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汪烈汪烈我叫汪烈!黄毛小儿连本尊大名都不知晓,当真是无知!蠢笨!废物!”
看着骂骂咧咧直跳脚的汪烈,钟晨蹙了蹙眉头,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我怎么觉得,他脑子不太好?”
“你才脑子不好!”汪烈愤怒得眼睛都红了,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古幽那张美少年的脸,被他用得乱七八糟,一点美感都没了。
钟晨被他反驳,沉默一瞬后开口:“耳力倒是不错。”
萧夕禾:“……”男主一本正经地气起人来,真的挺气人的。
“我杀了你!”汪烈果然破防,咬牙切齿地朝三人杀来。
萧夕禾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等往后躲,汪烈就仿佛撞到什么了一样,砰地一声直直摔在了地上。
谢摘星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睥睨地上挣扎的人:“你便只有这点本事?”
汪烈抽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头:“你怎么会……”
“怎么会有灵力是吗?”萧夕禾探出头来,“因为这不是你构建的梦境呀,自然无法限制他们。”
汪烈明显一愣。
萧夕禾叹了声气:“这么惊讶做什么,你既然看见他们入梦了,便该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们设下的圈套,既然都知道了,怎么还会觉得我们毫无防备呢?”
在守株待兔好多天后,她终于意识到得做点什么了,所以拉着谢摘星和钟晨演了这么一场戏,为的就是以落单的自己为诱饵,将他给引出来。这几日她看似只有一个人,但每个夜晚都会进入谢摘星早就构建好的梦境,为的就是等汪烈现身。
果然,当他看到自己孤身一人时,观察几天后终于忍不住来了。
“……圈、圈套?”汪烈警惕起身,眯起眼睛看着三人,“你们坑骗我?”
“当然了,你都说我是小骗子了嘛,再说我家魔尊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把我一个人丢掉。”萧夕禾挽上谢摘星的胳膊,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下不为例。”谢摘星冷淡开口,显然不上她的当。
萧夕禾从善如流:“知道了。”
魔尊大人哪都好,就是演技不佳,台词功底也不行,全程只会‘面无表情’一个表情,信念感更一般,她眼圈红一红,就差点演不下去。
让恋爱脑演大渣男,真是难为他了。萧夕禾叹了声气,悄悄抠了抠他的手心。
谢摘星对她这些小动作一向很受用,反手将她的手指包紧后,眉眼都松快了些。
看到这两人腻腻歪歪,汪烈一阵烦躁:“眉来眼去个不停,当我是死的吗?”
“不然呢?”萧夕禾真诚反问。
汪烈噎了一下,继而不可置信:“你竟敢如此嚣张?”
“那是,也不看看我身边都是谁,”萧夕禾昂起下颌,颇有狗仗人势那味儿,“书名上所有人都来了,就问你怕不怕?”
钟晨顿了顿:“什么叫书名上的人都来了?”
《仙尊与魔尊决战昆仑之巅》嘛,谢摘星是魔尊,钟晨是未来仙尊,可不就是书名上的人都来了。
萧夕禾正思考怎么解释这句话,谢摘星不悦开口:“她时常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这么在意做什么?”
钟晨想了想,点头:“萧道友的确特立独行。”
萧夕禾:“……”就这么混过去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在闲聊,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严肃警惕,汪烈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几人对自己的轻蔑了。
他双手死死攥拳,气得咬牙切齿:“我汪烈纵横修仙界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轻视本尊,你们三个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就叫你们尝尝轻视本尊的代价!”
萧夕禾:“……你狠话还没放完啊?”
谢摘星跟他比起来,还是他更像反派,台词都一套一套的。
“我杀了你!”
汪烈再次冲过来,这一次没有轻敌,轻而易举便冲破了看不见的墙,直直朝三人杀来。谢摘星眼神一暗,抽出认魂反手刺去,钟晨也拿出法器,三人就此打作一团。
汪烈吸收了诸多灵力,修为明显有大幅度上升,只身对付谢摘星和钟晨竟也不显得费力。三人打斗中山河震颤,地表碎裂,萧夕禾胆战心惊连连后退,还是险些掉进被认魂劈出的沟壑,好在谢摘星及时回头,布下结界将她笼罩,这才没影响到她。
……高阶修者干仗,她这种废物真的很容易被炮灰。萧夕禾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才仔细关注三人。
汪烈来势汹汹,谢摘星也是不管不顾的主儿,两人都是进攻型选手,而钟晨相对稳妥,会一直护在谢摘星身后,以防汪烈偷袭。
三人算得上势均力敌,萧夕禾却看得心惊……这个时候的男主虽然还未到巅峰,但也不算差了,谢摘星更是强大,汪烈一个残破之躯,竟然与他们打成平手,若是巅峰期得强大成什么样。
恐怖,太恐怖了。
“趁他病要他命!千万别让他活下来!”萧夕禾高声提醒。
谢摘星闻言,剑法愈发凌厉,他与他的手中剑天生张狂肆意,每一招都是凶残的杀招,加上钟晨在一侧打辅助,汪烈很快败下阵来。
随着谢摘星又一记杀招,汪烈猛地摔向地面,滑行三五米后撞在一块山石上,身体一颤呕出血来。
他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谢摘星和钟晨,随意抬手擦去唇角的血:“有意思,两个平平无奇的后生,竟能发出如此强劲的灵力。”
这一瞬的汪烈倏然没有了努力,眼底还闪烁着明显的兴奋,“有意思,真有意思,我本来只想要鹿蜀后代的血肉重塑筋脉,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若能换上这样的身体,还重塑什么筋脉?
“想夺舍?”谢摘星看穿他的想法,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未落,反手将认魂朝他刺去。
萧夕禾有点排斥血腥画面,下意识闭了闭眼睛……砰!
一声巨响,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却没看到汪烈的尸体。
她愣了一瞬,一脸茫然地看向山石前的两人:“他人呢?”
谢摘星面色有些难看,眯起长眸看向不远处的小山。萧夕禾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一抬头果然看到汪烈站在小山之巅。
“入了你们的梦境又如何?无知小儿,想杀我汪烈,下辈子吧!”他冷笑一声,突然捏术法布阵。
想起他连上古大阵都能动手脚的能力,萧夕禾惊呼一声:“打断他!别让他布阵成功!”
话音未落,谢摘星与钟晨便已经冲了过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二人在即将到达山巅之前,无数空气突然化作箭矢朝二人刺来。箭矢来得又急又密,每一支都携裹着强劲的灵力,两人急速后退,面色凝重地应对。
尽管用了十二分心力,但还是有箭尖划破两人衣衫,好几次勉强躲过危机。
汪烈锁指掐诀,万千箭矢又化作流火,谢摘星与钟晨瞬间被淹没在火光之下。这些火光被他用得仿佛有生命一般,攻击的同时还在试探两人的筋骨。
“有意思,真有意思,”汪烈眼底满是病态的兴奋,“一个是天生仙骨,一个是至阴魔骨,都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体质,没想到今日竟然同时出现,有意思……”
萧夕禾身处结界中,已经看不到谢摘星的身影,情急之下便想冲出去,结果砰地一下撞在了结界上。
大约是猜到能让她忍不住跑去的原因,定然是不太妙的,所以谢摘星牢牢将她困住,为防她撞伤还特意用了有弹性的结界。
柔软,但无法挣脱。
萧夕禾撞了一下,丝毫不觉得疼,几乎一瞬便领悟了谢摘星的用意,一时间心底泛软,连眼圈都跟着红了。
修者五感通明,在空间秘境中却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梦中也是一样。她却始终无法在漫天火光中找到两人,只能咬着牙看向汪烈:“你若将他们烧出个好歹来,还怎么用他们的身体复生?!”
汪烈轻蔑一笑:“这不是还有你吗?”
泽生的内丹,已彻底融入她的骨血,不论这两人的身体毁成什么样子,用她的血肉便能完整复原。
萧夕禾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后破口大骂:“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汪烈轻嗤,眯起眼睛加速攻击。
萧夕禾急切地看了眼两人消失的方向,再次怒骂某人:“汪烈!你别以为所有人都不认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今日之事早晚会传出去,你敢动魔尊一根毫毛,整个魔界都不会放过你!”
“放肆!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几个无知小儿一样,连我汪烈的大名都不认识?!”汪烈冷笑。
他果然在意这个。萧夕禾冷笑一声:“你干成过什么事?留下过什么作品?你什么都没有,他们凭什么认识你?反倒你要杀的这两人,一个已经名满天下,一个不久之后也要名扬天下,比你名气大多了!”
“胡说八道!他们也配与我相比!”汪烈有点冒火。
萧夕禾直接笑了:“大哥,你几岁了?既然认识我家老祖宗,那也年纪不小了吧?你知道修仙界日新月异人才辈出,已经经历过多少次变革吗?就算你当初还有几分名气,但现在也是一无所有,没有人在乎!”
“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也顶着古幽的身份活了一段时间了吧?”萧夕禾瞪眼,“有人提起过汪烈吗?没有吧!但凡是有点名气的,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你就是糊作非为,糊是糊了的糊,知道什么叫糊了吗?就是你这个人像一盘菜一样,已经过火候了!没有人爱吃了!就算回锅也是剩菜!”
“看你老气横秋的样子,应该也活了好多年吧?真可悲呀,活这么大岁数,混了这么久的圈子,却连名字都没留下一个,只会在这里无能狂怒,糊比!大糊比!”
她不追星,但有追星的朋友,耳濡目染之下也是学了点。
汪烈被她一口一个糊比地叫,尽管知道她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神,但还是忍不住大怒:“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了我你也是糊比。”萧夕禾突然平静,顺便奉送一个同情的眼神。
“我杀了你!”平静的嘲讽似乎比大骂有用,汪烈眼睛瞬间红了,咬着牙直接朝她杀来。
只一瞬间,他便粉碎结界杀了过来,萧夕禾根本来不及逃,只能下意识捂住脸。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便看到汪烈顶着古幽那张脸,怔怔地盯着她,因为太过震惊,他的眼睛睁得极大,仿佛再一用力就能掉出来。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说话,便看到他唇角流下一丝血沫。
“你……”汪烈艰难开口。
萧夕禾咽了下口水,默默顺着他的脸往下看,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剑刃。
是认魂。
汪烈倒下,谢摘星冷峻的眉眼暴露在眼前,萧夕禾一撇嘴,直接扑了过去:“魔尊!吓死我了!”
“知道怕还胡说八道?”谢摘星冷着脸。天知道他被困阵法时,听到她说那些话多胆战心惊。
“我要是不说,你们怎么出来?”萧夕禾继续抽抽搭搭。
谢摘星脸色依然不好:“你又知道我们出不来?”顶多是时间问题,比她这样以身犯下强多了。
“萧道友辛苦了,”钟晨认真道谢,“幸好有你,我们才能窥见他一丝破绽。”
“你还夸她,”谢摘星现在看钟晨越来越不顺眼,“明知危险还故意为之,是蠢。”
萧夕禾:“嘤嘤嘤。”
“别装了。”谢摘星蹙眉。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不哭了:“我知道你会及时出现,才敢这么做的。”
谢摘星面无表情。
“谢谢魔尊,你又救了我一命。”萧夕禾一脸乖巧,刚要再说两句好听的,突然面露惊恐,“汪烈呢?!”
谢摘星与钟晨同时一顿,低头看去时,地面上已经空空如也。
连一滴血都不剩了。
而与此同时,三人心口的印记突然一松,蓝色的光都淡了一分。萧夕禾信念一动,当即抬手扣上谢摘星的心口。
“丝线不见了。”她蹙眉道。
“应该是汪烈一死,他留下的杀阵也随之破了,至于尸体……”钟晨思索一瞬,“兴许是被灵草吸收了,先前那些死者不就是如此。”
“……是吗?”萧夕禾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钟晨略微颔首,刚要再说什么,谢摘星突然化去梦境,三人被迫同时醒来。
萧夕禾睁开眼睛时,正对上陈莹莹担忧的眼神。
见她醒来了,陈莹莹顿时松了口气:“萧道友,你醒了?”
萧夕禾坐起身,发现已经天光大亮,谢摘星和钟晨各自打坐,林樊小安二人也一直盯着她看。
“他们消耗太多,需要打坐回补一些灵力,”陈莹莹主动解释,“我昨夜见钟道友和魔尊不太对劲,便知道他们已经入梦,所以以防万一将你带了回来。”
萧夕禾恍然,随即促狭地看向她:“所以钟晨将我们密谋之事告诉你了?”
陈莹莹脸颊一红:“都是我过于执拗,思来想去还是要去找你,钟道友怕节外生枝,才将一切告知我。”
萧夕禾盯着她泛红的脸。啊,嗑到了。
“少夫人,你走的时候我便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没去找你。”林樊表明忠心。
小安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萧道友,我本来想找你的,但没敢去……”
“情有可原,不必介怀,”萧夕禾摆摆手,“我不也没将此事告诉你么。”
小安尴尬一笑。
萧夕禾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才发现四周除了他们几个,其余一个人都没有。她顿了顿,疑惑地看向林樊。
“印记回归正常,自然要重新开始试炼,”林樊淡定回答,“他们都已经各自散去。”
萧夕挑了挑眉,接着看向陈莹莹:“你怎么没同缔音阁一起走?”
“既然已经回归正常,便不怕他们会性命不保了,我便想等你醒来。”陈莹莹道。
萧夕禾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是想等我醒来,还是想跟钟道友多待一会儿?毕竟是天生的姻缘呢。”
陈莹莹窘迫:“我没有……”
“脸都红了诶。”萧夕禾笑嘻嘻。
陈莹莹被她一说,脸更红了,还未开口解释,一道沉稳严肃的声音传来:“萧道友,陈道友面皮薄,你别闹她。”
“这就护上了?”萧夕禾打趣他。
钟晨被噎了一下:“我没有……”
“可你脸也红了。”
钟晨目光顿时闪烁:“你、你看错了……”
“真的?”萧夕禾凑过去。“我怎么觉得没看错呢?没有吧没有吧……”
话没说完,直接被拎走了。
萧夕禾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当即挣扎抗议:“魔尊,你放开我。”
拎着她的人冷嗤一声,只管带着她继续走,林樊立刻笑着追了上去。
萧夕禾无法,只好抬高声音:“小安,跟我们一起吗?!”
“不啦!反正也不会危及性命了,我就自己走走看!”小安笑着招手,“若是被淘汰了,就专心去找岛主未婚妻!”
“她叫什么啊!”萧夕禾扯着嗓子喊。
小安也扯着嗓子:“萧夕禾!”
“什么?”
“萧夕禾!”
萧夕禾无语:“这傻小子,我让他说岛主未婚妻的名字,他喊我干嘛。”
“看起来就不太聪明。”林樊接了一句。
萧夕禾再想问,却已经走远了。
钟晨看着三人渐行渐远,许久轻叹一声:“魔尊对萧道友一往情深,就是太爱吃醋。”
“你还看得出他吃醋?”陈莹莹惊讶。
钟晨顿了一下,低头与她对视:“我性子木了些,可也不傻。”
陈莹莹定定与他对视,突然生出一分局促。
小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识趣地跟二人道别。
“不如跟我们一起吧。”因为他年纪小,钟晨习惯性地把他当小孩。
小安挠挠头:“不用,我自己走。”
钟晨见他坚持也只好答应,点了点头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刚才为何一直叫萧道友的名字?”
“我没有……萧夕禾是萧道友的名字?”小安震惊地睁圆了眼睛。
钟晨一顿:“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他们一直萧道友萧道友的,他只知道她姓萧,哪知道什么名字!
谢摘星拎着萧夕禾走了一路,一直到无人处才放开她。
“衣裳都皱了。”萧夕禾抱怨。
谢摘星闻言,顺手给她理了衣领。
林樊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不由得感慨:“少主,你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谢摘星扫了他一眼:“羡慕?”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林樊无言一瞬,很快提起正事:“既然杀阵解除,我们这便出去吧。”
说着,便要毁去身上印记。
“急什么啊!这场赢了能拿三百灵石呢!”萧夕禾连忙阻止。
林樊嘴角抽了抽:“才三百……”
“不少了,我们三个就是九百,可以买很多东西,”萧夕禾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有魔尊在,我们就是躺赢,你不想要就给我。”
林樊还是觉得没必要,对上谢摘星的眼神后瞬间放弃:“行……”
萧夕禾见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别担心嘛,就是混两天日子,有魔尊在,他们不敢来招惹我们。”
“那要是晋级了怎么办?”林樊问,“下一场可是修者对修者、魔族对魔族,我们可护不住你。”
萧夕禾倚着谢摘星:“拿到灵石立刻毁掉印记,直接放弃比赛呗。”
林樊见她都想好了,自然也乐意奉陪,于是三人就此原地安营扎寨。
如萧夕禾想的一样,有谢摘星这个门神在,不管是修者还是魔族,一看到他们都是扭头就跑,连挑战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三人原地休息两天,上空突然出现一个‘十’字。
“开始倒计时了,再淘汰十个人这关就结束了。”林樊眯着眼睛看了看。
萧夕禾满心期待地盯着天空,每次数字变化都能让她激动一阵。谢摘星慵懒地盯着她看,许久才问一句:“九百灵石,就值得你这样高兴?”
“能给你买一件很好的法衣了,当然值得高兴。”萧夕禾继续看着天空。
谢摘星略微一顿,想说九百灵石能买到的法衣,还配不上‘很好’二字,可看着她虔诚的样子,唇角却是浮了起来。
他还从未穿过九百灵石一件的法衣,兴许比他想的要好。
在萧夕禾殷切的期待里,上空数字不断变化,终于在某个清晨化为零。
她跳起来欢呼一声,伸手便要毁去身上印记,结果手指即将触碰的瞬间,印记消失了。
萧夕禾:“……啥?”
第52章
印记消失了,还怎么投降?
萧夕禾茫然抬头,对上谢摘星无奈的视线后,顿时苦了脸:“魔尊……”
话音未落,周遭环境便已经急速变换,一瞬之前还近在咫尺的谢摘星和林樊,转眼与她隔出几十米远的距离。
虽然知道这是阵法在分隔魔族与修者,可真当看到他们远去,萧夕禾还是慌了,下意识朝着两道越来越远的身影追去:“魔尊!”
谢摘星看到她慌乱地追自己,瞬间生出一股摧毁一切的冲动,但想到现在毁了阵法,她说不定也要受牵连,只能按下暴戾的冲动,蹙着眉头开口提醒:“别追!”
萧夕禾闻言,当即停下脚步,吸了一下鼻子安静地看着他。
谢摘星抿了抿薄唇,召出认魂朝她扔去,萧夕禾下意识去接,却被认魂砸得一趔趄,好在没像识绿山秘境时一样,直接被压在地上。
“噗……”林樊乐了,“少夫人也太弱了。”
话没说完,便对上谢摘星幽深的视线。
“弱、弱也有弱的好处,比如、比如……”林樊‘比如’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好处,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比如第一场可能就输了,少主你就不用担心她了。”
“是吗?”谢摘星幽幽开口,“那不如你先出去等她。”
林樊顿了顿:“我怎么等?”
