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程殊摔了胳膊, 回到家给程三顺看见,当即把放冰箱的猪蹄拿出来解冻了,说明天给他炖了吃,吃什么补什么, 这样好得快。
听见他这话, 程殊被这不靠谱的想法气得胳膊更疼了。
就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不幸中的万幸, 摔的是左手,再怎么不方便也比右手要好,好歹还有自理能力。
程殊一只手拿着牙刷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刷牙,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梁慎言, 口齿不清跟他说话,“冷嗖嗖的,你别陪我了, 一会儿就好。”
梁慎言看眼盆里的热水, “毛巾也能一只手拧?那表演一个。”
程殊说不过他, 干脆继续刷牙不理他了。
“别别扭了,我是你男朋友,受伤了不让我照顾,你想让谁照顾,你爸?”梁慎言挽起了袖口, “那我去给你叫他。”
程殊立即叫住他, “别, 就要你照顾。”
梁慎言伸手,用指尖捏了一下他耳垂, “老实了?”
程殊点头, “嗯嗯。”
梁慎言等他刷完牙,把毛巾放热水里, 泡了一会儿拧干,一只手托着他脸,另一只手给他擦脸,力气不小。
“一整天的,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程殊两颊都被捏得鼓起来了,说不清楚话。他被梁慎言这么照顾着,心里除了不好意思之外,更多是高兴。
人大了就会不好意思开口要人帮忙,有自尊心,有羞耻心。
更别说他知道这样太依赖梁慎言了,可他没办法拒绝这种关心。
囫囵收拾完了,关了洗手间的灯,他俩一块往外走,穿过院子回房间。
走一半,程三顺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在堂屋那儿不知道翻什么东西,看见了也没多想,脑子里就没这根筋,还朝他们俩交代了一句。
“别玩游戏太晚,你那胳膊还得养几天。”
程殊心里虚,觑了眼身边一点不慌的梁慎言,羡慕起他的心理素质来,“知道,谁打游戏了,写作业。”
“那好好写作业,不懂的就问。”程三顺翻到吃的,拿着袋子回房间,都不带多问一句。
程三顺不是第一次撞到,之前有一次早上起来上厕所,正好看见程殊从梁慎言房间出来。程殊就说昨晚一起打游戏,糊弄过去了。
看了一眼他爸,程殊搓搓胳膊,回了房间。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梁慎言已经先他一步进了房间,看他进去也只是抬了下头,然后继续整理手里那堆打印的资料。
程殊反手关了门,一边悄悄看他一边从书包里抽出作业。
“干什么亏心事了,这么心虚?”梁慎言坐在床边,翻着资料,头都没抬地问。
程殊以前没觉得,还挺不理解别人谈个恋爱怎么就要多愁善感了。
这会儿可明白了,谈恋爱是真愁人,想的事情比以前多多了,单手翻开作业本再去拿笔,咕哝着说:“我……”
梁慎言听他欲言又止,停下看资料的事,抬起头看他,“别想些有的没的,好好念书。”
程殊言不由衷地辩解:“没瞎想。”
想了呢,就不知道怎么说。
“没想进来就一直偷瞄我?”梁慎言的手指无意识卷着页边,“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他语气认真地问:“要谈谈?”
程殊一下握紧笔,问:“谈什么啊?”
梁慎言语气是温柔的,他跟程殊说话的时候,很少严肃,少有几次带刺,全是带着气。
“谈谈你在想的事,担心我们俩的事被你爸发现、被同学知道,还有马上来的期末考、模拟考跟高考,以及——”
“我什么时候走,走了还回来吗。”
每一句话都戳中了程殊的心事,他没怎么表现出来过,可梁慎言都知道。
他没有低下头,反而迎着梁慎言的目光点了点头,“嗯。”
这些担心的根源,是他跟梁慎言之间的差距。
不仅是有钱没钱,还有无法越过的六岁年龄差所带来的一切。
越相处越能发现,梁慎言太优秀了,什么都好,他都没办法跟他爸相处,梁慎言却能。而且什么都懂,就是因为懂,所以才能从容不迫地应对一切。
程殊一点儿不自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所以才困惑。
他怕自己困在里面,事情想岔了,然后搞砸一切。
房间不大,他们俩中间隔着的距离只有一条胳膊,伸手就能摸到对方。
但这一次梁慎言没有像之前一样,去摸摸程殊的头。
他们俩之间,迟早得谈一次的。
不是情到浓时剖开彼此的心意,而是清醒、冷静时,关于更长远的考虑。
他们在一起不是玩玩。
是有以后的。
“会担心、会害怕,是吗?”梁慎言专注地看他,问。
程殊侧坐在椅子上,小心不碰着胳膊,诚实说:“有时候觉得像做梦,等梦醒了,我就还跟以前一样。”
梁慎言笑了笑,引导着他往下去想,“那现在除了多个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程殊听完愣住,脑子里一下冒出很多东西,他得花时间去理,一点点地找到自己想要的。
“好像没有。”
他在学校依旧不受欢迎,程三顺跟他的父子关系依旧不亲密,他爸妈的事还是会被人提起来当典型。
只是多了点别的,有了几个可以在学校外聊天的朋友,有了一只小狗,有了可以憧憬的未来,还有了梁慎言。
“往前走,别想那么多。”梁慎言终于伸手,摸了摸他头发,“我会陪着你。”
并不是帮他去铺好一条路,是无论程殊选择哪一条路,他都会在。
程殊眨了眨眼,呼吸都凝住了一样,眼睛一亮,睁圆了看他,“知道了。”
“我还是我自己。”
至于那些担心,他只需要做了想去做的事,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看了会儿梁慎言,程殊压不住心里此刻的喜悦,起身凑到他面前,重重地亲了他一下,“你真好。”
他以后也要给梁慎言最好的。
亲完了一身轻松,就坐回去奋发图强,对着卷子做题目去了。
梁慎言垂下眼,笑着摇摇头。
小狗一样,真什么事都不放心上,又藏不住事。
到睡觉的点,程殊胳膊又疼了,但不敢多吃止疼药,就硬忍着,不时想动一下。
梁慎言一只手搂着他,感觉到他想动了就按住他胳膊,亲他脸跟鼻子,分散他注意力。
明明没经验,却很熟练地像哄小孩一样。
程殊脸皮薄,疼得也顾不上,好的那只手抱着他,“睡着就不疼了。”
“其实比小时候从牛崽子背上摔的那回好多了。”
梁慎言用脸贴了贴他额头,“要是我在,就不会让你摔着。”
不管是小时候从牛背摔下来,还是这次打球。
程殊抬起脸亲了他一下,“嗯,要你在就好了。”
他现在可会哄人了。
梁慎言看着不好接近,实际上心里软着,顺着毛呼噜一下,就能把脾气给顺下去。
程殊是真会哄人,哄着哄着把自己哄睡着了。
梁慎言感觉到脖颈处的呼吸又轻又软的,低头看他,刮了刮他脸,无声笑了。
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旦见着了,哪能不喜欢。
第二天大早,梁慎言跟程殊一块起的,在家里蒸了包子,吃过了才出门。气温连十度都没有了,出门时穿得都比平时厚点。
程殊靠在梁慎言背上,手圈在他腰上,“元旦我们放三天假。”
梁慎言戴了围巾,半张脸都遮着,不然风刮在脸上难受,“这么盼着放假?”
“哪有学生不盼着放假的,最好放寒假。”程殊理直气壮,“冬天教室里可冷了,上课时候脑子都冻住了。”
梁慎言被他逗笑,骑得慢了点,“那这会儿是不是也冻住了?”
不然怎么说些没脑子的话,傻乎乎的。
程殊笑着蹭了蹭他衣服,脸上被毛绒绒得围巾蹭得有点红,“你不在前面挡着吗?清醒着呢。”
“服了你了。”梁慎言不跟他胡扯了,净说一些没营养的话。
谈恋爱的人,哪能句句话都有营养,都想到哪说哪,只是单纯的想跟对方说话。光是看对方的脸,都能自己乐半天,一天没见,都恨不得把遇见的事掰碎了跟对方说一遍。
程殊一个人能说半天话,梁慎言会给他回应,两个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还黑,到学校的时候天微微亮了。
进学校前,经过了两家小店,都是做学生生意的,专门卖粉面跟炒饭,冬天会做小火锅,都是在自家房子里,成本低,还不愁没人来。
这会儿店里有不少学生,坐在一块说话。
梁慎言把程殊送到学校门口,这会儿人还少,门卫象征性地问了问,就放他们进去。
这是梁慎言第一次进学校,学校不大,一进去是升旗台跟操场,然后两栋教学楼,跟一栋教师宿舍。
车棚靠近教室宿舍,能听到些动静。
“我们教室在那。”程殊从后座下来,指了一下三楼,“我坐靠走廊这边的第四排。”
梁慎言顺着看去,记住了位置,“期末开不开家长会?”
程殊一怔,嘴角翘起来,“开啊,考完了领成绩的时候开。”
左右看没什么人,凑到梁慎言面前,“你帮我开吗?”
梁慎言放好自行车,抬手隔着围巾搓了搓他的脸,“考不好我就不来了。”
“怕丢人。”
程殊努努嘴,顺着他话说,“不知道是谁前两天还让我别有压力,这就亲自上压力啊。”
学校里人多眼杂,梁慎言很快松了手,学他说话,“不知道是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怕学得太松懈,给紧紧绳子。”
“谁松懈了,我可努力了,每天学到十二点。”程殊反驳,“之前我九点就躺着玩了。”
梁慎言没好意思点破他,最近也不是都学到十二点,“上去吧,逆袭的小学渣。”
程殊瞪他,脸被围巾包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等着看吧,期末考我绝对惊艳全场。”
“打个球都能摔折胳膊的人,还惊艳全场。”梁慎言弹了一下他额头,“放学来接你。”
程殊趁着没人经过,飞快伸手去勾了下他的手指,“那你骑车回去慢点。”
学校里人越来越多,梁慎言往校门口看了眼,看着程殊上楼之后,才骑着车离开学校。
才骑到小松林,放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停在路边,单腿支在地上,摸出手机看见是梁慎行打来开的,才接了电话。
“这么早打来监工,资本家都得向你学习。”
梁慎行坐在从机场回家的车上,手里拿着平板,弄了一下耳机,“什么时候回家?”
梁慎言皱眉,回他,“不回。”
梁慎行一向脾气好,听到他的话,捏了捏眉心,关了平板,“从你跟爸吵架到现在已经小半年,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梁慎言不想跟他说这个,其实吵架的气已经消没了,现在不回是这边有了牵挂。
“想回的时候就回了。”
不等他哥再说什么,说了句“在骑车”,就挂了电话。
梁慎行朝窗外看了眼,皱起眉,他弟骑的是什么车,连引擎声都没听见。
第052章 第 52 章
那台不会发出引擎声的自行车, 被梁慎言骑回家后,挺宝贝地推进车棚里放着,看旁边有块毛巾,顺手拿起来擦了擦前杠。
梁慎言摆弄了一会儿自行车, 又看向台子上还没做完的梳妆柜, 什么心思都被刚才那通电话搅没了, 打算回房间再睡会儿。
人刚躺下,手机就又震了震。
他有点不耐烦地拿出来,下意识认为又是他哥打来的。结果不是,是收到了新消息。
【小房东:你到家了吗?】
程殊给他发的, 后面还跟了一个傻里傻气的表情包,顶着一头问号。
梁慎言的心情在看见程殊头像的下一秒,奇迹般地又好转了。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打字回他。
收到回复的时候, 程殊正趴在桌上, 用力地瞪着架面前的英语单词本,机械地背着单词。
手机一震,他立即低头看手机。
【言哥:到了,正准备睡回笼觉。】
【言哥:止疼药跟消炎药给你放书包外边那层,中午记得吃。】
程殊手指点着梁慎言头像, 嘴角翘得老高。
【小房东:知道啦。】
【小房东:单词好难背啊~】
他们俩在微信上聊天的次数不多, 毕竟天天都见面, 不见的时候都在上课,想聊也聊不上。
今天的量, 已经比得上之前一周的了。
【言哥:那晚上再加个猪脑?】
【小房东:你真烦!!】
程殊想回击, 还没想出来呢,桌子就被前面的龙芸芸敲了一下, 顺道给他把书放平。
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声,转着笔,无辜地看她。
龙芸芸看他一脸心虚的表情,觉得好玩,把卷子往后传,“上课不认真,再偷玩手机,下回见到你哥,我可就告状了啊。”
他手不方便,卷子都是给他单独抽出来一张,他往后递一下就行。
“没有玩了,我回个消息。”
程殊把卷子往后递,小声嘟哝“就他发的”。
打扰他学习的人就是梁慎言,跟他告状不起作用了。
放好卷子,他拿着笔开始答题,不忘往周围看一圈,发现天冷了之后,教室里的人比以往多,估计是冷了,外边待不住才回来。
天热一点,这些逃课的人,能在山里、地里待一天,就抽烟打牌打游戏。
他数了一下,空着的位置只有三四个,其中一个还是杨少威的。
想到杨少威,程殊怔了怔,有些唏嘘,没想到这人威风了这么久,最后真的亲手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接下来等着他的将会是法律审判,以及漫长的监狱时光。
他们这个年纪,大好的青春,哪怕考不上大学,但打工也好,回家种地也好,都会平稳地步入另一段人生,而不是坐牢。
教室里很安静,冬日的阳光从一面面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书本上,哪怕冬天很冷,唰唰唰的做题声也没有停下。
老师坐在讲座后,手里拿着保温杯,不时扶下眼镜,提醒大家注意答题时间。
而黑板旁的高考倒计时,正好一百八十天。
程殊轻微骨折的胳膊,养了一个多星期才彻底好。前面三天都得用夹板,后面就不用了,小心磕碰就行。
白天在学校他都快忘了胳膊骨折的事,但一回到家,芸豆炖猪蹄跟猪脑,时时刻刻都在给他复盘,提醒他胳膊的事。
吃了三天,他终于受不了提出抗议,另外两个掌握了家里厨房话语权的人,也吃得有点腻,大发慈悲地决定换菜。
今晚程三顺不在家,吃了饭就出去了,估摸着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去谁家打牌了。
梁慎言正在洗澡,程殊趴在床上用一只手刷视频,顺便等他回来。
这两天都是他先去洗澡,等他随便冲好了,隔会儿水热了梁慎言再去洗。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刷短视频,比起这个,他更愿意到山里摘野果,去河里摸鱼。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游戏都玩不了,又背不进去单词,只能刷视频,解解闷。,
“程殊。”
外边忽然传来梁慎言叫自己的声音,程殊竖起耳朵,又听到第二声才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到门口。
“怎么了?忘拿衣服了?”
卫生间里水声停了,梁慎言答应了声,“抽屉里拿条内.裤,刚拿的掉地上,湿了。”
程殊“哦”了一声,回身去给他拿。
拉开衣柜旁边的抽屉,里面放的是他跟梁慎言的内.裤,上回给他买的几条也在里面。
随便拿了一条,刚要关上抽屉,就瞥见了里面的小盒子,程殊一懵,往里边再看,不止小盒子,还有小瓶子跟一管药。
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脸瞬间热了。
外边又喊了一声,他飞速关好抽屉,拿着内.裤走到卫生间门外,敲敲门,“开门。”
梁慎言打开门,一只手里拿着浴巾,正在擦身上的水,另一只手接过去,“外面冷,赶紧回去。”
他才洗完澡,一件衣服都没有,浴巾也挡不住什么,身上的肌肉看得分明。
程殊只瞟了一眼,“嗯”了声,转头飞快溜回房间。
那是属于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健康、有力、美好,透着长期锻炼留下的力量感。
和他的一样,又不一样。
关上房间门,程殊趴回床上,什么视频都看不进去了,伸手摸脸,脸都是热的。
情侣之间更亲密的事,他是好奇的,只是从那天之后,梁慎言都没碰碰他。
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程殊眨眨眼,眼睛亮亮的,做贼一样点开了搜索页面。
明明有感觉,所以是为什么?
