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语的课不多,一周就三节。
但她那拉风的摩托车一度成为了校园的风景线,久而久之,江城大学的学生想要找林南语,直接认准小钢炮就好,基本上蹲一会,一抓一个准。
为什么要抓呢?
因为据可靠线人消息,这位老师学习有点渣。
身为江城大学的学子,学渣林南语成功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更有甚者,成立了林老师学习帮扶小组……此类云云,比比皆是。
程十鸢听完林南语讲后,差点没笑岔气。
“所以,你请假不去上课,是因为这个?”
“恩……你别笑!”
林南语知道这原因有些难以启齿,但她确确实实是被学生嫌弃了。
她怕不是江城大学建校以来,头一个学渣老师吧……
“不是,林南语,这很难让人不笑啊,哈哈哈哈——”程十鸢笑得太开心,被呛了口气,“咳咳咳——哈——咳咳……”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忘嘲笑林南语。
“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呢,林南语,你是老师啊。”
“哪有老师被学生欺负的。”林南语都快给被他们整得自闭了。
上高中时,老师说:“上大学就轻松了。”
上大学时,老师说:“等你们工作就轻松了。”
现实证明,那些老东西嘴巴里面没一句实在话。
她本以为告别了学生时代,就可以摘掉“学渣”这个标签,谁知道标签没掉就算了,还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还是以这种方式……
说出去怪丢脸的。
程十鸢强忍着笑意:“可能学霸就是这样?”
“……欺人太甚。”林南语补充了一句。
程十鸢跟着附和:“恩,我也觉得。”
林南语默默地看了程十鸢一眼。
“你能不能摸着良心说话……”
这样强忍的笑意显得她很没有面子诶。
程十鸢悠悠道:“资本家没有良心,这不是你常说的吗?”
“……”
漂亮。
林南语没想到,自己还被程十鸢给反将了一军。
见林南语不说话,程十鸢收敛了笑意,像哄小孩似得询问道:“你不准备去了?你家小老师的消息可都发到我这了。”
程十鸢晃了晃手机。
【叶笙:程总你好,请问林南语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怎么最近没来上课?】
林南语定睛一看,有些酸:“你两怎么加上了?”
“黄主任推过来的,人家专门对接你的工作。”
“……哦。”
林南语眼中浮现的光慢慢落了下去。
“哦?就没了?”程十鸢收回手机,坏坏一笑,“你要是不想个理由出来,我就替你如实禀报了哦~”
“手机给我。”
林南语说着就要扑上去抢过程十鸢手中的手机。
难得有捉弄林南语的机会,程十鸢自然不可能乖乖听话,反手就把手机扔进了衣服里,然后朝林南语张开手。
“来吧,你自己拿~”
“……”
林南语刚要触及到的手又恶狠狠地收了回去。
“不是,程十鸢,你有病吧!”
“你有药吗?”
“……”
得,算她倒霉。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这个星期不去!”
横竖都是一死,她起码要做个心理准备再死,要不然显得她有点怂得没面子。
程十鸢轻笑了声,“好的,我转告小老师,说你下个星期再去。”
“随你。”
林南语把头埋在抱枕里,闷闷地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程十鸢见林南语像个乌龟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便扒拉了一下她。
“还生气呢?”
“没有。”
“没有脑袋都快见不着了?”
“要你管。”
“姐姐没空管你,但是有人会来管你了。”
“?”
林南语没来得及反问程十鸢,就听见了她和别人的对话。
“小老师来了啊,这家伙就交给你了,姐姐我得忙着赚钱了。”
“好的。”
门口处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林南语闻言,脖子一梗。
她她她她……她怎么来了?!
林南语没来由地慌张了起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甚至想在这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听着高跟鞋的声音远去,一抹干净清冽的雪松味驱散了屋内残余的玫瑰麝香,渐渐将她包裹了起来。
叶笙静静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林南语,见她没有半点抬头的意思,便柔着声音问道:“听程总说,你要请假一周,是身体不舒服吗?”
林南语转动着眼珠子,拿不准要怎么回答。
“程十鸢没和你说?”
