼络之意大涨,加之已经基本榨干丹青生的信息,对李寻欢日渐亲热起来。
一开始是众人歇宿客栈时,向问天隔三差五会以聊风景为名,提酒找李寻欢喝几杯。
先时讨论的不过是大漠风光、海上风景,待酒过三巡,向问天就会借着酒意透漏一些东方不败的劣行,以激发他的同仇敌忾之心。
这一日,进了金陵城,向问天在城外找到一处好酒馆,约李寻欢去喝酒。
眼见过了三更,李寻欢还没有回来,东方不败心急起来,带了冪篱出去找寻。
却被酒家告知,两个酒鬼早就散了场,各自回去了。
东方不败只得又沿路找寻,路过城楼附近,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叹息。
他抬头望去,只见李寻欢坐在城墙上,正看着自己。
东方不败施展轻功,跃上城墙,在李寻欢身边坐下,柔声道:“喝多了吗?怎么不回去?”
李寻欢身边放着一个酒坛,酒已空了一半,眼神却还甚是清醒。
他目光炯炯望着东方不败,良久,才叹道:“东方,你曾有七位侍妾吗?”
东方不败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许久,才硬着头皮道:“是的。”
李寻欢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呢?”
东方不败咬着嘴唇,道:“被我杀了!”
他望着远方黑黝黝的山峦,问:“向问天告诉你的?他终于从滥杀无辜、横行逆施转向控诉我的私生活了?”
李寻欢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张口,举起酒坛就倒,酒水洒了一脸,顺着英挺的下颌沾湿了衣襟。
东方不败忙拿出帕子去替他抹:“寻欢,这里风大,仔细湿衣着凉。”
“着凉?”李寻欢苦笑道 ,“着了凉不过睡两天,又死不了人!”
东方不败听出他言外之意,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他才低声道:“我练了葵花宝典后,整个人都变了。我讨厌女人,却又向往成为女人,我越看清自己的心,就越不愿接触女人。”
他捂着脸,道:“她们,曾经是我最亲近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变化。我有意疏远她们,派人软禁她们,每个月拨送丰厚的生活用度,希望就这样供养她们一生。”
“可是,她们不满足这样。有一年,我生日那天,她们重金贿赂杨莲亭,让他劝我过去参加她们准备的生日宴。我去了,却被下药,我当时”
他抓着自己的脸,“那一夜,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几乎都不记得了,只觉得身上着了火般的难受,却无法发泄。”
李寻欢把他的手拿下来,白皙的脸颊上已经有了数道指甲划痕。
李寻欢心底一叹,摸出伤药,给他浅浅涂了一层。
东方不败紧紧地闭着眼睛,继续道:“醒来时,我已经回到了住的地方,身边躺着杨莲亭。听他说,我一怒之下杀了她们七个。”
他鸦翅般的眼睫毛急剧颤抖,深吸一口气,才略平缓了些,颤声道:“也是那次,我和杨莲亭走在了一起,我”
李寻欢握住他的手,道:“不必再说了。”
他的眼神里少了些疏远与痛楚,多了同情与悲悯。
东方不败靠在他身上,颤声道:“寻欢,不要再这样了。你若要因为我的过去审讯我,咱们在一起前就要把我审个清楚,再明明白白地定我的罪。”
“不要在给了我幸福后,再把一切夺走!”他打了个冷颤,绝望地道,“若是那样,我就在幸福终结的那一刻,从这城墙上跳下去!”
李寻欢拍拍他的手,低声道:“和你在一起时,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放心,我不会的。”
他握住东方不败的手,柔声道:“咱们下去吧,你的手都冷了。”
二人拉着手,轻若无物地跃过层层屋脊,回到客栈里。
月上中空,李寻欢醒来时,见东方不败怔怔地坐在床头,唬了一跳,忙起身为他披上外套,柔声道:“怎么不睡了?渐渐入了秋,天气凉起来了。”
东方不败道:“寻欢,我决定不再与向问天虚与委蛇了!”
他转过身,握住李寻欢的手,放在颊边,道:“我想和我的过去,堂堂正正做个了结,然后重新开始。寻欢,你明白吗?”
李寻欢笑道:“东方,当你这样想时,已经是个全新的开始了!”
他搂住他,低声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支持你的!”
东方不败苦笑一声:“其实,我恨不得一世不再打打杀杀,只安心做个被夫君疼爱的小女子。”
“可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让我的过去,再困扰你我!”
李寻欢扶起他的面颊,正色道:“东方,比起你的性命、基业,你更在乎咱们的感情,对吗?”
东方不败毫不犹豫地道:“对,有了你,我才知道花是香的、水是绿的,才有活下去的意愿!没有你,生命不过一片荒漠,毫无留恋之处!”
“傻瓜!”李寻欢叹了口气,翻身道:“睡吧!”
室内静谧无音,窗下有夏虫在鸣叫。
李寻欢翻过身,借月光细细瞧东方的眉眼,心下道:“水大多不是绿的,很多美丽的花也没什么香气。东方,活着的意义很多,怎么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他又无意识地摩挲起自己的手臂。
一年,不管当时为了什么有这个“一年”,他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也许,定下“一年”时,那个“他”没想过,比起诗音,东方可能是会更脆弱的人吧?