“在看什么?”
梁慎言进了房间,动静并不小,但趴在床上的程殊毫无反应,抱着个手机跟网瘾少年似的,比做题还专注。
叫了一声,没反应,他走到床边又喊了一遍,“看什么?”
程殊猛地回神,连忙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翻过身来看他,“没什么。”
磕磕巴巴地还反问一句,“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心虚两个字都快写他脸上了,没什么才怪了。
梁慎言挑了挑眉,把毛巾挂在暖气片旁边,“我动静再大点,隔壁家都能听到。”
闻言程殊低咳了一声,翻身滚到床里边,胡扯说:“我在学习呢。”
梁慎言不揭穿他,坐到床上后,关了大灯,不过这回没开夜灯。今天他忙着给他哥打工,这会儿洗完澡出来,都已经十一点了。
“那学完了吗?”
程殊等他躺下,就凑过去抱他,还继续编,“你都关灯了,我还怎么学,你故意的吧。”
程殊不是瘦小的身材,反而有着少年蓬勃的朝气,哪怕养得不精细,也长得很漂亮。
只是跟梁慎言一比,整个人小了一圈。
梁慎言侧过身,毫不费劲地把人完全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眉上那道几乎看不出来的细痕。
“那就不学了。”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轻轻在动。
靠在他颈窝的程殊,仰着脸,凑上去用牙齿碰了一下,然后又舔了舔,像小动物给舔毛。
梁慎言收紧胳膊,搂着他的手,在他后腰拍了拍,“原来在学这个?那关灯也可以学。”
分开了一点距离,手托着他的腰,把人提上来点,他们俩能够平视,“想要什么得自己说,不然我怎么知道。”
程殊不自在地吞咽了下,感觉到了来自梁慎言身上的危险因子,却并不害怕。
只是用膝盖碰了碰他,而后两只手圈在他脖子上,自投罗网地说:“你有反应了。”
梁慎言勾了勾唇角,去找他的嘴唇,然后贴着仔细地吻。程殊的嘴唇是软的,很好亲。
偶尔会用牙尖在上面咬出一个印子,一晚上过去就会消掉,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被发现了就说是自己咬的也行。
他们总是接吻,这段时间来都是。
程殊已经没了一开始那么生疏,他懂得怎么换气,也懂得怎么学以致用,将梁慎言无师自通的那些技巧,悉数回敬在他身上。
手指头勾在一起,他被亲得有点喘,腰和脚背都不自觉的绷紧。
错开了距离,他伸手在梁慎言后颈捏了捏,贴着他耳朵小声说:“想你碰碰我。”
说完,放下一条胳膊,去握他的手。
梁慎言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嘴唇,然后是耳朵、脸颊,直到程殊仰起脖子,伸手扯了一下他的头发,他才掀起眼往上看。
低笑了声,安抚似的低头又亲了一下眼前的肿起,“胳膊好了?”
程殊一条腿支着,碰了碰他,眼里蒙着一层水汽,“好了。”
又亲亲他的头发,“你帮帮我。”
梁慎言对程殊一向都很包容,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再重新吻上他嘴唇的时候,贴着他唇面说:“记住步骤,以后我会检查学习成果。”
后边的话,程殊一句都听不进去,什么学习成果,他更不知道了,大脑糊成了一团,比发烧的时候还要严重。
他只能用手在梁慎言的肩上按着,然后留下一排指印,再讨好的去亲他。
明明躺在暖和的被子里,他却没办法,像一艘摇摇欲坠的船,不由自主地靠近梁慎言,试图找到一处可以停靠的港口。
梁慎言将人困在自己怀里,手心的温度一点点攀高,探进程殊口中的手指被他咬住,指节变得濡.湿,上面有一个很明显的牙印。
“这节复习课,学了多少?”
程殊闭着眼,睫毛都是湿的,胳膊软软地搭在他肩上,“……学会了。”
感觉到梁慎言在帮自己擦.腿,他一愣,想起自己刚才偷摸的“学习”,缓缓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梁慎言。
想问什么,又觉得不重要了。
更亲密的事,应该水到渠成,他好像不用急。
梁慎言擦了擦手,盖住程殊的眼睛后,一直沉静、温柔的眼神,多了些暗色,他吸了口气,目光扫过程殊的脖颈,手指微动,喉结咽动了下,手背的青筋一点点凸起。
待到身体里的躁动平息了点,才拿开手,伸出胳膊去搂程殊,声音克制而沙哑,“睡觉。”
床太小了,这么贴在一块,什么都感觉得到。
梁慎言感觉到怀里程殊动了下,抬手正想拍他,让他别折腾了睡觉,下一秒,程殊就像一条鱼似的,从他怀里溜了出去。
他伸手想抓,人已经钻到了被子里。
他们俩是亲密的,从第一次见面,就天生契合一样,一点点地变得更亲密。
所以梁慎言没有让程殊从被子里出来,只是垂着眼,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头发,感受着肌肉在程殊的影响下,变得紧绷。
程殊是个好学生,学习能力很强。
哪怕从来没有接触过。除却最开始的生疏,后面渐渐知道了章法,一点点地将他推向了浪尖。
被子里太热了。
程殊探出头来,脸是红的、嘴唇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
他靠在梁慎言怀里,又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个字,令梁慎言收紧了胳膊,然后用指腹在他唇边蹭了蹭。
“老实了?”梁慎言把纸巾丢到一边,笑着问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就琢磨这个了。”
程殊刚才用水漱了口,舔了舔嘴角,“才不是。”
“嗯,不是,是我琢磨。”梁慎言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肉,“那实践完,可以睡了?”
程殊不太好意思,可一想到他们俩都恋爱了,又好意思了,不害臊地贴贴他的脸,“睡吧睡吧。”
小情侣的关系又进一步了,程殊又能自己骑车,每天去学校都可精神了,学得比之前还有劲。
群里几个学霸都受不了他了,问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次聚会,得放松一下,免得他走火入魔。
学生热爱放假,也热爱吃吃喝喝,尤其是跟朋友一起。
去不了远的地方,他们就想在镇上找个地方玩,可找了一圈,也没有定下来哪里好玩,从小就住在这里,看都看腻了。
然后庄悦提议,要不去谁家烧烤,这样在家里还能喝点小酒,醉了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问题是,要去谁家。
“他们想一起出去玩,可我不想出门。”程殊坐在床边,腿就搭在梁慎言膝盖上。
梁慎言正在用笔记本,扭头看他一眼,扫过他手里的单词本,半个小时了就翻两页,手打了一下他乱动的小腿,“高三生还这么闲?”
程殊吃痛的吸了口气,撇撇嘴,“你不懂,这叫劳逸结合。”
“嗯,我不懂。”梁慎言不看他了,“单词不背,字也不练,作文六十分,能因为写字太丑被扣五分。”
程殊:“……”
想到那张语文卷子,他没脸反驳,叹了一声,胳膊支在床尾,托着脸看梁慎言,“我有练字,但这不是得要时间嘛。”
“不想出门想做什么?”梁慎言学习一直都很好,自然抓重点的能力也不会差。
程殊耳濡目染,这段时间一对一辅导了这么久,一听就知道他想什么,拿单词本挡住脸,“跟你待在家好。”
梁慎言听完,笑了笑,“只会说好话。”
“那我还会做好事。”程殊反驳他,动了动腿。
梁慎言“嗯”了一声,把文件发过去,“是挺会的。”
程殊一听就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的,又在逗他玩,不愿意了,踢了一下他胳膊。
他们俩待在家房间里的时候,仗着有暖气片,房间小暖和,经常这样腿搭着对方,各做各的事。
有时候半小时都说不了一句话,也不嫌对方沉,只是想挨着。
梁慎言忙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了,转头看程殊,就见他正在背单词,嘴唇一开一合,念完一串字母,闭上眼睛背一遍。
“不想出去就到家里来吧,正好家里方便。”
程殊到嘴边的字母卡了壳,抬头惊讶地看他,“什么?”
背单词跟问问题一块占据了大脑,脱口而出,“navigation,名词,航行。”
梁慎言笑出声,把笔记本往后推了一点,“berth,名词,动词,停泊。”
程殊眨眨眼,也笑了起来,问:“那元旦的时候让他们到家里来?”
元旦有三天假,梁慎言想了一下,分出一天给程殊和他朋友,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只有一天。”
程殊放下单词本,收起腿凑到他面前,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吗?”
他没什么朋友,对于请朋友到家里来做客更是毫无经验。
梁慎言把他拉到腿上坐好,瞥一眼他连拖鞋都没穿的脚,伸长腿把鞋薅了过来,习惯地隔着衣服摸他背。
“有什么不可以?”
程殊靠在他肩上,手在他的背上默写单词,“怕做不好。”
“那你觉得,他们对你的事不了解吗?”梁慎言耐心地说:“他们和你做朋友,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程殊一点都不想纠结的,以前他就不纠结,独来独往,不用考虑谁,连他爸他都不管,只用管自己就好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变得复杂了,他还在适应,也会为了朋友关系烦恼。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烦了。”
梁慎言正要说什么,手机屏亮了,他伸手去拿起来,点开后发现是他们几个人的群聊,干脆抱着程殊跟他们聊。
“不烦,但你要再说一句重复的,就烦了。”
程殊在他耳朵上咬一口,然后又亲了亲,“知道了。”
他心里不藏事,所以遇到什么都想跟梁慎言说。说完了,聊开了,那就什么误会都不可能发生。
情侣之间,不最怕的就是误会吗?
心事没了,他又有干劲,想从梁慎言腿上离开,伸着腿去踩拖鞋,才刚够着,就被拽了回去,比刚才还重地坐下去。
程殊一愣,不敢动了。
低声咳了咳,别开脸,“我还要背书呢。”
梁慎言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他一眼,拿起床边的单词本递给他,“背吧,不耽误你。”
行吧。
那就这么背吧,效率低是低了点,可……
程殊抿着嘴笑,趴在他肩上,胳膊环在他背后,拿着本子继续背。
【关一河:你跟小程殊的事到底成没成啊,我们走了都快一个月。】
【江昀:东西用上了吗?】
脏。
一个比一个心脏,他家程殊才多大,心思干净着呢,用什么用。
梁慎言在心里想完,感觉到颈侧被亲了下,少有地心虚了会儿。心思干不干净不知道,挺好学是真的。
【梁慎言:别带坏他。】
【关一河:你们听听,到底是谁带坏谁,这话我都不信!】
【江昀:懂了。】
【严颂:懂了。】
【关一河:?你们懂什么了,我怎么一点不懂。】
看着群里的聊天,耳边是程殊背单词的声音,梁慎言用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带着笑意。
第053章 第 53 章
南方向来多雨, 到了冬天也一样,才不过一周,又变得毛风细雨阴沉沉的,处处都透着潮湿, 衣服挂在外边, 好几天都干不了。
每天两点一线的往返家里和学校, 换作以前程殊会觉得枯燥,可现在他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在学校里学得有劲,回到家跟梁慎言待一块心里舒坦。
而且程三顺变好了,不会在外边打牌打通宵, 一般中午起床,下午干活,吃了晚饭才出去, 十一点就回来。
三个人在家相处得越来越多, 梁慎言渐渐知道了程三顺七点半去追的电视叫什么, 程三顺也知道了程殊什么时候会考试,读的哪个班。
但程殊和梁慎言之间有一个透明的世界,有他们自己的小秘密。在无人时,做着亲密的事,说着只属于他俩的悄悄话。
“我去学校了。”程殊站在衣柜前, 理了一下头发, 戴好围巾扭头跟梁慎言说:“今天冷死了, 我怀疑都要下雪。”
搓了搓手,放在脖子里捂着, “冰箱里有饺子, 你一会儿起了煮饺子吃吧。”
饺子是昨天包的。
程三顺打牌赢了钱,心情好, 就买了猪肉跟饺子皮回来,自己弄的小葱白菜猪肉馅,包了得有一百个。
他们一人吃了十几个,其他的全放冰箱里。
梁慎言拿起手机看了眼,看见日期的时候,眼睛睁大了点,往程殊瞥去,“吃饺子啊,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吃苹果。”
程殊愣了愣,不明白他意思,“你想吃苹果了?那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家里的没了。”
他不爱吃苹果,太难啃了。
橘子、橙子就好很多,尤其是冬天,他一个人能吃一斤,手都吃得黄黄的。
房间里开了灯,光有点闭眼,梁慎言抬手挡在脸上,无声地笑了笑,“算了,买橘子吧。”
程殊盯着他,还是没明白,不过顺手关了灯,拎上书包走到床边,弯腰亲了他一下,“给你买。”
“我走了。”
梁慎言拿开原本搭在脸上的手,伸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今天这么乖?”
程殊小声嘟哝,“要周考了嘛。”
尽管对考试有信心,而且卷子也不算难,可万一考不好了呢,他得先想好退路。
梁慎言听见了,笑他没出息,又捏捏他的脸,“去吧。”
大清早天黑黢黢,小巷里却已经有不少人家起了床。老人家觉少醒得早,起来了就生火做饭,炊烟不时飘到路上。
程殊穿得很厚,走上了不要风度只要保暖的穿搭风格,看见路上那些穿条单牛仔裤,露着脚脖子的人,都替人家冷。
走了一半,他发现大家手里都拿着一个袋子,等快到学校的时候,程殊终于发觉出一点不对劲。
一边在车棚停车,一边问路上碰见的舒凡跟龙芸芸。
“大家手里拿的都什么啊?我看刚才还都挤在商店门口。”
龙芸芸跟舒凡对视一眼,一块叹了口气。
“那是圣诞平安果。”
平安果?
程殊不理解一个苹果,用几层纸包起来,怎么就叫平安果了。
好奇地问:“那是要送人?”