“说什么?”
“没什么。”林南语吞咽了一口,“那你怎么过来了,她叫你来的?”
“不是,路过,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林南语闷声说:“我没事,你回去吧。”
说着,她觉得心底酸酸的。
明明叶笙也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为什么要问程十鸢,问自己不行吗?
看着林南语抓紧了抱枕的手,像个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在了双膝之间,叶笙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她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应该是抓了几下。
身上穿得很随意,看样子没出去过。
她默默地观察着有关于林南语的一切,房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林南语听着周围没了动静,以为叶笙已经走了。
“女人的嘴……”
她一边嘀嘀咕咕的编排着叶笙,一边抬着头,冷不丁地正好对上了叶笙的视线。
“……骗……”
林南语瞳孔猛地缩了缩,然后立马闭上了嘴巴,把没说完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说什么?”
叶笙的声线卸去了清冷,带上了分耐人寻味之意。
“没,没什么。”
林南语轻咳了声。
怎么就这么抓马!
当人面说人坏话,还要被当事人听到……
这一天天的,一件顺心事都没有。
晦气!
下次出门一定得看黄历,今天肯定不宜外出,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
她在心中叨叨着,却没发现,叶笙坐在了旁边。
“怎么不去上课了?”叶笙问。
林南语嘟囔道:“累了,不想去。”
叶笙眨了眨眼,提了个建议。
“那,出去走走?”
林南语定定看了叶笙一眼,真诚发问。
“叶笙,你真不是黄主任派过来的卧底?”
她弄不清楚,叶笙频频接近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
见叶笙如往常般,林南语心头憋着口气,冷着态度说:“那你没必要围着我,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
叶笙语气平淡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事实。
“你是不是因为学校那些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南语给打断了。
“不是,你可以离开了吗?”
她心头窜上了一股无名火,眼底的烦躁再也忍不住了。
叶笙现在过来又算是什么,欲擒故纵吗?
就算是薅羊毛也不能逮着她这只羊死命薅吧?
只是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冲叶笙吼什么,又不是叶笙的错,明明错的是自己,但开口说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她收不回来,也拉不下面子收回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维系着自己那脆弱、敏感又一文不值的自尊心。
叶笙看着林南语倏忽红的眼眶,她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后低头抿着唇,缓声道。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叶笙起身离开了,连关门的动作都是轻轻的。
咔擦。
门把落了锁,房间内只有她一人。
林南语看着那紧闭的门,视线渐渐被氤氲的水汽给模糊了。
她真失败,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
林南语扯着嘴角,苦涩地一笑。
其实叶笙真的很聪明,她都猜对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意听而已。
尤其是不喜欢这话,是从叶笙的嘴巴里说出来。
林南语又将自己的头埋在了双膝间,无声落下了泪。
她以为六年过去了,她能很好的面对叶笙。
事实证明,并没有。
六年前等不到的答案,原来还会在六年后的今天,这样折磨着她……
……
一周过去,林南语没有去学校,也没有见到叶笙。
或许是那天吼了她一声,她应该会讨厌自己吧。
林南语这般想着,忐忑地开车进入了学校。
周围的学生认出了她,但只是交头接耳了两句,并没有上前来堵着她。
林南语见状,稍稍放心了一点。
说起来,她倒也不是怕被学生贴上学渣的标签,只是她怕这话传到了叶笙的耳中,多少有点掉面子。
如今仔细想想,自己还真的是幼稚。
不过这样挺好的,至少她们能保持点距离,也好让她断了这蠢蠢欲动、本不该有的念头。
林南语把摩托车停好,坐在车上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重重舒了口气。
可一抬头,她就看见叶笙站在面前。
叶笙背着个书包,手中捧着书,纤细的手指中挂着两个塑料袋,看样子里面装的是早餐,热气腾腾的,塑料袋上都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也不知道她站在那多久了,指尖上露出了一抹粉嫩,看上去娇得能滴水。
与叶笙对视上目光的那一刻,林南语只听得见脑袋中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
她刚苦心建设起来的高楼大厦,全在这一刻,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