天亮了,李寻欢为东方不败细细画了妆容,帮忙换上他最喜欢的红衣,然后握着他的双手,正色道:“你相信我吗?”
东方不败肯定地点头。
李寻欢扶他坐下,笑道:“那么你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半刻钟再出来。”
他们昨夜包的是一所小院,向问天已经起来,正坐在院中石桌上吃早饭。
李寻欢径直走过去,对向问天道:“向兄,你要到杭州救任我行,是不是?”
第037章 摊牌
向问天唬了一跳:“李兄, 你在说什么?”
李寻欢笑道:“你尽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将任教主放出来,让他好好养几日身子, 恢复武功!”
向问天惊疑不定,冷声道:“李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寻欢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大声道:“因为, 一个月后,将有人要堂堂正正地挑战他!”
说完这句话, 他面容柔和下来,笑道:“你可以和任大小姐一起去, 不需要让个小姑娘家,跟在咱们后面风餐露宿的。”
向问天霍然起身, 摸到桌上剑柄, 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谁?”
“我嘛!”李寻欢喝了口茶, 笑道,“不过是个要为未婚妻出头的男人!”
“你未婚妻是谁?”
李寻欢叹了口气, 道:“你一路不是见过吗?”
东方不败已经走了出来,慢慢摘下冪篱。
李寻欢缓缓道:“我的未婚妻就是东方不败!”
向问天忙向后跃出数丈, 作出随时逃跑的姿势。
院墙外忽有人笑道:“向左使,既然摊牌了,逃是没有用的。”
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向问天变色道:“大小姐!”
任盈盈道:“东方……叔叔,不知你们想怎样?”
李寻欢握住东方不败的手:“叫你的人出来吧!”
东方不败扬声道:“丹青生, 还不滚出来!”
旁边房门霎时打开,不仅丹青生, 剩余三个紫衫侍者也一起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跪下道:“东方教主文成武德,一统江湖!”
东方不败道:“我夫君的话,就是我的话!”
丹青生战战兢兢地仰脸去看李寻欢,结结巴巴地道:“请,请教主夫君训话!”
李寻欢笑道:“无需如此,你们都起来吧!我需要你们日夜兼程赶回杭州去,传达三件事!”
“第一,给任我行好吃好喝,等我们到了杭州,就将他交给任盈盈和向问天!”
“第二,沿路将消息散布出去,一个月后,月圆之夜,西湖夕照山,李寻欢约战任我行!”
“第三,劳烦诸位采办成亲物事,一个月后,李寻欢要迎娶东方不败,打败任我行,就是他送出的聘礼!”
东方不败吃了一惊,随即红了脸,低下头去。
见丹青生与紫衫侍者们还愣在原地,等教主示下,东方不败从袖中一块黑木令牌,丢给他们道:“还不快去!”
四个人这才连滚带爬地离去了,院中只剩下李寻欢、东方不败、向问天、任盈盈四人。
任盈盈冷笑道:“原来东方叔叔,其实竟是位阿姨吗?”
这番奚落之语却是扑了个空,东方不败似乎全未听见她说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回道:“任大小姐,你是东方自小看大的,若是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一定很欢喜!”
他语笑自然,神情温柔,仿佛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位千娇百媚的俏佳人。
任盈盈咬着嘴唇,低声道:“你难道就如此自信,不怕会死在我爹爹手下?”
李寻欢笑道:“死生有命,但该做的总还要做!”
向问天飞掠至任盈盈身边,急道:“大小姐,咱们快走吧!”
任盈盈却上前一步,向李寻欢道:“一个月前,出现在成德殿的人,一直是你,对吗?”
李寻欢笑道:“我们夫妻一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可惜!”任盈盈轻叹一声,“弹出那般高洁轻灵琴声的人,不该如此!”
李寻欢收了笑,道:“东方一直疼爱姑娘,请姑娘言语小心!”
任盈盈苦笑一声,与向问天一同告辞离去。
待两人走远,东方不败低声道:“你当真要如此大张旗鼓?”
李寻欢道:“你不喜欢吗?”
东方不败道:“我只怕江湖上那些人嘲笑你,娶了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李寻欢抱住他,昂然笑道:“我有幸娶了天下第一人,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说罢,伸手扶住东方不败的腰,将他突然抛举起来,待东方不败在空中一声惊叫,才又轻轻接住,稳稳放在地上。
东方不败笑得流出了眼泪,喘着气道:“小的时候,我爹爹也爱这样。村子里那么多小孩,只有我可以经常坐在爹爹背上,还能被他高高的抛在空中,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羡慕我呢!”
李寻欢扶住他的双肩,柔声道:“一个月后,我定让全天下的待嫁姑娘都羡慕你!”