龙芸芸笑了一声,“今天平安夜,大家都会包平安果送给喜欢的人,用的纸越多就越能代表自己的心意,还有些人里面用的是蛇果,可贵了。”
程殊“啊”了一声,停了下来,想起了早上梁慎言的话。
原来梁慎言是这个意思啊。
他皱了下眉,以前他怎么过这些节日,所以不关心,也不了解。
每年只有过年、中秋和端午会特别点,其他的节日对他来说就是放不放假的区别。
舒凡看他不走了,回头问:“怎么了?你也想去凑热闹啊。”
程殊才刚萌发出一点想法的心思被戳破,瞬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这是要送给喜欢的人,他承认的话,不就暴露了他跟梁慎言的关系。
可他也不想撒谎说是送给别人的。
龙芸芸拉了一下舒凡,“也不一定是送给喜欢的人,送给老师、朋友跟家人都可以,平安果就是一个寓意和祝福。”
程殊一怔,诧异地看向她,却没发现什么异样,心想是自己想多了,跟在她们后面上了楼。
他们这儿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不是网吧、游戏厅,就是台球厅跟小酒吧。
一到圣诞节这种日子,学校里的学生们都很兴奋。
所以当程殊又看见一个顶着满脑袋彩色粉末的人从教室外进来,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狂欢。
前两年有这么夸张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心里惦记着事,低头做题也不专注,写到一半,前面的椅子动了下,他抬头看去,发现是龙芸芸转了过来。
“你再不去买,一会儿好看的纸都卖完了。”
程殊捏着笔看她,没有接话。
龙芸芸撇嘴,眼里带着笑意,“我提醒你了的,等会儿放学买不到,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听到这句,程殊确定刚才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担心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很多细节串起来,他才意识到,这件事不是突然被发现,而是太明显了。
他早应该感觉到的,他和梁慎言那么亲密,再怎么坦荡,再怎么神经粗,心细的人只要留意到一次,又怎么会一点儿都察觉不到呢。
“我一会儿下课就去。”程殊捏着笔,无意识在草稿纸上写了几笔,回过神又立即划掉,“谢谢。”
龙芸芸点头,十分自然地说:“以后可要好好给我当小弟。”
当小弟不难,程殊觉得去小商店抢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可难多了。
想到那场面,他叹了口气。
难归难,放学前他还是去商店买了十几张纸跟一个大得离谱的苹果。神神秘秘地装进书包里,放学回去都骑得比平时快。
等出了学校,拐进小路之后才停下来,站在路边一个人琢磨怎么包才好看。
那些别出心裁的花样,他是包不出来那个效果了。等他好不容易把十几张纸理好,一层一层地裹着苹果,小柚子一样大的苹果,愣是包成了小西瓜。
用绳子去绑,还差点绑不上。
小心翼翼把苹果塞回书包里,然后带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才骑上车回家。
送人礼物,当然是要给人惊喜的。
“心不在焉的,魂又去哪了?”梁慎言经过程殊房间,从窗户外看见他正发呆,停住后敲了下玻璃。
程殊吓一跳,看见是梁慎言,推开一点窗户,“你进来,我有道题不会。”
梁慎言挑眉,没拒绝,擦了擦手直接进了他房间。
今天程殊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回自己房间不说,连写作业都没去他那儿。周考成绩还没出,这么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又干了什么。
他走到桌前,往卷子上看了眼,“哪道题不会?我记得——”
边说边扭头去看挪到床边的程殊,后边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程殊捧着一束看上去很大的东西,站在那儿。
身上穿着他上回买的毛衣,脸上挂着他熟悉的笑,有点傻,又很乖。
梁慎言愣了一秒,落在程殊身上的眼神变得柔软,眼里都是笑意,“这么神秘,原来是要送我花啊。”
程殊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把平安果塞到他怀里,“才不是花,是平安果。”
想想又补了一句,“我自己包的。”
听到这句,梁慎言把“挺别致”三个字咽了回去,小心托起来,仔细打量。
十几层纸包成一团,又毫无技术,一眼看上去并不美观,甚至有几分滑稽。
但在他知道是程殊包的后,这一点滑稽成了浇在心上的暖流,和眼前的十几层滤镜,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程殊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心里的忐忑散去,伸手去揪着包装纸的一角,揉搓时发出窸窣动静。
他想着梁慎言的眼神认真得仿佛在立誓,“言哥,我希望你能一直平安、健康。”
梁慎言看他一眼,把平安果小心放到桌上,顺手拉上了窗帘,确定不会被看见后,才把程殊拉到怀里,低头盯着他。
用脸贴了贴他的额头,“怎么了?”
程殊鼻尖发酸,靠在他怀里,伸手环在他腰上,“今天学校里很热闹,大家都在过节。”
“我就也想送你。”
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单纯是那句“送给喜欢的人”那几个字,搅得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梁慎言摸摸程殊的头发,余光扫过那一团巨大的心意,把人抱得更紧,亲了亲他头发,柔声说:“我很喜欢,也很高兴,”
程殊点头,用额头蹭了蹭他衣服,嗅到了茶香,小声说:“那就好。”
心里又亮堂了,因为梁慎言喜欢,不枉费他从初中部几个小女生的手下先买走了最后十几张包装纸。
梁慎言托起他的脸,靠在桌沿,低头轻轻地吻着程殊,很安静、很温柔的一个吻,像是在对待一件宝贝。
程殊,是他在这里找到的心上人。
尽管是一个温柔的吻,也透着一股独属于梁慎言的霸道。
是来自于想要将程殊锁在身边,一直待在他眼皮下的念头。
手指在柔软的后颈摩挲,他感觉到程殊扶在他腰侧的手微微用力,也能感觉到程殊身体在颤抖。
梁慎言用指腹蹭着程殊发红的眼角,低声说:“你好乖。”
程殊被亲得有点喘,他眨了眨眼,大脑反应不过来,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亲亲他下巴。
梁慎言笑了声,闭上眼把人圈在怀里,顺了顺他的背。
是了,他们在彼此面前是不一样的。
程殊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么乖。
第054章 第 54 章
元旦放假前的周考, 程殊不出意外地又进步了,从原本的五十左右,成功迈进了三十五名内。
进步明显,而且分数提高了不少。
四百二十二分。
拿到年级排名单的时候, 程殊在名字上面打了一个勾, 小心折起来放进书包。
刘班站在讲台上, 正交代着放假期间的事情,让他们不要去河边、不要去飙车、不要到处乱跑,在家里写作业,别磕着碰着, 放个三天假,回来班里还少了人。
交代完安全问题,又提醒收假要交的各科作业, 才算完事, 放大家走了。
程殊听到可以走了, 把一摞习题册跟卷子塞进书包,拉好了背上,跟其他人一块往外走。
刘柳跟周明越在二班,这会儿站在楼梯口等他们。
上回在草坪球场聊过后,周明越渐渐加入了他们的小团体, 群里变成了七个人, 重点扶贫对象从程殊变成了周明越。
五对一学霸辅导班开张, 补课费就是偶尔请顿饭。
前两周在群里商量的事,想要趁着元旦假期天气好去烧烤, 说了好一阵, 天天惦记着总算盼到了。
其实他们在学校也每天都见面,可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做题, 只有午休那一会儿时间才能说点别的。
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谁都贪玩。
校内跟校外分得清楚,哪怕只是去路边摊吃顿烧烤,都会从心里觉得跟平时不一样,再就是寻个由头,从家里溜出来玩.
“可算放假了!”
“想想能在家里待三天,不用早起,我的快乐就回来了。”
“明天我们几点集合啊,别太早吧。”
几个人聊着天一块往楼下走,碰到了一班的人,两边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程殊偏过头,正在跟王世豪说话,抬头看路时,看见了上回打球撞到自己的人,对方身边跟了几个男生。
他多一秒都没有多看,继续往楼下走。
“有的人不愧是吃百家饭长大,走了一个杨少威,转头又傍上别人。”
十几岁的人很好,青春年少、恣意张扬。
但十几岁的人坏起来也是真的坏,知道什么样的话最伤人,更知道法律的边界在哪里。
不是单纯的坏,是带着目的性的坏。
只是这回,对方不是冲着程殊来的。
对象是周明越。
“之前对杨少威那个煞笔鞍前马后,现在人进去了,转头就跟他死对头搞上,啧。”
“那谁知道为什么啊,你看他只跟男的玩,是不是那个什么啊,我听说——操!”
周明越剃了寸头,尤其后脑旁还有一道疤,在一众男生里很醒目。
他一只手就能把男生掼在墙上,手肘抵着他锁骨,眼神凶里透着狠,“你想给我干,还得看我愿不愿意,想被.操脱了裤子趴路上去,总会有人不嫌弃。”
这话难听,但他声音不大,只有靠得近的几个人听到。
那几个嘴欠的男生,平时再横,到底是欺软怕硬,哪里比得了周明越这样真在社会上混过的。
被这么掼一下,脑袋撞在墙上都嗡嗡的。
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吭声了。
程殊离得近,冷着脸地拍拍周明越肩膀,对上他看来的眼神,轻轻摇头。
等他松了手,退开站一边,那男生嘟哝着刚要走,程殊倏地一脚揣在他书包上,把人踹得往前几步踉跄。
“傻逼,别找事。”
他是收了性子好好学习,但不代表他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两下。
杨少威那样的人,从小到大就找他麻烦,他都没怵过,就这几个傻逼,他一个人能打十个。
摔了胳膊是球场小动作,他又正谈恋爱起劲呢,没工夫计较,现在还来找茬,不是自己上门找揍吗。
一班那几个男生,被连着教训,又在高二楼层,脸上无光,灰溜溜地走了。
边上几个好学生看傻眼了,都没反应过来。
平时打架斗殴的事,他们大部分都只是听说,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我去,你俩真厉害,给他们都吓跑了。”庄悦一向脑袋不装事,回过神来一脸崇拜,“那天打球的时候就想教训他们了。”
刘柳在旁边附和地点点头。
龙芸芸跟舒凡没她俩缺心眼,左右看看,没见到老师,才松了口气。
在学校里打架,弄不好要吃处分。都高三了,不值得。
王世豪刚才一看他俩动手,下意识给他们挡住了,“人太多了,先下去,路上再说。”
程殊点头“嗯”了一声,看向周明越,视线撞上又很快错开。
飞快地皱了皱眉,把好奇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点小插曲,影响不了什么。
更何况是对方找事,就算不幸被老师看到,那也是他们占理。
连放三天假,大家都很兴奋。
哪怕寒冬腊月,天阴沉沉的,还刮着风,校门口也是一片热闹,说笑声此起彼伏。
“明天我们从家里带东西,不够的街上买。”龙芸芸扯了扯围巾,“想吃什么都发群里啊。”
王世豪接过庄悦的书包,把口袋里的手套递给她,“我明天接了悦悦再跟你们汇合,我爸去县城的时候买了虾球,我明天拿点。”
庄悦戴好手套,搓了搓脸,“程殊,你家杀鸡方便吗?不方便我就让我爸杀了处理好带过去。”
程殊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处理好方便点?主要我跟言哥也不会。”
“那我就在家弄好了。”庄悦哈着气,“还好放假出太阳,不然这天要冻死。”
舒凡眼镜起了一层雾,正擦着,“好不容易放假,明天晚点吧,十点十一点这样?”
刘柳坐在舒凡后面,“我跟凡姐一起。”
周明越没说话,他一直都话少的。
校服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显得整个人更沉默了。一条腿支在地上,等他们快说完了,才开口,“那我有什么拿什么,不好处理的,带来我弄。”
根据刘柳的小道消息,上回年级秋游野炊,周明越超级会做饭。
听完其他人看向他,连忙点头。
定好了集合时间,大家一致通过,骑上车离开学校。一路聊着天,直到路口要分开了,才笑嘻嘻地跟彼此告别,各回各家。
放学耽误了点时间,等程殊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半。
一进门他就闻见了厨房飘来的香味,饿了一路的肚子配合地叫了两声。
才放好车,五福就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从窝里跑出来,围在他脚边打转,汪汪汪地叫唤。
程殊弯腰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发现又重了不少,再这么长下去,过完年就要抱不起来了。
“你怎么长这么快,以后就抱不动你了。”
五福被养得毛发光亮,被抱起来兴奋地舔舔他的手。
程三顺正好从厨房出来,见他抱着狗,一脸嫌弃,“别跟狗玩了,弄一身毛,洗手叫小梁吃饭。”
程殊答应了声,正要去叫梁慎言,就见他爸对自己挤眉弄眼的,示意他过去。
放下狗一头雾水走过去,还没开口,就被薅进厨房。
“小梁今天都待在房间里,悄无声息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问了一句也不是生病,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程三顺压低声音,还特地用锅铲弄了点动静出来,一副做贼的样。
程殊愣了愣,“能出什么事,可能忙吧。”
“再说天这么冷,不待在房间待哪儿?你自己都待屋里看一天电视。”
“他能忙什么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刚来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现在倒是会了些,可也不多。”
程三顺小声嘀咕,“要是忙,那也应该出门或者回家,哪有待在房间里忙的,别是打游戏上瘾了吧。”
原本程殊还担心着呢,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拨开他爸凑近的脑袋,抬脚往外走,“现在都有网上办公了,你别瞎猜了。”
程三顺摇摇头,还是不放心,“你去问问,人在我们家里住着,别最后出点什么事,那多不好。”
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城里人都容易生病,想不开。”
程殊听明白他的意思,但不想搭理他这脑回路,转身往外走,“指不定是嫌你太烦了,不想跟你唠。”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嫌我什么?”程三顺抬脚要踢程殊,被程殊躲开,“老子给你俩做饭,还被嫌弃是吧。”
从厨房出来,程殊书包都还在身上,直接去了梁慎言房间。
打开房间门,梁慎言正对着电脑皱眉,那样子乍一看还真挺像网吧里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
啊不,是青年。
梁慎言从他回来就听见动静了,这房子的隔音实在感人,想不听见都难,没回头,敲了敲键盘,“回来了?”
程殊边答应边放下书包,往他电脑屏幕扫了眼,在旁边坐下,拉开书包,“老程问你在房间待了一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慎言正好改完最后一点数据,听到后笑了一声,转头看他,“你这是查岗来了?”
程殊给他一个白眼,顺着他话问:“那我能查到什么?”
“查到我正在给哥打工。”梁慎言把改好的数据发过去,合上笔记本,“看了一天数字,眼花。”
程殊趁着他关电脑的时候,把成绩单放进了外套口袋,确定没被发现,才走到梁慎言面前,抬手去按着他额角,“给你按按?”
梁慎言“嗯”了声,把他拉到膝盖上坐着,手没离开,而是搭在他腰后,虚虚地圈着。
程殊才从外面回来,哪怕穿得多还骑了一路的车,手指也是凉的,这么贴在他额角很舒服。
其实程殊不会弄这个,但平时眼保健操做得挺认真,这会儿有模有样地一下一下地给他轻轻揉着。
感觉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小声问,“好一点了吗?”
梁慎言发出一声很轻的哼声,舒服得用手在他腰后摩挲。
房间里暖烘烘,不多会儿,程殊就觉得热了。
想起还有事,瞥一眼还闭着眼睛的梁慎言,从口袋里摸出成绩单,低头亲了下他额头,“睁眼啦。”
梁慎言听到纸张扇动的声音,睁开眼。
程殊两只手打开成绩单,凑到他面前,“成绩单,看看。”
他俩视力都很好,离得这么近,都不需要他拿过来看,在一排名字里很轻易就找到了程殊两个字。
梁慎言嘴角上扬,视线从成绩单移到程殊脸上,“进步了很多,名次不算多,但分比上回高了五十。”
程殊靠在他肩上,把成绩单折回去,大放厥词地瞎吹,“期末考说不定进前二十呢。”
梁慎言摸摸他的背,偏过头亲了亲他的脸,“是,会进前二十。”
乡镇高中的前二十名含金量有多高,梁慎言不确定,但程殊现在的努力,最后的结果不会辜负他的。
外边传来程三顺叫他们吃饭的声音,他俩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块出了房间。
晚上程三顺又出门打牌了,家里只剩他俩。
明天开始放假,意味着不上课,而且还是连着三天不上课,那作业什么的都可以放到一边去,最后一天再赶都来得及。
一支笔、一盏灯,一个晚上创造奇迹。
程殊洗完澡趴在床上玩他的贪吃蛇,听到打印机声音的时候,才抬头看去。
梁慎言头发半干,站在打印机旁边,把打出来的东西理好,又用订书机订好,“严颂表弟学校的高三月考卷,是市重点,你空了做,做完我给你改。”
正沉浸在放假喜悦的程殊,趴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假期得再加一套卷子,还是市重点的月考卷。
撇撇嘴,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后天做吧。”
梁慎言关了插线板,到床边坐下,拿了之前看的小说继续看,“你同学明天几点过来?”
“大概十点半。”程殊看他靠在床头朝自己瞥来,笑着凑过去,趴在腰腹上一点,手指抠着他睡衣纽扣,“对了,周明越也来。”
梁慎言示意他趴上来点,然后把书搭在他肩上,一手扶着书,另一手玩他头发。
他头发细软,手感很好,偶尔从指缝溜走的时候,痒痒的。
听他提起别人的名字,捏捏他耳垂,像是警告又像是逗弄,“个子高的那个?”
“啊。”程殊趴着玩手机,“他之前就不跟杨少威他们一块了,还提醒我小心来着,后来……反正改邪归正了。”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
梁慎言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但程殊说,他会听,“为什么?”
“他是跟外公外婆一块长大的,家里出了点事,为了不让老人担心,就不混了,还挨了顿揍才脱离那帮人的。”
程殊手指划着屏幕,想起了今天在楼道的事,“我……”
支支吾吾的,一听就是有事。
梁慎言收回了落在书上的注意力,对上程殊的眼睛,“铺垫了这么久,想说什么?”