谢摘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樊:“……”想起来了,这一场是魔族对魔族、修者对修者,随机两两对战,一直到彼此只剩下二十人,而在这一场试炼结束之前,谁也无法确定下一个对手是谁。
而他到现在都没和少主分开,不出意外的话……
林樊长叹一声:“我这是什么运气啊!”
环境沧海桑田,山川化湖泊、山林变平原,也只是刹那间的事。
风景变换波澜壮阔美不胜收,萧夕禾却没有心情欣赏,因为她就在跟谢摘星分开的瞬间,突然想起了这一关的规则——
在这一关里,受伤和死亡都是假象,所以本关卡的唯一淘汰方式就是杀了对方,而被杀死的人不会真的死去,只是被淘汰出局,出局的瞬间所有伤痛都会消失、快速恢复成毫发无损的状态。
这么一看,这一局算是最温和也最安全的,那么问题来了……虽然受伤和死亡都是假的,但疼痛是真的啊!尤其是临死前那一下,再干脆利落也是有感觉的吧!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
萧夕禾扶着插在地上的认魂焦躁不已,默默祈祷来的是钟晨陈莹莹之类的熟人,这样她就可以拜托他们先把自己弄晕,然后让自己在睡梦中死掉。
……梦里死掉应该不会疼吧?
萧夕禾想得挺好,结果下一瞬,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没想到第一场会是你,真巧啊。”缔音阁阿银冷笑。
萧夕禾:“……是啊,太巧了。”
阿银当即举起琵琶,萧夕禾立刻做出防御姿势:“你先冷静,我们打个商量行吗?”
阿银皱眉:“什么?”
“我不打算继续了,所以不会反抗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看招!”
阿银扯起一根琴弦,锋利的弦如剑一般朝萧夕禾刺去,萧夕禾急急闪躲,顿时瞪起眼睛:“我还没说完,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武德!”
“受死吧!”阿银继续攻击。
她显然已经厌恶萧夕禾许久,一招一式都带着浓郁的个人情绪。萧夕禾闪躲几次,终于确定此人不是能商量的对象,于是奋起反抗。
两人都是筑基末期,修为半斤八两,可一个战斗经验十足,一个嗑药经验丰富,武力上明显不是一个等级。
萧夕禾很快落入劣势,扭头就去拔插在地上的认魂,可惜小认魂有几千斤重,她拔起来的瞬间险些摔倒,晃了晃才稳住身体。
也正是这恍神的功夫,一道锋利的琴弦刺来,她连忙躲开,却还是被割伤了脸颊。
萧夕禾摸了一下脸,指尖瞬间被染红一片,她有些不可置信:“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
“打的就是你这张狐媚子脸!”阿银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又一次朝她袭来。
萧夕禾一怒,扶着认魂呵斥:“看清楚我拿的是什么,你赢得了我吗?!”
阿银冷笑:“拿了认魂又如何,我也有师门最好的法器!”
众所周知一把优异的法器,可以大大提高修者的实力,而这一关允许使用法器,所以各仙门都会在能力之内,给弟子们准备最好的,平日难得一见的上古神器,在这儿就跟大白菜一样。
简单来说这一关,拼实力,也拼财力。
萧夕禾见吓不到她,当即咬紧牙关猛地举起认魂朝她刺去。阿银心下一惊,连忙就要往后退,结果下一瞬便看到萧夕禾憋得通红的脸,显然是承受不住认魂的重量。
她心念电转,顿时笑了:“区区筑基,也想驱使上古神剑?当真是不自量力。”
“……你也是筑基,看不起谁啊!”萧夕禾说完,深吸一口气挥起认魂。
阿银目露不屑,刚要开口说话,一股凌厉的剑气突然杀来,她连忙闪身躲避,却晚了一步,身体直接被剑气拦腰斩断。
“啊……”
“啊……”
两个女人同时惊恐大叫,只不过一个是被对方吓的,一个是被自己吓的。好在血腥的画面没有持续太久,阿银尖叫完便直接咽了气,萧夕禾掌心出现一个‘一’字。
是分数,每淘汰一人便加一分,分数越高对后面的比赛越有利。
胜负已分,劈成两半的阿银合成一个重新苏醒,一脸怨念地消失在比赛场,而萧夕禾脸上的伤痕也消失不见,转而进入下一轮比试。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砍成两截啊!也太他妈吓人了啊!一直到第二个对手出现,萧夕禾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乱跳,顶着一张惊魂未定的脸看着对方。
“萧道友。”来人是玄门的熟人,看到她还主动打了招呼。
亲眼看到阿银是怎么死去活来的后,萧夕禾已经彻底放弃了淘汰的想法……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劈成两半,太吓人了,能活一阵是一阵吧。
她咽了下口水,半天憋出一句:“你好。”
来人见她没有出手的意思,犹豫一瞬举起法器。萧夕禾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认魂的剑柄。
一刻钟后,她掌心的数字从一变成了二。
重新换赛场的功夫,她将认魂插在地上,一边按摩因为用力过猛发酸的胳膊,一边同它打商量:“你等一下别这么凶残了行吗?动不动就把人砍成几截,简直是没朋友的节奏。”
认魂安静立着,周身散发着幽幽的寒光,一副孤傲无敌的样子。
……跟它家主人一个德行,萧夕禾叹了声气,奔赴下一场。
接下来又打了三场,前两场是对战比自己修为低的,没动用认魂就赢了,第三场就惨了点,对方的法器虽然比认魂差一点,但却是加了诅咒的阴器,加上对方的修为也在她之上,萧夕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等赢了这场恶战时,也已经遍体鳞伤。
“我为什么要贪图那九百灵石……”她一身血地倒在地上,眼睛都直了。
好在痛苦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她便彻底痊愈了,等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时,掌心的分数已经变成了‘五’。
“……谁能想到,一个废柴竟然能连赢五场。”萧夕禾刚感慨完,四周环境却倏然变换,她叹了声气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四周突然变成白茫茫一片。
“小师妹!”
下方传来柳安安兴奋的叫声,萧夕禾一愣,低头往下看时才发现自己置身云海,而下方正是最初选现场,二师姐蹦蹦跳跳,旁边大师兄一脸无奈,再旁边是板着脸的林樊。
淘汰了?萧夕禾眼睛一亮,当即便往下跳,然而跳起之后,双脚却还是落在云端。她愣了愣,继续尝试往下跳,可不管怎么跳都无法下去,正当她着急时,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
“去哪?”谢摘星淡淡问。
萧夕禾惊讶抬头,看到他后连忙将认魂还给他:“你也被淘汰了?”
“……没有。”谢摘星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并未从她眼底看到一丝恐惧。
他停顿一瞬,问:“受过伤?”
“没有,”萧夕禾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撒谎,“认魂一直在保护我。”
谢摘星略微放心,片刻之后又看她一眼:“怕吗?”
“怕什么……啊,你说杀人呀,”萧夕禾恍然,“都是假的,跟打游戏一样,不怕的,就是血呼啦啦的挺吓人。”
知道对方会死,和知道对方会没事,动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还没脆弱到明知是假还有心理阴影的地步。
“小师妹!”柳安安见她一直没理自己,跳的幅度更大了。
萧夕禾笑着跟她招招手,这才发现不对劲:“……没被淘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第三关已经结束了,下一关是阵法,所有人都能观战。”谢摘星淡淡解释。
萧夕禾顿了顿,这才发现陆陆续续有人出现云中,显然都是二百进二十的胜利者。而下方十大仙门的掌门都来了,不少淘汰的弟子都丧着脸随侍左右,宛若高考失利的学生,憋屈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十大仙门的掌门,脸色也都不怎么好,毕竟魔界这边有谢摘星,就注定今年的胜利还是魔界的。
他们也就能争一争仙门排行了。
“小师妹加油!这一场赢了能拿两千灵石!”柳安安大喊,立刻引来其他修者的鄙夷。
仙魔试炼大会每个人一生只能参加一次,是何其神圣的盛会,这药神谷简直掉钱眼里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赚灵石的事。
迎着众多嫌弃的视线,许如清轻笑一声:“小师妹加油。”
“加油!”柳安安附和。
“肤浅。”林樊冷冷接一句,他看不顺眼的只有一个人,这句话明显也是冲着他去的。
许如清扫了他一眼,林樊顿时眯起眼睛:“你看什么?”
“看猪。”
“你才是猪!”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林樊怎么也淘汰了,不应该啊。”他虽是魔医,实力却极强,最重要的是在魔界的地位也高,哪个魔族敢淘汰他?
“因为他第一个对手,是我。”谢摘星回答。
萧夕禾:“……那是挺可怜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所有修者和魔族都出来了,萧夕禾不出意外地看到陈莹莹和钟晨,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钟晨看到她后主动上前:“我方才比试的时候遇到了小安。”
“难怪现在没见到他。”对林樊和小安这种出门遇boss的体质,萧夕禾深表同情。
钟晨微微颔首:“他让我代为转达,说等试炼结束之后请你先别急着离开,他想见你一面。”
“见我做什么?”萧夕禾好奇。
钟晨:“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说。”
“好,我知道了。”萧夕禾道。
钟晨完成小安的嘱托后,便去了陈莹莹身边站定,陈莹莹因为他的到来,一向温婉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绯意。萧夕禾近来热爱嗑男女主CP,正看得津津有味时,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眼睛。
“魔尊。”她无奈地将他的手拉下来。
谢摘冷眼看她:“好看吗?”
“不如你好看,”萧夕禾说完,突然叹了声气,“我都不知道你醋劲儿哪来的,你难道就看不出来,钟道友喜欢的是陈道友?”
谢摘星面无表情:“你什么都清楚,却还给他送药?”
“……我什么时候给他送药了?”萧夕禾一脸茫然。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却是不肯说了。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都不记得……”萧夕禾却不肯善罢甘休,一直围着他追问。
她大胆放肆的样子很快引来其他人注意,加上修者魔族自觉各站一边,唯有她身为修者混在魔族中,显得突兀又奇怪。
谢摘星不愿提起往事,干脆转移话题:“你确定要一直跟着我?”
萧夕禾顿了顿,才发现自己早成了众人的视线中心,谢摘星知道她性子低调谨慎,本以为这样她便会离开,谁知她只是眨了眨眼睛:“我们是道侣,当然要站在一起。”
自从阵内重逢,她便从未在外人面前避讳过两人关系,先前同盟的那几百人,只怕一淘汰就将此事宣扬出去了,没看下面这么多人准备观战,却无一人感到惊讶嘛。
听到她坚定的话语,谢摘星眼眸微动,嘴上却说:“还不是。”
“早就是了,就差一个烙印而已,”萧夕禾哄人的话信手拈来,“早晚的事。”
谢摘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静了片刻后开口:“从这一关开始,是不允许退出的,所以你刚才一直跳不下去。”
萧夕禾:“啊?”
“而且我未必能帮你。”
萧夕禾:“啊!”
“我尽量。”谢摘星安抚。阵法一关需要保证双方晋级人数皆为十个,所以会刻意将双方分开,直到淘汰地得只剩下十人为止,但不至于像上一关一样完全隔绝。
萧夕禾叹了声气:“我算看出来了,老天就是想让我试炼到底。”
话音未落,掌心的五突然变成了三十五,五分是先前赢的次数,三十则是这一关的基础分。进入阵法之后,不论是受对手攻击,还是受阵法攻击,每承受一次便减一到五分,直到变成零蛋淘汰。
“你若想被淘汰,便多受几次攻击就是,”谢摘星说完,平静地看向她,“但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如试一试往下走。”
萧夕禾愣了愣,对上他的视线后有一瞬迟疑。
“这一关有两千灵石。”谢摘星道。
萧夕禾瞬间豪气万丈:“我一定努力!”
谢摘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重新将认魂递到她手中。
“谢谢。”萧夕禾扶着长剑站立,仿佛一只被拴住的小鸡崽。
两人说话间,云端便已经被巨大的结界罩住,彻底变成了封闭空间。而被罩住的瞬间,环境一瞬变换,萧夕禾与谢摘星转眼相隔千里,无数流火朝众人袭来。
而在观战的人眼中,他们在云端的位置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流火在攻击。
……这一招有点眼熟啊。萧夕禾刚感慨一句,蜀山派弟子便朝她杀来,轻易拿走了她三分,她连忙后退,却又被昆仑弟子偷袭。
萧夕禾腹背受敌,很快便失了九分,只剩下二十六。
“他们怎么只打小师妹!”柳安安愤愤不平。
许如清扬着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他们是只打散修。”
柳安安愣了愣,才发现钟晨那边也是被围攻的状态。
“淘汰他们,之后不论怎么比,都是十大仙门内部的事。”许如清说完,萧夕禾又失五分,笑意彻底没了。
林樊本来不想搭理他们,可盯着上方看了半天,到底还是忍不住参与话题了:“修仙界真卑鄙,自己人都打。”
“又不是一个仙门,算什么自己人。”许如清轻嗤一声。
林樊皱眉:“可惜少主被阵法隔开,不能及时赶到。”谢摘星与萧夕禾只隔五步远,却一直没上前帮忙,不用想也是阵法做了什么。
三人看着萧夕禾一边抵抗流火,一边还要被围攻,不由得叹了声气。
这一关才开始一刻钟,萧夕禾就只剩下十分了。虽然她对晋级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可这样被压着打还是忍不住憋火,情急之下挥舞认魂,直接将流火扫向围攻的人群。
流火攻击一次只扣一分,远没有修者的攻击威力大,但胜在如雨水一般源源不绝,萧夕禾猛地挥一圈,足以让他们承受五六次。
围攻的几人分数飞速下滑,赶紧躲得远了点。萧夕禾冷笑一声,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们:“还来啊!”
众人脸色难看,一时间都不敢近身。
他们不敢过来,萧夕禾却敢过去,横竖她也没打算赢,能淘汰一个是一个,于是略一休息后,直接挥着认魂朝他们攻去,好好一把上古神剑,愣是被她玩出了螺旋桨的效果。
仙门弟子们狼狈逃窜,各大掌门脸色顿时不好了,再加上一旁的钟晨以一当十,实力明显要强于任何一个仙门弟子,他们更是坐立不安。
“小师妹加油!搞死他们!”柳安安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加油!叫十大仙门的看看,咱们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一个散修也忍不住附和。
“加油!”
“把十大仙门的名额抢过来!”
“都这么多年了,也该轮流做东了!”
天下小门小派和散修苦十大仙门久矣,一个人高声呼喊,便所有人都喊了起来,一时间气势磅礴、众望所归。
萧夕禾听不到下方的加油声,正挥着认魂反击时,一个昆仑弟子突然扯下身上铃铛,一声口哨变幻出巨大的鸟兽。
鸟兽身长三米,翅膀遮天蔽日,身上的羽毛闪着幽幽的光泽,每一片都锋利无比。
“是玄乌!”有认识的人惊呼。
“竟然动用了玄乌,看来昆仑这次对第一仙门之名还是势在必得啊!”
“有点太欺负人了吧……”
一片议论声中,蜀山掌门冷嗤一声:“不过是一场试炼,竟然连玄乌都派出来了,林掌门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这种灵兽昆仑一抓一大把,随便派出来一只玩玩罢了,怎么能算小题大做?”昆仑掌门林亦顶着一头白发扮无辜,“难不成蜀山没有这等级别的灵兽,才觉得过于慎重?”
蜀山掌门冷笑:“是不是小题大做,你心里清楚。”
说完,他便继续观战。
云端之上,萧夕禾看到巨大的灵兽愣了一下,直到灵兽将昆仑弟子护在身下,朝着她猛地冲来时,她才连忙闪身避过。
灵兽凄厉地叫了一声,再次朝萧夕禾袭来,下方观看的众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只一瞬的功夫,萧夕禾的分数已经掉到了三分,只要随便三道流火,或者哪个修者的一记攻击,便能淘汰她。
灵兽又要攻击,萧夕禾一边躲一边怒道:“你是不是犯规!怎么能用灵兽!”
“你不知道?这一关灵兽和法器皆可用。”昆仑弟子冷笑一声。
萧夕禾一顿:“我还真不知道。”小说里关于这部分,只写了钟晨大杀四方,有一个昆仑弟子想拿出什么对付他,却被他及时淘汰……难道当时要拿的就是灵兽?
因为没写出来,她便不知道这一关是可以用灵兽的。
“……你不早说。”萧夕禾突然停下,看着朝自己急速飞来的玄乌冷笑一声。
观战的众人看到她突然停下,便以为她要放弃比赛了,正不忍心再看时,突然有人惊呼:“又一只玄乌!”
众人忙抬头,便看到一只玄乌护着萧夕禾,气急败坏地跟对方的斗了起来。
“去你妈的敢打我小老大!老娘弄死你!”鸡嘴一边斗一边骂骂咧咧,还不忘将萧夕禾护在身下。
众人:“……”虽然听起来只是巨大的鸟叫,可总觉得她在骂人。
蜀山掌门看到缠斗激烈的两只玄乌,不由得笑了:“看来这等灵兽的确随处可见,连一个散修都能拿出来。”
林亦面色难看:“寻常玄乌,也配与我昆仑的相比?”
话音未落,萧夕禾又掏出一只赤影、两只熊罴。
林亦:“……”,!
第53章
云端之上,萧夕禾站在鳄鱼的宽嘴之下,一左一右有熊大熊二护法,任凭流火肆虐也近不得她半分。而她虽然只剩三分,却犹如孤绝的将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气势好强,这还是我认识的小师妹吗?”柳安安怔怔看着她,突然生出一分陌生感。
许如清摸摸她的脑袋,正要开口说话,云端上的萧夕禾就因为差点被偷袭,吓得一个哆嗦。
“……是她,没变。”柳安安放心了。
许如清哭笑不得。
萧夕禾掏出四只灵兽,场上形势立刻向她倾斜,随着对方玄乌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昆仑弟子第一个出局。
“看来这个散修的玄乌,也不算太差。”蜀山掌门意有所指。
林亦脸色阴沉:“区区筑基,若非运气好攀附了谢摘星,又如何得此机缘。”
“大道至简,气与运缺一不可,她一个筑基能走到这一关,已胜过世上大多修者。”蜀山掌门勾唇。
“看来周掌门对她的评价很高啊?”林亦冷笑着看向他,“莫非是忘了,她若进了前十,十大仙门势必会出局一个,说不定出局的就是你蜀山派。”
“是吗?”蜀山掌门不以为然。
阵法试炼已经开始两刻钟,合欢宗唯一晋级的弟子,在不久之前被流火淘汰,如今场上只剩下两个散修和九大仙门,纵然萧夕禾晋级,也无法阻止蜀山派进前十。而最终场的比试,便是纯粹以实力排名了,她一个筑基,不能动用灵兽和法器,注定是最后一名,又怎会影响到蜀山派的排名。
蜀山掌门盘算极好,却在下一瞬,亲眼看到自家晋级的三名弟子,直接淘汰了两个!
他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急还带翻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
林亦顿时笑了:“周掌门,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蜀山掌门死死盯着淘汰自家弟子的另一名散修,嘴唇青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亦刚才被他嘲讽了半天,自然也不会错过嘲讽回去的机会:“看来这届散修真是了不得,竟然连周掌门的爱徒都能淘汰,还一次淘汰两个。”
“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蜀山掌门咬牙切齿地看向他,“这散修的实力不俗,若是成功晋级,不出意外便是第一,到时候你这第一仙门的名号被他抢去,我看你还有何颜面立足修仙界!”