“嫁过人的妇人,见我夫君如此英俊体贴,难道就不羡慕了吗?”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靠进他怀里,低声道:“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不容小觑,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有你这个好参谋在,”李寻欢低笑道,“为夫怎么都不会输的。”
他二人游山玩水,一路慢悠悠地向杭州去。
丹青生等人一路兢兢业业,将三件事都办了。
李寻欢二人走至杭州时,已有许多关于西湖大战的传闻,最主流的说法是:
东方不败女扮男装,潜伏日月神教多年,却被任我行欺辱。
东方不败一怒之下,夺了他的教主之位,任我行潜逃他乡,如今回来报仇。东方不败的男人替他出头,约战西湖。
其余诸多流言版本,如东方不败原是个绝色大美女,任我行见色起意,与一个叫李寻欢的二男争一女,等等层出不穷。
两人在西湖边一家店吃饭时,听到了最离谱的流言,出自这家店店小二之口。
他们刚刚坐下,就听那店小二眉飞色舞地站在隔壁桌道:“夕照山上有什么?哎,雷峰塔呀!为什么要选在此地,那是有深意的啊!”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道:“诸位客官有没有听过雷峰塔镇压白娘子的故事?这东方姑娘就是白娘子,李成仙就是许仙,任我行是谁啊!必定是当年拆散二人的老法海了!”
一个客人疑惑道:“李成仙是谁?不是叫李承欢吗?”
有一个客人道:“应是李寻仙!”
眼见他们要为这三个字争起来,掌柜出来道:“是李寻欢啦!诸位,吃好喝好!”
转头呵斥店小二:“还不去招呼客人?只是嘴滑偷懒。”
店小二这才意犹未尽地走到李寻欢、东方不败这一桌,嘴里还在嘟囔:“竟然不是成仙是寻欢?名字真怪怪的。”
东方不败低笑一声,揶揄地看向李寻欢。
李寻欢叹道:“至少姓李是没错的了。”
店小二连声赞成:“就是姓李啊!两位客官要不要住店呐?咱们这家店紧靠夕照山,可是绝佳观战位置啊!”
东方不败奇道:“你们不是家饭店吗?”
“哎,”店小二一挥手,“现在这杭州城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武林人士涌入,大家都抢着要一睹这场大战呢。咱们店里老板娘的床都让出来了,后院临时加了五、六间客房。
又道:“客官要不抓紧订房?过几日怕是只能住在房顶上了。”
说得店内客人都笑了,店老板急匆匆走过来,给那店小二脑门来了一个爆栗。
吃完饭出来,二人晃晃悠悠地向梅庄走去。
沿路果见多了许多江湖豪客,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谈论接下来的大战。
东方不败低声指点道:“那是峨眉的尼姑,那边是武当的道士,还有青城派的弟子……”
李寻欢笑道:“来得好快啊!”
“有机会窥视神教实力,甚至来一手黄雀在后,”东方不败冷哼一声,“不来的才是傻瓜呢!”
两人绕着西湖漫步,微风拂柳,碧波粼粼,东方不败笑道:“这西湖我往年也来过几次,从未觉得有如此之美!”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李寻欢曼声吟道,目光却不离东方不败的眉眼,“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自从与向问天摊牌后,东方不败已经甚少带冪篱,此时直白面对李寻欢的赞赏目光,他一时耳红心热,垂下头去。
忽听身后有人道:“古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今日算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
竟是任盈盈,她穿着一袭淡粉色衫裙,鬓边斜簪一朵粉嫩嫩芍药花,愈发显得豆蔻年华,亭亭玉立。
东方不败霎时自惭形秽起来,不由得微微转过脸去,一只手却被握住了。
李寻欢笑道:“姑娘将来若是找到了有情人,也会貌比西施,何必歆羡他人呢?”
任盈盈笑容一顿,咬着嘴唇道:“李大哥,当日在黑木崖时,你可是叫我盈盈的,何必如今一口一个姑娘呢?”
李寻欢道:“你若是还认东方,我自然也爱屋及乌,对你亲近和善。”
“哦,”任盈盈歪头笑道,“我当然认东方叔叔,难道也要叫你李叔叔吗?可你看起来只够做我的哥哥啊!”
李寻欢笑道:“可我只爱做人的叔叔,你在此地等我们,不会只是为了理清亲戚关系来的吧?”
任盈盈俏脸微红,笑道:“当然不是,我是专门出来迎接两位的!”
她顿了一顿,接着道:“两位说好到了杭州就要放我爹爹,不是吗?”
第038章 任教主
三人一起行至梅庄, 李寻欢见遍地都是梅树,心下大喜,道:“这里的梅树, 比起李园也不遑多让啊!”
东方不败笑道:“你若喜欢,我回头让他们收拾干净了, 咱们就在这儿住下,如何?”
李寻欢摇头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等这一切了结, 咱们自己另立家园好了。”
听了这话,东方不败立时柔顺地道:“跟着你, 去哪儿都好!”
任盈盈走在后面,暗暗纳罕:这还是单凭一个名字, 就让天下英雄不寒而栗的东方不败吗?
穿过梅林,踏上一条青石板大路, 迎面看见四人跪伏在大门外, 颂道:“恭迎东方教主、教主夫君, 两位文成武德,一统江湖!”
李寻欢笑道:“如今连我也要文成武德、一统江湖了!”
东方不败俊面微红, 斥道:“胡说什么呢?还不让开!”
四人忙连滚带爬地让开大门通道,李寻欢见跪在最末一人正是丹青生, 料想其余三人必是江南四友中的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
他眼见他们诺大年纪,还要如此做小伏低,心下有些不忍, 面上便浮现出不愉之情。
东方不败时刻关注他神态,哪里会不知?便和缓了语气道:“诸位请起吧, 当前带路!”
哪成想他语气一变,黄钟公等四人愈发战战兢兢、无所适从了。
任盈盈跟在后面, 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东方不败怒道:“还不快带路?”