“他好像喜欢男生。”
程殊声音很轻,睁圆了眼睛看他。
梁慎言挑了下眉,勾住他的头发,指尖摩挲着,逗他玩,“你在学校就学这个?还有心思观察别人喜欢什么。”
“烦人,谁跟你说这个。是放学的时候,一班那几个欠揍的胡说八道,但我就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
程殊咬了一口他下巴,瞪着他,“我才没有观察,是感觉。”
梁慎言说他心大,打成这样还能握手言和。
上次打架周明越的确没怎么出手,后来为了解决杨少威的事,从黄哥那儿也了解了一些。
不然,他没这么容易放过。
“嗯,喜欢男生怎么了?”梁慎言垂着眼,眼下阴影挡住了他眼神,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看什么。
程殊跟他不一样。
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哪怕他没谈过,但很清楚自己的性向。
程殊在遇到他之前,感情都没开窍,身边都是少男少女懵懂早恋,是因为他一步步的放纵,才走到这条路上。
程殊愣了愣,抬眼望向他,抿着唇放下手机,圈着他肩膀,往上又趴了一点,两人正好能对视上。
“梁慎言。”
梁慎言动了动眼皮,看他的时候依旧是从容的,摸了摸他的头,“今天去拿快递的时候,顺便去买了点水果跟零食,啤酒是几度的,喝不醉。”
之前让程殊把同学喊来家里的时候,他就在网上又买了点东西。
冬天不比夏天,往院子里一坐,怎么着都可以。天冷了,白天在院子里还行,等到晚上肯定冷得坐不住。所以他买了电火锅,还有几包火锅底料。
程殊盯着他,“我不是和你说这个。”
梁慎言没那么多内疚感,事情做都做了,难道还要虚伪地表演一番,如果没有他,程殊会怎么样。
没必要,也没有如果,程殊只能是他的。
听出程殊语气变了,生气一样,他笑了一下,“那你要说什么?”
程殊牙尖发痒,觉得现在的梁慎言又讨厌了,一副看不透的样子,抓着他手咬下去,留了一圈牙印。
“有什么你要说,你不说我猜不透。”
不等梁慎言开口,他继续往下说:“我很清楚我喜欢你这件事。”
他顿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因为是你,我才会喜欢。”
不开窍,只是没有经验,不代表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因为对象是梁慎言,他才会喜欢,换作别人都不会。
梁慎言心口酸胀,他总觉得自己是程殊的港湾,却忘了,程殊也为他筑起了一个巢。
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毛,是软的。
把手里的书放在了一边,梁慎言扣着程殊的后颈,嘴唇亲在他眼角。
“嗯,我错了。”
眼皮上那一点痒,落到了程殊心上,他靠在梁慎言心口,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小声咕哝,“原谅你了。”
他想,原来人的心跳声可以这么响啊。
第055章 第 55 章
不大的房间里, 哪里都暖烘烘的。
耳边、梦里都是梁慎言平稳、有力的心跳,程殊趴在他身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能听到一些乒乒乓乓的动静, 还有几声狗叫。
程殊不想起, 动了动脑袋,又靠了回去,赖在人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捏捏的,自己不睡, 也不让别人睡。
玩了一会儿,发现梁慎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重了,抬头看他。
梁慎言睁开眼, 隔着睡裤, 力道不重地拍他屁股, 然后去拿手机,“自己睡够了,就开始闹。”
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没有一点恼意。
才来的那段时间,他严重失眠, 几乎不怎么能睡个囫囵觉。
后来发现跟程殊待一块睡得好, 所以到这一阵几乎没怎么失眠过, 睡眠质量稳步上升,作息调整到和程殊一样, 连半夜都很少会醒。
原因是什么懒得深究了, 反正睡得好就行。
“放假还不让睡啊。”程殊撇撇嘴,凑过去看他手机屏幕, 发现屏保是一只手绘小狗,不知道是替谁打抱不平,“要是让五福知道你心里还有另一只狗,今晚得一直挠门。”
梁慎言挑眉笑笑,手机放回床头柜,“那早就不止一只了。”
习惯地伸手捏捏他耳垂,瞥一眼拉拢的窗帘。
程殊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滚到了墙边,“又骂人,你才小狗。”
梁慎言身上被子全给卷走,干脆起了床。
房间里暖烘烘的,不怎么冷。
他看了眼还对着墙的程殊,提醒说:“再不起,等着一会儿你班同学过来敲门吗?”
这会儿已经十点半了。就算他同学在街上买东西,再等等人集合一块过来,那也要不了多少时间,最晚十一点也该到。
程殊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顶,黑亮的头发又蓬又乱,无比郁闷地叹了声,“早知道昨天就说十二点了。”
转了个身,趴在被子里,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那你跟他们说,在街上玩一小时再来。”梁慎言站在床边换衣服,脱下睡衣,随手搭在椅背,拿了件长袖,从头往下套,抬起胳膊时,腰背肌肉绷紧,肌肉线条清晰。
睡裤也一样,搭在一边,弯腰去套裤子,两条长腿结实有力。
程殊眼睛都不眨地欣赏起来,一点不害羞,反正是自家男朋友,看看怎么了。
等他穿好了才坐起来,故作轻松地评价了句,“你今天这条挺不错的嘛。”
梁慎言扭头看他,扫了一圈,“想借你穿,但怕你觉得大。”
程殊“嘁”了一声,不跟不正经的人说话,从被子里爬出来,捞起衣服飞快换好,不给梁慎言评价的机会。
他才十八,还有成长空间。
等他再长两年,说不定就能跟梁慎言一样高了。
他俩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半小时,等出房间的时候,外边的温度冻得程殊一哆嗦,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在院子里烧烤了。
想了想,其实去街上的小餐馆或者唯一的KTV里聚聚也挺好的。
“起了?”程三顺咬着油条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裹着棉衣,头发比程殊还不讲究,“对了,一会儿我去你建国叔家,今天他家请吃饭,得喝点酒还打牌,晚上就不回来了。”
程殊才从卫生间出来,嘴边还有牙膏沫,擦了才问他,“怎么突然请客,有事啊?”
“他家院里那两间屋不是翻修了,昨天晚上弄完了,就请大家吃饭,炖了一锅鸡,还有野菌子,让我上他家吃去。”程三顺砸吧砸吧嘴,“反正今天你不是请了同学来家里玩,我一大人在,那多不自在,正好给你们腾地方。”
“随你。”程殊都没想到这层,在就在呗,难道他还能把程三顺藏一辈子不见人,以前偶尔去学校开家长会,也没见过不好意思,“菌子记得煮熟,别吃一顿进医院。”
“呸呸呸,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程三顺把手往口袋一揣,缩着脖子往房间走,“一会儿就过去了,你好好招呼人,别不懂事,什么都让人家做。”
程殊听不惯他念叨,钻进厨房自己找吃的。
梁慎言在他后面进来,他顺手把刚喝了一口的豆浆递过去,然后朝外面应了声,“知道了,你啰不啰嗦。”
梁慎言听了一半,倒也不好奇,就着程殊的碗就喝了。
哪怕能跟程殊喝一碗,但看了眼他吃油条的动作,梁慎言想想还是拿了筷子,比起父子俩的不羁,到底还是斯文的。
吃了早饭,人就清醒了。
太阳在云层后面露了头,之前那股冻人的寒气也跟着散了,站在院子里晒一会儿,身上都是暖烘烘的。
快十一点的时候,程三顺换了身衣服,拿着手机跟他们交代了声,就出门了。
他前脚才走一会儿,后脚龙芸芸他们几个就到了院子外。
大家都骑自行车来的,没有的也蹭了别人的车。
一群学生,从街上来的时候排成一串,到这边巷子里了,大多人家都认得,一路打着招呼过来,到程殊家门口都觉得有点热了。
程殊正在跟梁慎言一会儿折腾烧烤架,上回关一河他们来了后用了一次,到现在都没再用过,昨天还是程三顺拿出来洗了晾干的。
听见外边动静,他抬头看过去,手里的活放不下,就喊了一声,“你们直接进来吧,车放棚子下边,狗不咬人。”
乡下几乎人人家里都养有一条狗,大部分养来看家的,大部分不栓绳子,但狗认人,只要认识几乎不会随便咬人。
不过也有讨嫌的狗,喜欢追着人后面跑,咬伤过人。
外边几个人听到他的话,就直接进来了,车把都挂了东西。
“叔叔没在家吗?”庄悦好奇问:“我还让我爸倒了一瓶杨梅酒,打算给你爸尝尝。去年他们俩自己酿的,两大坛,还没喝完。”
刘柳拎了一袋卤味,从后座下来,“那我们自己喝,杨梅酒度数不高。”
“你可别是个酒鬼。”
“才不是。”
其他人去车棚那儿放车,还逗了下摇着尾巴的五福,边说着话边把东西拎过来。
大包小包的,全是今天打算要吃的。
他们看到梁慎言,相处得不多,才见过一两面,多少有点拘谨地打了招呼,就连忙问程殊东西放哪。
程殊指了一下旁边的方桌,朝堂屋那边抬了抬下巴,“一会儿要吃的先放这里,晚上吃的放堂屋的桌上,这天气,不放冰箱也坏不了。”
忍不住笑着问,“你们拿这么多,吃得完吗?”
舒凡跟龙芸芸一块去堂屋,十分了解地说:“你太小看咱们的战斗力了,这一点也就刚刚好。”
他们加起来有八个人,人多吃什么都香,更别说还有四个男生,再多东西都吃得完。
而且吃不完也不要紧,放冰箱里,留着明后天做菜。
海鲜跟河鲜那些东西全都放厨房了,用盆装了水泡着,等会儿要吃了再拿过来。
人多做事情都热闹,还轻松。
一拨人去洗菜,一拨人在旁边切菜腌肉,程殊跟梁慎言还维持原样,围着烧烤架先把火烧起来。
程殊往架子下边的铁屉里铺了一层木炭,用点火器点着了两处,往上面撒了一点炭屑,这样容易引燃。
等火星往旁边引着了,就把铁架盖回去,让炭自己慢慢烧,得一会儿火才能上来。
“不是说我们拿吃的?你怎么还买了这么多。”
旁边切菜的龙芸芸看了下盆里的东西,“牛肉跟翅尖、翅中你都买好了,幸好我们拿的不多。”
程殊正擦手,听到后看了眼旁边挽着袖子,正在仔仔细细擦铁架的梁慎言,眼里都是笑,“言哥买的。”
庄悦听了,碰碰刘柳的胳膊,“看看,人家哥跟我哥怎么不一样,我哥只会‘你帮我拿下那个’‘下楼帮我跑个腿’,差距啊!”
“别羡慕了,你可以让豪哥帮你。”
“豪哥正在跟鸡较劲,没工夫搭理我们。”
“中午还没开吃,我已经惦记晚上的辣子鸡火锅了,周明越,你今晚露一手,下回听写我给你提醒。”
“免了,我正进步,你让我作弊。”
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氛很好,脱离了学校,他们还是能够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你一句我一句,被揭短了、开玩笑了,也不会生气。
梁慎言偶尔会跟他们搭几句话,并没有什么架子,脸上挂着点笑,反而给人一种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但跟程殊说话的时候不一样,那点来自不同环境,从小被教养驯化出来的笑变得更生动。
带着旁人无法涉足的亲密,只属于他们俩的氛围。
等烧烤香味飘起来,烤肉的油滋滋往外冒,一帮人围成一圈,手里举着一次性杯子,碰在一起。
齐声喊了一句“干杯”。
小半杯酒下肚,酒劲儿上来,就放得更开了。聊起来什么都说,从小时候的丢脸事,到高考想去哪儿,一股脑地往外抖。
反正大家基本从小就在一个学校,家里做什么的,有几口人,父母什么样多少都知道一些,说了也不打紧。
“其实我原本要学文科的,可我爸妈说,理科好报学校,明里暗里跟我说,我就选了理科。”
“我想考北大,我在网上看过好多视频,好羡慕啊。”
“其实我想考航天,不过我爸让我学计算机,说好找工作,这样能帮家里减轻负担。”
“那我还想学舞蹈呢,可咱们这儿连个舞蹈培训班都没有。”
“我之前想开个修车厂,现在的话……考个大学吧。”
“我就去过几次县城,你们说,那些大城市什么样啊,我还没去过,等我工作了,我想带我爸妈去,还有爷爷奶奶跟婆婆。”
程殊一只手托着脸,另一只手拿着杯子,等他们看过来的时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想期末排名再往前一点。”
这会儿他想不到太久远的事,眼前的路一步步走好,对他来说好像更容易。
能想到的,都是不能往外说的。
他想跟梁慎言一直在一起,最好考到他家那边的学校,这样就可以经常见面,否则异地恋太辛苦了。
等毕业工作,他爸要是还不想找个伴,那可以接他过去住一阵,住不惯再回来,反正交通很方便。
“那祝你期末考直接冲进前二十!”
“还有半年才高考,怎么弄得像是吃散伙饭,再干一杯我要吃肉了。”
“那提前祝我们都心想事成!”
“先说好,等高考结束,我们几个不醉不归啊。”
莫名其妙地又碰了一杯,那点儿属于青春专有的心事,伴随着美好的憧憬,很快散在了空气里。
梁慎言坐在程殊旁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握了一下他的手,见他看过来,又安抚似的捏了下他手指。
他的成长环境和程殊太不一样了,哪怕有压力,也不会到为了生活妥协的地步。
刚才大家的话,他都听进去了,想了挺多。
之前梁慎言一直都知道这里的生活在平淡、温馨之下,还有贫穷、窘迫。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才意识到之前程殊说不出口的话、下不了的决心,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是巨大的差异、差距。
梁慎言望着程殊看向自己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全是笑意,他在想,那段时间里,程殊在被他一步步逼到悬崖之前,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
程殊不知道梁慎言怎么了,但他感觉得到梁慎言的情绪变化,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的手,趁着拿东西的动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是不是有点太吵了啊。”
梁慎言温柔地看他,摇摇头,“不会。”
怕程殊误会,又说了句,“挺好的。”
笑闹声一直持续到晚上吃完火锅,围坐在程殊的房间里,一个个席地而坐,边上放了几听啤酒。
谁酒量都不行,喝了一点就上头。
这会儿房间里暖烘烘的,更晕乎了,完全是撒开了玩。
“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就这个瓶子转到谁,转的人问被转到的人。”
“那谁先开始啊。”
“什么都不选的话,那就必须喝酒。”
程殊转头看旁边的梁慎言,他俩膝盖挨在一块,胳膊也离得很近,“你玩不玩?”
梁慎言看他一脸“你得玩”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他后脑的头发,笑着说:“玩。”
他一答应,程殊就笑了。
程殊想得简单,他只是想让梁慎言在这里的回忆,更多一点,哪怕只是些日常琐事。
等以后再想起来,都有他。
人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占有欲也变强了。
第056章 第 56 章
真心话, 大冒险。
玩游戏的人,都会有私心。
借着游戏的名义,说出那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去做那些不敢做的事。
哪怕场面难堪, 也能推脱到游戏上。
玻璃瓶转了好几轮, 都避开了程殊和梁慎言。
他俩看一眼对方, 然后又默契地移开目光,心里隐隐期待着下一轮到他们,又不想太明显地暴露。
矛盾充斥在心里。
归根究底不过是恋爱中人的小心思,谁不想昭告天下, 自己有对象了这件事。
“下一个到程殊转了。”王世豪把瓶子拨到程殊那儿,“别再转到我了。”
他跟庄悦谈恋爱的事,这一圈人都知道。
每回瓶口转到他, 铁定都会往这上面问, 真心话跟大冒险都难选, 再喝两听他得吐了。
边上周明越也中了一回,选的真心话,问他为什么跟杨少威一起混。
他回答是杨少威大方,身边小弟都有钱花。
程殊伸手去按住玻璃瓶,目光扫了一圈, 手指拨弄着瓶口, “那我随便转了。”
“不随便你还能控制转到谁啊。”
大家都有点醉,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程殊挑起眉,看向对面已经醉得靠在一块的人, “那还真能控制, 你们想转到谁,我试试。”
其他人一听他说可以控制, 醉了胆子也大,纷纷看向梁慎言。都玩了一晚上,谁都中过,只有他跟梁慎言还没有。
程殊眼睛亮亮的,大脑清醒,却又带着点酒后的随意,也跟着一块看向梁慎言,对他眨眨眼。
太胆大了。
可又很符合他骨子里的叛逆性格。
程殊笑了一下,靠近了一点低声问:“言哥,你说呢?”