林亦显然没想到这一层,顿了顿后开口:“那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我现在就想气死你。”
蜀山掌门:“……”
当发现钟晨以一挡十仍不落下风后,其他仙门也开始坐立难安。
试炼大会举办这么多次,十大仙门之间早有默契,不论彼此实力相差几何,在二十进十这一关时,都要确保彼此会留下一个晋级者,所以这么多年来不论排名变化如何,他们永远都在前十里,从未有过意外。
然而萧夕禾和钟晨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平衡。
合欢宗已经淘汰,如果这两人继续晋级,那势必还会再淘汰一个仙门。而他们两人一个实力强劲,一个灵兽厉害,场上弟子几乎无人是他们的对手,任何一个仙门都可能被淘汰。
思及此,位高权重的掌门们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只有早早被淘汰的合欢宗宗主,一脸淡定地坐着喝茶。
云端之上,众仙门弟子终于意识到,自己与萧夕禾或者钟晨对上,是毫无胜算的,与其还守着仙门之间的公约努力淘汰外人,不如挑软柿子捏,先保住晋级名额再说。
众人飞速交换视线,却迟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还是仅存的蜀山弟子,反手将旁边唯一的玄门弟子淘汰。
“这……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玄门掌门当即向蜀山掌门兴师问罪。
蜀山掌门扫了他一眼:“又没犯规,有什么过分的?”
“可往年从未有过这种情况!”玄门掌门气结,又不好明说。
蜀山掌门冷笑一声:“往年也从未有散修走到这一关,技不如人,可不就得认输。”
谁能进前十,他根本不关心,只关心自家是否能拿到一个好排名,看旁边的林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玄门掌门有苦说不出,只能愤愤离席。
云端之上,玄门弟子一淘汰,形势瞬间明了,而谢摘星也终于突破屏障,出现在萧夕禾面前。
“魔尊!”萧夕禾笑着迎上去。
谢摘星看了眼她身边的四大护法,唇角浮起一点弧度:“看来你这一关还算顺利。”
“非常顺利了。”萧夕禾说着,钟晨又解决掉一个修者,与此同时魔族也刚好剩下十个。
试炼结束。
萧夕禾看了眼晋级的修者,除了合欢宗跟玄门全部淘汰,其他八大仙门各留下一个修者,加上她与钟晨刚好十个。
这群人,成绩不咋滴,算分技术挺一流。萧夕禾扯了一下唇角,将鸡嘴他们收回戒指里。
这一关结束,便是最后一局了,修仙界与魔界的胜负,将在这一局中分出来。十大仙门的掌门作为见证人,一同飞上云端。
柳安安看着萧夕禾混在一群大佬里,突然感觉很魔幻:“大师兄,你看小师妹……”
许如清闻言,抬头看向云端,旁边的林樊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怎么了?”许如清问。
柳安安舔了一下唇:“像不像一条狗混进了狼群。”
许如清:“……”
“挺像的。”林樊表示认同。
最后一战是仙魔一对一对抗试炼,一共十场,其中一方随机抽取另一方的名字,抽到的名字便是自己的对手。一场定胜负,最后十场累积下来,赢率高的一方获胜,若是平局,就在各自十人中抽一人加赛一场。
抽签是轮流制,上一届仙魔试炼大会是魔族负责抽,那今年便是修者来抽了。
魔族十人将名字录入抽签石后,萧夕禾便与钟晨排在修者的队伍里准备抽签。因为上一场淘汰了两个仙门,二人不出意外地被其他晋级者排挤了。
看着这群故意插队的人,萧夕禾叹了声气:“格局太小了,若是陈道友能晋级,绝不会如此行事。”
陈莹莹在刚才二十进十的时候,被两个仙门的人联合起来淘汰了。
“萧道友不必在意。”钟晨面色如常,显然不受影响。
萧夕禾也是随口感慨,并未真正放在心上,闻言笑笑正要说什么,右手上突然出现一个红色的‘十’字,与先前蓝色的‘三’并列一起。
钟晨见她一直盯着数字看,便好心提醒:“这个数是你的修为估值,也是一种分数,但对你本人是无用的,若你的对手赢了你,他便能加十分,若你赢了对手,则对方的分数会加给你。”
与魔族的对抗只有胜负之分,分数是针对修仙界内部排名的,待比试结束后,前十会按照分数从高到低依次排名,而排名的结果,就是仙门未来十年的排序。
简单来说最后一场就是一道附加题,答错不扣分,答对加分,但加的分数多少,取决于这道题的难度——
即对手的修为估值。
估值越高,赢的难度就越大,赢了之后加的分数就越多,但同样的,一旦输了就无分可加,只有上一轮所剩分数为最终结果。
萧夕禾搓搓手心数字,伸着脑袋去看钟晨的掌心,果不其然看到一个红色的十,和一个蓝色的十五。
“你上一关竟然还剩十五分。”萧夕禾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钟晨扬唇:“我以为你会惊讶我的估值只有十。”
“你武力值虽高,但修为跟我差不多,只有十多正常。”而且男主嘛,注定是要扮猪吃老虎的,懂的都懂。
萧夕禾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他的胳膊,下一瞬便被一道锐利的视线盯上。她无辜望天,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谢摘星不轻不重地嗤了一声,随即感觉肚子里那只又开始闹腾,顿时不悦地蹙起眉头:“别乱动。”
旁边等着参赛的九个魔族瞬间站直,一动不敢动。
萧夕禾跟在钟晨身后慢慢往前挪动,随着前面的人陆续抽完,终于轮到了两人。
“萧道友,你先抽吧。”钟晨往旁边让了一步。
萧夕禾笑笑:“不用,你先。”
“你来吧,我拿剩下的便好。”钟晨和煦开口。
萧夕禾想了想正要上前,负责看管抽签石的林亦突然不悦:“当这里是你们自家门派?按先前的排队顺序抽,不得胡来!”
萧夕禾手都快伸过去了,被他一训突然停在了半空。
林亦扫了她一眼,顶着一张仙风道骨的脸,却满眼世俗与不屑,萧夕禾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抽签石,却迟迟没有动作。
估计是被吓住了,也是,区区一个医修,又能有什么胆量。其余几个仙门掌门轻嗤一声,唯有谢摘星冷冷看过来。
钟晨见萧夕禾一直不动,于是主动上前:“既然如此,那我先抽吧。”反正结果都一样,谁先抽其实都一样。
说罢,他便要伸手,萧夕禾却眼疾手快,在他之前直接抽了一个名字。林亦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顿时大怒:“放肆!”
“最终场的试炼规则里,并未提到必须按排队顺序抽签,林掌门何至于如此动怒?莫非这抽签石被动了什么手脚?”萧夕禾说着,将名字展示出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是魔尊,原来林掌门想让钟道友对战魔尊?”
“胡说八道!抽签石最是公平,本尊如何知晓你会抽到什么。”林亦恼怒。
萧夕禾笑笑:“我觉得也是,这样的盛会若是可以作弊,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仙魔试炼大会不管私下如何污糟,表面上宣扬的一直是公平公正,若是叫众人觉得不公,只怕这大会也就进行不下去了,到时候即便昆仑永居榜首,也无法令众人信服。
林亦闻言一脸憋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敢再纠缠。
萧夕禾见状当即给钟晨递了一个眼神,钟晨立刻抽签。
是对方实力最末的一个魔族,分数和他们一样,只有十。
萧夕禾微微一愣:“我以为你会抽到第二强……”
话没说完,突然明白了,他们是故意为之。钟晨上一轮结束还有十五分,是修者里最高的,只有让他彻底输了,才能保证他的名次在第六以后,不会影响前几的排名,而谢摘星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毕竟在目前的情况里,还无人是他的对手。
而给她安排最弱的,则是因为一来看不起她的实力,二来怕其他魔族顾及她与谢摘星的关系故意放水,这样做能保证她即便赢了,也只有十三分,一样不会对前几个仙门造成威胁。
这群人机关算尽,就是为了断绝小门小派和散修上升的可能,还要装出大义凛然公正无私的德行,给世人营造‘你们无法跻身十大仙门,是你们实力不济’的假象,当真是可笑至极。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凝眉看向钟晨:“抱歉,我太想当然了。”
“萧道友不必介怀,即便我对上魔尊,也不是他的对手,反倒是现在的对手,尚有赢的可能。”钟晨认真道。
也是,现在的他虽然已经逐渐展露头角,但还没到巅峰时期,尚不能与谢摘星一战。思及此,萧夕禾也释然了:“那便好好打,最终如何还不一定呢。”
“你也是,”钟晨说完,想到她要对战的是谢摘星,不是好好打不好好打的问题,他犹豫一瞬,补充,“一定要活下来。”
魔尊招式有多凌厉霸道,他是亲眼见过的,即便手下留情,萧道友这身板也未必能经得住一招。
萧夕禾:“……我谢谢你的关心。”
试炼开始,昆仑弟子最先应战,萧夕禾见自己和钟晨被排到了最后,索性去云边坐下,掏出一把瓜子开始嗑。
观战的众人见她如此有闲情逸致,一时间议论纷纷——
“她这是放弃了啊?”
“都到这一关了,怎么可能放弃,估计是养精蓄锐呢。”
“开玩笑,她的对手可是魔尊,再养精蓄锐也赢不了吧。”
“你没听那些淘汰的人说吗?魔尊跟她关系可不一般!兴许就让她赢了呢?”
“怎么可能!魔尊就算再色令智昏,也不可能拿魔界未来十年的前途做赌注吧?”
对最后一种言论,众人纷纷表示认同。
听着众人的高谈阔论,药神谷二人一脸淡定,仿佛他们讨论的人与自家无关。林樊也是闲得无聊,见这两人如此淡定,忍不住说点什么。
“你们就半点不紧张?”他问,“就这么笃定少主会让她?”
“让不让又如何?”柳安安一脸不解。
许如清附和:“横竖已经进了前十。”
“算下来这几场能拿好几千灵石吧?”柳安安啧啧,“发达了发达了!”
林樊:“……”药神谷究竟有多穷!
几人说话的功夫,云上已经分出了好几场胜负。事实证明能走到这一关的,大多数都非等闲之辈,加上抽签抽中的基本都是能力之内势均力敌的对手,一场打斗下来都是堪堪分出胜负。
萧夕禾嗑完一把瓜子,钟晨也上场了。他虽然修为还停驻在筑基,实力却远远不止于此,因此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在原有的十五分基础上,又加了十分。
“真厉害!”萧夕禾鼓掌。
钟晨客气一笑:“萧道友,该你上场了。”
“这么快啊。”萧夕禾惊讶,她不是最后一个吗?
像看出她的疑惑,钟晨主动解释:“已经打完九局了,赢四场输五场,你这局若输了,魔界便赢了。”
萧夕禾闻言扫了眼几个仙门掌门,发现他们面色如常,并未因这个战绩烦躁,林亦更是隐有喜意。
“昆仑的分不低吧?”萧夕禾挑眉。
钟晨颔首:“五十一,目前最高分。”
“难怪。”萧夕禾啧了一声。输给魔界就输给魔界吧,能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得第一就行了,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就越发现这些所谓的修者,纵然有了漫长的生命与无边修为,也无法挣脱人的世俗性。
都有劣根性啊!萧夕禾伸了伸懒腰,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上试炼台,看着早已站在台上等候的谢摘星,忍不住乐了一声:“真没想到,最后站在这里的竟然是我们。”
谢摘星勾唇:“我不会让你。”
萧夕禾撇撇嘴,翻手为掌朝他杀去。
谢摘星轻易攥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偷袭?”
“这么多人看着,总得努力点嘛,不然多影响药神谷声誉。”萧夕禾说完,另一只手捏咒朝他击去。
谢摘星扬眉:“看来这次试炼大会,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学会了几招。
“看招!”萧夕禾装模作样。
谢摘星握着她的手肘抬起:“这一招讲究的是力拔千钧,手腕要伸直。”
萧夕禾顿了顿,按他说的做:“这样?”
“还不够,腰挺直,灵力沉丹田,再由指尖送出。”谢摘星提醒。
“这样?”
“嗯。”
萧夕禾当即用刚学的招式对付他,谢摘星侧身避开,原地顿时炸开一个深坑。
“好厉害!”萧夕禾惊喜。
台下观战的众人:“……”这是你该惊喜的时候?
“再教我几招别的。”萧夕禾咂摸出一点乐趣。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将人反扣在身前,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个咒:“试试这个。”
萧夕禾有样学样,台下的人也忍不住偷师,一时间竟无人关注比赛。
“……他们是在打情骂俏吧?”柳安安不太确定。
许如清想了想,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乖,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柳安安:“……”
“若是尊上瞧见少主这般不务正业,定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林樊感慨。
许如清顿了顿:“谢无言死了?”
“你才死了!打比方都听不懂?!”林樊愤怒。
许如清:“……”神经病。
试炼台上,萧夕禾连学五招,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场合不对了,于是简单擦了擦额上的汗,道:“累了,结束吧。”
谢摘星思索一瞬:“好。”
话音未落,他便拉着她的手,直接扣在了自己脖子的筋脉上。
修者胜。
萧夕禾猛地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向他,而视线所及之处,还有自己扣在他筋脉上的手,上头的数字三已经变成了五十三。
“你赢了。”谢摘星闲适开口。
萧夕禾:“……草?”
台下几个掌门万万没想到,他竟为了哄女人开心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顿时都变了脸色,其中昆仑掌门林亦最为愤怒:“谢摘星,你这是何意!”
“能力不足,不能输?”谢摘星睁眼说瞎话。
林亦气得脑壳都快炸了:“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会输!”
“林掌门未免太看得起我,”谢摘星心情不错,说话也慢条斯理,“还是说林掌门身为修仙界魁首,并不希望魔界输?”
这帽子扣得就大了,林亦忙道:“本尊是觉得你有违公平!”
谢摘星思索一瞬:“确实有违公平。”
林亦眼睛一亮:“那……”
“那以后就不办了吧,”谢摘星看向他,“机缘秘宝,灵山灵海,将来各凭本事。”
这就是要翻脸的意思。
先前谢摘星被关背阴谷多年,魔界与修仙界都相安无事,皆是因为仙魔试炼大会早有约定,若是现在翻脸,那双方行事都不再顾忌,只怕要天下大乱。
林亦被他噎得脸色发青,萧夕禾见状,为他的火葬场又添一把火:“林掌门不服气也是正常,毕竟这一场我若不赢,那昆仑派便能蝉联仙界之首了,都是可以理解的。”
说罢,她叹了声气:“我小小医修,实在承担不起天下大乱的罪责,不如这样,这一局还算打平,但我自愿退出十大仙门的排名,将第一让给昆仑如何?”
“……笑话,我昆仑需要你让?”林亦瞪眼。
萧夕禾眨了眨眼睛:“那您的意思……”
自然是要你光明正大地输给谢摘星!林亦都快气炸了,却一个字也不敢说,毕竟这句话等于放弃再战一局的机会彻底认输,他若是说了,日后整个昆仑都无法在修仙界立足。
见他迟迟不语,谢摘星扫了他一眼:“加赛吧。”
说罢,便牵着萧夕禾下台了。
林亦憋着一股火,只能咬牙答应。
半个时辰后,加赛的结果也出来了,魔界代表险胜。
萧夕禾猛地松一口气:“幸好……”魔界要是输了,她罪过可就大了。
谢摘星勾唇:“不该为修仙界惋惜?”
“本来就该他们输,有什么可惋惜的。”
萧夕禾轻哼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合欢宗宗主突然笑了几声,起身朝众人拱手:“既然结果已经出来,那这魁首之位,我合欢宗便不与大家推让了。”
说罢,笑盈盈看向萧夕禾,“夕禾,还不快过来?莫非忘了自己是合欢宗弟子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萧夕禾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宗主,我如今是药神谷的弟子。”
“可你的弟子玉碟还在合欢宗,”合欢宗宗主定定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玉碟在,人便在,莫非你要背叛师门?”
林亦精神一震:“修仙界最讲究尊师重道,你若背叛师门,那便恕我等不会承认你的排名。”
谢摘星眯起长眸。
“萧夕禾,你承认自己是合欢宗弟子吗?”蜀山掌门也上前逼问。
“夕禾,还不快过来,多年未见,师父很是想你。”合欢宗宗主又道。
云端之上一切显露无形,看着这群人逼迫萧夕禾,柳安安瞬间气红了眼:“小师妹被她蔑视冷落这么多年,她怎么还好意思……”
萧夕禾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突然一阵恶心,沉默许久后深吸一口气:“承认。”
合欢宗宗主顿时笑开了花。
“我记得所有仙门都有一条规矩,‘弟子祸,师门担’,若我在外做了什么错事,理应由师门承担对吧?”萧夕禾看向合欢宗宗主。
合欢宗宗主顿了顿,不知她是何意,但……这是她离仙门第一最近的一次,绝不能轻易放弃。
“自然。”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萧夕禾笑盈盈看向众人,“先前魔尊上天入地找了我两年的事,想来大家也是知道的,实则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开罪了魔尊,所以他要追杀我,为了活命我才拜入药神谷,这一切皆是有迹可循,绝非我临时编造。”
“没错!我先前听说过此事!”一个围观的散修高声道。
萧夕禾扬唇:“别看我如今与魔尊恩爱有加,但先前的恩怨并未了结,好在我药神谷师父爱护,便许诺魔尊一百万灵石,这才保住我的性命,”
说罢,她看向合欢宗宗主,“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徒弟,那是不是该替药神谷还这一百万灵石?”
“胡说八道!”合欢宗宗主脸色一沉,“夕禾,你莫要因为不想回来,便撒这种谎。”
萧夕禾也不看她:“诸位应该知道,我药神谷前些日子一直在筹钱的事吧?即便不知,也该见过我师兄妹三人来了试炼大会后,一直在想尽办法赚灵石,试问若非急用钱,堂堂药神谷又怎会如此?!”
“确实确实,他们仨一来就在做生意。”
“方才二十进十的时候,不还提灵石吗?这一看就是太缺钱了。”
“她应该不是撒谎……”
合欢宗宗主的面色逐渐难看,萧夕禾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就笑了:“宗主,你确定我是你的徒弟?”
一百万灵石,即便掏空合欢宗也拿不出来,可只要想办法筹到了,便是未来十年的修仙界魁首。
一旦成为魁首,所收弟子和资源皆会是上等,将来的利益是源源不断的。合欢宗宗主咬牙,半晌艰难开口:“是……”
“当初没杀她,是看在柳江的面子上,”谢摘星淡淡开口,“若不是柳江的弟子,本尊便不用顾忌太多了。”
合欢宗宗主:“……”
“你要杀我吗?”萧夕禾可怜兮兮。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不杀,但要屠了你满门,以泄我心头之气。”
合欢宗宗主:“……”
“所以,我是你的弟子吗?”萧夕禾看向她,迈着步子逐渐逼近。
合欢宗死死盯着她,最终深吸一口气:“我记错了,你不是。”
“噗……真丢人。”
“占便宜没占上,还惹了一身骚。”
众人纷纷嘲讽,合欢宗宗主面色越来越难看,萧夕禾神色淡淡:“日后对你门下弟子好点,纵然资质不佳,即便难当大用,可既然生而为人,就不该被随意践踏。”
合欢宗宗主被训得脸上火辣辣,偏偏因为顾忌谢摘星不敢对她如何,只能黑着脸甩袖离去。
萧夕禾轻呼一口气,一抬头对上谢摘星的眼睛,顿时笑了。
谢摘星眉眼舒缓,安静与她对视。
两人什么都没说,气氛却是谁也插不进去,大多数人都自觉避让,偏偏有过于耿直的要来横插一杠。
“萧道友,待会儿结束别忘了去见小安,他在客栈等你。”钟晨一本正经地提醒。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哦。”
第54章
胜负已分,十年一度的仙魔试炼大会便结束了,虽然期间出了汪烈这个意外,但总体上还是圆满的。
至少药神谷三人组很是满意。
比试结束,钟晨已经离开,萧夕禾也要走,谢摘星却及时将她叫住:“还未加冕,走什么?”