黄钟公等人这才忙忙地引他们进去,向问天正坐在大堂上,见了东方不败,也只是大咧咧地站了起来。
东方不败十分不厌烦应付这些外人俗务,拉着李寻欢坐下,向江南四友道:“去把任我行放出来,交给他们带走!”
江南四友对视一眼,丹青生跪下道:“教主,那任我行为人暴戾,我们兄弟就这样放了他,恐怕他会暴起伤人啊!”
黄钟公也道:“且这任我行诡计多端,就此放他出去,难免会去教里兴风作浪!”
他二人话音刚落,向问天霍然站起,道:“东方不败,难道你要出尔反尔吗?”
任盈盈笑道:“向大哥,李大哥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必不会因他们三言两语就改变诺言的,何必紧张?”
李寻欢起身笑道:“任我行也是一方枭雄,想来不至于难以沟通。东方,你在这儿略坐一坐,我陪他们去见见这位任老先生。”
东方不败立刻站起身,握住他手道:“我陪你去!”
众人跟着江南四友一路走进内室,黄钟公拉开床上机关,现出一个大方洞来。
他回身向东方不败、李寻欢行礼道:“教主,教君,请随属下来。”
说罢,当先跳下洞口。
李寻欢自我揶揄道:“还是让我这个教君走在前面吧!”
东方不败担心他不喜欢这个称呼,忙道:“等与任我行的事儿一了,咱俩隐居山野,再不许人这样称呼你就是了。”
听他有退位之意,向问天、任盈盈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奇之意。
黑白子碰碰秃笔翁、丹青生衣袖,交换了个眼神。
走过一道石门、一道铁门,众人转入一条地道,地势一路向下倾斜。
任盈盈见俞走俞黑,怒道:“东方叔叔,我爹爹待你不薄,为何要将他囚禁在如此不见天日的地方?”
东方不败淡淡道:“盈盈,你熟读史书,可曾见到哪个前朝国君得以善终的吗?”
任盈盈轻哼一声。
东方不败继续道:“倘若我和你爹爹易地而处,只怕这世间早已没有我这个人了!”
又过了一道四重门,壁上、足下潮湿泥泞,想来上方有水。
李寻欢道:“这上方,可是西湖吗?”
东方不败轻嗯一声,他一袭红色长裙,软锻绣鞋,都是极怕沾染湿泥的料子,故而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小心。
见他如此,李寻欢半蹲下身子道:“娘子衣着不便,为夫自要服其劳,上来吧!”
东方不败又羞又喜,轻轻攀在李寻欢背上,回头看了眼众人,可惜灯光昏暗,看不清其他人神色,只听到任盈盈轻笑一声。
前方地道突然收窄,需要躬身前行,李寻欢将东方不败翻转在身前,抱在怀里。
东方不败搂着他的脖子,耳边正是强健有力的心跳,不由觉得这黑暗潮湿的地道,也如神仙福地。
任盈盈叹道:“东方叔叔,怪不得你要起退隐之念,有李大哥这样的好夫君,便是皇帝老子的宝座,只怕也显不出金贵了。”
“他是很好,”东方不败依偎在李寻欢身上,笑道,“盈盈,你知道吗?我曾经十分羡慕你,青春年少,千娇百媚。可如今有了他,这世间再没有值得我羡慕的人啦!”
说话间,已行至一扇铁门前,黄钟公停下躬身道:“教主,到了!”
话音未落,铁门内突然穿出一声爆喝:“教主?是东方狗贼来了?”
喝叫声夹带内力,众人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胸闷难受。丹青生、任盈盈等内功弱一些的,皆俯身干呕,差点吐了出来。
东方不败轻轻落在地上,慢条斯理地道:“任教主,你好呀!”
他声音甚轻,却极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任盈盈只觉如一股轻柔的清风,拂去了胸中烦恶,瞬间缓过一口气来,叫道:“爹爹,女儿在这里!”
铁室内却依然是一声爆喝:“东方不败,你这狗贼!竟还有脸来见我?”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粗俗骂语,喷涌而出。
李寻欢道:“任老前辈,在下李寻欢,听说你是个不世出的英雄,本想向你讨教几招的。但你若一味这般污言秽语,辱及我的心上人,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说罢,手指一动,众人只见刀光一闪,室内辱骂声戛然而止,随即听到任我行怒道:“哪里来的后生小子,竟敢削去我的头发?”
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这李寻欢站得离铁门甚远,甚至没有透过门上方孔看一眼,单凭听声辩位,竟然出手如此之准?
任盈盈忙扑到洞口 ,叫道:“爹爹,你可有受伤?”
室内安静一瞬,只听任我行叹道:“你是盈盈?竟然长成大姑娘了!”
任盈盈哭道:“爹爹,我和向叔叔打探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
任我行激动道:“向兄弟也来了?”
向问天走过去,恭声道:“属下向问天,见过教主!”
“好,好,好!”任我行连声叫道,“兄弟啊!都怪我当日不听你的谏言,才中了东方狗贼的奸计!这八年来,每次想到你当年的苦口忠言,我都是悔恨不已啊!”
向问天双目含泪,道:“教主!”
任我行又道:“你和盈盈,怎么与东方奸贼走到了一起?难道是被他抓住,也要关进这湖底囚牢?”