梁慎言坐得很直,哪怕这会儿是放松的,整个人姿态依旧好看,胳膊搭在腿上,微微靠着后面的柜子。
他看眼大家期待的眼神,收回目光对上程殊的视线,“转吧。”
“那我转了。”程殊垂下眼,手指轻轻一拨,玻璃瓶在地毯上转了起来。
几双眼睛都盯着玻璃瓶,气氛莫名地紧张起来。
玻璃瓶越转越慢,终于停下时,瓶口正好对着梁慎言的膝盖。
“太巧了吧!”
“好厉害,真的能控制啊。”
“快问快问,好不容易逮到你们一回。”
程殊托着脸,转头看梁慎言,像是在想要问什么。他不急,梁慎言就更不急了,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
其他人好奇地看他俩,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只是单纯地好奇,跟那点儿一知半解的想象和猜测。
“你有喜欢的人吗?”
明知故问的一个问题,又能满足大家的好奇心。程殊问得太聪明了,连嘴角抿着的笑,都像得逞后的得意。
不出意外地,大家小声起哄,等着梁慎言要怎么回答。
“直接问真心话,不可以选大冒险?”梁慎言四两拨千斤地把话抛了回去,往前撑在膝盖上,“比如……”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程殊的嘴唇,见他喉结咽动,才往下说:“让我这会儿去院子里做二十个俯卧撑。”
程殊小声说了一句“无赖”,膝盖碰了他几下,催他快点说。
梁慎言失笑,不跟他闹了,看向大家一脸从容,“有啊,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不大的房间里,立即响起一片起哄声,笑闹起来。
能够明确地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么坦然面对感情。
程殊弯了眼睛,抬手挡住了脸,却没挡住从唇边泄露出的笑意。
深夜一点多,程殊轻轻关上衣柜门,绕开在地上打地铺的两人,出了房间。
才刚关上房门,一转身被站在身后的人吓一跳。
“你怎么站这里?不冷啊。”程殊搓了搓手,往旁边房间看一眼,“他俩睡着了?”
梁慎言“嗯”了一声,低头凑到他面前,嗅了嗅,“身上有酒味,去洗洗。”
程殊推去开他脑袋,往卫生间走,“我都不嫌你。”
进了卫生间,程殊才刚接好水,正伸手去拿毛巾,梁慎言就从身后贴了过来,圈着他腰。
他偏过头,余光扫了一眼梁慎言,然后看向镜子。
“不舒服吗?”
梁慎言买了一箱低度数的啤酒,原本还担心喝不完,留着给他爸喝,结果全解决了。
连庄悦带的那瓶杨梅酒,都见了底。
喝了酒,其他人都睡着了。女生睡他房间,男生在梁慎言房间打地铺。
有暖气片,倒也不会感冒。
梁慎言下巴抵在他肩窝,圈在他腰上的两只手交握,贴了贴他的脸,“有点晕。”
“还以为你酒量很厉害。”程殊抬手,往后摸了摸他的脸,“一会儿给你泡杯茶?”
梁慎言失笑,咬住他手指,“那今晚别想睡了。”
大半夜喝茶,只会睡不着。
程殊“哦”了一声,就让他抱着,拿了毛巾泡进水里,等浸透了再拧干,“那擦擦脸,会好受——”
后边的几个字来不及说出来,程殊整个人被掐着腰抱起来,转了个身坐在洗衣机上。
无意识瞪大眼,小腿贴在外壳表层,哪怕隔着睡裤也有些凉。
梁慎言往前靠近一步,用膝盖分开了他并在一起的腿,一手扶着盖板另一手握住他的腰。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那你呢?”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殊,带一点酒意,显得更固执、更深沉,英俊的眉目间,微微皱起。
“你喜欢的人是谁?”
程殊低笑了声,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借着这会儿的优势,微垂着眼看他。
指尖勾了勾他的耳垂,“喝酒了,就这么凶啊。”
梁慎言又要咬他的手指,被程殊多躲开,不悦地皱起眉,抬起眼看他,又往前倾了点,几乎把程殊抵到墙上。
旁边是镜子跟洗手台,映出了他们的身影。
程殊推了他肩膀一下,膝盖往他腿上碰了碰,“喜欢你,很喜欢你。”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那瞬间,梁慎言扣着他后脑靠过来,下唇被咬得有些疼。
后脑勺隔着梁慎言的手心,撞在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亲得太凶了。
几乎是在啃,嘴唇很疼,却令程殊几乎是在一秒的时间里,就被拽进了状态中。
心跳声、呼吸声、喘息声,还有水管不时发出的滴水声,混在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全成了催化剂。
程殊感觉到贴在腿侧的热意,用力按了一下他肩膀,另一只手贴着墙,却碰到了开关,灯一灭,四周立即陷入黑暗。
梁慎言往后退开一些,用指腹在程殊唇上擦过,额头贴着他鼻尖,呼吸声又急又促,握住他的手,十指扣着。
咬了咬他耳垂,贴在他耳边小声喊他,“程程。”
程殊心一颤,过了好几秒才回神,靠在了梁慎言肩上,手也勾住了他睡裤的边。
嘴唇贴在他颈侧,亲亲地吻了吻,“言哥。”
黑漆漆的卫生间里,又冷又冻,可他们是热的,热得大脑里只能装下对方。
梁慎言肩上一疼,知道又得有个牙印,顺手拍拍他的腰,“下回咬别的地方?”
程殊松开牙齿,鼻尖挂着汗。
“咬你脸上。”
梁慎言牵着他的手,放进旁边已经凉了的水里,仔细地擦了擦,然后又拧了毛巾给他擦腿。
等都处理好,罪证随着水冲进下水道,俩人的酒意都退了不少,觉得困了。
程殊还坐在洗衣机上,整个人都懒懒的。
等梁慎言过来的时候,伸手搂着人脖子,小腿挂在他身上,不愿意自己走了。
梁慎言拍了拍他屁股,把人抱起来,“懒死你。”
程殊不接话,他懒会儿怎么了,现在他人可累了呢。
穿过院子到了房间门口,不用梁慎言说,程殊也自己跳下来,推开房门,绕过地上睡熟的俩人,轻手轻脚上了床。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送走了朋友,程殊回到房间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
家里还是只有他们俩,跟一条狗。
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会儿,端着碗吃午饭的时候,人的神都还是飘着的。
一碗粉吃了大半,艰难地吃完最后一点,把碗一放,逗着五福到院子里玩,拿狗粮喂它。
“你可真幸福,吃了睡,醒了吃。”程殊把最后一小节火腿肠喂完,摸摸它的头,“胖得都有小肚子了。”
五福吭哧吭哧吃完,甩着尾巴摇脑袋,凑到程殊手心里,小声地叫着。
他跟狗蹲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外边有人路过,不时跟他打招呼,问他什么时候放寒假。
提到寒假,程殊才想起来是快放假了。
等元旦假期过去,再上两周课就考完试放假,然后紧跟着一周后就过年。
程殊往房间里看了眼,梁慎言正坐在那儿看书,手里拿了纸笔转着玩。
他看了会儿,起身去水池边洗了手,才进了房间。
走到梁慎言旁边,程殊往桌上看了看,问他,“昨天的那套卷子放哪了?”
正看到推理精彩部分,梁慎言分神看他,“不再玩会儿?”
程殊“嗐”了声,拿起桌上的笔,“学习为重,我想看看市重点的卷子有多难。”
“你以前是不是也……是市重点的?”
“算是。”
梁慎言拿着书,把椅子往窗户边挪了挪,抬下巴示意他,“那你做吧,我给你计时。”
程殊听懂了算是两个字,估计是那种很好的私立学校。
他从打印机上面的一堆资料里,翻出昨天的卷子,有好几份,“我先做数学?”
梁慎言看了下表,记下时间,“上来就挑战这么高的难度?那也行,翻过最高的那座山,其他的山都只能是丘了。”
程殊抿唇,瞥了他一眼,然后摊开卷子。
不就是市重点,再难还能比他们之前做的黄冈题目还难——
第一道选择题的题干,他怎么就有点读不懂了。
觑了一眼梁慎言,结果正好被抓个正好,程殊咳了声,回过头继续读题。
先做就完了。
两个小时的做题时间,有一半程殊都在理解题干。
一开始只是想着要期末了,自己放出去的话得兑现,所以才进来做题。可到了后面,做进去了,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时间到了,最后还有两道大题没做。
程殊捏着笔,皱眉抿唇,像是要跟卷子决斗一样。
梁慎言看完了推理小说,时间一到,他就按住了卷子,从程殊手里抽走了笔。
“时间到了,得停笔。”
“我这是练习,还可以……”程殊抬头看他,不想交卷。
梁慎言没再动,“考场上可不能这样,会被计零分。”
程殊一愣,有点茫然。
他就是想做完题,做错也没关系。
梁慎言望着他,过了会儿收回手,摸了摸他头发,“做吧。”
程殊眨眨眼,看他把笔塞回了手里,突然又不想做了。
时间到了就是到了,他就是没做完。
“你先帮我改完卷子,改完了,再给我讲错的题,好不好?”
梁慎言挑了挑眉,手指刮了下他脸颊,“不继续写了?”
程殊努嘴,“考场有考场的规矩,考官你不能心软。”
梁慎言给他反将一军逗笑了,拿过卷子,“我是因为谁才心软?”
程殊有自知之明,老实指了指自己,“我。”
这一阵为了陪程殊念书做题,梁慎言找来的资料都会自己先看一遍,看明白了才好跟程殊讲。
卷子答案他之前就看过,改起来很快。
用不了半小时,在程殊忐忑的关注里,改完卷子还算了分。
梁慎言看着分数,把卷子递到程殊面前,“你先自己看遍错题,我去倒杯水。”
程殊看他走出去,心里还嘀咕怎么要去倒水,等看到分数的时候,他也想去倒杯水,说差额拿点吃了的。
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他才拿了六十分。
往外边看了一眼,程殊飞快挪到床头,从床下边摸出了梁慎言钱包。
他得再确认一下,防止自己记错了。
那次梁慎言把身份证给他看,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就记得是一月九号,
“在那儿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程殊立即把钱包塞回去,转过来看着门口的梁慎言,“考得太差了,打算面壁思过。”
梁慎言把手里的两只杯子放桌上,瞥眼卷子,走到他面前,“面壁思过?”
程殊硬着头皮点头,“嗯,没脸见你。”
梁慎言挑起眉,用手指敲了下脑门,“别没脸了,考得再差,都得见一辈子。”
他说完转身去书桌旁,发现程殊没跟来,坐下时看他。
程殊笑着扑到椅子边,差点过了头,被梁慎言拉着他胳膊捞了回去。
“那给我讲讲题吧,梁老师。”
第057章 第 57 章
梁老师太严厉了。
明明正职是男朋友, 教学的时候,比老师还老师。身上端正、从容的气质,要再戴一副眼镜,妥妥学校里的数学组组长。
程殊晚上做梦的时候, 都梦到梁慎言让他再做一遍。
等醒来睁开眼, 对着近在咫尺的脸, 都没有欣赏的心思,翻了个身宁愿面壁思过。
好在程殊的小脾气持续时间不长,等梁慎言醒的时候,气就消了。
他从小就锻炼出了好心态, 碰到什么事,当下可以有情绪,但过后就不能一直纠结。
尤其是跟人比这事, 不能总跟别人比, 否则难受得只会是自己。
“一会儿我要去坡上一趟, 你要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程殊坐起来,捞过卫衣往身上套,“外边天气好好。”
梁慎言靠着枕头,笑了笑, “想要我一起去?”
程殊被揭穿了心思也不扭捏, 点点头, “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可惜了。”
“那行。”梁慎言跟着起来穿衣服。
放假这几天, 天气的确好, 几乎都出太阳的。
天气好,人气都多些, 不像前几天去地里的人都不见几个,这些天院子外面老有人经过。
连程冬的爷爷奶奶都来了一回,又随手放了一包野菜在院子的水池里。
他们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得老高。
明晃晃的,竟然有点晒人。
程三顺端了一杯茶,坐在院里那棵石榴树下,正在手机里打斗地主玩。
五福趴在他旁边,等着他投喂。
看见他俩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程三顺是习惯了,一点不奇怪。
他巴不得梁慎言多给程殊辅导一下作业,毕竟县城那边的补习班听说一节课两小时得一百,还是跟别人一块上,都不是一对一。
白捡的,哪有不要的道理。
最好是能给他们家辅导出一个高材生,那老程家真就出息了,镇上领导都得上门来送锦旗和奖金。
“厨房里有热的菜,自己热了吃。”
程三顺喊了一声,“一会儿你去地里,记得看看旁边那家是不是又占咱们家的土了。”
程殊应了声,去洗漱。
他进去,梁慎言也跟了进来。
门开着,他俩一左一右站在镜子前刷牙,顶着唇边一圈牙膏泡泡,笑话对方幼稚。
又不是小学生,洗脸刷牙都得一块。
笑话归笑话,等拿毛巾洗脸的时候,又对着镜子里的彼此笑了起来。
去厨房里又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从家里出发去山上时,都已经快十一点。天早就不凉快了,太阳盯着脑袋晒。
程殊穿了件灰色的卫衣跟黑色牛仔裤,头上戴了顶圆草帽,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
梁慎言单肩挂着背篓,里面是一把镰刀跟小锄头。
他俩并肩往山上走,石子路铺在泥里,如果不是周边有枯叶,很难分清是早春还是冬天。
“地里之前有种东西?”梁慎言之前来过山上,还不止一次,但跟程殊一块来还是第一次,“不怎么看到你们去地里。”
程殊帽檐抬得高高的,手里拿了一根树枝,时不时往旁边灌木抽过去,嘴里还会配合发出音效。
听到他的声之后都愣了,捏着树枝尴尬地咳了一声,故作不在意说:“地里怎么可能不种东西,只不过来得少。”
其实他尴尬都尴尬晚了。
从家里到这儿有多远,梁慎言就看了他表演多久,拿着一根树枝当武器,跟小花小草演了一出打戏。
梁慎言压了压上扬的嘴角,问他,“种的什么菜,生命力这么顽强,不怎么来也还能长。”
“老程家出品,生命力保管强。”
说话的时候正好经过一棵树,程殊抬手就给他掰了一根树枝,强行塞到他手里,“要笑就笑,也不怕憋着。”
气性还不小,笑一笑都不行了。
梁慎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树枝,再看往前走走了几步的程殊,大步跟上去,用树枝打了一下他手里的,“这样玩的?”
程殊被他突然的动作打得手里树枝一震,还有点疼,惊讶地看向他,“你土不土,这都没玩过。”
“嗯,是没玩过,这不跟你学了。”梁慎言笑着承认,“你小时候就这么玩的?”
程殊“啊”了一声,反手抽了他一下,抽完就跑。
他一跑,梁慎言在后面也跟着追上去。
明明天很热,他俩也不觉得,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地在小路上闹着玩,用手里的树枝呼来打去也不嫌幼稚。
碰到有人回去,就停下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等到地里,两人都热出了一身汗。
程殊家的这块地位置好,雨季不用担心土被水带走,更不用担心被水淹了。
旁边挨着的还有别家的一块地,中间是土埂隔开。
程殊从梁慎言肩上把背篓拿开,看他毛衣被勾起来的线,“忘了让你别穿毛衣,山上都是草籽,能沾一身。”
梁慎言扭头看了看,伸手把线摁回去,“没事,回去洗就行。”
“那玩意洗不掉,我们都用火燎一下。”程殊把背篓放地上,把锄头跟镰刀拿出来,“那你去挖土豆,顺着一沟一沟的挖,先捡大个的,小的埋回去,明年还能发。”
梁慎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第一次看到土豆叶子长什么样。
他没什么经验,但还不至于问出为什么土豆不是长在叶子下边的蠢问题,点点头看程殊手里的镰刀,“那你做什么?”