“……还有这程序呢?”萧夕禾一脸新奇地看向几大仙门掌门。
几大仙门本来打算糊弄过去,可一对上谢摘星的视线,便瞬间站直了:“是的。”
萧夕禾想了想:“那来吧。”虽然这第一得的名不正言不顺,可好歹也是自己辛苦弄来的,怎么也得把仪式感拉满。
几大仙门没想到她还真有脸要求加冕,面面相觑之后到底碍于谢摘星在场,只能忍着气一同布阵。
一刻钟之后,云端之上出现了以光为底的阶梯,而阶梯之上便是云彩汇聚的王座。
萧夕禾无师自通,立刻便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于是高高兴兴招呼柳安安和许如清赶紧上来。
柳安安和许如清对视一眼,一时间有些为难:“我们什么都没做,一起上去会不会不太好?”
“你想上吗?”许如清反问。
柳安安果断飞上云端。
“大师兄!二师姐!”萧夕禾笑着迎上去,三人一起走到最顶峰。林亦绷着脸一同站上台,当着众人的面将代表魁首的权杖交给萧夕禾。
萧夕禾客气接过,忍不住抠了抠上面亮晶晶的宝石,惊讶:“钻石诶!”
“我看看,”柳安安也凑过来摸摸,“没见过,看起来好贵的样子。”
“我以前在电视上见过一颗,只有这个的一半大,卖了五千万。”萧夕禾解释。
柳安安傻眼:“五千万什么?灵石吗?还有……电视是什么?”
“……不是灵石,至于电视,唔就是一种法器,能看到许多讯息。”萧夕禾随口回答。
柳安安惊呼:“小师妹你真是见多识广,我都没听说过。”
说完,便也不再纠结这个,而是在权杖上摸来摸去:“这个蓝色宝石是龙眸吧?好像活的一样,一看就价值不菲……啊!这个是鸽血珠,品相略微好点的能卖一万灵石,像这样清澈的少说也得五六万灵石吧!”
“这么贵吗?”萧夕禾震惊了,“都能买好几个药神谷了。”
“发达了!”柳安安兴奋。
“发达了!”萧夕禾比她还兴奋。
林亦听得额角青筋直露,终于忍不住开口:“权杖并非归你所有,只是让你保管十年,待下一次仙魔试炼大会,必须还给排名第一的仙门。”
他本想冷眼看她们在台上丢人,可越听越觉得不对,为免他们在下一次大会开始前把权杖卖了,只能咬着牙提醒。
“总之这十年必须好好爱护权杖,否则拿药神谷是问。”他吓唬。
萧夕禾和柳安安乖巧地看向他,似乎被他的言语震慑。
林亦轻嗤一声,心想黄毛小儿,即便做了魁首又如何,还不是要听他昆仑的?不过腹诽归腹诽,面上该大度还是得大度,他放缓了表情轻咳一声,刚要开口说话,萧夕禾便一脸无辜地打断了:“这权杖如今是我的吧?”
“……是。”
“那林掌门这么操心干什么?”萧夕禾笑眯眯。
“不会是想篡权吧?”柳安安接话。
许如清笑了一声:“别胡说,林掌门可不是那种人,他只是……格外喜欢这把权杖而已。”
“是喜欢权杖,还是喜欢权杖代表的权力?”柳安安歪头。
“你……”林亦瞪眼,“无知小儿,你什么意思!”
“林掌门做第一时,其他仙门对你也这么不客气?”萧夕禾挑眉。
众人顿时齐刷刷看向他,他只能忍住火气解释:“本尊只是担心你不爱惜权杖,并无别的意思。”
“林掌门做第一时,其他仙门也这般担心?”萧夕禾反问。
她看似随口一问,实则步步紧逼,林亦眼神泛冷:“萧道友,我知道你有魔尊撑腰,如今拿了第一更是意气风发,可管理修仙界并非有靠山就行,日后你需要仰仗本尊的地方还多得是,现下如此咄咄逼人,只怕不太好吧?”
萧夕禾眨了眨眼:“没事,我找蜀山掌门帮忙就行。”
蜀山掌门精神一震。
“周掌门,药神谷将来若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担待。”萧夕禾和气拱手。
蜀山掌门笑得一脸和善:“都是应该的。”傻子才会拒绝送上门的权势。
林亦没想到她还有这一出,顿时气得牙根都快咬碎了,正要再说什么,谢摘星冷淡提醒:“修仙界的加冕便是如此拖沓?”
“这是我修仙界的事,只怕还轮不到魔尊管吧?”林亦这会儿怒气上头,见谁怼谁。
谢摘星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我记得你跟你儿媳……”
“现在就开始!”林亦猛地打断,“这是近十年修者案册,这是修仙界联盟规章制度,这是几条待采的灵脉,其余琐事之后再一一交接,我的任务完成了!”
林亦将东西一股脑地塞给萧夕禾,接着果断扭头下台。
众人:“……”所以他跟他儿媳到底干什么了?魔尊你不要因为他突然配合就放弃八卦啊!
萧夕禾看着众人求知若渴的眼神,突然生出一股优越感——
只有她知道林亦跟他儿媳妇那点事!
她站在台上光顾着傻乐,也没注意到许如清叫了她好几声,直到一旁的柳安安忍不住拉了她一下,她才猛地回神:“怎么了?”
“让他们行礼。”柳安安密声。
萧夕禾眨了眨眼睛,同样用密声反问:“怎么行礼?”
柳安安:“……”这问题就像怎么吃饭喝水一样,看似简单,却不好回答。
好在关键时候魔尊大人总是最靠谱的,他闲适地站在台下,在萧夕禾看过来时,手指不明显地坐了一个举权杖的动作。
萧夕禾轻呼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将权杖举过头顶,一时间天地失色、狂风烈烈,权杖上的宝石发出万丈光芒。
“萧尊者!”
在场所有修者皆俯身行礼,萧夕禾愣了愣,看着所有人低头,突然生出一股豪情万丈。
她轻咳一声,兴冲冲地看向谢摘星。谢摘星勾唇,以密语告诉她:“待他们起来,你可以再举一次。”
“真的?”萧夕禾眼睛一亮。
谢摘星微微颔首。
萧夕禾思索一瞬,在他们站起来后,又试着举了一次。
“萧尊者!”
……还挺有意思。萧夕禾乐了,于是在他们起来后举了第三次第四次。
众人:“……”
举到第五次的时候,柳安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师妹,你搞什么?”
“魔尊说可以多举几次。”萧夕禾老实回答。
柳安安嘴角抽了抽:“……他骗你的。”
萧夕禾:“?”
“笨。”谢摘星愉悦地扬起唇角。
萧夕禾:“……”
神圣的加冕仪式在乌龙中落下帷幕,萧夕禾从云端跳下来时,已经从小门派的弟子,变成了修仙界第一仙门的弟子。
“不知道我爹听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心情。”柳安安感慨。
萧夕禾想了想:“估计会一脸懵。”
“这事儿轮到谁头上,都得懵。”许如清摇了摇头。即便他陪着萧夕禾加冕,仍然觉得这事儿已经离奇到荒唐的地步了。
萧夕禾叹了声气,正要再说什么,谢摘星便走了过来:“跟我回魔界。”
“现在?”萧夕禾惊讶。
谢摘星微微颔首,刚朝她伸出手,便被另一只手给握住了,他当即反手一拧,直接把偷袭的林樊给拧在了地上。
“少主饶命!”林樊哀嚎。
谢摘星面无表情地放开他:“让你手贱。”
“……我手要是不贱,你就带着少夫人走了,”林樊揉着受伤的手腕抱怨,“你是不是忘了还得给魔族勇士们嘉奖?”
谢摘星蹙眉:“还有这规矩?我怎么从未听说。”
“……因为往年你坚持不到这个时候就走了,每次都是尊上搞定的。”林樊一脸真诚。
谢摘星:“哦,那就继续让他搞定。”
“少主,尊上不在。”林樊说罢,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他现在赶来也不现实,所以就当我求你了,善始善终成吗?”
谢摘星顿时不悦,林樊见状只好向萧夕禾发送求救的眼神。
萧夕禾无奈,牵起谢摘星的手晃了晃:“没事,不急于一时,我们也要去领灵石了。”每一关的灵石,都会统一在修者试炼结束后发放,她得去领一下。
谢摘星闻言,想起她说要给自己买法衣,眼眸顿时和煦了些:“那便客栈见。”
林樊猛地松一口气,谢天谢地地把他请走了。
柳安安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半晌感慨一句:“魔尊竟然什么都听你的。”
“即便我不劝,他也是要去的。”萧夕禾笑道。谢摘星的责任心,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重。
许如清挑眉:“你还挺了解他。”
萧夕禾老脸一红:“都是道侣了,能不了解吗?”
“哦~”
“哦~”
大师兄二师姐同时发出暧昧的应和声,萧夕禾脸上热意更重,手脚僵硬地跑去领灵石了。
提前淘汰的那些人已经领过灵石,而那些一直能走到最后的,几乎全是十大仙门的弟子,从拜入师门那一刻就是不缺钱的,自然也懒得来领,所以萧夕禾赶到档口时,负责发放灵石的两人已经准备收工了。
“别呀,我的还没给呢。”萧夕禾忙拦住二人。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嘲讽:“排名第一也看得上这点灵石?”
“排名第一又不代表实力第一,即便登上至高之位,也无法掩盖身上那股寒酸味。”另一人附和。
他们都是十大仙门的弟子,因为两个散修导致自家排名下降,自然对散修之一的萧夕禾没有好脸色。
柳安安见两人充满敌意,当即便要上来理论,却被许如清及时制止:“未来十年,这种事会有许多,总不能次次跟人吵架,先看看小师妹如何应对。”
“可是……”
“要相信她。”许如清抬眸看向萧夕禾的背影。
柳安安闻言,只能不甘心地停下脚步。
萧夕禾只是来领自己应得的奖励,没想到都能遭受这种恶意,沉默一瞬后突然掏出权杖:“我命令你们,给我拿灵石。”
两人表情一僵。
“拿呀,”萧夕禾眨了眨眼,“难道权杖没用?”
“修仙界联盟规章制度有一条,见权杖如见恩师,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危及师门的命令,皆要无条件服从,否则魁首有资格代对方仙门清理门户。”许如清悠悠开口。
萧夕禾恍然:“所以权杖还是有用的,拿灵石应该不是作奸犯科吧?难不成给我这么点灵石,就危及你们师门了?”
“当然不是……”其中一个憋红了脸。
“所以还不快拿?想被逐出师门吗?!”柳安安呵斥。
两人对视一眼,只能一脸不情愿地去取灵石。萧夕禾怕他们少给自己,还特意先算了一笔细账,刚算出一个结果,两人便抬来了一大袋子灵石,她眼睛瞬间都直了。
“……怎么这么多?”萧夕禾心生警惕。
两人被她拿权杖吓唬了一通,也不敢再挑衅了,闻言老老实实回答:“一共一万三,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萧夕禾顿了顿,刚要再追问,许如清便走了过来:“最后一场,你名次第一,奖励自然是多的。
萧夕禾恍然,原来是自己少算了最后一场。
没想到来仙魔试炼大会一次,赚了第一仙门的称谓不说,还赚了这么多灵石,算下来即便不动用药神谷的家底,也是足够采办聘礼了。
不对,还有剩的。
“大师兄,二师姐,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想要什么自己只管去买,不必为我省着。”萧夕禾相当大方。
许如清和柳安安也不同她客气,闻言当即笑着答应。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客栈,柳安安一进门便躺下了:“我不行了,我要累死了。”
“你什么都没做,要累也该是小师妹累吧?”许如清哭笑不得。
柳安安动都不肯动一下:“我她从进去开始,我就一直提心吊胆,后来林樊出来后告知里头的情况,更是吓得魂都快没了,我这阵子一直操劳不已,怎么就是什么都没做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试炼的事,萧夕禾闻言便知道,自己在里头的日子不好过,他们俩在外头也是一样的。
“辛苦大师兄二师姐了。”她乖乖道谢。
许如清笑了一声:“你也去休息吧,若是待会儿跟魔尊离开,就来同我们说一声,不过记得别去太久,过几日咱们便要清点聘礼了,你得在药神谷才行。”
萧夕禾答应了,转身回了自己寝房,倒在床上的瞬间,终于体会到了柳安安的感觉……累。
一动不想动,只想就这么躺着。
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床幔,思绪慢得好像蜗牛一样,整个人都是放空的状态。
许久,钟晨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萧道友,别忘了去见小安。”
萧夕禾:“……”
又躺了片刻,她认命地叹了声气,步伐沉重地去了楼下柜台。
“你可知名叫小安的蓬莱人住哪间房?”她问柜台后的伙计。
伙计轻蔑地看她一眼:“我们可不会泄露客官的信息。”
“我是你少夫人。”萧夕禾说。
伙计:“……”
“说吗?”萧夕禾又问。
伙计:“二楼最后一间。”
萧夕禾扭头就走,转眼出现在房间门口。
咚咚咚。
房门被敲三声,房门很快打开,露出小安那张青涩的脸。
“萧道友?”小安惊讶。
萧夕禾失笑:“不是你让我来的?怎么还这么震惊?”
“不是……啊,是我让你记得来找我,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束试炼了,也没想到你会知道我厢房在哪……”小安面对她时,明显多出一分紧张,絮絮叨叨半天后憋出一句,“所以你是第几关淘汰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拿了第一。”萧夕禾一脸神秘。
小安睁大眼睛:“真的吗?好厉害!”
萧夕禾虚荣心被满足,笑了笑问:“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小安闻言看一眼走廊,确定无人后还是抿了抿唇:“萧道友,不如屋里说吧。”
萧夕禾想了想,直接进屋去了。
一进门,发现他住的房间虽然比不上她现在的豪华,却也是空间不错的屋子,想也知道价格不便宜。
“看来你家岛主,的确给你备足了盘缠。”萧夕禾打趣。
小安听她主动提起岛主,顿时神情复杂。
半晌,他问:“萧道友,你与魔尊结契了吗?”
萧夕禾一顿:“问这个干嘛?”
“我想你们应该还没结契吧?”小安抿唇。
萧夕禾眨了眨眼,还是差不多的问题:“你找我来,不会就是想问这个吧?”
“你们肯定没结契。”小安眼底闪过一丝悲愤。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萧夕禾一脸莫名,却也没有立刻询问。
小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情绪:“算了,其实在我们蓬莱,成亲之前纳个妾收个通房,甚至是买个外室之类的都很常见,也不算什么大事,想来岛主不会介意。”
“……你在说什么啊?”萧夕禾更加莫名其妙了。
小安看她一脸无辜,好不容易收起来的情绪,又突然爆发:“但是你怎么能放着未婚夫不管,只顾跟别的男人恩恩爱爱呢!”
萧夕禾:“?”
“我们岛主最是通情达理,纵然你纳十个八个,他也绝不会多说一句,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宠妾灭妻,放着正室多年不管,只顾着在外头逍遥快活,这样与人渣何异?萧道友,我真的对你好失望,你甚至装不认识我……”
“打住,先不说你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什么时候装不认识你了?”萧夕禾一脸懵。
小安瞪她:“最初选,你答应跟我比试的时候。”
“……我那个时候本来就不认识你好吗!”萧夕禾无语。
小安生气:“不认识我,难道还不认识我身上的衣裳?只有我们蓬莱会这么穿!”
“不是……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得认识你们蓬莱的衣裳?”如果现在是动画片,那她脑门上一定迸出无数个问号了,“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们蓬莱的衣裳!”
“因为你是我岛主的未婚妻!”小安振聋发聩。
萧夕禾:“?!”
见她眼都睁圆了,小安气急败坏:“别装了啊!你跟岛主订婚时已经十岁左右,不可能不记得此事!可你见了我,却假装不认识,这也就罢了,明明我与你提起过岛主,你却还装不知道,难不成你想悔婚?!”
“……你等一下,”萧夕禾赶紧制止,“你凭什么说我是你岛主的未婚妻,你有证据吗?”
“你叫萧夕禾吗?”小安问。
萧夕禾:“废话,我不叫萧夕禾难道你叫萧夕禾?”
“我家岛主的未婚妻,名字就是萧夕禾!”小安叉腰。
萧夕禾无语:“同名同姓的……好吧,确实不算多,但也不排除有,你凭什么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萧夕禾?”
“强词夺理是吧?”小安再次气急败坏,“那我问你,你跟魔尊结契了吗?”
“我们结不结契跟这件事有关系吗?”萧夕禾莫名其妙。
“当然有关系!你跟我家岛主在姻缘石前定下婚约,彼此立有身契,只要是这个躯体里的神魂,都无法与我家岛主以外的人结魂契!你敢说自己现在已经跟谢摘星结契?!”
萧夕禾:“……”
“你要是没跟他结契,就说明你是我要找的人!”小安怒道。
萧夕禾:“……”
“结契了吗?”见她一直不说话,小安追问。
萧夕禾:“结……”说不出来了。
看到她发懵的样子,小安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等冷静之后叹息道:“算了,自古女子多薄幸,始乱终弃也是常有的事,但我知道萧道友你本性不坏,若是可以浪子回头,我家岛主定也是高兴的。”
说罢,他顿了顿,看向萧夕禾的眼神恳切了些,“我知道你与魔尊很是恩爱,可即便再恩爱,也得分得清主次才行,只有那种拎不清的女子,才会做出忽略正室的蠢事,我相信你绝非那种人……萧道友,外头的男子再好,也都是过客,只有我们岛主,才是你永远的家啊!”
萧夕禾:“……”
第55章
小安种种言论震撼心灵,萧夕禾就被震得不轻,无言半天后憋出一句:“你肯定是认错了……”
小安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大堆,却只换来这么一句,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失望。
“……行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也休息吧,养足了精神就回蓬莱去,修仙界也没什么好玩的。”萧夕禾不敢看他,急匆匆转身就走。
小安焦急地跟过去:“萧道友,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始乱终弃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夕禾加快脚步。
小安不上当:“你要是不知道,干嘛这么心虚?”
“谁心虚?”萧夕禾干脆跑起来,“我才不心虚,是你自己认错人了!”
“那你敢跟我回蓬莱证明一下吗?”
“我凭什么要跟你回蓬莱?”
“因为你就是我岛主的……”
“啊啊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萧夕禾捂着耳朵冲刺。
小安急了:“萧道友!”
