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叶锐还没睡醒就被闹钟叫了起来,为了早日达到谢悯提出的目标,他必须加强锻炼。
他拍了拍比一个多月前明显紧致但是毫无轮廓的腹部,发誓一定要尽快练出八块腹肌……
训练的间歇,他摸出新手机,不自觉的想到了卓一鸣的住处。
昨晚卓一鸣含含糊糊的,不会是又搬去了什么破落地方吧?
他知道问卓一鸣估计没结果,打开了两年多没有过新消息的顾添的对话框。
“我小徒弟现在住哪呢?”
“什么住哪?”顾添回复得很快,语气一如几年前一般随意。
“当然是家住哪里啊,还能是什么?”
“你脑子坏掉了吧?”顾添回过来这么一句,叶锐还没来得及怼回去,顾添一个电话拨过来,问他什么意思,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能有啥意思啊,我看他天天都在病房,让他回去也不回去……”
顾添拍了一下脑门,不知道怪自己没告诉叶锐,还是怪叶锐脑子睡傻了。
“你进医院后,卓一鸣就是把医院当家了,后来他租房那边拆迁了,我就做主让他把东西搬进了你家。”
卓一鸣带着几身衣服在医院待了好几个月,直到房东联系他催促他搬家,他才知道在他没回去的这段时间,他租住的老楼居然谈好了拆迁了。
他不知道该搬哪去,没时间去找房子,顾添做主让他把东西搬进叶锐的房子。
隔天卓一鸣回家就收拾了一个行李箱提着去了叶锐的房子……
顾添还没来得及感叹他东西怎么这么少,卓一鸣先解释带过来的衣服鞋子大部分都是叶锐送他的,质量很好,所以他这几年很少买衣服,自己买的质量不好能扔都扔了……
这些年,卓一鸣名义上住他家,实际上是住病房……
“你住那个地方开车都要二十几分钟,你让卓一鸣踩单车回去?算了吧,离那么远……”
挂掉电话,顾添的话在叶锐耳边回响,那个地方那么远,卓一鸣怎么回去?
卓一鸣下班到医院,叶锐果然没有再提让他回家休息的事。而是问了他自己的车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好的。
“好的,时不时会帮你启动下……”
“你可以开的啊,反正我躺着也用不上。”
卓一鸣摇了摇头,给出了十分淳朴的拒绝理由。
“撞坏了,赔不起……”
卓一鸣从兜里掏出两张卡递给叶锐。
“你的工资卡还有饭卡,之前因为要登记一些信息,我把你保管了一段。”
叶锐愣了一下,眨眨眼瞧着那张普普通通的银行卡了好一会才伸手接过来。
薄薄的卡片在指间翻转,他看着有些磨损的卡面,似曾相识的卡号,回忆了半晌才确认了这张毫不起眼的银行卡,确实是他的工资卡。
这张卡片他大部分时间装在钱包里充数,唯一的日常使用是绑定交个什么物管,水电,停车费,除此之外半年一年,甚至两年看一眼余额,稍微多一些了就转出来放在别的账户里。
他记忆里,这张卡上他看过的最大余额不超过五万块。
他打开手机银行app,心里琢磨着,两年多没动过了,怎么也应该超过十万了吧。
页面一闪,位于顶部的一长串数字让叶锐忍不住狠狠揉了揉眼。
他自认为见过不少钱,看到这串工资卡上的数字依然觉得难以置信,他摊开页面凑在卓一鸣跟前。
“怎么这么多钱,你把你老婆本存我这了?”
“我老婆本怎么可能存你那,你卡里的钱只可能是你的老婆本。”
“怎么这么多钱啊?”叶锐把一长串数字在卓一鸣眼前晃了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你问问顾队?”
卓一鸣瞧着数字眉头一皱,好像是有点多,他想了想补充了句。
“应该不会是发错了……”
“不是,我工资卡在你身上揣了这么久,你难不成忘记了密码?”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的密码?”卓一鸣脱口而出。
“你,我的全副身家你都不给我保护好,败家玩意!”叶锐指着卓一鸣咬牙切齿。
“就算我记得,但是我为什么要去查你的卡里有多少钱?”