“割草。”程殊熟练地拿着镰刀,“旁边这些都得割了,不然开春长到地里来,那会儿长得茂盛,很难弄。”
他走到边上,才割了一丛杂草,又回到土埂旁走了两步,“真给我爸说中,不要脸,又往我家这边移了几公分。”
梁慎言正研究手里的小锄头怎么使劲儿,听到程殊这一声,差点一锄头挖到小腿上,转过头问:“什么几公分?”
“土埂啊!”程殊气得语气都急了,朝土埂踹了两脚,“每年占一点,再过几年得说这一片全是他家的了。”
梁慎言才听明白了,挥了挥手里的锄头,“一会儿给他挖了,重新垒一道。”
程殊一怔,被他生疏的动作逗笑,又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脸颊热了一片,咳了两声,“让老程自己来弄,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又看了眼他手里危危险险的锄头,“你要不会,我一会儿来弄。”
梁慎言试着挖了两下,见土里有土豆露了头,跟平时见着的土豆颜色还不太一样,回他说:“应该还行。”
挖土豆这事他逞不了强,别一会儿挖出来的都破了,那更丢人。
但在男朋友面前,还是要点面子,不能直接说不会。
程殊挑起眉,没再问他,“那你小心脚,我以前太贪玩,挖苦蒜的时候就挖到过腿,幸好穿得厚还没使力。”
梁慎言扫过他小腿,点点头。
大中午的,庄稼人都图凉快,又不是农忙季节,这个点山里几乎不会来人,只有他俩吭哧吭哧地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活。
程殊割完一边的杂草回头,看梁慎言还在那儿埋头挖土豆,不由得笑了起来。
抬起手背擦擦汗,走到他旁边喊了声,“休息会儿。”
梁慎言挖得人都木了,一锄头下去,看见半截土豆,才回过神来,往旁边看,“才装一半。”
他脸上热得红了一片,还挂着细汗,脸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点土,眼神难得是懵的。
程殊才看了一眼,就心疼了。
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伸过去给他擦掉脸上的土,“那我累了,你陪我歇会儿。”
闻言梁慎言点头答应了声,放下锄头的时候,还不忘把刚挖出来的捡到背篓里。
平时大家到地里干活,都会自己带瓶水,有的还会带上火机或者饭,要么让家里人到点送来,就是为了能多干一点活,不用回家去吃耽误时间。
他们出门的时候,程殊也放了一瓶水,免得渴了找不到水喝。
这季节树上的叶子掉得差不多,零星挂着几片,要找个不晒的地方,也只有一小片。
幸好旁边有石板,搬过来就能当凳子坐。
程殊拧开瓶盖,递给梁慎言,“一会儿给你烤土豆。”
语气都变了,透着心疼。
他让梁慎言跟自己一块来,是想跟他待一起,不是让他来干活的。
在一起了,是要靠近彼此的生活,可又不是非得让人在地里插秧、种菜才算靠近。
梁慎言接过水瓶,凉意沁过手心,火辣辣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上回说的是烤红薯。”
程殊想不到他还记得这事,那天的烤红薯也没烤成。
抿着唇,斜眼瞥了瞥他发红的手心,手指蜷了蜷,“那都给你烤。”
梁慎言把水瓶递给他,发现他垂着眼,愣了一下后,伸手摸了摸他头发,“别想太多。”
天是很热,干活也很累,手这会儿也还疼。
那锄头也不太听话,不知道是方法不对还是土太硬,总之挖得很费劲,还挖破了不少。
一向什么事都能很从容、很轻松应对的他,也有种挫败感。
但看见程殊熟练的样子,就什么挫败感都没有了,也算不上心疼,只是更想帮程殊分担一点。
程殊抬起眼,接过水瓶放到一边,牵过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一会儿还会更疼,握手都费劲。”
梁慎言垂眼看他,眼里带着笑意,“用冰块敷一下就好。”
程殊撇着嘴角,又吹了吹,“你真能逞强,我跟我爸来的时候,都悄悄偷懒,你怎么连懒都不会偷?老实巴交的。”
“是我自己要做。”梁慎言凑过去,习惯地想蹭蹭他额头,发现被帽檐挡住,笑了声,“别心疼了,一会儿还得你背回去。”
“不让你背。”
程殊放开他的手,把水瓶塞他手里,自己到一边去捡柴烧火,打算烤几个土豆吃。
周围遍地都是干柴,而且考几个土豆而已,用不了多少柴火。
程殊从小就在山里玩长大的,生火都不费劲,打火机点着了一把草,往柴堆下边塞,再压几根粗点的树枝,火就烧起来了。
土豆也不用擦,反正一会儿都要剥皮,扫掉表面的土,往柴堆里旁边扔,等着一会儿熟了扒拉出来就能吃。
他蹲在那儿,用小木棍扒着火堆,免得烧得太糊了。
老实说,他这会儿有点郁闷,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清楚这种郁闷的原因。
梁慎言太习惯地心疼他了,又有点对他太溺爱。
对于他来说,这种感情是陌生的,所以当来得太快、太重的时候,他会感到仿徨。
就像是你跟一个穷太久了的人说,你中了五百万的大奖,对方第一反应肯定认为你是骗子。
程殊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不干脆的时候,他一向都很干脆,打架是、家里是、学习是。
反正挺不会纠结的人。
大概他这辈子的纠结,都给梁慎言了。
往梁慎言那边瞥了眼,程殊用木棍快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了。
别是因为同情他,才喜欢他的吧。
“我都闻见糊味了。”梁慎言走到他旁边蹲下,捏了捏他脸,“想什么,走神成这样。”
程殊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梁慎言明白了,这是有心事了。
“什么心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你是不是挺心疼我的?”程殊把土豆扒出来,小声问了句,“我没那么可怜。”
梁慎言微眯起眼,打量起程殊,在瞥见他伸手去戳那团黑乎乎的土豆时,拿开他头上的草帽,往旁边一挡,凑过去亲在他唇边。
“第一眼我还能知道你可不可怜?”
程殊眼睛一下瞪大,来不及说什么,就又被咬了一口,这回咬的是舌头。
疼得他“嘶”了一声。
“第一眼看你,就想你哭起来会很漂亮。”
梁慎言目光落在他嘴角,那里在第一次见的时候是青的,“说我见色起意,都比你瞎猜的强。”
程殊听懂了,也明白了,然后脸比太阳还红。
抬起手想推开梁慎言,才刚碰到,蹭了一片黑,巴巴地缩回手,“知道了知道了,别再说了。”
梁慎言还想再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把话咽回去,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他妈打过来的视频电话,手里拿着的草帽往程殊头上扣,接通了视频。
“儿子,你在哪儿呢?”
手机屏里出现梁慎言妈妈的脸,漂亮精致的大美人,温温柔柔的,看着应该是在家里。
梁慎言还蹲在那儿,瞥见屏幕角落里他爸的胳膊,脸上那点笑收了起来,“山上,挖土豆。”
不等他妈开口,他爸先坐不住。
“你念那么多书,又出国又读硕,就是为了丢下家里一堆事去种地?”
梁慎言眉头皱起来,余光扫过旁边的程殊,起身走到一边,一句话呛了回去,“不种地你吃什么。”
父子俩像是天生不对付,说不到两句话就又要吵起来。
梁妈妈拍了下旁边人的胳膊,“你少说两句,他去散心的,你管他做什么,他高兴就好。”
梁慎言忍着没挂断,但耐心不多,“要没有别的事,我挂了。”
“让妈妈看看你,好久都没看到你了。”梁妈妈立即软了语气,“你爸他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你走那么久,都不想我们?那你跟他生气也不能跟我和你哥生气呀。”
闻言梁慎言抿了抿唇,过了几秒终于开口,“妈。”
梁妈妈笑弯了眼睛,手指点了一下屏幕,“你脸都蹭花了,一会儿记得擦擦。在那边好玩吗?开不开心?”
梁慎言别开脸,心里的别扭劲儿开了闸一样,不愿意承认他已经气消了。
“嗯。”
看向那边的程殊,压下心里浮上来的情绪,他没有一点隐瞒地跟父母说:
“还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第058章 第 58 章
或许是气氛太好, 也有可能是受到好天气的影响,总之梁慎言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拿着手机走到程殊旁边,对上他疑惑的眼神, 指了一下屏幕, 用口型说了句“我妈”。
程殊刚才就听见了一句, 再联系梁慎言的反应,猜也猜到了对面是谁。
不过听他幼稚地只介绍妈妈,抿着嘴偷笑。
梁慎言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跟他妈萧婉茵介绍, “妈,他是程殊。”
“听你哥说了,是你房东家的小孩, 在念高三是吗?”萧婉茵看向屏幕里出现的程殊, “程殊同学, 慎言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他什么都不会,还很挑剔,脾气还不小,都被我们给惯坏了。”
梁慎言皱起眉, 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不接这个视频了。
他妈怎么还揭人短呢, 当着他男朋友的面都不夸一下他。
程殊脸颊边蹭了一块黑色的,又歪歪斜斜地顶着草帽, 看见梁慎言把手机举过来, 一点不扭捏,反而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笑得露出两颗尖牙,“阿姨好,我是程殊。没有没有,言哥很厉害。”
梁慎言在一旁听完,嘴角不自觉上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
妈是亲妈,但他确认了,男朋友也是亲的。
“他是厉害呀,从小就主意大,什么事都不想别人操心。”萧婉茵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但还是要麻烦你们多多担待,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直接跟他说,不用客气。”
梁慎言不满地出声打断,“妈。”
总在外人面前损自己孩子的家长行为,没这样的,以前跟现在都不兴这样。
萧婉茵闻声笑起来,很温柔地打量起镜头里的程殊。
第一眼就觉得干净,哪怕穿得质朴,脸和手是脏的,连笑容都透露出一点傻气,但就是很让人舒服的一个人。
“程殊,他在那边玩得这么开心,多亏了你。”
不等程殊开口,她又说,“作为他妈妈,我很感谢你。”
程殊眨了眨眼,朝旁边梁慎言看去,眼神里带着询问。
梁慎言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我妈跟你道谢,你看我干什么。”
程殊“哦”了一声,又转回来对着屏幕,“阿姨你不用客气,他付房租了,应该的。”
梁慎言:“……”
抬脚踢了一下旁边无辜的石头,眉头又皱起来了。
萧婉茵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付了房租也是他该付的,朋友之间也得算清账,可不许让他赖账。”
“这边忙,不跟你说了。”梁慎言拿回主导权,不打算听他妈继续损害自己的影响,“你们保重身体,挂了。”
他说挂了就是真挂了。
萧婉茵那边才答应,他就直接把手机揣回口袋。
“什么叫你们,我人在旁边,他看不到?连人都不知道喊了,心思野了、翅膀硬了,你说他是不是喊都没喊我。”梁远山哼了一声,又装不在乎,“不喊就不喊,干脆别回来了。”
萧婉茵拿起茶杯,瞥他一眼,“那你不去书房开会,来这里坐着干什么?”
梁远山皱眉,把茶杯放回去,“陪你不行啊。”
“你就嘴硬吧。”萧婉茵啜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你们父子俩真一个脾气,死倔,不过儿子比你好多了,得亏基因里有我一部分。”
她顿了顿,正色说:“我先跟你说,不许插手儿子的事,惹急了当心他真不回来。”
梁远山看了看她,起身往客厅走,“谁要管他的事,我才不会插手,但他最好心里也有数,别自己搞出一身事,我是帮理不帮亲。”
萧婉茵望着他背影,怔了片刻,扭头看向外边的花园,轻叹了一声。
视频挂断后,程殊心大得很,刚才的视频电话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电话,压根就没理解到是无形中见家长这一层关系,心情坦荡得仿佛他俩的关系真就是房东跟租客。
比起琢磨这个,他心里更惦记柴火堆里的几颗土豆,回身蹲下用木棍去扒拉那几颗土豆。
再不挖出来,就真的烤成煤炭了。
“才烤好太烫了,得晾一会儿再吃。”
程殊捧着几颗黑不溜秋的土豆转身,边说话边抬头,发现梁慎言坐在旁边石头上,一脸不开心的表情。
他“噫”了声,不明白梁慎言怎么了。
他抿抿唇,凑到梁慎言面前,歪着头伸长脖子,贴到他脸下面,“怎么了?刚才阿姨说你不高兴了?那些话我不会当真的,你可厉害了。”
梁慎言绷着嘴角,手里拿着一根细树枝,在地上来回戳了戳,不看他。
程殊不明白怎么了,把土豆放一边,拍拍手,去给他擦脸,“那我爸平时还老是在你面前还说了我又懒又笨、学习不好,总跟我吵架,怎么不见你当真了,我跟你生气。”
梁慎言哪里是真生气,不过是情侣之间的小把戏而已。
这会儿看到程殊这么乖,又是凑到他面前说话,又是给擦脸的,心里舍不得了,往旁边挪了点,让程殊坐他旁边。
等程殊坐下,他握住程殊给自己擦脸的手,给他拍了拍,还是没忍住问他,“我就是租客啊?”
程殊微微睁大眼,总算是明白过来梁慎言闹的什么别扭,笑得差点往后面摔过去,“那你不就是租客嘛。”
梁慎言眼里已经有了笑意,故意板着脸,“好好说话。”
程殊“嗳”了一声,不笑他了,清清嗓子解释,“那是你爸妈,我总不能说是因为我跟你睡一块、喜欢你,我们俩谈朋友了,所以才担待你的少爷习惯吧。”
梁慎言点头,理直气壮的,“嗯。”
看见程殊眼里的笑,他回过味来,捏了下他的耳垂,“什么叫少爷习惯?”
程殊连忙辩解,“比如不愿意吃藕、不愿意直接用手拿油条,还有——”
“天天都洗澡,身上香香的。”
梁慎言被他的话气笑了,捏住他嘴唇,“害不害臊。”
“唔。”程殊开不了口,心想到底是谁不害臊,把东西都买好了,塞抽屉里。
他视线往旁边瞟,就不看梁慎言,“那你看万一阿姨听我这么说,他们把你绑回去怎么办?那我可找不到人了。”
不知哪儿飞过一只乌鸦,叫了一声,又扑棱这翅膀钻进了树林里。
难得的,他俩一块沉默了。
程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可他是这样想过的,解释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觑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梁慎言,垂着眼伸手去扒拉土豆,“好像可以吃了,等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你尝尝看?”
掰开一个土豆,手指被外边的炭灰染黑,里面是烤得糯糯的土豆。
梁慎言看他一眼,又去看他的手,接过来也不嫌弃,咬了一口,“自己挖的土豆真好吃。”
看见程殊笑了,跟着笑了又说一句,“你烤的好吃。”
程殊弯着眼睛靠在他肩上,笑他这会儿为了哄人不讲究了,“你不是挺会哄人的,怎么这么生硬啊。”
梁慎言捧着土豆,看了眼面前的地,割草的痕迹、翻过的土,一切都很陌生,却又和谐。
如果在半年以前,他绝对想不到这辈子还会有这种体验,哪怕有人预知了这些,他只会觉得对方有病。
但这会儿他跟程殊坐在石头上,手心被锄头柄磨得发疼,吃着还有糊味的土豆,心里却是踏实的。
“他们知道我的性向。”梁慎言说。
程殊愣了,“哦”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梁慎言几下把土豆吃完,皮就随意扔在一边,反正能变成养分,拍掉手上的碎屑,伸手托着程殊的脸转向自己,盯着他看。
“所以比起担心我,他们更担心的是你。”
程殊都顾不上自己这会儿的形象了,磕磕绊绊地问:“担心我什么?”
