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市的案子不大，精兵强将协助，不过十来天就抓到了嫌疑人，剩下的事就跟卓一鸣没关系了，他忙不迭的往回赶。
打车路过市局他都没叫停车，只是给顾添发了个消息算完事，马不停蹄赶往医院。
护工老王今天早上给他汇报了两个好消息，叶锐能吃米糊，可以嚼烂鸡蛋羹了。
昨晚上吃了一大碗，今早又吃了一大碗，没呛着没噎着消化良好……
叶锐能够坐一小会了，大概就是十来分钟。
卓一鸣走进一楼大厅，没着急上电梯而是先找了个洗手间仔仔细细检查自己的仪容。
胡须刮到放大镜都看不见，发型打理得清爽了这才上楼。
叶锐正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嘴角立刻翘了起来。
床尾放着一个黑色的轮椅，卓一鸣走近刚看清，立刻发现这轮椅跟医院里的不一样。
扶手位置有一个遥控装置，上面分布了几个按钮，中间有一个可以拨动的操纵杆。
轮椅的结构有些复杂，坐垫位置看起来更像是人体工学椅，而非残疾人专座，上面耷拉着一条巴掌宽带扣的海绵带。
“这……”他指着轮椅问护工。
“叶先生每天去训练，我背他去，他不同意。”
护工赶紧解释缘由，叶锐开始康复训练后，不可能推着病床来去。
最简单的就是搀扶，或者使用轮椅，或者人背着去。
第一天是卓一鸣背过去的，回来的时候老王没借到轮椅，把叶锐背回来的。
老王虽然个子不高，身体看起来也不魁梧，但是常年做护工，什么患者都照顾过，很有力气。
他倒不觉得多累，但是叶锐觉得受不住，回来就提出要买轮椅。
“我劝叶先生，说下次我早点去借个轮椅专用，他不同意，所以我举着手机他选的……”
护工极力解释这不是他自作主张。
卓一鸣吸了一口凉气，转动脚尖走到轮椅边单手一提，没有想象中笨重，甚至有些轻巧的感觉。
他知道这些金属结构的玩意，看起来复杂提起来轻的绝对不便宜。
“多钱？”
护工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划拉出来产品介绍页面递给了卓一鸣。
“我想讲价，叶先生说不用……”
卓一鸣盯着页面上距离六位数没多远的五位数，嘴角差点裂到后脑勺，最后只有五个字评价。
“知子莫若父！”
不过估计叶锐父亲也没想到，叶锐醒来买的第一个大件，居然是个全碳纤维电动轮椅吧？
卓一鸣都懒得问叶锐为什么要买这个了……
他一转脸，叶锐还笑嘻嘻的看着他，不过他不问叶锐却主动解释。
“脏……”
医院的轮椅脏，别人用过的，叶大少爷才不要用。
大概是咀嚼功能的恢复，叶锐语言功能连带着也好了不少，说起话来比几天前利索多了。
虽然依然是短句，但是清晰很多，卓一鸣刚坐下，他已经关心了好几句。
累不累，案子复杂不复杂，死人没……
卓一鸣看着叶锐亮晶晶的眼睛，知道他心里一定想着早日返回岗位。
只是……
他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杂念甩了出来。
“小案子，你去肯定三天就抓到人了。”
叶锐嘴角垮了下，摇了摇头，他现在走路吃饭都费劲还破案呢……
“你是我师父，我现在会的都是你教的，那么多年的经验不会丢的。”
卓一鸣安慰了好一会，叶锐的脸色总算平静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问情况，叶锐笑嘻嘻的超床头柜努了努嘴。
卓一鸣狐疑着转过头，顿时眼眶瞪大。
床头柜上躺着一顶普普通通的黑色帽子。
全新的帽子，侧边有一个不起眼的刺绣字母。
叶锐一定意义上是卓一鸣全方位的师父。
他对奢侈品的全部认知来源于叶锐。
这个牌子是叶锐一直很喜欢的牌子，看起来不值钱其实不便宜。
叶锐给家里人买东西，生怕别人看不出价格，给自己买东西生怕别人看出价格。
不知道算不算低调……
卓一鸣已经不想去打听这帽子是不是新款，多少钱了。