说到最后一句话,话中已隐隐有颤抖之意。
任盈盈道:“爹爹,我和向叔叔无事,我们是来接您出去的。”
“出去?”室内一阵铁链乱响,任我行怒道:“东方狗贼又在使什么阴谋诡计?”
东方不败轻声道:“任教主,我们打算退隐江湖,咱们的事儿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了结?”任我行怒道,“篡位囚禁之仇,非你这狗贼身死可消!”
“也不是不可以,我给你个机会,”东方不败道:“你今日出去后,尽可以养好身体。下月十五,夕照山决斗,你若赢了,我的命你自可来取!”
“哈哈哈!”任我行狂笑道,“这还算句人话!等着受死吧,你这狗贼!”
东方不败继续道:“但倘若我们赢了,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你须得废除武功,安心回家颐养天年!”
室内安静半晌,任我行叫道:“不公平,老子八年没动过武了,你这狗贼多练了八年《葵花宝典》,大大占了便宜!”
东方不败笑道:“和你决斗的又不是我,我夫君比我年轻十岁,并没有占你这八年的便宜吧?”
“夫君?”任我行怔了怔,道:“你是个男人,哪里来的夫君?”
东方不败握住李寻欢的手,笑道:“这还得感谢你传我的《葵花宝典》,若非修炼这门神功,我如何领悟得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人生真谛?又如何会遇到他?”
最后一句话,大有羞怯之意。
任我行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你关我八年黑牢,我害你不男不女,也算是扯平了些!”
他顿了顿,想是因东方不败的现状,生出了十分快慰,连笑数声,大声道:“你那小白脸丈夫,就是刚向我发飞刀的家伙吗?倒还有些本事!不过要想挑战我任我行,却还远远不够!”
第039章 战前,婚前
李寻欢上前两步, 任盈盈、向问天退开了些,让他站在孔洞边。
李寻欢向里看去,先对上一双犀利黝黑的眼睛, 然后才看清榻上所坐之人,只见他胡子满脸, 乌发乌须垂于胸前,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看见门口出现的人,任我行目光暴涨, 喝道:“小子,你就是东方怪物的丈夫?!”
他这一声爆喝, 暗暗蕴含十成内力,必要给李寻欢个下马威。
却见门口年轻人笑容从容, 身影微闪,手掌按在身旁任盈盈的后心。
任盈盈耳边剧震, 心口一暖, 一股柔和谦冲内息瞬间替她包裹心脉, 才免受了父亲内力冲击之苦。
秃笔翁、丹青生两人都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就连黑白子嘴角也渗出一痕血丝。
李寻欢松开任盈盈, 皱眉道:“任前辈,此地还有你的亲友, 切莫伤及无辜!”
任我行哈哈笑道:“不错,你这小子内力、心地都很不错,堪当我的对手!”
“不过, ”他话锋一转,道:“就是眼光差了些, 世间那么多温软娇艳的女人不喜欢,偏看中了不男不女的”
“任前辈, ”李寻欢喝道,“李某敬重你是前辈高人,才一直以礼相待。倘若再出言辱及东方,就莫怪我失礼了。”
任我行冷哼一声,道:“甚好,打开铁门吧!”
东方不败依然站在原地,冷冷道:“任教主,咱们须得先约法三章,互相立个誓来。”
他缓缓道:“第一,双方从此刻起均不得离开杭州,直到下月十五公平决斗完成。”
“第二,倘若你胜,你自可来取我东方不败的性命,我给你三次机会;倘若你败,须得自废武功,从此不得在江湖上行走。”
“第三,无论咱们战果如何,日月神教教主之位从此传于任盈盈,你我均不得再干涉教务。”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大吃一惊,任盈盈本是双眸盯着李寻欢看,此时也不由得回首道:“东方叔叔”
“传位给我的女儿,”任我行缓缓道,“东方不败,你又有什么阴谋?”
东方不败叹道:“我这一生注定没有后代,盈盈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虽年少,但智谋心思皆是上上之选,神教在她手中,必会有个好出路。”
众人皆默然,李寻欢走过去,握住了东方的手。
良久,任我行叹道:“我传你《葵花宝典》本就未存好心,你反叛篡位,也有我技不如人之过,咱们这一节就算互相抵过了。”
“盈儿,过来!”他叫了一声,待任盈盈走至门边,方问道,“这八年,东方不败待你如何?”
任盈盈道:“他待我很好,尊我为圣姑,日常吃穿用度都会关心过问,无论我说甚么,他从来没一次驳回。”
任我行叹道:“也罢,八年囚禁之苦也抵得过了。”
他大声道:“东方不败,倘若你说到做到,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那小夫君若败了,我也只废他武功便了。至于能否取你的命,咱们再各凭本事吧!”
东方不败笑道:“如此,就多谢了!”
他向黄钟公等人使了个眼色,江南四友依次上前,把手中钥匙插入铁门上钥匙孔中。
向问天推开铁门,掏出一柄细小锯条,锯断了任我行手脚上的镣铐。
任我行道:“东方不败,先带着你的狗腿子们出去,老夫这副惨相,没必要展示。”
东方不败、李寻欢告辞出去,黄钟公、黑白子扶着秃笔翁、丹青生跟在后面。
六人出了地道,丹青生缓过一口气来,向东方不败道:“教主,教君,属下们采购了些成亲物事,你们可要过目?”