“啊啊啊不听!”萧夕禾跑得更快了,结果一拐弯就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她痛哼一声捂着脑袋抬头,看清是谁后瞬间睁大了眼睛:“魔尊?”
“跑这么急做什么?”谢摘星不悦。
萧夕禾表情有些僵硬:“我……”
“萧道友!”小安追了上来。
萧夕禾一惊,赶紧向他密语:“别乱说话,魔尊发火可是要死人的!”
未婚夫什么的,简直就像催命符。
小安还在气头上,闻言直接开口:“萧道友,你到这个时候了还想两头瞒?”
……这小子是疯了吗?!萧夕禾忙制止:“什么两头瞒,你别胡说八道啊!”
“我没胡说,魔尊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小安气得脸都红了,“他好歹也是一界之主身份尊贵,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你算怎么回事,我觉得他有权力知道真相。”
“怎么回事?”谢摘星眼尾微挑。
萧夕禾干笑:“没什么,他脑子发昏了……你先等我一下!”
说罢,直接拉着小安进了隔壁空房。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能不能别纠缠了?这件事让魔尊知道,谁都没好处!”魔界客栈隐私极好,关上门后任由外头的人修为再高,也无法听到里头的说话声,因此萧夕禾没有收敛声音。
小安板着脸:“若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为何不肯让魔尊知道?”
“我……我跟你说不清楚,”萧夕禾焦急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总之别在魔尊面前再胡说。”
虽然还没理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涉及‘婚约’‘未婚夫’‘正室’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就绝不能让他知道……会把他气死的!
“你先承认你是我要找的人。”小安坚持。
萧夕禾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个,是真不怕魔尊杀了你吗?!”
“你若不承认,我便立刻将真相告诉他。”小安这回学聪明了,精准地扼住她的命脉。
萧夕禾憋得脸都红了,愣是说不出承认的话。
小安默默与她对视片刻,扭头就要往外走。
萧夕禾急忙拉住他:“……行,我暂时承认!”
听到她亲口承认,小安脸色总算好了点,至于什么暂时不暂时的,选择性忽略就是。
“我先前不承认是有原因的,待会儿我再跟你说,你先留在这里等我,”萧夕禾说完,又赶紧补充一句,“你要是敢出去,那我们就不用聊了!”
“好。”小安答应。
安抚好小安,萧夕禾独自一人出去,踏出房门前还不忘用眼神威胁他一番,这才把门关上。
门外,谢摘星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听到动静抬眸看向她,漆黑清澈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萧夕禾一个激灵,更心虚了。
“闹什么呢?”他不紧不慢地问。
萧夕禾尴尬一笑:“这件事可能有点复杂。”
谢摘星眼眸微挑,示意她继续。
“……反正就还是秘境那点事。”萧夕禾绞尽脑汁地编理由,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了思路,“我们约定不论谁排名更靠前,都要将奖励的灵石平分,但我不想分给他了,他就想找你讨个公道。”
听起来倒像是她会做的事。谢摘星勾唇:“你倒是挺会赖账。”
这便是糊弄过去了,萧夕禾尴尬一笑。
“赖就赖了,他又能如何,”谢摘星扫了她一眼,“若再敢纠缠,就杀了他。”
萧夕禾:“……哦。”
“还有别的事?”谢摘星突然看向她的眼睛。
萧夕禾一个激灵:“没、没有啊。”
谢摘星盯着她看了片刻,渐渐眯起长眸:“萧夕禾,你不对劲。”
萧夕禾:“……”
“怎么了?”他声音凉了下来。
“……真的没什么,”萧夕禾艰难开口,“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不能陪你回魔界了!”
谢摘星一顿,眉头微微蹙起。
“大师兄说还有聘礼没备齐,许多东西都要买,这毕竟是我要下聘,我若不在实在不像话……”萧夕禾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直到谢摘星眼底的审视淡下来,才顿了顿补充,“反正就是不合适。”
“麻烦。”谢摘星不悦道。若当初知道下个聘要如此麻烦,就不该任由谢无言胡来。
“所以你先回吧,我等过几日就去了。”萧夕禾小小声。
谢摘星静了片刻,眉眼总算舒展:“那我先回去,查一查无法结契的原因,免得下聘之后还结不成。”
萧夕禾:“……”
“我走了。”
“……好。”萧夕禾干笑。
谢摘星站在原地不动。
萧夕禾顿了顿,半晌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抱住他:“过几日便见了。”
谢摘星轻抚她的后背,薄唇抿着锋利的弧度。
柳江下的阵失效后,胎儿似乎又长大了些,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能清楚地感觉到腰腹之间仿佛夹了个什么东西,不大,存在感却极强。
萧夕禾静静与他们爷俩贴着,眉眼间却是忧虑重重。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放开他,笑盈盈看向他的眼睛:“回去吧,照顾好自己。”
谢摘星喉结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萧夕禾将人一路送到门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飞一般跑回小安所在的厢房。
“我以为你跑了。”小安凉凉地看着她。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我要真跑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听说你过些时日就该向魔宫下聘了?”小安看似疑问,却字字透出威胁。
萧夕禾无奈:“你这是打算纠缠到底了?”
“我只是想为岛主讨个公道,”小安坚持,“魔尊身份不低,我家岛主也是千尊万贵,没有受委屈的道理,更何况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他若想进门,就必须先去拜过我家岛主。”
萧夕禾用‘你是疯了吗’的眼神看着他。
“总之我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护着我家岛主。”小安坦然面对她的目光。
萧夕禾定定看了他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若我不是萧夕禾呢?”
小安瞬间急了:“你刚才都承认……”
“你没懂我的意思,”萧夕禾直接打断,“这具身体当然是萧夕禾,但我不是萧夕禾,你明白了吗?”
为了魔尊不当妾,她算是豁出去了,将自己人生最大的秘密,就这样直接告诉了面前的少年人。
小安愣了半天,很快明白过来:“你……夺舍?!”
“当然不是!”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也大概了解了一些世界运行的规律,原身在被下了合欢蛊之后只剩一个月的寿命,是气数将尽的预兆。而她却在这个时候进入这副身躯,取代对方成为新的萧夕禾,且没有任何排异反应,说明她的到来是原身同意的。
又或者说,是原身选择将这具身体送给她,这与夺舍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总之以前的萧夕禾并未留下遗志,也未交待我照顾什么人、履行什么责任,即便她以前有过婚约,我也不必擅自强行承担,”萧夕禾看着他的眼睛,“从前种种皆已随她消逝,小安,你要找的人已经死,婚约自然也不存在了,能明白吗?”
小安怔怔看着她,突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萧夕禾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小安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眉眼间满是怔愣。
萧夕禾离开之后,没走几步便遇上了正要回师门的大师兄和二师姐。
两人看到她也十分惊讶,柳安安直接问:“听说魔尊刚才已经带人离开,你没同他一起?”
萧夕禾勉强笑笑:“我跟你们回药神谷。”
“吵架了?”许如清挑眉。
萧夕禾:“……没有。”
“那便是遇到什么事了。”柳安安笃定接话。
萧夕禾看着二人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解释,许如清勾起唇角:“不想说便别说了,收拾了行李咱们回去。”
“好。”萧夕禾连忙答应。
仙魔试炼大会举办的地点千灵山,与药神谷之间距离遥远,即便用上好的飞行法器,也需要赶上三天的路。
师兄妹三人不知不觉已经出来一个多月,此时一心想回家,于是日夜不休地赶路,等回到药神谷时,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样子惊到了辛月。
“怎么了这么是?怎么沧桑成这样?”她心疼地迎上来,“是不是在试炼大会受苦了?我可怜的孩子们,就知道那儿不是什么好地方,最会欺负无权无势的人,哎哟真是太可怜了……”
萧夕禾三人排排站,一心只想回屋睡觉。
柳江看到三人这副样子,竟也难得说了安慰的话:“这一次就当是见世面了,没有收获也不要紧,我们已经联系了一个多年好友,对方答应借给我们一笔灵石,足以应付所有聘礼。”
“不用了师父,我们已经赚到了。”萧夕禾打着哈欠道。
柳江轻嗤一声:“你们能赚几个灵石……”
“不管多少,都是孩子的心意,”辛月赶紧打断他,心疼地摸摸萧夕禾的脸,“你们如此有担当,师娘很高兴。”
“谢谢师娘,我想先回去睡一觉。”萧夕禾一脸乖巧,交出自己的乾坤袋。
“我也要去。”柳安安举手,顺便把自己的乾坤袋也放在桌子上。
许如清也解下乾坤袋,三个袋子像他们三人一样排排站:“师娘,我们先告退,待晚上休息好了再来与您说话。”
“快去快去,先休息好了再说,近来你们真是受苦了。”辛月笑着将三人推走,一回头便看到三个袋子乖乖放着,一时间哭笑不得,“这几个,把乾坤袋放这儿做什么。”
“估计是他们的战利品吧,”柳江不当回事,“也不知道这一个月,都忙活了啥。”
“不管是什么,都是他们的心意,他们已经尽力了。”辛月叹了声气,取过许如清的乾坤袋打开。
柳江最是疼孩子,可在辛月面前总忍不住嘴硬:“我就知道他们混不出什么名堂,若不是你非要他们去,我就根本不会答应,现在看来还不如随我去行医,总比被欺负……”
话没说完,辛月手中的袋子掉出一大堆法器秘宝。
两人同时一愣,面面相觑。
半晌,柳江微微颔首:“看来如清这次,也采买了不少东西,估计灵石花得差不多了……”
轰隆——
柳安安的袋子里,掉出一大堆灵石。
柳江:“!!!”
辛月简直目瞪口呆:“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灵石!”
“看看夕禾的。”柳江严肃道。
辛月连忙拿过萧夕禾的乾坤袋翻找,片刻之后茫然抬头:“没有法器秘宝,也没有灵石。”
柳江松了口气,突然意识到她表情不对:“你为什么双眼发直?”
“因为我看到了这个。”辛月从乾坤袋里,掏出了象征修仙界权势的权杖。
柳江:“……”
一刻钟后,柳江的咆哮声响彻药神谷:“许如清!柳安安!萧夕禾!你们究竟在外头干了什么好事?!”
药神谷鸡飞狗跳的时候,魔界也没好到哪去。
当听说谢摘星在台上堂而皇之地输给萧夕禾后,谢无言气得三天没吃饭。
“我知道你翅膀硬了,心里只剩下媳妇儿了,我就当养个白眼狼,就当是我一辈子作恶多端的报应,可你竟然为了哄媳妇儿,将整个魔界置之不顾……我是没脸活了,干脆死了算了。”谢无言脑袋上顶着一块白方巾,躺在床上念念叨叨。
谢摘星面无表情:“又没输,你计较什么?”
“我这是计较吗?”谢无言瞪眼,“万一输了呢?”
“不可能输,又不止修仙界会在抽签石上作弊。”谢摘星扫了他一眼。
谢无言捶床:“阿云,你带我走吧!这儿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要了!”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起身便要离开。
谢无言立刻拦住他:“干什么去?”
“不是不要我了?”谢摘星反问。
谢无言噎了噎,大怒:“你给我坐下!”
谢摘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正要再说什么,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脸色刷的变了,鼻尖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怎么了?”谢无言猛地坐起来。
谢摘星眉头紧皱,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揪紧腹前衣衫,平整的衣裳被揪得一团糟。谢无言不敢耽搁,一边让人去叫林樊,一边为谢摘星输送灵力。
片刻之后,谢摘星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好了。”
“刚才是怎么了?”谢无言担忧地问,“肚子疼?”
谢摘星眸色沉沉:“不知道,得等林樊过来。”
父子俩对视一眼,突然变得沉默。
许久,林樊急匆匆进门,顾不上寒暄便开始为谢摘星诊治。谢无言拧着眉站在旁边,待林樊收手立刻问:“他怎么了?”
林樊抿了抿唇:“少主倒是没什么问题……是小少主。”
“小少主?”谢无言一愣,心底突然一片酸软。先前听说儿子怀孕,还没震惊完就被通知不会要,他便没敢再想孩子的事,可此刻一听林樊的称呼,一颗老心脏突然被击中了……那是魔界的小少主啊。
林樊叹了声气:“我就说柳江的阵法不该这么早失效,如今看来是小少主强行突破了。”说罢,他看向谢摘星,“父子连心,想来是察觉到你当时的焦虑,便冒险突破了阵法。”
谢摘星蓦地想起当初进入秘境之后的事,喉结一阵发紧。
谢无言听得莫名其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樊犹豫一瞬,还是将阵法中的事说了,谢无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憋出一句:“这还是个神童啊,没出生就这么懂事了……”
“毕竟是鹿蜀血脉,”林樊说完瞄了眼谢摘星的神色,又拍马屁,“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少主天资聪颖,小少主才受了影响。”
“少废话,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摘星眼神泛冷。
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林樊抿了抿唇:“他本就有些不足,强行突破阵法也就罢了,又为了尽早找到少夫人,擅自动用了鹿蜀血脉之间特殊的羁绊,如今才愈发虚弱……小少主他,如今很危险,但要是费些功夫,也是能保住的。”
谢摘星面无表情,许久后缓缓开口:“这么说来,我不必用鹿蜀内丹,也能拿掉他了?”
“应该是……但若是拿掉,你日后或许就再也不能要孩子了,”林樊讪讪说完,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于是又解释,“是你不能再怀孕,若是少夫人生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夕禾全阳体质,哪生得了孩子。”谢无言插话。
林樊啊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谢摘星眼神淡漠:“那便现在开始吧。”
林樊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谢无言。
大殿内突然静了下来。
许久,谢无言叹了声气:“林樊,你先回去。”
谢摘星蹙眉。
“是。”林樊当没看到谢摘星不悦的表情,低着头急匆匆离开,殿内很快只剩下父子二人。
谢无言看着唯一的儿子,难得沉稳严肃地与他对话:“摘星,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谢摘星掀起眼皮看向他,“不是早就说好了,我不要。”
谢无言皱眉:“你舍得?”
“不过是个小孽畜,怎么会舍不得?”谢摘星冷声反问。
谢无言扯了一下唇角:“你若是舍得,双手攥这么紧作甚?”
谢摘星一顿,低头才发现两只手死死攥拳,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
他一脸平静地松开手:“无聊。”
说罢,他转身离开。
谢无言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竟然有一瞬恍惚——
他的儿子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摘星。”他叫住他。
谢摘星猛地停下脚步。
“我和你母亲此生最幸运的事,便是有了你,”谢无言笑道,“也正是因为有你,我这漫漫人生,才不至于有多无聊。”
“虽然我们做父母的自私了些,明知你母亲大限将至,却还是决定要一个孩子,好在她走之后我不至于孤单,但我从来不后悔,相信她也是。”
“我知道,你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称职的儿子,也觉得生下你这样的孩子,是我与她的不幸,可我们做父母的,真的很感谢你来到这个世上,或许你与其他孩子天生不同,平日也没少叫人操心,可在我看来,你就是最好的。”
谢无言说着,眼角突然微微泛红。
谢摘星一回头,便看到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抽什么疯?”
“儿子,你心里愧对我,我何尝又不觉得愧对你呢?”谢无言轻笑,“可亲人之间,本就该相互亏欠的,所谓父母子女的羁绊,不就是这么来的嘛,你若太计较这个,便没意思了。”
“……你若敢哭出来,我便十年不回来。”谢摘星威胁。
谢无言斜了他一眼:“这个孩子留与不留,全在你个人,但我不希望你后悔,我不知道其他父母是怎么想的,但我此生最高兴的两天,一是娶你娘那天,二是你降生那日,若是可以,我也希望你体会一下其中滋味。”
“不过一切还是在你,你刨除杂念扪心自问,当真不想要他吗?”
谢摘星定定看着他,许久之后才转身离开。
谢无言叹了声气:“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啊!”
谢摘星回了龙溪殿,独自在窗前坐下,魔界常年如一的昏暗光线落在脸上,连带着他的轮廓都开始模糊。
许久,腹中轻轻动了一下,似乎在安慰他。
“……先前不动,现在动什么动,提醒我尽快杀了你吗?”谢摘星冷淡开口。
腹中又动一下。
谢摘星手指无意识攥紧衣袖:“再动就立刻杀了你。”
他又动一下,却明显比之前弱了许多。
谢摘星深吸一口气,到底忍不住冷着脸看向窗外:“把林樊给我叫过来!”
第56章
魔宫,龙溪殿。
林樊面色凝重、眉头紧皱,高挺的鼻尖上隐隐沁出汗意。谢无言僵直地站在一旁,一颗老心脏随着他细小的表情颤颤悠悠,而殿内另一人,却始终淡定垂眸,似乎没有被两人紧张的心情影响,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袖口。
许久,林樊将淡蓝色灵力收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小少主比我想的要虚弱。”
“什么意思?能保住吗?”谢无言忙问。
林樊抿了抿唇,还是跟之前一样的说辞:“只要费心保着,总是能保住的。”
“真的?”谢无言看着他的表情,不太相信,“那你为什么这副表情?”
林樊叹了声气:“因为事情有些麻烦,小少主原先本就没得到太好的照顾,比寻常胎儿要小上许多……”
谢摘星手指一动。
林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又忙解释:“我没有埋怨少主的意思。”
“是啊,他没那个意思。”谢无言也赶紧帮忙。
谢摘星莫名其妙地扫了二人一眼:“关我什么事?”
林樊:“?”
“如今肯留下他,已是本尊仁慈,他难不成还敢怪本尊先前照顾不周?”谢摘星面无表情地反问。
腹中胎儿立刻讨好地动了一下。
“别乱动,”谢摘星不悦,“不想活了?”
胎儿老实了。
谢无言:“……你在跟谁说话?”
“小少主,”林樊帮忙回答,“他与少主可亲近了。”
“是么,”谢无言眨了眨眼,默默凑近谢摘星的肚子,“孩子,我是祖父,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胎儿安静无声,谢摘星冷眼看爹。
“再动一下,就一下,之后咱们再休息。”谢无言一脸讨好,说话轻声慢语,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胎儿还是没动静,谢无言忍不住凑得再近一点,更近一点……林樊轻咳一声,谢无言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跟自己的不孝子对视。
谢无言默默远离危险人物,一本正经地询问林樊:“孩子小上一圈,是不是会有什么麻烦?”
林樊被他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搞得眼皮一跳,却也只能配合:“本就孱弱,又有损伤,自然麻烦。”
“但能保。”谢无言没忘他先前的话。
林樊叹气:“能保是肯定能保的,可要怎么保,还得仔细想想,按照现有的法子,便是拿灵药和灵力吊着,可少主是全阴体质,小少主又过于虚弱,一旦把握不好,便容易过犹不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用别的办法。”
“别的什么办法?”谢无言立刻问。
林樊:“没想好。”
谢无言:“……”
“您别瞪我啊,真的没想好。”林樊一脸无辜。
谢无言跳脚:“没想好你说个屁!马上将柳江叫来,让他一起想法子,这孩子又不只是魔界的,他们药神谷也得负责才行!”
“您叫他也没用,他又不了解少主的体质,来了也白来。”林樊无奈。
谢无言冷哼一声:“多个人多颗脑袋,想法子也更快些。”
说罢,当即便要去给柳江传卷轴。
“回来。”谢摘星冷淡开口。
谢无言只能回来:“做什么?”