“为什么买帽子。”
“丑……”叶锐一个字成功引起了卓一鸣的愧疚。
他瞟了一眼叶锐的头发，他的技术，确实有点丑……
“这头发从今开始就不剪了。等你活动自如了，头发差不多也够长了，我们去找个理发师好好修个帅气的发型。”
卓一鸣安慰完叶锐，转头就从从护工嘴里得到了另一个坏消息。
他走后几天，叶锐都没有洗澡，拒绝洗澡。
拒绝护工帮他洗澡，擦身……
连换衣服都是不情不愿……
护工希望卓一鸣如果不太累的话，今晚能帮叶锐洗个澡，毕竟每天的康复训练都出了很多汗。
哪晓得护工一说完，卓一鸣还没说好，叶锐先不干了。
“no！”
卓一鸣眉毛一挑：“哟，英文都说上了。你不洗澡？”
“no。”叶锐语气坚决。
他怎么可能脱得光溜溜，让别人在他身上捣腾来倒腾去？？
他不要脸的吗？
卓一鸣琢磨了一会，那么爱干净，讲究的叶锐忽然变得这么邋遢，是因为害羞吗？
他本想说其实我帮你洗过很多次澡了，但是看到叶锐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知道这话说了，叶锐可能立刻恢复四肢活力，果断翻窗户跳楼。
在刺激他立刻恢复和稳住之间，卓一鸣选择了后者。
叶锐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卓一鸣的脸，就这么一小会，卓一鸣脸上的犹疑全数落在了他的眼里。
他躺了两年多，不可能两年多不洗澡不擦身不换衣服……
那么是谁干的？
叶锐头别过一边，选择暂时放一放这个问题，没看见的就是不存在的……
他的逃避在卓一鸣眼里成了最后的倔强。
“医生说你必须要特别注意干净，要不然容易感染……”
“虽然你身体现在没有伤口，但是依然很虚弱，你要不高兴洗澡擦一擦换一身衣服？”
卓一鸣好言好语的商量，叶锐头扭向里侧不吭声。
僵持半晌，卓一鸣先败下阵来：“这样吧，不脱裤子，擦擦上半身。”
“嗯。”叶锐总算同意。
卓一鸣松了口气，走进卫生间准备亲自准备工具，刚推开卫生间的门他忍不住退了半步。
“这是啥啊！”
护工赶紧走过来，探头一看。
“这是叶先生要求的……”
“所以，这就是他现在能坐一会的原因？？？”卓一鸣指着室内的手指忍不住抖了几下，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乐的……
平平无奇的马桶上新装了一个智能马桶圈，旁边还加了一个看起来就不便宜的净水装置。
卫生间角落放着一个白色的井字形金属架，能把人框在里面那种，绝对不是医院里的配置。
“你走那天下午，他差点憋出病，还不让我告诉你。”
卓一鸣是上午出差的，叶锐是下午差点把自己zuo没的……
叶锐上午和医生讨价还价制定了积极的训练方案后，为了自己肢体灵活，他背着医生骗隔壁一起训练的患者拔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管子。
训练消耗大，出汗多，一个下午倒是没什么异常。
结束训练后他死活不肯再插回去，骗医生说自己去过厕所了，医生半信半疑让护工仔细观察，果然很快发现了不对。
叶锐憋得满头大汗，就是不肯插管，也不准别人辅助他上厕所。
医生连连称奇，拔管后的适应性训练直接不需要了，叶锐根本不存在失禁问题……
医生提出了两个解决方案，抱他去厕所，或者用尿壶……
叶锐选择了第三个，穿纸尿裤……
并且连夜下单了智能带冲洗烘干的马桶圈，以及能短暂支撑他的金属架。
叶锐爆棚的羞耻心促使他在短短一周获得了突飞猛进的恢复……
“憋爆炸了，你就是个废人了。”卓一鸣又气又后怕。
“憋了三十年了也没怎么样。”叶锐嘴唇翕动嘟嘟囔囔。
“你说什么？”卓一鸣眉头一皱，直觉叶锐说得不是什么好话。
叶锐嘴巴一抿，眼神往天花板一瞟，双手摊开做出顺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