东方不败大喜,道:“在哪里?快带路!”
李寻欢拉住他道:“急什么,咱们远道而来,他们也都受了点儿内伤,不如大家伙儿歇一歇,晚上再看吧!”
黄钟公忙道:“嫁妆、彩礼,都放在给两位院子的厢房里。属下今日已经吩咐他们开了锁,教主、教君可以随时观看。”
李寻欢道谢不迭,又道:“教君这个称呼,实在不必。在下姓李,各位若看得上,称一声李兄弟就是了。”
黑白子看了东方不败一眼,忙忙道:“这如何敢?若是不满教君这个称谓,属下们便唤李公子吧。”
江南四友给他们安排的,是梅庄最好、最宽阔的院落,进门是一大片假山屏障,院中山石、盆栽、游廊、鱼池一应俱全,靠墙花架下,设着一个秋千架。
东方不败只扫了一眼,就目标明确,直奔厢房而去。
推门先是一溜朱红色箱子,另有拔步床、梳妆台、紫檀木桌椅、紫檀龙凤纹立柜、多宝格,房间里挤得满满当当。
梳妆台上放着嫁妆单子,东方不败拿起来看了数遍,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李寻欢倚门笑道:“你这四位属下,当真尽心竭力,咱们可不能让他们白出力啊!”
东方不败走出来,小心地关上了门,回身道:“这些都是嫁妆,花费自然要从我的私库里出。看在他们这样殷勤的份上,我另外把三尸脑神丹的解药给他们,也就是了。”
李寻欢推开隔壁门,看了一眼,假意叹道:“这里面都是聘礼,可惜我没钱还他们,这可如何是好?”
东方不败斜睨着他,手指轻戳在他肩头:“瞧把你愁的,本座替你出了!”
“想不到,我李寻欢也有吃软饭的一天啊!”李寻欢抓住他手指,亲了一口,道:“可有要宴请的宾客?须得早些发请帖呢!”
东方不败笑道:“我早没什么亲近人了,除了盈盈,也就童大哥吧!”
说着,已到了正房门口,李寻欢推他进屋道:“你先去歇一歇吧,我写几张请帖就来。”
他一连写了数十张请帖,不但邀请了童百熊,还邀请了曲洋、刘正风、令狐冲、林平之等人,写完,拿给东方不败看。
红日偏西时,任盈盈来了。
她轻盈盈地走进来,向两人笑道:“东方叔叔,李大哥,我爹爹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要走了。”
东方不败正坐在莲池边捞鱼,闻声也不回头,只淡淡道:“那么,咱们就十五晚上,夕照山见吧!”
见任盈盈欲言又止,李寻欢起身,放下手中鱼桶,笑道:“任姑娘,我送送你。”
又回头向东方不败笑道:“我去去就来。”
行至院外,李寻欢笑道:“任姑娘,我们成亲时,你可愿意来吗?”
任盈盈嫣然笑道:“好呀,东方叔叔照顾我一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
她背着双手,脚下轻踩一段枯枝,带些羞意笑道:“李大哥,你很快就要与东方叔叔成亲了,不如也像他那样叫我盈盈吧!”
“好,”李寻欢从善如流道,“盈盈,你们要去哪里?”
任盈盈咬唇道:“还不知道呢,许是找个清净民居住上一段时间,总之不会离开杭州的!”
待任盈盈走远,东方不败走出来道:“任我行老谋深算,向问天他们见识过你的飞刀,必会设法对付你!”
“我在他们面前出刀次数有限,”李寻欢揽住他,笑道:“你却对吸星大法知之甚祥,我何惧之有?”
“知我者,寻欢也!”东方不败拍手笑道:“来,鱼池捞干净了,我就用这池中水流,助你破解吸星大法。”
两人就此在梅庄住了下来,除了每日练功,李寻欢也会指导东方不败写字、画画、弹琴、下棋。
江南四友素来痴迷于于琴、棋、书、画,听得李寻欢造诣不凡,都寻隙过来讨教。
李寻欢便借着与他们切磋之机,向东方不败讲解其中玄妙之处,不止东方听得津津有味,江南四友也觉目眩神迷,一个个顶着东方不败的冷眼,每日都要到他们院子里消磨半日才舍得离开。
碍于自己的温柔贤淑人设,东方不败也不好赶人。
如此半月过去,李寻欢与黄钟公等四人皆多了几分知音之情。
这一日,李寻欢正与黄钟公弹琴论道,东方不败倚在李寻欢身边静听。
丹青生突然走进来,急道:“教主,任,任老先生来了,说是要见李公子!”
东方不败冷嗤一声,道:“他来做什么?提前求饶?”
“无妨,”李寻欢握住他的手,笑道:“我去看看就来。”
任我行坐在大堂上,胡须、头发收拾齐整后,竟然眉目清秀,只脸色苍白得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般。
李寻欢拱手行礼,任我行却只是闭着眼睛,久久不语。
任盈盈向李寻欢笑道:“李大哥,刚可是你在弹琴?”
李寻欢点头笑道:“闲来无事,与此地主人弹琴自娱尔!”