谢摘星无视他,径直看向林樊:“若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是不是只能用药了?”
林樊顿了一下:“差不多。”
“保下的几率有多大?”谢摘星问。
林樊:“是一定能保住的。”
“但生下来,很可能身子孱弱,或是先天不足。”谢摘星不紧不慢地说。
谢无言不悦:“呸呸呸乌鸦嘴,哪会那么倒霉……夕禾不是鹿蜀血脉吗?她能不能派上用场?”
“鹿蜀血脉只针对受孕、生产,于安胎而言虽说有功效,却没那么明显,还是要有灵药辅助。”林樊回答。
那便是不行了。谢无言面色愈发凝重。
“全然康健的概率有多大?”谢摘星看向林樊。
林樊犹豫一瞬:“十之三四。”
谢无言愣住。
殿内逐渐静了下来。
谢摘星靠在软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
许久,他的手突然停下,声音出奇冷静:“此事先别告诉药神谷,若你十日内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拿掉他。”
“……少主,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林樊怔愣。先天不足又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出生后仔细调养就是,没必要这般极端吧?
谢摘星闭上眼睛:“你退下吧。”
林樊欲言又止,还想再劝几句,对上谢无言的眼神后顿了顿,到底还是低着头离开了。
不知不觉已是魔界的黄昏,光线虽经年不变,却依然能叫人察觉到日薄西山的萧瑟。
谢无言盯着谢摘星英俊的眉眼看了许久,最终安抚地拍拍儿子的手:“摘星……”
“我五岁那年阴寒之症发作,”谢摘星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淡漠如同在说别家的事,“曾亲眼见过你哭。”
谢无言一愣。
“她比我像你,心软,也重情。”谢摘星只说了这一句,旁的什么都没有说。
谢无言劝说的话尽数哽住,许久勉强扬起唇角:“不论你做什么决定,爹都支持你。”
谢摘星睁开眼睛,眼眸漆黑清澈:“谢谢爹。”
一刻钟之后,谢无言也走了,谢摘星独自坐在软榻上,右手无意识地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之前厌恶身体的改变,如今也习惯了,可见没有什么是不能变的,将来若真没缘分,这里有朝一日恢复平坦,相信也会很快适应。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眸色清冷,一如魔界万年如一的光线。
许久,一阵鸽子扑翅的声音响起,他缓慢抬眸,一张卷轴凭空出现在面前。
取下来,打开,仅有一行字——
“魔尊魔尊,我给你买法衣了,但没有选你喜欢的黑色,毕竟要成亲嘛,当然红色更喜庆,你应该不讨厌吧?”
谢摘星眼底塑起的冰川瞬间消融,盯着仅有的一行字看了半天,最后大手一挥,只回了两个字:讨厌。
一张卷轴只能一个来回,片刻之后第二张卷轴便来了:魔尊大人,你在跟我打情骂俏吗?
谢摘星:“?”
他又研究半天,才明白她是说自己回复的‘讨厌’二字,顿时气笑了:萧夕禾,又欠收拾了?
萧夕禾立刻回复:是呀,一日未见,如隔三秋。
即便远隔万里,甚至未在同一界,谢摘星依然能通过寥寥数笔,清楚地勾勒出她欠嗖嗖的德行。他唇角始终挂着一点弧度,思索片刻后回了一句:那便尽快来魔界。
萧夕禾:魔尊,你心情不好?
谢摘星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没有。
萧夕禾:果然心情不好,那你看看你的乾坤袋第三十格吧。
谢摘星顿了顿,垂眸看向腰带上挂的小袋子。
还是她先前给他的,一直没要回去,他便一直戴着了,边边角角早已经磨损,瞧着不太体面,与他一身华贵衣袍格格不入。
谢摘星盯着看了片刻,最后按照她的指示找出一小盒果脯。
他迟迟没回消息,萧夕禾的新卷轴又来了:甜吗?
谢摘星轻笑一声,取出一块桃脯吃了,回道:甜。
萧夕禾一瞬回复:骗人,明明全是酸的。
谢摘星:就是甜。
萧夕禾收到他的回信,不由得感慨一声:“魔尊的味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卷轴这么贵,你们却当普通纸张用,是不是太奢侈了?”床上的二师姐悠悠开口。
萧夕禾头也没抬:“没办法,谁让我财大气粗呢。”
这阵子置办完聘礼,她还剩下不少灵石,足够她挥金如土一段时间了。
柳安安被她的说法逗笑,戴着刚买的上品护腕凑过来:“魔尊味觉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萧夕禾立刻收起卷轴:“没、没什么。”
“啧啧啧,看你们蜜里调油的,”柳安安感慨,“谁能想到两个多月前,你还避人家如蛇蝎的。”
“……往事不要再提。”萧夕禾抱拳求放过。
柳安安直乐,却不打算放过她:“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变这么好的,还有我爹,突然就积极下聘了,肯定是有什么事。”
“对不起啊二师姐,我不能告诉你。”萧夕禾一脸歉意。魔尊到现在都视孩子如耻辱,她怎么敢将他怀孕的事宣扬出去。
“不能说就不说呗,那有什么,”柳安安趴在床上,捧着脸看她,“小师妹,你什么时候喜欢魔尊的?”
萧夕禾一顿,脑海里蓦地浮现一副画面——
除夕之夜,烟花漫天,他独自站在她平日居住的木屋前,雪花落在他的眉心,犹如一座悠久的雪山。
她问他是不是想她了,他没有否认。
直到此刻想起,鼻尖都仿佛能嗅到那日清冽的空气,和空气中炮竹爆炸之后的味道。
“小师妹?”柳安安又招手。
萧夕禾猛地回神:“秘密。”
“这也不能说?”柳安安失望了。
萧夕禾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牛肉干,失望的二师姐瞬间被哄好了。
两人在房内打闹起来,正玩得高兴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谁啊?”柳安安问。
敲门声停止,许如清的声音传来:“小师妹,他还没走。”
萧夕禾顿时头疼。
许如清所说的‘他’,便是蓬莱的小安,他们回来没几日,便千里老远地追来了,这几日一直赖在药神谷,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我都与他说清楚了,他为什么还不肯走?”萧夕禾头疼。
许如清无奈:“这话你得去问他。”
萧夕禾:“我不去,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就是不听我能怎么办,大师兄你把他撵走吧。”
“要撵你去撵,我是做不出撵一个孩子的事来。”许如清抱臂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萧夕禾与他对视许久,终于认命地叹了声气,苦着脸去客房了。
近来正值冬末春初好时候,来看病的人相对较少,几间客房都空着,只有小安一人居住。
萧夕禾进门时,他正在啃辛月做的大棒骨,看到萧夕禾连忙起身:“萧道友,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小安,我再与你说最后一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知道,”小安讪讪,“萧道友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
萧夕禾蹙眉:“那你怎么还不走?”
“……因为我想请你跟我回一趟蓬莱。”小安说完,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抗拒,又连忙道,“你都要跟魔尊成婚了,难道不想与他结契?”
萧夕禾一顿。
“可只要婚约还在,你的神魂在这具身体内一日,便一日不能与他结为真正的道侣,或许一开始还能推脱,可时间一久你就不怕露馅?”
小安结结巴巴地劝说,“就算你什么都不怕,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也敢将这具身体有婚约的事告诉他,以他那种性子,能容忍自己的道侣一直有个未婚夫?”
他当说客虽然不熟练,可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萧夕禾的担忧上,萧夕禾眉头紧皱,不说话了。
“我请你去蓬莱,是想让你当面与岛主解释,然后尽快将婚约解除,这样既不耽误你与魔尊大婚之后结契,也不耽误岛主重觅佳妻,免得那些族老再以他没有婚配为由,逼他让出族长一职。”小安言辞恳切,一脸哀求地看着她。
萧夕禾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反驳。
许久,她轻轻叹了声气:“我先前倒是没想到这个。”
贸然得知原身还留了个未婚夫,她惊诧大过理智,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却没想过婚约还有一系列的影响,如今听到小安的分析,才发现此事如鲠在喉,不解决不行。
小安见她话里已有软化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萧道友你放心,我家岛主品性高洁,绝非胡乱纠缠之人,你只要好好与他言说,他定会答应的。”
萧夕禾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后叹气:“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先问问魔尊才行。”先前没打算跟那位‘未婚夫’见面,所以也没必要将这些事告诉谢摘星,免得他会生气,如今既然要去见面,即便是奔着解除婚约去的,也该告知他一声。
“我得尊重他的意见。”她一本正经道。
小安连忙点头:“那你去问,魔尊他肯定愿意!”能当正室,谁愿意当妾啊!
萧夕禾心情沉重地看他一眼,又是一声叹息。
重新回到寝房时,二师姐已经不知跑哪去了,萧夕禾独自在书桌前坐下,对着一张空白的卷轴反复思索,该怎么措辞才能让他不至于怒火中烧。
结果这一想就是三天。
连续在房中闷了三日,脑子都快闷炸了,她只憋出几个字:我方才听了个八卦。
魔宫里,谢摘星看了眼兴冲冲跑来的林樊,便准备给萧夕禾回信。
林樊对他如此平淡的态度十分不满:“魔尊,你没听到我刚才的话?我说,我找到别的治疗法子了!”
“我不聋。”谢摘星头也不抬。
林樊嘴角抽了抽:“那你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难道你不是真心实意想生小少主,只是想拿小少主捆住少夫人?”
“我想捆她,直接捆就是,还用拿孩子捆?”谢摘星写下‘什么八卦’四个字,一抬手卷轴便消失了。
林樊想了想:“也是,只有顶没出息的人,才会想拿孩子捆住道侣。”
“而这样的人,绝不会出现在我谢家。”谢摘星神色淡淡。
林樊闻言扯了一下唇角,心说你确定吗?你们谢家可是专出情种的。
当然,他不嫌自己命长,所以识趣没有说话。
“什么法子?”谢摘星问。
林樊精神一震:“啊……等尊上来了之后再说吧。”
“你近来倒是很听尊上的话。”谢摘星抬眸。
林樊讪讪一笑,正要说什么,萧夕禾的卷轴已经来了,谢摘星垂眸打开,便看到密密麻麻一堆字。
“少夫人与您感情真是好呢。”林樊拍马屁。
谢摘星直接无视,林樊讨个了没趣,干脆跑到门口去等。
寝殿里只剩下谢摘星一人,他倚在椅子上,安静看她写的内容——
“其实也没什么,就我一个病人,与道侣成亲多年都没结契,他渐渐起疑,一番调查之后才知道,自家道侣竟然多年前与其他人有婚约,只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便将这件事给忘了,他得知此事后大怒,还跟道侣吵架来着。”
萧夕禾留了个心眼,觉得还是先探探口风再说,于是将内容改头换面再说出,免得叫他起疑。
谢摘星看完,回复四个字:倒是该吵。
萧夕禾一看冷汗都下来了,连忙又掏出一张卷轴:可他道侣也不是故意的,是确实不记得自己有个未婚妻的。他们一直吵架,你说我该怎么劝那位病患,才能让他消气?
谢摘星眼尾微挑:你一个外人,能怎么劝。
萧夕禾恍然:那他道侣该怎么劝?
谢摘星:别管闲事。
萧夕禾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假如你是那个病患呢?
谢摘星眯了眯眼眸,单是想想便心生不悦:我不是。
萧夕禾:假如。
谢摘星:没有假如。
萧夕禾:你就假如一下!
谢摘星还要回复,林樊忍不住了:“少主,卷轴不便宜。”回复这么频繁,不用想也知道每次只有一个字两个字,纵然魔宫很富,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她财大气粗。”谢摘星悠悠开口。
林樊:“……”
虽然不觉得自己浪费,可被林樊一打岔,他总算不再回囫囵话了,思索片刻后写下:那就杀了对方全家。
萧夕禾:“……”
许久,她艰难提笔:人家也没做错什么吧?
谢摘星:让我不高兴,便是他们最大的错。
萧夕禾:“……”这样还让她怎么敢说!
许久,她正要颤悠悠回复,谢摘星突然传来一个新卷轴:与其操心别人,不如赶紧想想如何解决结契的事。
萧夕禾干笑一声:非要结契吗?
谢摘星眼眸一眯:你想让我一辈子做妾?
从前他也经常提起这个‘妾’字,萧夕禾每次听到都只当开玩笑,这次瞧见却觉得心惊胆战,迟迟不知如何回答。
许久,她郑重写下八百字小作文,从自己的真实身份到婚约都仔细写了下来,还提到自己想去蓬莱解决婚约的事,但他如果不想让她去的话,她就不去了,最后以一句‘你不要生气好吗?’卑微结尾。
谢摘星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新的卷轴,正要忍不住再写一封传过去时,谢无言便一只脚迈进了门里,几乎是同一时间,新的卷轴也出现在谢摘星面前。
于是谢无言一进门,便看到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他心头一紧,下意识一挥衣袖,卷轴当即燃烧。
谢摘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赶紧灭火,可惜谢无言的灵火威力甚大,整张卷轴被烧得只剩巴掌大。
谢摘星当即不悦地看向他。
“……看什么,幸亏我救你!”谢无言已经看清那是什么了,但还坚持嘴硬。
谢摘星深吸一口气,沉着脸分辨卷轴上的字,却只能看出最后一句。
是在说结契的事?谢摘星沉思片刻,回复:尽快结契,我便不生气。
抬手送走卷轴,这才看向林樊:“现在可以说了?”
“当然可以,”林樊不敢卖关子,立刻直奔主题,“你们知道生子泉吗?”
“生子泉?”谢无言惊讶,“泡一泡可以叫男人怀孕的那汪温泉?”
“没错,但生子泉不仅能叫男子受孕,还有安胎固本的功效,且与鹿蜀血脉不同,只针对男子有效,所以于少主如今的身体而言,更为对症。”找到养胎法子后,林樊连声音都变得轻快。
谢无言听完,当即看向谢摘星。
谢摘星思索片刻,问:“生子泉在哪?”
这便是答应配合的意思了。谢无言松一口气,林樊眉开眼笑:“能叫男人受孕的温泉,自然在该由男人怀孕的地方。”
“蓬莱。”谢摘星面色平静。
同一时间,药神谷。
萧夕禾盯着谢摘星回复的九个字看了许久,当即拍板:“决定了,去蓬莱!”
第57章
蓬莱位处极东之境的海上,不属于仙魔人鬼妖任何一界,原先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岛,也就是最近十年新岛主上任,时常与五界交换资源,这才将原本的传说之地,渐渐展现在世人面前。
“魔界这些年,与蓬莱往来还算密切,若是向他们借用生子泉的话,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但……”林樊目露迟疑。
谢无言看向他:“但什么?”
林樊叹了声气:“但前些年蓬莱刚与外界接触时,也有不少修者慕名而去,可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论修为多高,都会在踏上仙岛的瞬间一切归零,彻底变成普通人,而只有离开仙岛,所有修为才能恢复……我怕少主会不适应。”
“没了灵力,不过是身体沉一些、弱一些,更像个凡人,有什么不适应的?”谢无言不解。
林樊欲言又止,半晌瞄了谢摘星的肚子一眼。
谢摘星面无表情:“有话直说。”
“……寻常人上岛,只是身子沉一些、弱一些,你的话一旦没了修为,平日靠着灵力压下的那些怀孕反应,便都会出现,凡人有孕的烦恼,估计您一样也不会少。”林樊知道他最厌恶失控与虚弱,因此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谢摘星垂着眼眸沉思,似乎在掂量肚子里那个,值不值得自己如此牺牲。
谢无言怕他掂量出不好的结果,连忙问林樊:“这倒是个麻烦,不能直接将生子泉借来魔界?”
“生子泉是蓬莱的生命之泉,离开了蓬莱,就只是普通泉水了,”林樊无奈,“更何况蓬莱人视生子泉如命,能叫咱们去蓬莱借用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答应出借到魔界来。”
谢无言正犹豫要怎么劝儿子,谢摘星突然开口:“要去多久?”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谢无言眼睛一亮,示意林樊赶紧说。
林樊咳了一声:“少说半个月,多则一个月,要视你恢复的情况而定。”
“半月一月的,不多不多。”谢无言忙附和。
谢摘星斜了二人一眼:“那便这样定了。”
“好!”
“太好了!”
谢无言和林樊同时一喜,下一瞬对上谢摘星凉凉的眼神后,立刻又老实了。
“我、我先去给蓬莱岛主去封信,将情况说一些,若他肯叫咱们借用,我便备足厚礼,你们明日记得拿着去,若是不借用,我便召集十万魔将随你们一起去,即便不靠灵力,也要踏平他蓬莱。”谢无言絮絮叨叨地说着,扭头便走了。
林樊无言半天,回头看谢摘星:“我总算知道你霸道的性子随谁了。”动不动十万魔将踏平蓬莱,真是半点道理都不讲。
“随谁?”谢摘星心平气和地看向他。
林樊:“……给少夫人写封信吧,叫上她一起去。”
这话题转得生硬,但相信只要带上少夫人的名号,少主会心甘情愿地上当。
果然,谢摘星闻言看他一眼:“不必叫她。”
林樊一顿:“为什么?”
“没必要,待确定无虞之后,再告诉她也不迟。”谢摘星随口道。
林樊盯着他看了片刻,感叹:“老谢家为什么净出情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只考虑少夫人自己的心情呢?”
谢摘星的回答是一支蘸过墨的笔直接扔过去。
林樊笑嘻嘻躲开,站定之后脸上多了一分正色:“玩笑归玩笑,我还是觉得你该带着她,一来她身为小少主的母亲,有资格知道小少主的状况,二来上岛之后,你身子会孱弱些,白日里我可以照顾你,到了晚上肯定还得她守着,你觉得呢?”
“说了不用,”谢摘星不悦,“我不至于弱到需要人时刻看护的地步。”
林樊见他油盐不进,一时有些头疼:“那咱们这次至少要去半个月,你打算怎么同她说?”
谢摘星:“就说临时有事,她不会起疑。”
理由都想好了,这是主意已定啊!林樊无奈:“行吧,那到时候我要跟你睡一间房。”
谢摘星皱眉。
“我住外间,你随时可以叫我,”林樊坚持,“你若不答应,那我就告诉少夫人。”
“知道了,滚出去。”谢摘星不耐烦。
林樊笑了一声,回去做准备去了。
谢摘星独自坐在桌案前,桌上还放着先前烧毁的卷轴。他沉思片刻,给萧夕禾去了卷轴:近来魔界事忙,我要出门一趟,下聘之事先推迟,待我回来再定日子。
萧夕禾收到消息时,正准备写卷轴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蓬莱,看到消息后顿了顿,还是没有再问:你要去哪呀?