梁慎言用手指弹了一下他额头,说:“担心你是不是被我骗了,我之前来这的原因……”
他跟程殊说了为什么来这,但没有具体到是因为什么事。
那样的事,他都嫌脏,怎么会让程殊知道。
程殊伸手捂住他嘴,“不开心的事不要去想他,我刚才那话没过脑子,但我的确那么想过,要是你被绑回去了,我得怎么找你。”
是真想过,要是哪天回家梁慎言不见了,他得怎么找人。
这会儿他有答案了。
联系方式这么多,总能找到的,只要梁慎言心里还有他,还想见他,就能找到。
“现在我还是会担心,但你要是真走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程殊眨眨眼,笑得露出了酒窝。
看梁慎言还是一脸郁闷,两只手把他脸往中间挤,小声说:“其实刚才我都快紧张死了。”
梁慎言拉开他的手,板着脸逗他,“是吗?看不出你哪一点紧张了。”
程殊笑着凑过去,脑袋在他颈侧蹭了蹭,“真的,浑身上下都在紧张呢,手心都是汗,我镇定的样子都装出来的。”
梁慎言觉得程殊总说他会哄人,其实他觉得程殊才是会哄人。
不然怎么有种被完全拿捏住的感觉。
“其实阿姨他们不用担心我的,我是个成年人,可以为自己负责。”程殊顺势往他腿上靠,人这么躺着坐,还挺舒服,“我一点不好骗。”
梁慎言垂着眼看他,指尖还挂着一点灰,干脆往他脸上蹭,“是,只有你骗人的份。”
程殊反驳,“又不骗你。”
“别想那么多了,皱着眉的样子,我都想起昨晚你看我卷子的样了,比老师还严厉。”
梁慎言被他哄好了,又帮他把脸蹭干净,“我不让做,是谁非得做,还做不完不睡觉。”
这一套卷子难度本来就大,他也没想让程殊这两天做出来,可以分开几次做,一次做一科就行。
结果程殊死犟,非得再做一套出来。
大好的放假时光,热恋的小情侣,亲亲热热的事是一点没做,全陪着男朋友鏖战题海去了。
午后四点多的阳光,没了中午的曝晒。
稀稀疏疏的树影落在他们俩身上,偶尔一阵风吹过,掀起沙沙的声响,周遭的安静,让人的心也变得熨帖了。
梁慎言伸手,轻轻拨开程殊额前的头发,看他眼皮动了下,眼神变得更柔软,“放心,被绑回去了,我也能再回来找你。”
只要程殊还在,他就能找到他。
无论是哪里,都会的。
不过他并不打算让这种可能成为现实。他会陪着程殊高考、填志愿、拿通知书,再摆上一百桌酒,请全部人来吃。然后过完程殊人生最漫长的一个暑假,和他一块走进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去迎接更好的未来,那是不同于程殊前十八年生活的世界,而是有他们彼此的世界。
第059章 第 59 章
假期一过完, 时间就像用了加速魔法,匆匆而过,期末的紧张感也越来越强。
其他年级还好,只是一个普通的期末。
初三和高三就不一样了, 教室的灯关得越来越晚, 年级办公室的灯也越亮越长。
那套市重点的月考卷, 程殊花了一个星期才彻底搞明白,然后很善意地分享给了其他人。
大家都是朋友,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从兴冲冲地要挑战自己,一定能行, 到最后一个接一个失踪,平时还能瞎聊几句的群,安静得没人水群, 第二天去食堂的路上, 个个都无精打采, 黑眼圈都要掉桌上。
连着好几天都这样,等快过完一周,才缓过劲来。
“下周的期末考,我觉得我能一打十。”庄悦比划了一下,“那套英语卷, 做得我想吐。”
“别提了, 我还问了补习班老师, 问我从哪弄来的完形填空,这难度, 一般全国卷都不会这么难。”龙芸芸趴桌上, “生词也太多了。”
舒凡扶扶眼镜,沉默着不说话。
程殊把其他科的作业往书包里塞, 还有一些别的东西,“生词是有点多,那道翻译的了解民生和听取民意,我直接直译了。”
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那就完全是天书,全篇文章的主题都理解错了,导致错一半,另一半还有猜对的。
“直译也行,考试的时候千万别为了这个钻牛角尖,那纯粹浪费时间。”舒凡抽出一会儿课后补习班要讲的卷子,“写了还能得点分,不写那就完了。”
“嗯,一分也是分。”
王世豪赞同地点头,“不知道一模难度怎么样,今年一模二模是市里出的题,省模才全省同步。”
“那肯定比省模难,别想了。”
“咱们好歹也是省会的市辖县,年年一模二模都比省模难。”
“看吧,反正放完假回来就得考。”
下周是考试周,他们就不用正常上课了,前两天都是老师在班上坐着,大家自己复习,不会的自己去问。后面三天考试,一天两科,正好考完周五放假。
成绩单得过一周再拿,拿到成绩没几天就过年了。
这周的课是英语,是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的做题思路巩固,很少有学生能完全读懂的情况下,那就需要通过关键信息、句子去判断,是有技巧的。
等一节课过去,全班都蔫了。
程殊他们几个和往常一样,说着话往下楼,尽管精疲力尽,却一点不嫌累,反而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笑笑闹闹的,已经在想过年那几天要怎么玩了。
程殊推着自行车走在最外边,心里装着事,心不在焉的,偶尔答应一两句,都没听他们聊什么。
“噫,你哥又来接你了。”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去,梁慎言站在电线杆下边,身上浅色的羽绒服很显眼。
“那我先过去了。”程殊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推着车走过去,又自然地让梁慎言把车接过去。
其他人骑上车先走了,没等他们一块。
程殊挪到后座,等梁慎言跨上来才坐好,“你怎么过来的?走过来好远啊。”
梁慎言腿一蹬,车就往前走了,“记得台球厅的黄哥吗?他妹在这念初三,跟他一起来的。”
“你人脉还挺广。”程殊也懒得管其他人,直接靠在他背上,眼睛都要闭上了,“中考考不好的话,那只能继续在这读高中了。”
“人说成绩挺好的,年级前三。”梁慎言拢了一下领口,“看好了县城那边的学校。”
程殊“嗯”了声,“那挺好的,那边学校怎么都比这里强。”
听出他的困意,梁慎言说:“眯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想跟你说话。”程殊摇头,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又收紧了胳膊,“下周考完试就放假了。”
梁慎言笑了笑,“那不很好,不用早起了。”
程殊沉默了一下,手指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是不用早起了,可以睡懒觉。”
“担心期末成绩啊?”梁慎言听出他心里有事,猜了说:“考砸了也没关系,只是一个期末考。”
程殊睁开眼,盯着他后脑勺,心想才不是担心这个。
“考砸了也带你去玩。”梁慎言又说:“到时候去玩两天,住一晚上回来。”
他都算好了时间,程殊考完试还有十天才过年,中间随便抽两天时间去城里玩。
看电影、游乐园、美食街什么的,都带程殊去。
或者什么都不干,就到处走走也行。
程殊眨眨眼,亲了亲他衣服,笑着答应了,“嗯。”
其实他是在想别的,马上就是梁慎言的生日,要送他什么礼物才好。
他之前也想网上买来着,但看了一圈,不知道买什么好,所以一直没有下单。
镇上那些店十几二十年都没变了,卖得东西还是十年前的审美,就别说有什么特别一点的礼物。
送什么好呢。
这事程殊又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一是没经验,二是他太想送点不一样的给梁慎言了。
“发什么愣。”梁慎言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走过书桌时,轻轻拍了下程殊的头,“再怎么学也要劳逸结合,去睡觉。”
程殊回过神,连忙看手边的草稿纸,幸好没有瞎写,不然被梁慎言看见了,那就不剩什么惊喜了。
“你去洗澡啊。”
梁慎言点头,又提醒他注意时间,“你先去躺着,别写了。”
程殊没动,侧身靠在椅背上,勾了勾他手指,“那不写了,就再看会儿,要等你呢。”
梁慎言摸摸他的头发,弯腰用下巴贴了贴他额头,“别撒娇了,小房东。”
再严厉的人都心软了,看见喜欢的人撒娇就更受不了了。
程殊用鼻尖蹭他下巴,笑嘻嘻地不接话。
等梁慎言出了房间,程殊立即探头看过去,确定他进了卫生间才飞快地往他爸房间走。
悄摸摸的,比做贼还心虚。
正躺在床上拿手机看电视的程三顺被他吓一跳,被子都掀了,“你这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吓人啊。”
程殊踢开床尾的拖鞋,走到里边的衣柜,蹲着拉开最下边那层抽屉,“爸,我记得家里是不是有毛线来着。”
“家里哪里有毛线?你毛衣都是买的,我能给你织毛衣啊!”程三顺坐在床上,一脸郁闷地看他,“你多大人了,跑老子房间也不敲门,不知道礼貌啊。”
“我小时候还跟你睡,你介意什么。”程殊头都不回,蹲在那儿翻箱倒柜的,“再说,你以前不也不敲门。”
程三顺语塞,拍拍被子,“别翻了,家里哪里有毛线,你要那东西做什么,要打围巾啊。”
程殊摇头,拉开旁边的柜子门,“我妈以前不买得有吗?小时候我毛衣都是她打的,肚子那儿还是小狗。”
父子俩从来都不避讳提到程殊妈妈,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夫妻俩分开是因为程三顺德行不好,喜欢打牌,还抽烟喝酒,又动手打了人。有一就有二,第一回就跑是对的。
又不是外边有人了,有什么好避讳。
“那都多少年前了,就算有还能用啊。”程三顺下床穿好鞋,走到另一边帮他找,“起开起开,别给我把柜子弄坏了。”
程殊让他一推,顺势站起来,“你衣柜能不能理理,塞一块跟水腌菜一样。”
“理什么理,全都是我衣服,理了还找不到。”程三顺关了衣柜门,拉开房间里许久不用的梳妆柜,“在这里吧,以前你妈的东西都放这。”
桌面放了不少东西,烟盒、火机跟充电机,几个笔记本跟几支笔,乱糟糟的。
底下的抽屉反而不怎么用,偶尔打扫的时候会理一理,基本不碰。
程三顺拉开抽屉,几个毛线团塞在卷边的一沓纸下面,“还真在这,你要用就拿走,放着也是积灰。”
东西找到了,程三顺又回去躺着看电视了。
这些毛线团都是打毛衣剩下的,有好几个色,单个看起来跟半岁小孩的拳头差不多大。
程殊把几个毛线团拿出来,塞到衣服口袋,又翻了翻抽屉,找到了以前钩鞋垫用的钩针。
幸好还在,不然明天他得找个借口去街上买,太容易露馅了。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程殊起来的时候,听到他爸说了句,答应了声,出去的时候把房间门关上,顺道把堂屋的门也给关好。
才走了两步,台阶都没下完,卫生间门就猝不及防打开,直接跟梁慎言迎面撞上。
程殊:“……”
得稳住。
“老程手机卡了,让我给看看。”程殊解释了一句,手捂着衣服口袋,“你洗这么快啊。”
梁慎言天天都洗,今天不用洗头,随便冲一下就好,几分钟的事情。比起洗澡快不快这件事,他更好奇程殊口袋里装的什么。
他还什么都没问就急着解释,还转移话题,太欲盖弥彰了。
“那修好了?”梁慎言顺着他话问,看他敞着外套站那儿,“傻站在那儿不冷么?过来。”
程殊反应过来,憨笑了一声,几步跑过来,“好冷的。”
梁慎言捏了一下他后颈,“还以为你不知道冷,赶紧去被子里,考试这几天都早点睡。”
毛线团还在口袋里,不过冬天衣服口袋都大,藏得住。
程殊进房间就脱了外套,放在书包旁边,“我看别人都学到十二点,怕复习不好。”
梁慎言放好脏衣服,伸手关了笔记本,等程殊上了床,才关灯跟过去坐边上,“临时抱佛脚固然有用,但该不会做的还是不会做。”
“你以为佛脚那么好抱。”
靠在枕头上,程殊“哦”了声,等他躺好,立即靠过去抱住他,看不清脸也要凑到他脸上亲一下。
沐浴露用的一瓶,他俩身上味道一样。
香香的。
程殊头发蹭得梁慎言颈窝有点痒,把人薅起来,只比他稍微低一点,“头发是不是又长了?长这么快。”
手指从头发穿过,发丝挠着指缝,像是挠在了心尖上。
“那考完试剪短一点好了。”程殊说。
梁慎言低下头,嘴唇贴在他额角,“再给自己剪一个狗啃似的刘海?不如让五福给你啃,还省事。”
那段时间程殊的发型,现在回想起来,傻乎乎的,跟个愣小子一样。
多亏了有张好看的脸,眼睛又生得漂亮,不然多少有些不忍直视。
想着,他忍不住又捏了一下程殊耳垂,然后拨开程殊额前的头发,让额头完全露出来。
“是长了点,快挡住眼睛了。”
程殊仰着脸看他,听到他的话后眨了眨眼,“挡住也没关系,你能看到。”
梁慎言又一次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过这一次是用程殊自己的手,克制地压下翻涌的心绪和身体的反应,低头吻在他的指尖。
拥在怀里的身体轻轻颤了颤,靠在一块的腿都绷紧了。
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怕是一定点火星,都能烧成烈焰缠身。
他们离得这么近,几乎是对方的一部分,谁也瞒不住。
感觉到程殊往自己身上靠,梁慎言眸色暗了下去,“别再动了。”
程殊一怔,挣开自己的手,嘴唇贴在他颈侧,小声说:“你不用一直忍的。”
梁慎言捏捏他后颈,力气并不轻,看他乖了才用指腹按在他唇角,“我有数。”
他把人抱紧了一点,“这会儿只想抱抱你。”
程殊怔住,不再乱动了,却不好意思起来,弄得好像他一个人急色,“我不是……”
梁慎言低笑出声,下巴蹭了蹭他的脸,“食色,性也。”
这一句,程殊听明白了。
心也安了。
后边两天程殊都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学习,但不是在梁慎言房间,是自己的房间。
梁慎言倒不至于不让,但多少有点奇怪。
他们俩都住一个房间多久了,半边衣柜都是放程殊衣服,怎么突然要独立学习、提高效率,待在一块总想谈恋爱影响复习。
梁慎言从厨房端了一碗热的汤出来,走进房间,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把碗放下,抱着胳膊靠墙上。
“一个人学得怎么样?效率提高了?”
程殊点点头,坐得无比端正,“挺好的,单词又背了一遍。”
梁慎言:“……”
还真能编,他经过窗户外面两回,一句背单词都没听到。
“那你继续背吧。”
程殊抬起头,看他转身要出去,伸手拉住他衣服,“但还有我不会的,晚上得要你教我。”
梁慎言心里那点刚不顺的气,又消下去了。
“把汤喝了。”
炖了一下午的鸡汤,专门买的老母鸡,炖竹荪,还加了枸杞和枣,“补补脑。”
程殊撇嘴,立即撒了手,“忙着呢,别打扰我。”
梁慎言出去前,顺手揉了一把他头发,撸毛一样,在程殊挥手打他前,先一步出了房间。
棚子那边程三顺正低头看手机,抬头瞥见梁慎言往这边来,心虚得叼在嘴里的烟都差点掉了。
发现梁慎言是去逗狗,才松了口气。
【别催了,老子一会儿去给你订蛋糕,明天给你拿,搞得神神秘秘的,连累老子跟你一块当贼心虚。】
房间里程殊看见他爸回的消息,伸长脖子往外看,见梁慎言专心给五福加餐,才小心从抽屉里拿出刚才匆忙塞进去的东西。
还好还好,没扯到线。
他跟着网上的图片,学了好久,要钩坏了肯定来不及重新弄。
到了晚饭的点,就算梁慎言的神经再怎么粗,都能感觉到这对父子俩背着他,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事。
程殊就算了,反正他习惯了,偶尔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想些乱七八糟的。
但程三顺一个劲儿地招呼他吃菜,还想跟他喝两杯的殷勤模样,就不对劲了。从他到这儿来,程三顺只有拐着弯问他生活费的事才这么殷勤过。
半年房租是一次性给的,家里开销也是正常给的,难道是又想问他生活费的事?