黑白子在一边恭维道:“这位李公子,当真旷世奇才!我们兄弟四个素来自以为琴棋书画可称一绝。见到李公子,才知何谓坐井观天……”
听到这话,任我行冷笑一声:“你们四个井底之蛙,到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上下打量李寻欢,摇头叹道:“琴弹得不错,长得也英俊,年纪又轻,可惜眼光实在有些差劲儿!”
他回首向向问天笑道:“唉,不知东方不败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朝想做女人,就找到这么个夫婿出来!”
“任前辈!”李寻欢微一拱手,朗声道:“非是他走运找到了我,而是我有幸找到了他!”
“啧,脑子也有点儿不清楚,”任我行道,“你能代表东方不败说话吗?”
门外传来声音道:“他说的话,我没有不听的!”
竟是东方不败,因不放心李寻欢独自面对任我行,也跟了过来。
见他高髻如云,一袭红装,嘴唇嫣红。任我行惊奇不已:“你,你竟真的做了妇人打扮?”
第040章 决战之夜
黄钟公等人忙在任我行齐平位置, 又摆了一张大椅。
东方不败指着道:“寻欢,你坐这儿!”
李寻欢不由分说地按着他坐下,柔声笑道:“两位教主谈话, 我站在你身边就是了。”
任我行捂住眼睛,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嚎:“今日就决斗吧, 实在看不下去这场面。”
东方不败面颊上微微泛出红晕,冷声道:“你有何话说?”
任我行依然捂着脸,向向问天挥手道:“向兄弟, 你告诉他们吧!这小媳妇一般的模样我实在看不得!”
向问天低咳一声,道:“最近有许多鬼鬼祟祟的人在杭州出没, 据闻左冷禅已发出五岳令旗,诏令五派高手前来围剿咱们。”
东方不败淡淡道:“哦, 知道了!”
“你还任着教主呢!当真就此撒手不管了?”任我行放开捂眼睛的手,目光直射东方不败, “难道发起这场决斗, 就是要存心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渔翁得利, 将烂摊子留给我女儿?”
东方不败握着李寻欢的手,依然漫不经心地道:“盈盈若是连这点儿麻烦都应付不了, 神教交给她,不也迟早要完吗?”
任我行大怒:“她一个小女娃家, 哪里应对得了这许多所谓的名门正派逼迫?”
李寻欢笑道:“任老前辈,只要他们看不到两败俱伤的场面,应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他笑得很温暖, 任我行却忽然觉出后背一凉,单掌击在座椅上, 起身道:“怪不得你小子有恃无恐,敢来挑战老夫,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呢!哼!”
说罢,起身大踏步地走出去了,座椅在他身后碎成一片。
任盈盈站立原地,看向东方不败,道:“东方叔叔,决斗过后,你还帮我不帮?”
东方不败轻笑道:“若是有人胆敢欺上神教,东方不败自然绝不轻饶!”
任盈盈拱手作谢,追着她父亲去了。
“你们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决斗消息,竟是为了逼迫任教主主动退让?”向问天嘿嘿冷笑道,“想不到傲视天下的东方不败,原也会惜命!”
东方不败看向李寻欢,目光柔情似水:“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命自然金贵些!”
向问天转过头,低声道:“此事我们会再联络,告辞!”
他们三人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江南四友皆是一头雾水。
李寻欢拱手道:“接下来的半个月,有劳四位每日带人到城里转一转,将五岳剑派的人员布置打探清楚。”
四人虽然不明内情,听到五岳剑派要对本教不利,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日兢兢业业地外出探听消息。
过了初十,嵩山左冷禅、华山岳不群、泰山天门道长、恒山三定皆已率门人弟子聚集杭州,独衡山莫大未出面,只派了刘正风作代表。
七月十一,曲洋、童百熊、桑三娘等日月神教十余位长老、堂主,也带了数千教众前来,另有五毒教等下属帮派,也在梅庄周围落脚。
东方不败大大方方地女装示人,众人虽心底惊奇,不过因一路听说教主本是女儿身,且这些人大都是粗亳汉子,惊奇一阵也就过去了。
独蓝凤凰等细心的女孩儿家,见东方不败身形高大,喉结微微突出,大致猜到传言非真,但碍于教主威慑,也不敢多言。
过得两日,众人亲眼见任盈盈、向问天出入梅庄,与李寻欢有说有笑,并无决斗前的剑拔弩张样子,注意力转了方向,对教主的性别愈发不在意了。
东方不败并不理会教众心思,每日除了与李寻欢演练招式,就是飞针走线绣嫁衣,装饰新房。
李寻欢与任盈盈、向问天数次磋商,才终于对决斗当天细节逐一敲定。
七月十五,中元节,百鬼夜行。
普通百姓早早地关门闭户,上床睡觉。西湖边,却是人头攒动,喧哗熙攘。
明月渐渐爬上树梢,缓缓在云层间穿行,等在湖边的人一个个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望向远方夕照山。
忽然,水面波纹闪动,一白衣公子,身姿轻盈,飞鹤般踏过水面,便如掠过平地一般。
立刻有人叫道:“好轻功!”
左冷禅、岳不群等人皆是心中一凛,此人轻功之高明,五岳之中只怕鲜有敌手。
定逸师太忍不住大声道:“此人轻功高绝,世所罕有啊!”
水面上那人听见了,竟然在水面上转过身,向恒山众尼方向拱手道:“多谢师太!”