谢摘星思索一瞬:去个地方。
萧夕禾:“……”这便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她叹了声气,又问:要去多久。
谢摘星:至少半个月。
萧夕禾盘算一下时间,觉得这期间足够自己去蓬莱一个来回了,想了想便答应了:注意身体。
谢摘星盯着她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回一句:若是顺利的话,再见面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萧夕禾瞬间好奇了,可惜不管她如何问,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萧夕禾抓心挠肺的,却也拿他没办法,想了半天给他回一句:那我如果顺利的话,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这么介意结契的事,若她不声不响将婚约解除,一见面就给他个惊喜,他肯定会很高兴。
谢摘星看到她回复的言语,与自己之前说的无甚分别,便觉得她在刻意报复。
“无聊。”他面无表情地评价,唇角却浮起一点弧度。
萧夕禾回完信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新的卷轴出现,便没有继续等了。她走到窗前伸了伸懒腰,看着窗外美景深吸一口气,扭头便去找小安了。
“真的吗?!太好了!”小安欢呼。
萧夕禾扯了一下唇角,强调:“我是去退婚的。”
“知道知道,退婚也好成婚也罢,岛主都不必再苦苦等候,无论如何都是好事!”小安高兴道。
萧夕禾失笑:“你倒是想得开。”
“我们现在就出发?”小安怕她改变主意,迫不及待就要离开。
萧夕禾想了想:“明日吧,我今日得先做一些准备。”
“做什么准备?”小安不解。
萧夕禾含糊其辞:“出远门呢,总得备好行李吧。”
“不用不用,蓬莱什么都有。”小安忙道。
“行了,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萧夕禾说完,便出门叫上正在侍弄灵草的柳安安,一起逛集市去了。
两人去了离家最近的小镇,萧夕禾一边赶路一边将自己临时决定去蓬莱的事说了,婚约的事却隐瞒未报,只说自己有点事。
柳安安一听她明天就走,顿时有些失望:“不能再等几日吗?我负责的病患还得几天才能痊愈,大师兄现在也没空,你一个人去多无聊啊。”
“不能拖了,得在魔尊办完事之前回来,免得耽误下聘。”萧夕禾认真道。
柳安安闻言,便也没有再劝,到集市后四下张望一圈:“你想买什么?吃的吗?”凡人的集市没有法器秘宝,能买的也就只有吃食调味料之类的。
萧夕禾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她去选了一堆菜刀鞭炮捕兽夹之类的,看得柳安安眉心直跳:“……你买这些做什么?”
“蓬莱不能用灵力,这些可以防身。”萧夕禾回答。
柳安安无语:“蓬莱是世上最安宁的地方。”
那边的人们与世隔绝太久,早已经活得天真单纯,小安便是他们大部分人的缩影。
“我知道,但没有灵力了,有点没安全感。”萧夕禾看她一眼。
柳安安一想也是,便由她去了,但还是强调:“人家要是不欺负你,你可别拿这些东西吓唬人。”
“当然不会。”萧夕禾正事办完,笑嘻嘻拉着她去买好吃的了。
一日的时间转瞬即逝,眨眼便是第二天。
一大早天不亮,小安就跑到了萧夕禾跟柳安安的小木屋门口,跟个游魂一样轻轻敲门:“萧道友,萧道友……”
给他的回答,是枕头砸门的声响。
小安吓了一跳,瞬间老实了。
一刻钟后,他:“萧道友……萧道友……”
连续几次后,柳安安忍无可忍,把萧夕禾也踢了出去,半梦半醒的萧夕禾一脸怨念,对上小安讨好的眼神,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走吧。”她叹了声气。
小安当即掏出自己的豪华版飞行法器。
“又是你岛主给的好东西?”萧夕禾问。
小安点头:“对。”
“像魔界出品。”萧夕禾迈进法器。
小安也赶紧跟上:“的确是魔界的东西,特别好用,一点点灵力就能支撑飞很久。”
萧夕禾打个哈欠,示意他出发,小安当即启动法器,两人迎着清晨微弱的光线,朝着东方出发。
蓬莱在海上,距离药神谷有两个千灵山那么远,好在小安的飞行法器速度够快,算下来只有五日路程。
但这五天也是够无聊的。
一路上,小安不停地说自家岛主有多好,萧夕禾如果能娶他为正室,将来会多么幸福,萧夕禾听得不胜其烦,终于忍不住第一万次提醒他:“你知道我是去退婚的吧?”
“知道啊。”小安一脸无辜。
萧夕禾:“那你还说?”
“我这不是想着能劝则劝嘛,毕竟岛主那么好,萧道友也那么好,你们若是能成亲,将来肯定会过得更好,而且你们都这么好看,孩子也肯定漂亮,”小安说完,又赶紧补充,“我们蓬莱岛的男子都是可以怀孕生子的哦,你如果跟岛主成亲,那就不必再受十月怀胎之苦了。”
萧夕禾蓦地想起谢摘星和他腹中孩儿,眼神瞬间淡了下来……她这段时间一直勤奋修炼,虽然天资不足,但等到下次和谢摘星见面时,应该也炼出金丹了。
到时候,就要同孩子道别了。
“萧道友,我家岛主脾气也好,不像魔……”
萧夕禾看向他:“你若再劝,我便不去了。”
小安瞬间闭嘴。
萧夕禾看向远方,大片大片的彩霞聚成一团,勾勒出浓墨重彩的风景画。她盯着看了许久,又低头去看下面绵延万里的山林。
突然,她眼眸一动:“停下。”
小安顿时紧张:“对不起萧道友,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烦你……”
“我去办点事,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萧夕禾笑着说了一句。
小安盯着她看了半天,确定她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这才不情愿地将法器落入山林中的小道上。
虽然只是随便一停,但萧夕禾还是瞬间认出了周围环境,于是轻车熟路地往前走。小安见状本来也想跟着,却被她单独留下了。
她一个人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扇大门,在枝叶繁茂的山林里突兀地立着。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推门进去,而是在门外两三米的地方停下:“药神谷萧夕禾求见合欢宗宗主,烦请禀报一声。”
大门毫无动静,萧夕禾也不着急,只安静地等着。
一刻钟后,大门缓缓打开,门内是琼楼玉宇、水榭楼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她。
萧夕禾挂起微笑,直接走了进去:“从前没见过你。”
“我去年刚拜入师门,”女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师父就在正厅,你随我来吧。”
萧夕禾点了点头,跟着她往里走。
其实她刚穿过来那会儿,虽然在合欢宗待的时间不算长,但这条路少说也走了上百次,对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完全不用人引路。
但今时不比往日,她如今又不是合欢宗的弟子,自然要按流程来。
萧夕禾跟着女子穿过长廊花亭,走过小桥流水,入眼每一幕都美得像画,她却莫名心情沉重,也不知是受原身的影响,还是被自己那些不好的回忆影响。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天,终于来了正厅。
“请进吧。”女子恭敬引路。
萧夕禾笑着颔首,刚一踏进厅内,合欢宗宗主便冷声道:“不过是个叛出师门的废物,也值得你这般笑?”
女子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停下脚步。
“你先退下吧。”萧夕禾示意。
女子紧张地看向宗主,见她没有反对才敢离开。
“你好大的官威,如今倒能使唤起我的弟子了。”合欢宗宗主淡淡开口。
萧夕禾笑笑不接话,直接表明来意:“宗主,我是来拿玉碟的。”
“你又不是合欢宗的徒弟,来合欢宗拿什么玉碟?”宗主反问。
萧夕禾知道她心里不爽,毕竟自己正如她所说,是合欢宗昔日的一个废物,连扶都不必扶的烂泥,如今离开合欢宗得了这么多机缘不说,还代表别的仙门拔得修仙界头筹……若真是别人如此,她倒不会这么不爽,可这么做的是自己,那就不行了。
毕竟自己这么个废物,怎么能可以出人头地呢?那不就证明她眼光不好了吗?
萧夕禾理解她的不爽,但——
大家都是头一回做人,也没必要让着谁对吧?
“宗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乖乖开口。
纵然已经被顶撞了不止一次,可萧夕禾回到合欢宗还敢这么嚣张,合欢宗宗主确实有点震惊。
而她震惊的还在后头——
“我现在可不是你徒弟,随你要杀要剐要打要骂的,你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好不?”
“我现在是第一仙门药神谷的徒弟,也是抢到权杖的人,再过半个月还是魔尊道侣,未来整个魔界的女主人,当然这些虚名你可能也不怕,那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四只超厉害的灵兽?信不信踏平你的小桥流水琼楼玉宇?”
“趁我现在好说话,赶紧将东西给我,否则我就闹了啊!我真的会闹!”
合欢宗宗主:“……”
一刻钟后,磕了萧夕禾名字的玉碟奉上,萧夕禾当着她的面掰断,断成两截的玉碟随风消散,萧夕禾只觉心底一轻,整个人都畅快了。
不过是毁掉一个玉碟,应该不至于有这么明显的成效,所以应该是原身想离开这里。
你自由了,萧夕禾。她扬起唇角,眼底透着浅淡的笑意。
“你资质愚钝,人又蠢,当初若非不好拒绝,本尊也不会收下你。”宗主冷声道。
萧夕禾看向她,半晌:“哦。”
宗主:“……”
“再见了宗主。”萧夕禾招招手,潇洒离开。
迈出大门的一刹那,大门砰地一声关上,萧夕禾没有回头,连多看一眼都嫌烦。
小安等了半天,一看到她立刻站起来:“萧道友。”
“走吧。”萧夕禾上了飞行法器。
小安点了点头,直接催动飞行法器。
法器再次在天空飞行,小安偷偷瞄了她好几次,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问,萧夕禾每次看向他,他都赶紧别过脸去。
几次之后,萧夕禾无奈开口:“想问什么?”
“可以问吗?”小安小心翼翼,等萧夕禾点头后忙道,“刚才那是合欢宗?”
“是。”
“你去合欢宗干什么?”先前试炼大会决战时,他一直在客栈休息,也不知道萧夕禾跟合欢宗的纠葛。
“拿自己的玉碟,”说完,怕他听不懂,萧夕禾又补充一句,“我以前是这里的弟子。”
小安震惊地睁大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这个表情?”萧夕禾失笑。
“你……不太像啊,”小安说完,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竟然是合欢宗的……”
合欢宗不算什么正经门派,萧夕禾对他这种反应也不奇怪,闻言并未追问。小安默默坐好,接下来一路都老实许多,也不知是不是萧夕禾先前的威胁有用,他没有再提关于退婚的事。
两人又赶了两天的路,穿过不断变换的陆地,又在海上日夜飞行,终于在某个清晨,到了传说中的仙岛。
法器没有上岸,而是靠在岸边停下。
“萧道友,我们这里……”
“知道,灵力不能用,法器也用不了,直接飞到岸上会掉下去。”萧夕禾说完,直接翻过法器跳到岸上,然后下一瞬便双膝着地。
她:“?”
“很正常的,不少修者来蓬莱,都会跪一下。”小安安慰道。
修者平日轻盈惯了,突然变成普通人难免会觉得身体沉重,如果没做好心理准备,少不了要跪一下。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半晌艰难站起来,只觉四肢像绑了沙袋一样沉得厉害。
她适应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看向小安:“走吧。”
小安点了点头,带着她一路往前走。
蓬莱岛四季如春,岛上却是典型的热带风景,椰林芒果仙人掌随处可见,小安身上的短打衣裳,与这里相得益彰。
如果是现实世界,肯定是个度假的好地方。萧夕禾刚在心里评价完,一抬头就看到个大肚子男人。
……这绝对不是啤酒肚!
虽然知道奇幻世界,男人怀孕也不算什么,而且自己男人如今腹中也揣了崽……可亲眼看到八九个月的孕肚,还是很冲击的好吗!
看一眼,好怪!再看一眼……
在看第不知道几眼的时候,大肚男人怒了:“流氓!”
萧夕禾:“……”谁?
她一脸茫然,小安赶紧催她离开。
“萧道友,你别总盯着人家看,影响不好。”一直跑出很远,小安才抱怨。
萧夕禾:“……我就看看肚子。”
“那就更不好了!”小安瞪她,“你别把合欢宗的坏毛病带到蓬莱来,人家一个良家妇男,可受不了你这种羞辱。”
萧夕禾:“……”她就只是看一眼肚子而已!
小安叹了声气,觉得萧道友可能也没他想的那么好。
女人呐,骨子里都一样。
萧夕禾还不知道旁边的小子已经对自己失望了,还在东瞅瞅西看看,对这个原文中描述不多的仙岛好奇不已。
小安领着她一路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介绍:“我们岛主白天就在执事堂办公,晚上回后面的雨花阁里休息,平日除了偶尔傍晚散步,其余时候鲜少出门,所以我们现在去找他,肯定能在执事堂找到他。”
萧夕禾点头,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见到他之后,能立刻去解除婚约吗?”
小安看到她迫不及待的样子,一时间心情复杂:“可以是可以,但你能委婉些吗?不要让岛主受伤害。”
“他应该不会受伤。”萧夕禾失笑,却没有过多解释。
小安抿了抿唇:“我们岛主看似坚强,可到底是个男人,但凡是男人,又怎么可能不会受伤……反正你委婉些,若是可以,最好将来被问起,也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说完,他似乎觉得在强人所难,犹豫一瞬又道,“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男子声誉太重要了,若是此事处理不当,他日后在蓬莱就再也无法立足了。”
“我懂,放心吧。”萧夕禾说完,前方突然出现一阵吵闹声。
她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似乎正在劝架,而被他们劝的一男一女,男的撑着腰哭泣,女的一直骂骂咧咧。
萧夕禾太久没看到家长里短的戏码,忍不住凑过去听一耳朵——
“连生三个都是儿子,我要纳妾你还敢跟我闹,你有什么资格闹!”女子怒骂。
“儿子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男子哭诉。
女子冷笑一声:“儿子有什么用?能传宗接代吗?都是给别人家生的!反正我今日就要纳妾,你若不答应,我就休了你!”
“你要是敢休我我就不活了!”
男子说完就要撞柱子,众人赶紧拦住他:“女人劣根性就是如此,你何必要钻牛角尖呢?”
“她纳妾就让她纳去,钱给你不就好了?”
“做男人的得大度点,不然这家还怎么过?而且你确实只生了三个儿子,若你给她生个女儿,他又怎会想纳妾……”
众人又闹成一团,萧夕禾嘴角抽了抽,仿佛看了一出性转版现实大戏……不亏是小说世界,现实世界哪有这种性转,只剩现实了。
她感慨的功夫,前面这群越闹越大,小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叹了声气就要带她走,结果下一瞬不知谁喊了一声:“岛主来了!”
众人潮水一样退到两边,萧夕禾下意识抬头,迎面看到一张清风明月般清冷貌美的脸。
她愣了一下,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第58章
“这就是我们岛主,扶空。”小安小声提醒萧夕禾。
话音未落,对方便也看了过来,萧夕禾与他视线交错,只觉自己明显呼吸一慢,而心跳声仿佛大了十倍,咚咚咚咚敲得耳膜生疼。
扶空似乎认出了她,惊讶之后下意识上前一步,接着又被闹哄哄的人群围住。
交错的人影挡住了两人的视线,萧夕禾却还在发愣。小安瞧出她的失神,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吧,岛主是蓬莱第一美男子,你见了定会为他倾倒。”
说罢,他又想到什么,不由得叹了声气,“可惜,你就算后悔也已经晚了……”
“你说什么?”萧夕禾回神。
小安干笑一声:“没什么。”
萧夕禾扯了一下唇角,正要说什么,前头的人群再次爆发争吵,而扶空站在人群中,尽管清冷依旧,却没有半点不耐,时不时会在众人言语的空当,轻声安慰两句。
声音温柔磁性,与外表略有反差,萧夕禾的心跳更快了。
……她不会是看人家貌美如花,就动心了吧?萧夕禾脑海蓦地浮现另一张貌美如花的脸,顿时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闹剧一时半会儿似乎不会停下,人堆儿里的扶空虽然时不时看过来,却始终没有再往前一步,最后只是眼神示意小安,带她先去执事堂。
小安是个十足的岛主控,收到命令后立刻带着萧夕禾走了。
一刻钟后,萧夕禾在窗明几净、简单雅致的执事堂正厅坐下,小安手脚麻利地给倒了茶:“萧道友,你先喝口水,岛主他还得一会儿呢,外头那些人至少得闹上一个时辰才罢休。”
萧夕禾听到他如此笃定,不由得心生好奇:“他们经常来闹?”
“不是他们经常来闹,而是经常有人为同样的事来求岛主主持公道。”小安耸耸肩。
萧夕禾细细品了品他这句话,顿时无语了:“这么说来,你们这里经常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
“没办法啊,男子身如浮萍,一旦所嫁非人,日子少不了鸡飞狗跳。”小安叹气。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那你们岛主一般都是怎么主持公道?”
“还能怎么主持,劝呗,”小安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道,“有道是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只要没到罪无可恕的地步,还是得好好劝的,毕竟男子不像女子,一旦和离便不好再找下家了。”
萧夕禾眨了眨眼:“刚才那个女子,算罪无可恕吗?”
“当然不算。”小安立刻道
萧夕禾:“……可她打人诶。”
“女子本就冲动,她家夫君还又哭又闹一直激怒她,她会动手也正常,”小安说完,又补充一句,“我也是男子,一样觉得那男子不对,怎就学不会冷静点好好说话呢?”
萧夕禾:“……他老婆都要纳妾了,他能冷静吗?”
“他自己生不出女儿,还不许妻子跟别人生,是不是太霸道了?”
萧夕禾:“……”才来蓬莱半个时辰,世界观就已经受到巨大冲击。
她无言许久,诚心求问:“那什么情况才算罪不可恕?”
小安想了想:“自然是杀人放火太花心之类的……”
“你先等一下,”萧夕禾哭笑不得,“你们‘花心’的标准是什么?”都能纳妾了,也无所谓花不花心了吧?
“一生有五个男人以上,便算作花心,”小安见她一脸无语,忍不住为自家仙岛辩护,“你别看我们以女子为尊,实际上我们对男子的保护也不少,像那种有过五个以上男人的女子,在蓬莱是不准再娶妻的,她的夫君也能提出和离,像女子一样自立门户。”
“你们怎么确定对方有五个以上男人,这种证据也不好找吧?”萧夕禾表示怀疑。
小安轻哼一声:“我们就是有办法。”
说罢,他又想到什么,“对了萧道友,你希望岛主知晓你的秘密吗?”
他说的秘密,便是她并非萧夕禾原身的事。他这几日赶路的时候想了许多,也渐渐意识到这种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才多此一问。
萧夕禾闻言挑眉:“我若说不希望,你便替我保密?”
“……嗯。”虽然有点对不起岛主,可这样似乎更好,一来能保护萧道友,不辜负她对自己的信任,二来岛主也能尽快走出来,不必再挂念死去的那个‘萧夕禾’。
萧夕禾都做好应对的准备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善解人意,当即表示务必保密。
“好,那待会儿岛主来了,你也要同他好好说,千万别伤害他。”小安认真道。
萧夕禾微微颔首,正要再说什么,下一瞬门外透进的光线一暗。她下意识扭头,当即对上一双清风朗月般的眉眼。
萧夕禾心跳缺了一拍,本能地站了起来:“……你好。”
扶空顿了顿,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多年未见,你倒是比从前拘谨了。”
萧夕禾没有原身的记忆,闻言只是尴尬一笑。
扶空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她看,厅内一片寂静,只有光线下的灰尘无声跳舞。
小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于是匆匆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他一走,厅内愈发安静了。
扶空走到主位坐下,萧夕禾也顺势落座,刚斟酌好措辞想要开口,扶空便先一步问:“你如今修炼得如何了?”
