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
骆可用纸巾擦着头上脸上的雨水,初秋的雨绝对是冷的,他原本白皙的脸蛋被冻得没了血色苍白着,着实可怜。
他嗫嚅着:“对不起。”
我已经记不清他说了几次对不起了,听得我很烦,想起了那句名言,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不过他也罪不至此。
雨太大,路不大好走,我必须得全神贯注才行,只敷衍的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手机来了消息,我也分不出心神去管。
一阵沉默后骆可又开始道歉:“京哥,上一次的事情对不起,我不应该跑走的。”
水花在车边飞溅,我回道:“你的确不应该跑走。”
骆可望向我,只是余光我也能感受到他的震惊,我就不明白了,不是你自己说不该的,现在震惊个什么?
骆可保持着这个姿势纠结了好半天才开口,伤心的:“所以京哥是觉得我应该留下跳、跳脱……”
车在路口停下,我转头看向他:“你的字典里是没有拒绝这两个字么?”
为什么留下就一定要跳脱衣舞?
为什么要落荒而逃,难道不能拒绝,甚至是骂刘明义他们一顿,再大大方方的离开吗?
这两种选项是犯罪吗?
但骆可只是苦涩的笑了下,他坐直了身体开始抠手。
我:……
路灯变后,我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结果我看路时,转眼就瞧见骆可正可怜巴巴地擦掉眼泪,那一瞬间一股火直冲我脑壳。
“你在哭什么?”我的语气冲了不少。
骆可吓得打了个哆嗦,放下手:“没、我没哭。”
语气哽咽。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攥紧,我加班干到这么晚,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到家吃上小叔给我做的夜宵了,结果因为你我在这种天气还在外面转悠着。
我都没哭!
你哭什么!
算了算了,既然决定要送他回家就不要发火,但绝对下不为例。
*
骆可住的地方挺偏的,路也没那么好,刚转过弯的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下海了,车子瞬间沉了不少。
骆可惊呼了声,紧接着又开始道歉,一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我开口提醒:“前面有伞。”
骆可小心翼翼地打开前面的抽屉拿出雨伞,放开咬着的唇说了句:“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没回话。
累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骆可再次开口:“京哥,你要不要一起上来?”
我冷冷看向他。
他也在瞧着我,眼神单纯,刚被雨水浇过更有清水出芙蓉的气质了,与我对视上后眼睫抖了下,但这次鼓足了勇气没有移开视线,却在下一秒回过味儿来,慌张的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雨太大了而且也很晚了,所以才……”
他越说声音越小,头越低,脖颈上一片羞涩的绯红。
我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下:“不要总做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情。”
我明显感觉到骆可那具单薄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之后听到他声若蚊蝇的“嗯”了声,直到下车都没再把头抬起来,他撑着伞在风雨瓢泼中走进了小区。
单薄的可怜身影并没有触动到我。
因为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他是怎么想出在这样的天气下送饭的事情,很显然这一趟他也没少吃苦,所以到底感动了谁?
他自己吗?