他嗓音清朗,气息稳定,脚下步法不乱,很快掠过水面,直冲夕照山而去。
天门道长也忍不住道:“人在水面,竟然还有余暇开口,此人内息之悠长,难以测度啊!”
左冷禅冷声道:“魔教中人,心术不正,有何可称道之处?”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长啸,随即便有一人如炮弹般砸过水面,水花四起,离得近的五岳弟子立即变成了落汤鸡。
那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内力震荡,左冷禅等人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身边功力弱些的弟子口中吐血,倒地不起,众掌门忙回身护住体弱弟子。
定逸一边为仪琳输气,一边大怒道:“哪里来的莽夫?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伤人!”
左冷禅仔细看了又看,忽然道:“任我行!”
诸人大惊,再定睛看时,那道人影已几个纵跃,至夕照山峰上不见了。
天门道人道:“他必是前往赴决斗之约,看来传言不虚,左盟主,咱们是否要追上前去?”
定闲道:“左师兄,咱们门人弟子多有受损,不如每派挑出三、四个高手追上去,其余人留在此地护持伤患?”
左冷禅回身四望,见几乎有一半门人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沉吟半晌,尚未开口答话。
岳不群忽道:“左师兄,魔教中人多诡计多端。那任我行明明看到咱们在此,还有恃无恐地上山,想必早有准备,咱们切莫中了他们的奸计啊!”
他这话一出,立刻博得一众附和。
其中一些受伤的、胆小的五岳弟子,对任我行之威心有余悸,不敢与本派高手分开;有些爱热闹的、本事低微的,不忿他人夺取围歼魔教的大功,不愿与人分开;也有些本事不错的,生怕被掌门挑剩下,面子过不去……
便如一锅螃蟹,你抓住了我的脚,我拉住你的腿,吵吵嚷嚷,只闹过一个更次,众人也没议定主意。
左冷禅心道:此时上去,那两人只怕还未开始,若是迫于形势、一致对外可就不妙了!不若多等一会儿,待他们打出个结果再说。
正磨蹭间,忽见山上一人飞掠而下,沿途长啸不已,震得湖水波荡,周围柳枝簌簌作响。
定逸眼尖,伸手指着道:“是任我行,难道他这么快就赢了?”
话未完,任我行已经奔至湖面,又如炮弹一般,咚咚咚地砸着湖面过去了。
天门道长忙道:“要不要抓住他?”
岳不群道:“看他中气十足,不像是有伤在身啊!那李寻欢难道竟如此不济吗?”
定逸怒道:“就算他完好如初,咱们这么些高手在此,难道还抓不住他?”
话音未落,任我行忽然转身奔了回来,一掌击在众人面前水面上,叫道:“他妈的!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一群苍蝇,白嗡嗡嗡了这半天!”
水浪隐含内力,被击中的弟子又倒了一大片。
左冷禅怒道:“任我行,当真欺我五岳无人了吗?”
任我行重重一口唾沫飞出,转身大踏步去了。
左冷禅怒不可遏,正要挥手追击,定逸忽道:“又有人下来了!”
众人随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两个人,脚步沉重走了下来。
天门道长喜道:“必是那李寻欢和东方不败,想是吃了败仗,咱们不如先灭了他们!”
众人皆觉有礼,纷纷抽出兵刃,严阵以待。
此时,圆月突出云层,照得山脚其中一人脑门锃光瓦亮,竟是个光头。
一个华山女弟子奇道:“难道是那李寻欢吃了败仗,无颜回去迎娶东方不败,一气之下出家为僧了?”
此言一出,华山、恒山一众年轻女弟子皆叹息不已,就连岳不群的夫人宁中则也暗叹一声。
幸而,那两人走近了些,众人认出竟是少林寺的方证大师以及武当的冲虚道长。
岳灵珊先笑道:“原来是个真的老和尚……”
话未说完,已被岳不群低喝一声止住。
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慢慢走至众人面前,左冷禅等人上前施礼,问及缘由。
冲虚道长叹道:“我们受李寻欢公子之邀,提前上山,为这场决斗做见证!”
定逸忙问道:“结果如何?可是李寻欢输了?”
冲虚道长摇头道:“没有,任我行输了!”
众人大惊,左冷禅奇道:“难道这李寻欢年纪轻轻,就抵得过任我行的吸星大法?”
方证大师只是喃喃道:“魔刀,魔刀啊!”
见众人大惑不解,冲虚道长解释道:“我和方丈大师自认武功造诣还算不错,竟都未看清他飞刀是如何出手的,不是魔刀是什么呢?”
他接着道:“诸位听我一言,今日且请回去吧!魔教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方证大师点头道:“听他二人言论,东方不败武功还在他二人之上,魔教有他三人这般高手,只怕短期难以撼动!”
众人皆是踌躇满志而来,如何会轻易被打发走?只是听了这两位当世高手的拜服言论,又忆及李寻欢、任我行方才风姿,无一人敢跨出一步去。
良久,一个华山女弟子轻声道:“不知,那李寻欢现在去了哪里呢?”
她只是自言自语,冲虚道长却笑着回答道:“他去拜堂成亲了。”
他回首看向夕照山峰,彼时,那年轻人眸正神清,身姿优雅,躬身行礼告别:“在下赶着回去拜堂成亲,改日,必登门拜谢两位今日的见证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