那也不像,问的都是些有的没的。
一个不对劲是正常,两个一块不对劲,那就是有事。
等回房间,梁慎言看见程殊坐在那儿,挑了挑眉走过去,扫眼他的卷子,拿走放书架上的耳机,“今天不独立学习了?”
挖苦人呢。
故意的。
程殊一边耳朵听,另一边耳朵出,半点不在意,“你要看书了吗?”
梁慎言坐在床边,抬眼看他,“不看书,看视频。”
程殊一听视频,眼睛睁圆,“那一起看电影?”
仔细想想,从他刻苦学习开始,他们一起什么都不做就看电影都很少了。
梁慎言对上他期待的眼神,犹豫了几秒拒绝了,“先做你的卷子,空了那么一大片。”
程殊撇嘴,身体转回去,“学得够够了的。”
梁慎言失笑,换了个姿势靠着,“那怪我?我不给你独立学习的空间了。”
程殊不理他了,埋头写卷子,写字声音都比平时大。
小气鬼,不就是回房间去待了两天,晚上不还睡一块,就小心眼。
房间里暖烘烘的,一个看电影,不时瞄一眼老实巴交复习的人,另一个心不在焉复习,余光一会儿一会儿往床那边瞄去。
俩人都心知肚明呢,揣着明白装糊涂,闹着玩。
等到了快十二点,梁慎言放下手机,走到桌边,敲了敲他脑袋,“到点了,该睡觉。”
程殊一看点,立即把书合起来,“那睡吧。”
穿着睡衣一块钻进被窝,有再多的疲惫也舒坦了。
冬天果然只有被子里是最舒服的。
梁慎言躺在外边,看程殊自己卷好了被子,才伸手去拉灯线,“嗒”一声,房间灯关了,黑漆漆的,只有手机屏还亮着。
“关了灯别玩手机。”梁慎言侧过身,习惯地伸手要去搂人,结果被躲开了。
从昨天就察觉到的不对劲,这会儿直接变质了。
皱起眉,正打算看程殊抱着手机在做什么,就见他把手机塞到了最里面,床头的夜灯被按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翻了个身冲着自己。
程殊从被子里坐起来,手里捧着两团东西,朝他笑得又乖又傻,“言哥,生日快乐。”
梁慎言大脑有一秒是空白的,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秒,腾一下坐起来,差点碰到程殊的手。
老旧的木架床,经不起这样的动静,发出脆弱地嘎吱声。
房间里安静得什么都听不见,夏日的蝉鸣、秋天的风声早就没了,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梁慎言起来后只是坐着不动,目光落在程殊脸上,见他一直笑,很缓慢地移开目光,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两只小狗用毛线钩的,还能看到尾巴那儿的线头。
眼睛钩的不圆,耳朵也软趴趴的,连身上都不圆润,有些地方明显凹进去了。
“我不知道送什么给你才好,就想自己做一个。”
程殊并不害羞,只是被他盯得有点脸热,“太匆忙了,可能不是很精致,但是我亲手做的。”
梁慎言抬起眼,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程殊,心软成了一片湖。
少有地,他露怯了。
伸出去握住程殊的手是抖的,直到感觉到程殊手背的温度,碰到了那两只毛线小狗,才控制住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
“程殊。”
梁慎言的声音有些颤,小心地摸了摸毛线小狗,毛线并不软,甚至有些扎手,可他一摸,心里就起了一片潮,只能倾身抱住程殊,埋脸在他颈侧,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谢谢。”
这是他过过最特别的一个生日。
也是他二十五岁收到的第一声祝福。
第060章 第 60 章
二十五岁的第一天, 梁慎言是抱着喜欢的人醒来的。
暖烘烘的被窝里,他们挨在一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他低头看向靠在肩窝的程殊,头发睡得乱蓬蓬的, 只露出小半张脸, 还睡得很沉。
梁慎言看了时间, 才六点多,再睡半个小时都来得及,索性搂着人再眯会儿。
挪了挪位置,余光扫到床头摆着的两只小狗, 又把人抱得紧了点。
程殊到点了一般都会自己醒,用不上闹钟,除非前一天睡得太晚, 或者太累。
这么会儿功夫, 他已经半梦半醒了。
闭着眼睛, 一边往梁慎言怀里靠一边嘟哝“热”。
暖气片一直开着,盖的两床棉被,是有点热了。
梁慎言给他把被子往下拉了点,“你这么睡,不热才怪了, 怎么习惯钻进被子里睡。”
程殊哼哼两声, 不满似的想翻身, “那样舒服。”
尤其是冬天,半张脸都躲到被子里, 再用腿把被子压住, 裹得严严实实的,能一觉睡到天大亮。
“什么都有你说的。”梁慎言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算开条缝透透气。
这个点天还没亮,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点光照进来。
梁慎言拉开窗帘,看见外面院子时愣了愣,回头看向床上正打滚的程殊,“过来看看。”
程殊抱着被子趴那儿,睡裤的裤脚都卷到了小腿肚,睡衣下摆也撩到了腰侧。听见了扭头问他,“看什么?家里遭贼了?”
梁慎言倚在窗边,外边照进来的光,有一些落在他身上,笑着跟程殊说:“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得不大,只有薄薄的一层。
程殊表情懵的,反应了一会儿。
过了几秒才有动作,几下翻到床边,穿好鞋往梁慎言那边走过去。
地砖铺了毯子,有些地方不平,他走得太急,差点绊一跤。
梁慎言看他踉跄,立即伸出手把人接住。
接住人了,手顺势牵在一块,“多大人了,走路还能摔。”
程殊揉揉鼻子,嘀咕道:“才十几岁。”
刚起床,身上穿得少,不至于跟小孩一样冒冒失失地开门往外去,只是手贴在玻璃上,凑近了往外看。
这几年小镇的雪下得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都薄薄的一层,早上醒来没多久就化了,只有挂在菜叶跟树叶上的能留久一点。
在程殊的记忆里,小时候一到冬天就会下很大的雪,能堆雪人。
雪后的早上,他最喜欢跑到院子里踩雪,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从小院往外到山上、河边,看过去全是白的。
有一年的冬天,遇到了五十年难遇的凝冻,水管出不来水,得到井里去挑。
地里的菜也全冻坏了,家家都得去街上买菜,那年的白菜特别贵。
程三顺忍了三天,吃腻了各种土豆,终于去街上买菜,结果哪哪儿都是滑的,他在大街上摔了一跤,还不忘护着手里的菜,穿得厚摔是没摔坏,被大家笑了一通。
回家来都还气,跟程殊说的时候,程殊也笑他,父子俩不知怎么的,就笑作一团,然后晚上吃了顿热乎乎的白菜炖土豆、豆腐。
梁慎言垂眼看他,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他的手大一点,能刚好盖住,偏过头问:“喜欢下雪?”
程殊点点头,转过来看他,“听说北方的雪很大,比膝盖还高。”
梁慎言被他这么看着,心念一动,低头亲他眼睛,说:“我家那儿没这么大的雪,不过可以一起去更北一点的地方。”
这么亲眼睛,有点痒。
程殊忍不住笑了起来,呼出的气全扑在玻璃上,洇出一团雾色。
梁慎言不再说什么,握住他的手从玻璃拿开。
起都起了,再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干脆就不睡了,洗漱完去厨房里弄点吃的。
大早上,还下了雪,厨房里冷嗖嗖的,锅碗瓢盆摸着都冻手。
程殊接了一锅水放电磁炉上,然后去拿饺子,从菜篮里捡了几片昨天剩下的莲花白。
等水开了,他一前一后放到锅里,“我们都这么吃饺子,你习惯习惯吧。”
梁慎言挑挑眉,靠在旁边不说话。
吃饺子要蘸辣椒水这种行为,他的确没办法说出赞同两个字。
蘸醋是他最后的坚持。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烧着,饺子在里边翻滚着,漂了起来。
程殊拿筷子轻轻搅了一下,余光扫到梁慎言,飞快往外瞥了眼,确定没人,抬头凑上去,亲了一下他嘴角。
“生日快乐。”
梁慎言没动,垂眼看他,眼神满是柔软,等程殊要退开的时候,才凑近了一点,回应了这个吻。
“礼物我很喜欢。”
“送礼物的人,也很喜欢。”
程殊就这么保持着微微往后仰的姿势,冲他笑得弯了眼睛。
年前的一场初雪,让沉寂的小镇一下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人们总说,有雪的年就是好年,明年庄稼能有一个好收成。
所以临近过年下雪,是好兆头。
小学早就放假了,平时白天听不见什么孩子吵闹声的老巷子变得很吵,这段时间冷得不想出门的大人们,也趁着下雪去地里转转。
程殊去学校了,梁慎言待房间里,正拿着钳子在弄铁丝。
钳子跟铁丝都是从棚子那一堆东西里拿的,不过他没怎么用过,现学。
“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梁慎言注意力都在视频上,听到耳机里他哥的声音,用钳子把铁丝又绕了一个圈。
“听见了。”
梁慎行忙了一早上,到中午才趁着吃饭的时间,抽空给梁慎言打了电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慎言皱眉,铁丝差点戳到手,“想回的时候回。”
“那天爸妈给你打电话,爸又惹你了?”梁慎行叹气,“他脾气就那样,从小到大说不出句好话,又不是针对你,是无差别攻击。”
“有些话就不该说,哪怕不是本意。”梁慎言把视频往回倒了一点,“不跟他生气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是对的。”
梁慎言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在家人面前也是,有效交流在看他来比说一堆话有用。
只有在对着程殊的时候,才会说些没什么用、没头没尾的话。
“过年也不回来?”梁慎行说不过他,换了别的跟他说:“前几年你都在外面上学,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不回家过年,妈心里肯定难过。”
梁慎言把手里的铁丝圈举起来看了看,确定不会钩出线头,才小心放到桌上,“别拿妈来压我。”
瞥了眼手里的钳子,少有生出了点挫败。他练了一上午,才弄了一个比较看得过去的钥匙圈。
梁慎行看了眼手机,边回信息边说:“那是因为只有妈才能劝得动你,我拿爸压你,你会听?爸要是再给你单独打通电话,我看你都想拉黑他了。”
梁慎言“嗯”了声,再操作时,动作比刚才熟练了不少,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他哥让他等一下,接个内线电话。
往屏幕右下角看了眼,这个点打内线一般都有急事,他没吭声,把视频声音调小了一点。
那边在打电话,聊的是公司业务,没避着他,反正都是自家人,更别说他回来了,就是在公司里帮忙的。
听到电话挂了,梁慎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没等他哥开口,就说,“过年不好说,但暑假肯定回。”
梁慎行一愣,意有所指地开他玩笑,“你这是给人当家教当上瘾了?”
梁慎言虽然没想要瞒着谁,但听到这句不自觉皱起眉,“不关他的事。”
“那跟谁有关?你都问严颂找他弟要考试卷子了,总不能是因为你想更改行当高中老师吧。”梁慎行戳破他的心思,话里有话,“真的不关他事,那就是你没数。”
学生,说俗一点,那都是温室里的小花小草。
哪怕这个温室就是个普通大棚,还漏风,那跟社会都不一样。
梁慎言在小镇碰到了一个喜欢的人,放在心尖上,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家里谁都不反对。
但得有分寸。
游艇那事他爸生那么大气,就是因为受伤那男生才成年,还是学生。
但凡换个身份,是从小出来打工的,或者是自己混社会的,都不至于那样,连解释都不听就发火。
因为不一样。
不说分辨是非的能力,就说成人社会的诱惑,跟学校里碰到的那些,都是两个世界,有一条简单粗暴的分界线。
梁慎言绷着嘴角,一句话不说的沉默着。
梁慎行正要说什么,倏然皱起了眉,迟疑着问:“你做了什么?”
闻言梁慎言继续弄手里的钥匙圈,过了一会儿才回,“我有数。”
梁慎行了解他是什么性格,这么说了就是没什么,但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是什么样,彼此都心知肚明,“别耽误人家学业。”
“烦不烦人。”梁慎言懒得理他,挂了电话。
电话是挂断了,心里的那点烦躁却没有消散,反而像是一团乱了的毛线团,堵在他的心口。
低头看着手里那半个钥匙圈,还未成型,但已经看得出是什么。
他跟程殊是两情相悦,怎么说得像是他强取豪夺。
真够烦的。
梁慎言往后靠,呼出一口气,视线自然往前,就看见了书架上放着的那对小狗。
小狗表情憨态可掬,眼睛黑溜溜的。
就看了这么一眼,心里又舒坦了。
他们俩的事,跟谁都没关系,他俩自己清楚就行。
晚上程殊放学回来,程三顺已经做了一桌好菜,就等着他来了开饭。
其实在他们这儿,小孩都不怎么过生日,只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家里才会给祝寿,或者家里条件好的,会去拍个周岁照。
每年程殊生日,程三顺会多给他点零花钱,再买个二十块钱的纸杯蛋糕,多做两个菜就过了,没什么仪式感。
毕竟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过。
今年碰上梁慎言的生日,反倒是挺隆重了。
鸡鸭鱼肉上桌,还有腊肠腊肉,订的蛋糕都是六寸的,中间还带水果夹心,三个人都吃不完。
程三顺是性子不好,但人精呢。
这桌菜花不了多少钱,就那蛋糕花了小一百,对比起梁慎言给添置的东西,都不算钱。
人在异乡,他给整个生日庆祝,以后就有旧情,能多帮衬。
他举起酒杯,“小梁啊,你来这里也不少时间,大家住一起这么久了,你过生日家人不在身边,就我跟程殊帮你过了,祝你那个生日快乐啊。”
程殊坐在一边,从来没觉得他爸像今天这么靠谱过,端起自己面前那小半杯杨梅酒,“嗯嗯,言哥生日快乐。”
有些拥挤的堂屋里,灯光明亮,旁边客厅的电视声音传了过来,寒风被挡在了门外,桌上的菜热腾腾的。
梁慎言坐在长条凳上,这条凳子坐得还是一如既往的硌人,堂屋的家具还是旧的,只不过添了些新的东西。
可是屋子里暖烘烘的。
梁慎言从小到大的生日都有很多人给他庆祝,今天不太一样,可又很特别,心尖熨帖。
他拿起面前的杯子,说完“谢谢”后,几乎倒了满杯的杨梅酒,被一口喝了大半。
吃了饭、分了蛋糕,三个人都带了困意。
各自回了房间,隔着窗户往外看,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
程殊坐在床边,盘着腿,看向书桌旁正要关电脑的梁慎言,手撑在腿的两边,往前探身问:“好久没一起看电影了,看会儿电影再睡?”
梁慎言合上笔记本,回头望着他,“明天不用去学校?”
程殊撇嘴,“时间还早,看看嘛。”
梁慎言看眼时间,才九点,是还早。
余光扫见程殊期待的眼神,忍不下心拒绝,打开了投影仪,连好视频网站,“想看什么?”
才说完,手里的遥控器被程殊抽走。
他挑了下眉,这是心里有想看的了,难怪也不作、不折腾了。
程殊瞄了他一眼,趁他去抖被子的时候,飞快点开一部电影,“想看这个。”
梁慎言“嗯”了声,转过头,后面那一点尾音卡在了嘴边,瞥向故作镇定的程殊,往下看他拿着遥控器的手。
那只每天都会握着的手,这会儿指尖用力得发白,轻轻抖着。
他扫了眼电影封面,上蓝色的字很醒目,尤其对比那张暗色的照片,他问程殊,“确定要看这个?”
程殊对上他询问的眼神,没有一点儿犹豫地点了头,“我想看。”
梁慎言坐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一起按了播放键,“那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