反正没有感动到我。
我开着车走了。
而这一段在书中是这么写的:
骆可上次从酒吧跑了后就后悔了,一直想找机会向闻时京道歉,直到今晚他在朋友圈看到闻时京还在加班时,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当即跑去厨房,做了闻时京最喜欢吃的辣子鸡,期间他被呛得直咳嗽,他也是欢喜的。
他不顾大雨,即使打不着车也要去。
不为别的,他只是不想闻时京饿着,他有胃病,磨人的很,所以不想闻时京将来也得了胃病。
他只是想对闻时京好。
即使摔倒在水坑里,即使受了伤他也没有退缩,他像是一个为爱奔赴战场的勇士,他不怕受伤,不怕牺牲,单薄的身影是那么的坚强,一向胆小的人这次为了爱义无反顾。
当他求着那个保安大哥让他上去时,闻时京出现了,就好像他们注定要相遇一样,可他却只冷冰冰的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自己身上的水他好像一点都看不到。
骆可忍住一瞬的心酸,满怀期待的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
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美好场景,闻时京一脸嫌弃,就好像自己的食物脏了他的眼睛般,骆可只能卑微的解释是因为不小心摔倒才弄成这样的。
他真得不想的,因为摔倒真得挺疼的,他的手和腿都磕坏了,但是闻时京看不到这些,他只是嫌弃自己的饭菜,如同嫌弃自己。
他没想过闻时京会愿意送他回去。
因为很晚了,外面又下着雨,闻时京又忙到这么晚,他应该很累吧。
可是他愿意送自己回去,骆可真得很开心,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来给闻时京送饭的。
车里很暖,骆可偷偷看向闻时京,暖色的车灯从上打在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阴影为他增添了更加成熟的质感,因为专注或许是烦躁,浓色的野生眉蹙起了些。
当下流行奶油小生那种审美,像闻时京这样周正凌厉的长相并不符合主流,帅得太有侵略感,好在他有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贵气,稍稍抵消了些皮相带来的野性,不然真得是压迫感十足。
骆可也不敢盯他太久,他其实有点怕闻时京。
但是还好,这样的雨夜有他在自己身边。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闻时京在一起待这么久了。
到家后他看雨下太大,不放心闻时京,就想让他在自己那里住一晚,可是闻时京好像误会了自己的心意。
他的目光那么冷。
也许在他看来,自己和那些想和他睡觉的人没什么不同。
他只扔下一句:“不要总做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情。”
骆可被那句话赶下了车,孤身投入风雨中。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在闻时京看来都是麻烦,甚至对他而言自己就是个麻烦,他跌跌撞撞的在雨中跑回家,瘫坐在沙发前的地上把自己紧紧抱成一团,房间里只有他委屈伤心的哭声,他哭了很久,身体慢慢地发起了热就那么昏死在了地上。
无人问津。
如同一只没有主人疼爱在意的小动物,只能凭借着自己的顽强活下去。
*
车子极其危险的滑了出去,我打着方向盘,在车马上就要撞上护栏前打正了方向,溅起了一片水幕。
车向前又滑了一段,才勉强停了下来。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太紧在抽筋,眼里的慌乱还没散去,一滴冷汗自我额头落下。
操!
差点就翻车了!
想我年轻有为,家大业大,那么多钱都还没花,要是就这么没了,可真是亏死了。
而且我没了,谁给小叔养老。
我后怕的向后靠去,想想不对劲,我还在路上呢。
试着启动了下车,打不着了。
又看了眼外面的雨,伞也被骆可拿走了,我打开闪光灯后冒着雨下去了,真是一点不开玩笑,浑身一下就被浇透了,雨珠打在脸上都生疼。
我打开后备箱把警示牌放到前后。
之后我翻过护栏,去到路边商户的招牌下,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来自小叔的未读消息时才想起之前手机好像的确响了下。
我点开。
小叔:【接你?】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正打算先看看滴滴上能不能打到车,能的话就不折腾小叔了。
小叔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接通,小叔问道:“车怎么停在路上了?”
小叔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我们的车上,手机上都有彼此的定位,实时追踪那种,原因是16岁那年我被绑架过一次。
“出问题了。”
“我马上到,你在哪?”
“我就在左边的商铺那。”
小叔没有挂电话,我也没有挂,只不过我们都没在说话以免影响开车。
手机里只有雨声。
很快我就看见了小叔的车,车灯前落下的雨如同纷飞的银蝶,车停下,我就准备跑过去。
小叔:“别动,我去接你。”
我:“不用,我都已经浇湿了。”
小叔:“所以不能浇得更湿了,听话。”
小叔一句听话,我就又退了回去,只一双眼睛盯着小叔的车,车门打开,随后一把黑伞撑了出来,握伞的手白皙修长,凸起的骨节被冷风冷雨吹打的泛红。
小叔从车上下来。
我清楚的看到小叔的裤腿在一瞬间被雨水打透,走过来时风把他身上的衣服向后吹,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板。
小叔迈过护栏,小跑着过来:“大晚上不回家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问着,举起手里的毛巾就开始给我擦脸:“信息也不回,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小叔常说的一句话。
他好像很不想我翅膀硬。
我闭上眼睛享受小叔的擦脸服务,话说得生气,动作却很温柔,还不忘擦一下我的耳朵。
然后把毛巾递给了我:“自己擦下头发,我叫人。”
“好。”有小叔在我什么都不用管,不用做,只要会呼吸就行。
我瞧着小叔,头发也有点湿了,脆皮小叔由我守护!