卓一鸣知道叶锐所有的密码,小到入户门密码锁,大到他在银行开的保险柜。
叶锐不知不觉就告诉了他,来来去去就那么三组密码换着用。
叶锐神情立刻放松下来,撅了下嘴摇了摇头。
卓一鸣天天在这守着他,吃饭干啥不花钱啊,这张卡就该拿来花……
护工都有工资呢,卓一鸣白干活啊。
“不过你的饭卡我都花了,你受伤那年下半年,上面的巡查组下来后忽然说饭卡算避税还是啥,反正就是不能永久有效,必须按年清零。”
“然后局里为了帮大家消耗饭卡,开了个小的生活超市……”
“我怕浪费了就给你刷了……”
“刷刷刷,我的就是你的。”叶锐忙不迭拨通了顾添的电话,询问自己工资卡上的巨款怎么来的。
他刚才算了半晌,二三十个月的工资加上年终奖啥的,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你的工伤补助,按月发。”
“那不是我醒了就没了?我草,亏大发了,这可比我工资高多了!!”
“你在乎那点钱吗?至于吗??”顾添翻着白眼十分无语。
“你不复工都有,所以你最好为了钱多休息会。”
“那不行……我不能吃空饷,讹国家钱……”
顾添二话不说立刻挂断了电话,跟叶锐多说两句话都是亵渎他的理想。
深夜,卓一鸣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叶锐侧卧在病床上,摸出手机敲两个字回头看一眼,深怕卓一鸣突然醒来起身过来。
那个新加了没多久的对话框里,布满了来来去去的对话和图片。
最后的记录停留在一串账号上。
叶锐满意的收起了手机,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小小的病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来月,逸林的日均温度连连拔高,眼见着突破三十大关。
叶锐日常行走,跑步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琢磨自己的体能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联系顾添让他请示下谢局,什么时候考试,顾添一句话让他又不得不躺平。
“不赶巧,谢局出国访问去了,起码一个月,昨晚上视频都挂了我的呢……”
叶锐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顾添还要和谢悯视频,难道逸林刑侦这么忙,大晚上还要汇报工作吗?
他扭头看了一眼卓一鸣,好像最近上下班都挺准点,所以小徒弟还是小徒弟,难当大任。
看看人领导都忙得半夜还在汇报工作……
“我想出院了。”叶锐抬脚踢了踢卓一鸣的小腿肚。
“行啊。”卓一鸣收起手机,一副立刻就可以去办手续的模样。
叶锐撇了撇嘴:“算了,再等等。等我能上班了再说。”
卓一鸣瞟了叶锐一眼,觉得他怪怪的,之前三天两头闹出院,最近反倒是不提了。
“对了,明天周末你没事吧?”
“没……”
“那要不你一会回家睡,明早把我那辆车开过来,接我出去转转?你上次说望海大道那头修漂亮了,我想去看看……”
卓一鸣冷笑一声,这哪是想去看看,这是想去花钱了……
粗想一下叶锐醒过来这段时间,花出去的钱,他就头疼……
左右花的也不是他的,他也就懒的说了,再说叶锐一直就这个花法……
也没啥不良嗜好,除了爱买买买,吃点贵的,再没别的追求,比起很多纨绔子弟好了不知道多少。
卓一鸣这么安慰下自己,也就释怀了……
第二天,叶锐给护工放了一天假,自己摇着轮椅到了停车场一眼瞧见了自己那辆香槟色的轿车。
他啧了一声,颜色好看,款式有些旧了,以后看到合适的要买新的。
至少是个suv,要不然出去破案,跑山路不方便……
卓一鸣下车绕到车尾,叶锐已经火速收好了轮椅掀开后备箱放了进去。
卓一鸣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又撤了回去,除了白得不正常的肤色,很难想象这个人两三个月前还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随时可能停止心跳呼吸。
叶锐坐进副驾驶掀开镜子整理着帽子和墨镜,都是今年的最新款,但是没有明显的花纹和logo,很符合他低调的气质。
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几乎半张脸,只留下颜色有点淡的嘴唇。
他嘟起嘴唇翻起了几处薄皮,透明的颜色,斑驳的状态有些明显。
叶锐动手捻住一撕。
“嗤!”他几乎是同时捂住了嘴唇倒吸了几口凉气。
“你怎么了?”卓一鸣听到动静立刻扭头就瞧见叶锐冲着镜子紧抿着嘴唇。
“咬到嘴唇了。”叶锐从紧抿的唇间挤出了一个理由。
卓一鸣瞧他并无大碍转过头继续专心开车,叶锐紧抿双唇黏糊糊的感觉彻底干涸才放松嘴唇。
出血已经止住,因为压迫以及血迹的晕染,那些斑驳的表皮紧贴着嘴唇,嘴唇颜色比刚才红润了一些。
“咦?”叶锐惊叹一声,好像获得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你一惊一乍做什么?”卓一鸣扭头瞧他无碍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刚才跑过去一只狗,可快了……”叶锐又找了个理由。
卓一鸣摇了摇头,扶着方向盘脚下松了油门,本就开得不快的车更加慢悠悠。
“你最近走路多了还是很累吗?”
