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连着两天程殊放学回家,梁慎言和程三顺都不在。
程三顺不在很正常。
但梁慎言连着三天都不在,就有点奇怪。
程殊心里好奇梁慎言是去做什么,又不太好问。
一个成年人,做什么没必要都跟他报备。
他在学校做题做得头疼,回家一个两个都不在,没做饭的心思,反正只有他一个人,随便吃点就行。
才烧上水,梁慎言就踩着点回来了。
程殊从窗子往外看,低头看手机屏幕,七点半,比前两天要晚十几分钟。
梁慎言在水池边洗了手,都没回房间,径直进了厨房。
他一进来,程殊立即闻到了呛人的烟味,抬起头,“你跑外面抽了一天烟?”
梁慎言抬起胳膊闻了闻,皱起眉,“别人的。”
“你这样像是在外面鬼混了一天。”程殊往锅里多下了几个饺子,下到一半问:“吃了没?”
梁慎言被他形容逗笑,眉眼和神情变得柔和,“没呢。”
视线往锅里扫了眼,说:“没去鬼混。”
他长得高,又站在门边,厨房挂墙上的灯被他这么一挡,形成一片阴影落在程殊身上。
程殊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嗅到烟草味之外的木香,倏地不自在起来,拿筷子在锅里打圈。
梁慎言微垂着眼看程殊,眼底的情绪藏在阴影里,放低了声音,“去街上看人下象棋。”
“看人下棋?”程殊愣了下,有点想象不出来梁慎言混在一群大爷老头里的场面。
没想到梁慎言在这里找到的第一个爱好,是这个。
挺与众不同的。
这几天夜里有点凉,锅里热气一团一团往外冒,挤走了刚才的气氛。
程殊身上那点不自在没了踪影,“我还以为你跟老程一起去学习国粹了。”
梁慎言低笑出声,“那你得先教我认下牌。”
“免了吧。”程殊捞出饺子,“倒也不用什么事都多多益善。”
家里就三个人,原本梁慎言大多时间都在,来人了还能帮忙传个话。
现在梁慎言也不在,白天家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一个上学,一个看棋,一个打牌。
倒是谁也没闲着。
程三顺知道后,坐院里吹牛,让梁慎言多学点,回头找他练,他可是十里八乡的象棋好手。
程殊没好意思揭穿他爸,升初中后程三顺就没下赢过他。
周五那天学校有活动,程殊出门前就跟他俩说了声,会晚点回来,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饭。
去学校上完一天课,还得去多媒体教室参加活动,要是平时就算了,偏偏是周五,教室里怨声四起,说耽误他们过周末。
高三年级都在,一百多人。程殊收拾东西进去晚了,进教室时位置上几乎都坐了人。
他正打算随便找个空位坐,就见龙芸芸跟他招手,指了下旁边的位置。
那一圈都是他们班的,不过除了龙芸芸外,其他人上了两年学也算不上熟。
“你怎么来这么晚?一班可团结了,老早来占位。”龙芸芸拿开书包,“下周月考,你复习好了吗?”
龙芸芸是家里独生女,学习上父母有要求,她自己也努力,是奔着考个好学校去的。
“我补习班老师说,她那点资料都快被我薅光了。”
程殊边坐下边说:“没。”
龙芸芸睁大眼,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一点不上心,还有一年多呢,你成绩到时候也许可以考出去。”
程殊对上不上大学没有执念,抿抿唇说:“再说吧。”
龙芸芸白他一眼,觉得白瞎了一张看着像学霸的脸,想起什么,小声问:“这段时间,那谁没再去找你麻烦了吧。”
程殊知道她说的谁,说:“没有。”
这一阵是没怎么来找他的茬,估计又有什么新鲜玩意。
“那就好。”龙芸芸放了心,“他刚才又跑了,一周上不了几节课,老班都管不动。”
程殊正拿着笔在本子上胡乱勾画,听到她的话后,动作一顿。
旁边阶梯过道上,几个二班的男生走过去,身上带着一股很重的烟味。
熏得人咳嗽起来。
镇上有好几家网吧跟台球厅,管得不严。十几岁的初高中生都喜欢来玩,来抓逃课的一抓一窝。
六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台球厅几乎没有空桌子。
梁慎言站在台球厅角落的一张桌子边,手里拿着杆,不时抬头看向门口,没把注意力放球桌上。
他来了好几天,只有第二天走的时候看见了杨少威。离得远,对方跟身边小姑娘说话,没看见他。
“哥们,你这球打得厉害啊,平时在哪练呢,没见过你啊。”
梁慎言收回视线,看向刚说话的人,“随便玩玩。”
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估计得有三十多,十月中了还穿着背心,露出一条花臂,“你这水平可不随便,要是做庄,其他人能赔死。”
男人看他,问:“要不要一块玩?”
梁慎言摇头,“暂时没这想法。”
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他又打了一杆球,看了看表,还没到七点,程殊应该还在学校。
前两天程殊问他的时候,他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要是今天杨少威再不来,之后他就不等了。
周围闹哄哄的,一片烟雾缭绕。
梁慎言一个人打完桌上的球,还剩下一颗黑的,打的时候走了下神,想今天回去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黑球进洞,门口那边传来一阵吵闹。
他抬头看去,对上了杨少威无意扫过来的眼神。
“认识?”男人看出点名堂,说:“他可是这片出了名的浑,沾上了难甩掉。”
梁慎言挑了下眉,问:“你也怕?”
“没听过小鬼难缠?我是生意人,开门自然是迎客。”台球厅老板笑了下,“别太过分,我当没看见。”
他们俩刚说完话,杨少威已经走过来,身后跟了几个人,都是打过照面的熟面孔。
梁慎言往后靠坐在桌上,气定神闲地擦着杆,“运气不错,人都到齐了,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杨少威没想到梁慎言真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发怵,强装镇定,“你到底想干什么,我——”
梁慎言抬眼,脸上那点漫不经心收起,问:“上次我是不是告诉你,别再找他麻烦?”
“我他妈最近什么时候招惹他了?你想替那小子出头,你算他什么人?”杨少威心里憋火,一听立即爆发。
反正他人多,还能怕梁慎言一个人吗?
梁慎言问他:“你确定没找?”
杨少威愣了下,想起来之前在酒席上的事,忍不住骂,“我说一句实话不行?你问问周围谁不知道他妈跟野男人跑了,丢下他不管,不是野种是什么——”
他话没说完,梁慎言冷着眼一杆子抽在他腿上。一声惨叫伴着几声惊呼,整个台球厅的人都看过来。
梁慎言声音不大,他没想闹到人尽皆知,“打架你不行,比台球,最简单的谁分多谁赢,你先打。”
“输了你和你这帮人都别再去找他麻烦。”
旁边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杨少威疼得脸都红了,嘴硬接下他的话,“那要我赢了呢?”
梁慎言笑了声,挑眉说:“这块表送你。”
说完挽起衬衫袖子,摘下表扔桌上,走到一旁,看向老板,“帮忙开个球,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