我给小叔擦起了头发,小叔躲了下没躲开,那边电话也接通了,他就不再管我了。
小叔的发色偏浅而且十分柔软,摸上去有种撸猫的感觉,我趁机多搓磨了好几下,把一向注重外表的小叔搓成了炸毛,其实小叔真得挺可爱的,但是他总爱扮老成,我压着偷笑的嘴角以免暴露,继续给自己擦头发。
小叔挂断了电话:“你还没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送人。”
“小黑?”
“骆可。”
骆可和所有围着我转的人都不一样,小叔自然也是知道他的,但小叔也一直知道我并不待见骆可,所以才会这么意外。
我被小叔的反应逗笑,怎么小叔和刘明义他们那群人一样,就好像自己早晚会爱上骆可一样,我也并没有解释太多,毕竟我不喜欢骆可,说得多了就好像在背后说他坏话嚼舌根一样。
我不喜欢那样。
小叔也善解人意的没再多问,很快拖车的人就到了,我也和小叔开车回家了。
*
到家后小叔催着我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问我:“饿不饿?”
其实我是有点饿的,但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一点了,还是……
小叔意到我看手表的动作:“我下面给你吃。”
对不起。
我真得不是故意想不正经的。
但一个成年男性的脑袋总是会装些不健康的东西,我有些愣神的瞧着就要转身向厨房走去的小叔,或许是我的视线太明显了,小叔回过头盯着我瞧,问了句:“不想吃?我下面很好吃的,你不是爱吃吗。”
我:……
我尴尬地咳嗽了起来,心里默念着我有罪,我有罪……
许是我的反应太奇怪,小叔盯着我看了2秒后镜片下卷长的睫毛忽地掀起了一场风暴,不过他在我这里做惯了长辈和大人,依旧是稳稳的,那张冷艳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开口却是无情:“算了,今晚没饭了。”
小叔有脾气。
这是对我冒犯他的惩罚。
我瞧着他转身,而后捕捉到他耳朵尖上的那抹红。
嘿,被我看到了吧。
洗完澡出来,房间的桌子上多了一大碗牛奶水果麦片。
*
隔天吃早饭时小叔又给我看了一张照片,这是新的小叔叔人选,看来小叔走得是相亲的路子,把合适的人选先都挑出来,然后再挑个最合适的,再请个中间人去谈。
这种做法,很符合小叔的性格。
毕竟事关到小叔的终身幸福我还是挺上心的,照片里的人也戴着副眼镜很有书生气:“谁家的?”
“毕家的小儿子,没有接手家里的公司而是在大学任教师。”
“听着还行,但是吧……”我盯着照片,“他多大了?”
“比我大5岁。”
“那不行,我不同意。”
我反对的很坚决,小叔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了过来,不用他问我就先说出了理由:“差太多了,小叔你又不是没人要,干嘛要找一个比你大5岁的,你要是找个比你小5岁的,那我屁话没有。”
反正我就是个庸俗的男人,而且如果他们是自己相识相爱那大5岁我不说什么,毕竟5岁算不上差太多,但既然是相亲的干嘛要找差5岁的。
就我小叔的条件放在相亲市场里,那就是扒拉着随便找都没问题的。
小叔:“差5岁差很多吗?”
为了打消小叔的心,我斩钉截铁的回道:“多!”
手边的手机亮了,把我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以至于我并没注意到小叔那一瞬间苦涩的表情。
是刘明义发来的消息。
【卧槽!你猜我在医院看到谁了!】
【骆可!】
【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下面就是一堆照片轰炸,我看着根本没变位置的两人,但角度却换了八百个的照片。
好笑的揶揄了句:【你怎么不去当狗仔啊?】
小叔深吸口气,想换个话题,一时随口问了句:“谁啊?”
我下意识的回了句:“刘明义给我发的骆可照片。”
于是小叔和我的谈话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