“不累吧,我在跑步机上都能一口气跑三公里了,就是时间不快。”
“你不是都听见我给顾添打电话了么。”
“那你怎么还总是坐轮椅?”
卓一鸣有点搞不懂叶锐现在的状态,明明各方面都在恢复,可是他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好像在退步……
“车只是代步工具……几个轮子没区别。”
卓一鸣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想要骂两句的冲动。
“凡事不要勉强,不着急复工,恢复得再好一点……”
“nononono……”叶锐张嘴就飚出一长段英文,还拿捏着外国人的腔调听得卓一鸣直白眼。
“不挣钱,我买东西充满负罪感……”
“你这段时间没少买!”
“不挣钱,我想吃点好的,你都不让……”
“那是因为你肠胃还没彻底恢复,刺身海鲜那都是医生说过暂时不能吃的!”
“我想换个车,总得挣钱吧,要不然养不起啊……”
“你这车还能开,你要换的车也不是你工资买得起的。”
“总之,不挣钱的男人苦啊,没地位啊,你瞧瞧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以前你哪会这样?这就是挣钱不挣的区别……”
叶锐一摊手,语气委委屈屈,好像卓一鸣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反正你没恢复好,就不准回去上班,你进了市局我都给你扛回病床。”
卓一鸣被叶锐耍赖式的反驳憋的没话说,他知道叶锐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并没有说出来。
但是他也不想叶锐有一丁点冒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叶锐在他面前中弹,然后沉入海里的那一幕。
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中弹,沉入海里的人是他……
他知道如果变成他,孤身一人身后没有经济实力强悍的家族支撑,他可能醒不过来,甚至可能活不到现在,但是他甘心……
灼热的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在叶锐的双腿上,没一会穿着长裤的双腿变得热乎乎,他手刚伸向空调旋钮立刻被卓一鸣拍走。
“空调不能开太低,一会出去热,容易生病。”
“我没那么娇气……”叶锐嘟囔着收回手把裤腿往上捋了些,不过修身的裤脚卡在了小腿肚上,紧邦邦的箍着更难受了……
曾经鼎盛一时的金悦广场展翅飞翔设计的楼体出现在前方,和曾经悬挂满广告牌,外墙玻璃折射着阳光金灿灿的模样相比,现在只能用颓废黯淡形容。
它的对面原本的椰树林里平地而起了一栋栋彩色的两三层小楼。
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主题,杂乱无章的外墙设计,不够规则的排列,在绿树红花的衬托下别具风情。
“真漂亮啊。”叶锐抻起身子摘下墨镜,眼巴巴看着前面。
“我们停哪里啊?”
叶锐见卓一鸣好像没有停车的打算,有些着急地询问。
“时间早,咱们找个离你想逛的店近点的位置。”卓一鸣再次放慢了车速,叶锐眼巴巴盯着窗外,心里盘算着要逛什么,买什么。
他估计卓一鸣不会放任他逛一天,心中不停取舍,就这么错过了一家又一家店铺。
车子就快开过这片购物街,卓一鸣方向盘打了大半个圈又掉了头。
“就这,就这。”叶锐紧急喊了停车。
卓一鸣停好车,刚打开车门,叶锐已经迫不及待跳下了车。
他见卓一鸣慢悠悠从后备箱里拿出遮阳布往前挡风玻璃上搭,忍不住催促。
“这太阳没多大,我们逛一会就走,不用这么麻烦。”
卓一鸣瞧了一眼他满脸焦急的模样,把前挡风玻璃仔细遮好,剩下的扔回了后备箱。
“我能走,我不要……”叶锐看着卓一鸣拿下来的轮椅满脸拒绝。
“呵……”卓一鸣没理他,撑开轮椅放在马路边,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
虽然他几乎没有陪叶锐逛过街,但是叶锐逛街的架势可是被顾添吐槽过无数次。
逛起来能饭不吃,水不喝,刷起卡来仿佛进了市局食堂……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你带着帽子墨镜,没人认识您是尊贵的vip。”
“就算被认出来也不怕,你只要手没废能签名,钱一出去你永远是尊贵的vip。”
“vip,请坐!”
卓一鸣往前推了下轮椅,他大概理解叶锐的想法,以前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客户,现在好像残障人士……
但是既然介意,为什么又要天天坐轮椅呢?
他甩了甩头,搞不懂,完全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