萧夕禾一顿:“尚可。”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这一句像极了谢摘星……不愧是魔尊大人,果然无处不在。
“那便好,总算没有辜负你一腔抱负。”扶空静静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如点点碎星,说不出的好看与清冷。
萧夕禾一对上他的视线,便有些走神。
扶空盯着她看了许久,仿佛没有发现她的走神:“这次叫小安出去,我其实没有抱太大期望。”
萧夕禾回神,默默看向他。
“前两天本想着便亲自出去寻你,结果岛上临时有贵客来,只能暂时耽误了,”扶空说完停顿片刻,清冷的眸子泛起点点的笑意,“如今看来倒是缘分,我还未去,你便来了。”
萧夕禾扯了一下唇角:“那还真是巧。”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扶空看向她时,声音下意识放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她。
萧夕禾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略显小心的视线,顿了顿后有话直说:“扶空岛主,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蓬莱,是来退婚的。”
扶空微微一怔,突出的喉结动了一下,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萧夕禾歉意一笑:“抱歉,我真的……”
“扶空!扶空!你在不在!”
女人粗粝的嗓音伴随着一阵吵闹而来,萧夕禾一扭头,便看到一个妇人带着一胖一瘦两个姑娘来了。扶空看到她们,好看的眉眼顿时蹙起,却还是主动起身打招呼:“姨母,两位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你装什么傻,我们为什么而来你不知道?”妇人叉腰问,“前几日跟你说的事,你也该想明白了……”
话说到一半,突然注意到正在喝茶的萧夕禾,妇人瞬间瞪大了眼,“这是个女人吧?是个女人吧!”
萧夕禾:“……应该挺明显的吧?”她胸又不小。
“扶空!”妇人怒了,“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与一个女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我们这一族还有何颜面立足蓬莱!你当真是要丢尽老祖宗的脸吗?!”
“姨母休要胡说,我与她是清白的。”扶空不悦,眼神愈发清冷。
连生气都温温柔柔的,不像魔尊大人,平日再好的脾性,一发火都像个疯子。萧夕禾心里又一次忍不住拿他跟谢摘星对比,回过神后吓出一身冷汗……她有罪!
妇人冷笑一声:“谁信啊?今日是我撞见了,你们才清白,我若没撞见,你们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娘,你也别这么说,扶空他身为族长,是该亲自招待客人。”妇人身后的胖姑娘劝道。
瘦姑娘立刻接话:“所以男子当族长到底是不像话,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传出去也有损名声,将来嫁人都不好嫁。”
“确实如此,”胖姑娘叹了声气,继而看向扶空,“你也是,虽然已有婚约,但该注意还是得注意,咱们族里有的是壮年女子,何必要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
“所以早就该识趣点,将岛主之位让出来,也省得叫其他人看笑话。”妇人冷笑一声。
萧夕禾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些人合着是逼宫来的……逼宫都这么简单粗暴,看得出蓬莱真是相当简单的社会了。
虽然扶空岛主在三人一唱一和下显得有点可怜,但萧夕禾不打算掺和人家族内事,于是老老实实坐着,一句话也不掺和。
扶空在三人的围攻下,脸色渐渐冷了下来:“我还有事,三位还是请回吧。”
“你赶我们走?”妇人不可置信,“我可是你亲姨母,你竟然赶我走,是想造反吗?!”
说罢,直接往地上一坐,“我不能看着你败坏家风而不管,你今日若不将岛主之位让出来,我便不走了!”
萧夕禾心里啧了一声,余光扫到扶空攥了攥拳,又突然松开了。
“即便是让,也不该让给你们。”扶空清冷开口。
“什么意思?”妇人狐疑。
扶空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萧夕禾。
萧夕禾:“……”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他便开口了:“我的未婚妻已经回来,您说我是什么意思?”
妇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当即看向萧夕禾,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萧夕禾?”
萧夕禾没想到看戏也能引火烧身,干笑一声后点头:“是,但我……”
话没说完,便对上了扶空沉静的目光。
……总觉得她这一刻否认,他会当场死在这儿。萧夕禾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回过神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否认机会。
“不、不可能啊,你都走这么多年了,没在外面成亲?”妇人怀疑。
萧夕禾刚要回答,扶空先一步打断:“她身上尚有婚约,不能与旁人结契,即便成亲也做不得数。”
“我不信,你肯定是假冒的!”妇人不死心。开玩笑,若是萧夕禾回来了,扶空就等于有了妻主,即便让出岛主之位,也轮不到她这个姑姑继承。
“你是不是扶空找来冒充的?”刚才和善的胖姑娘也忍不住了。
萧夕禾到底干不出见死不救的事,闻言直接反问:“有婚约在,能冒充吗?”
听到她承认,扶空眸光浮动,又多看她一眼。
她这般大方,三个女人顿时心虚了。
“姨母,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歇息了。”时候差不多了,扶空冷淡送客。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妇人还想说什么,瘦姑娘赶紧拉住她:“娘,他未婚妻已经回来了,还是算了吧……”
萧夕禾:“……”像极了同村准备吃绝户、结果撞见人家男丁回家的恶亲戚。
在蓬莱,一个男人有了女人,便等于有了免死金牌,不仅可以守住自己的财产,还能在亲戚朋友面前挺直腰杆。
而现在,扶空显然就是这个有了女人的男人。
妇人盯着萧夕禾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于是一改先前凶恶的嘴脸,讪讪说上几句好话,这才带着两个女儿灰溜溜离开。
“刚才,谢谢你没拆穿我。”扶空认真道。
萧夕禾耸耸肩,坦然与他对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将婚约解除了吧。”
扶空没想到她还这般坚定,眼底闪过一丝怔愣。
很快,他回过神来:“后天行吗?姻缘石前两年搬到了最西边的海岸上,要走上大半日才能到,蓬莱刚来了贵客,我要亲自招待,这两天没时间随你去。”
“行,那便后天。”萧夕禾想了想,果断答应。
扶空勉强扬了一下唇角:“那这两日你先在客栈住下,后天我去找你。”
“可以。”萧夕禾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扶空看着她利落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恍惚,终于在她即将踏出门口时开口:“夕禾。”
萧夕禾不解回头,眼眸清清亮亮的,看向他时只剩坦然。
扶空与她对视许久,问:“你这么着急解除婚约,是有喜欢的人了?”
萧夕禾笑笑,直接离开了。
扶空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好半天苦涩一笑。
萧夕禾出了执事堂,刚走出不远小安便急匆匆赶来了,一看到她忙问:“那些人又来找麻烦了?”
“谁?岛主的亲戚?已经被打发走了。”萧夕禾回答。
小安这才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跟岛主怎么说的?”
“就直接说啊,他已经答应了,后天就去。”萧夕禾笑道。
小安紧张:“他有没有伤心?”
“没有,挺正常的,”萧夕禾说完,见他还一脸担忧,当即笑着给他一拳,“安心啦,他不会伤心的。”
小安吓一跳,连忙后退两步,紧张地看一眼四周,确定无人才松一口气。
“……你不要讹人啊。”她根本打得不疼。
小安不满:“萧道友,这里是蓬莱,你不要动手动脚的,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萧夕禾:“……哦。”
“也是,他都这么多年没见过萧夕禾了,估计也没剩太多情分,”小安叹了声气,“总之他没伤心就好,等后天解除婚约,你回去娶魔尊,他再另觅良人,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说完,他又高兴了,“走吧萧道友,我带你去客栈。”
萧夕禾颔首答应。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小安将萧夕禾送到客栈便离开了,之后一直没有再回来。萧夕禾独自在客栈待了两日,终于因为太过无聊,在第二天的晚饭之后出门走走。
没有了灵力和修为,她彻底变回了原本体力不太好的自己,独自在仙岛上散着步,欣赏着四周的风景,看着同样悠闲的岛民们,竟然有种自己在现实世界度假的感觉。
“管管管,成天就知道管我,你一天天的能不能干点别的?”一个四面通风的酒肆里,一个女子将身边的男人训得都快哭了。
旁边的女人还在起哄:“你确实是妻纲不振,就我家那几个,哪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
女子闻言呵斥得更大声了,男人无地自容,捂着脸哭着跑了。
萧夕禾:“……”看来跟现实世界还是有区别的。
她走得累了,干脆也到酒肆歇脚,继而听到旁边人在大聊特聊,而话题的中心便是岛主大人——
“岛主是挺能干,这些年将蓬莱管得井井有条的,若非是个男人,我定支持他做一辈子岛主。”
“男人怎么了?能力强不就行了,你还在意什么男女啊?”
“你懂什么,男人能力再强,也是得回家生孩子的,哪像女子这样,能心无旁骛地治理蓬莱。”
“说得也是……”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默默远离他们,继续在岛上游荡。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海上升起一轮圆月,安静地挂在天空,不远处海浪拍礁岸,水花碎成清脆的声响。萧夕禾看着四周美景,突然遗憾没带谢摘星来。
如果他也在就好了。
她叹了声气,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被人突然拦住了去路。
“生子泉重地,不得擅闯。”拦路的女子五大三粗,声音也极为粗哑。
生子泉?那个传说中像女儿国的河一样的神奇泉水?萧夕禾没想到自己随便走走,竟然走到这里来了,顿时好奇这种泉水长什么样,于是伸头努力往里面看,却只看到层层树丛草木。
正当她准备换个视角时,拦路的人不高兴了:“登徒子,你看什么看!”
“……我不是登徒子。”萧夕禾说完,自己都心虚了。
“再不走就对你不客气了!”女子恐吓。
萧夕禾果断转身就走。
女子继续像山一样守在小道上,而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穿过层层树丛与草木,便是一汪流动的温泉。
谢摘星坐在泉中双眸紧闭,突然睁开了眼睛:“我似乎听到了夕禾的声音。”
“少夫人?”林樊停下往泉里撒药的手,“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
谢摘星蹙了蹙眉:“也许吧。”
“想她了?”林樊打趣。
谢摘星扫了他一眼,重新闭上眼睛。
“就说带着她一起来嘛……”林樊嘟囔一句,也不说话了。
另一边,萧夕禾一直走出好远,都在时不时回头,结果因为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到人。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萧道友?”小安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萧夕禾笑了:“我散步,你呢?”
小安扫一眼周围,神秘兮兮道:“听说有贵客借用生子泉,这些日子蓬莱所有人不得靠近……我想瞧瞧,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排场。”
萧夕禾眨了眨眼:“那你不用去了,有人把守。”
“啊……到底什么人啊,这么神秘。”小安更好奇了。
萧夕禾笑了笑:“你问岛主呗。”
“岛主不说。”
两人一同往客栈走,走到一半时遇见有男子拿着棍,将一个女子从家里撵了出来。萧夕禾来蓬莱两天了,还是头一次见男人这么支棱,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被撵出来的确实是女人?”她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小安。
小安一脸鄙夷地看了眼狼狈的女子:“是啊。”
“为什么?”萧夕禾惊奇。
小安啧了一声:“十有八九是太花心了,正室自立门户了,我们这儿自立门户的男子,是能像女子一样继承家业、娶亲生子的。”
萧夕禾想起他们‘女人一辈子只能睡五个男人’的奇葩规定,不由得咬了一下舌尖:“……所以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生子泉呗,”小安得意,“我们的母亲泉可是无所不知,有过五个以上男人的女子,触碰泉水时会使泉水发黑。”
萧夕禾:“……原来如此。”
还真是简单粗暴。
两人又同行一段,到人多的地方便各自分开了,萧夕禾独自回了客栈。
“客官,您回来了?”客栈老板娘殷勤上前,“给您备了热水,已经送去房间了。”
没有了灵力,便意味着不能再使用除尘咒,要老老实实用水洗澡了。萧夕禾闻言道了声谢,便要转身上楼。
老板娘忙追着问:“要点心吗?茶水呢?可还需要别……”
“谢谢,什么都不用了。”萧夕禾无奈。
由于蓬莱鲜少有外人来,客栈生意一直不好,以至于好不容易来一个,老板娘真正做到了对待客人就像对待上帝一样。
老板娘见她拒绝了,便识趣没有再跟着,萧夕禾松了口气,直接回屋了。
屋里,浴桶里满满的热水还冒着白烟,萧夕禾伸手摸了摸,水温刚刚好。
她轻呼一口气,解下衣衫直接下水,热水蔓延至脖颈,浅淡的药味萦入鼻尖。萧夕禾顿了顿,拘起一捧水嗅了嗅,又觉得是闻错了。
翌日清晨,她早早就来了执事堂,结果还未进门,就撞见扶空姨母在院子里发疯。
“我已经知道了,你未婚妻这次回来,根本不是为了娶你!她是看不惯你一个男人抛头露面,来跟你退婚的!”
“姨母,我现在有贵客在,凡事能不能之后再说?”扶空眉头紧蹙。
妇人冷笑:“什么贵客?我怎么没看见?该不会是编出来骗我的吧!”
“真的有客人,眼下正在厅内坐着,还请您顾全大局……”
“你一个小小男子,没什么见识的东西,还敢叫我顾全大局?当真是笑话!不是有贵客吗?那正好叫他评评理,看你一个男人霸占岛主之位到底成何体统!”
妇人说着,便要进屋去,扶空只能拦住她,妇人当即怒喝。
正吵得热闹时,扶空瞥见萧夕禾的身影,当即蹙眉看向她。
帮我。他无声地看着她,眼底是丝丝恳求。
萧夕禾的心跳又快了一瞬,却还是迟疑地站在原地,扶空眼神一愣,脸色愈发苍白。萧夕禾纠结许久,到底还是走了进去:“你干什么呢?!”
妇人听到声音下意识松开扶空,看到是萧夕禾后目露不屑:“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与他解除婚约后便是外人,没资格管我们家的事。”
“谁告诉你我们要解除婚约的?”萧夕禾反问。
妇人冷笑一声:“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是不是要解除婚约,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清楚,”萧夕禾似笑非笑,“但我现在清楚的是,你一直在为难我的未婚夫。”
妇人一愣。
扶空趁机道:“姨母,我与夕禾感情甚笃,不会解除婚约,不管你是从哪听来的闲言碎语,都不要当真了。”
“而且你再敢来闹,我定要对你不客气!”萧夕禾呵斥。
话音刚落,厅前突然传来几下掌声,院中人同时抬头看了过去。
看清是谁后,萧夕禾眼前一黑。
“感情甚笃。”谢摘星玩味地重复一遍扶空的话。
萧夕禾:“……”死了算了。
第59章
萧夕禾看见谢摘星的瞬间,已经想好自己的棺材埋在哪了,但当扶空亲自送妇人出门时,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该坦白的都坦白了,也没必要这么心虚吧?
她咳了一声,默默看向廊檐下的某人,视线交错的一刹那,萧夕禾讨好地笑笑:“魔尊大人,你听我解释。”
“岛主夫人打算怎么狡辩?”谢摘星似笑非笑。
萧夕禾:“……别闹,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摘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副‘我看你打算怎么编’的表情。萧夕禾讪讪,默默凑到台阶下,仰着头与他对视:“刚才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就是帮他打发一下极品亲戚,没有别的意思。”
“你是岛主夫人,不是魔尊夫人,没必要向我解释。”谢摘星唇角笑意愈发真切,可惜这点笑意却不达眼底。
萧夕禾默默咽了下口水,觉得他这暴风雨前的平静着实有点吓人。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踏上台阶去牵他的手,扶空便从外头回来了,谢摘星直接避开了她的手。
看见两人离得这样近,他主动上前介绍:“魔尊大人,这是我未婚妻萧夕禾,夕禾,这位是魔尊大人。”
萧夕禾:“……”你来的真巧。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谢摘星长眸泛起点点冷意,唇角的笑却始终挂着:“岛主不必介绍,我与这位萧道友还算相熟。”
“你们认识?”扶空微讶。
萧夕禾忙道:“其实我们是……”
“熟人。”谢摘星打断。
萧夕禾:“……”
“没想到你们会认识,还恰巧都来蓬莱做客,”扶空轻笑一声,身上那股清冷劲儿减了不少,“早知如此,我前两日该请你们见一面。”
“这么说来,萧道友已经来许久了。”谢摘星凉凉地看向某人。
某人:“才两天!”
谢摘星冷笑一声,不理人了。
萧夕禾舔了一下嘴唇,想解释又不敢……魔尊都说他们只是熟人了,她哪敢贸认道侣的名号。
两人倏然沉默,扶空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扫了一圈,隐隐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蹙了蹙眉,正要开口说话,便有岛民小跑进来了。
“岛主,早膳已经备好了!”
扶空微微颔首,抬头看向廊下的谢摘星:“知道魔尊好美食,我叫人备了蓬莱特有的日月膳,不知魔尊可否赏脸去偏厅一试?”
“却之不恭,”谢摘星勾唇,眯起长眸看向某个准备跑路的人,“萧道友也一起吧。”
萧夕禾:“……”跑路失败。
执事堂不大,从正厅到偏厅也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萧夕禾却觉得这短短几十米,长得好像一辈子,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往前走,不知不觉却变成了她在前面带路,谢摘星和扶空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像两尊大佛一样存在感十足。
许久,她终于看见了偏厅的影子,不由得松一口气:“到了!”
“你对这儿还挺熟。”谢摘星突然开口。
萧夕禾汗如雨下:“也没有……”
谢摘星:“呵——”
这下扶空即便是个瞎子,也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了,再看萧夕禾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顿了顿后还是走到了她与谢摘星中间。
“魔尊请。”他客气道。
谢摘星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抬脚迈进厅内,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之上,扶空也不介意,以主人的身份坐在谢摘星右侧。两人坐定后,同时看向刚进门的萧夕禾。
萧夕禾:“?”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乖乖到谢摘星另一侧坐下了,谢摘星见她还算识趣,表情总算好了些。
偏厅是方桌,总共就四个位置,她在谢摘星旁边的位置坐下,对面便是扶空,而靠近门口的位置、也就是谢摘星对面还空着。
三人坐定后,扶空温和地看向谢摘星:“是等林道友过来,还是先开膳?”
“等他。”谢摘星刚说完,萧夕禾的肚子咕噜一声,两人同时看向她。
萧夕禾:“……起太早了。”变成普通人就是麻烦,一日三餐缺一顿都不行。
扶空眸色清浅:“我先叫人给你端些小食。”
“不等了。”谢摘星突然道。
扶空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变主意,顿了顿后刚要答应,一道身影便跑了进来:“听说今日有好吃的,少主你怎么……嗬!”
话没说完,看到某人,惊恐地倒抽一口冷气,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
萧夕禾尴尬一笑,证明他没看错:“早上好啊。”
“你们也认识?”扶空问。
萧夕禾讪讪看向谢摘星,谢摘星面无表情:“也是熟人。”
林樊:“?”熟人?什么熟人?那不是他少夫人吗?少主你怎么了?怀孕之后记忆力减退把少夫人都忘了?
因为太过离奇,他不敢轻举妄动,顶着扶空好奇的视线憋了许久,最后憋出一句:“确实……挺熟。”
“看来夕禾这些年,的确长进不少,否则也不能与二位成为熟人。”扶空看向萧夕禾,眼底是几分只有对亲近之人才会有的熟悉。
萧夕禾闻言,心底突然有些酸涩。
这情绪来得猝不及防,等她回过神时,眼圈已经隐隐泛红,而桌上三个男人都齐刷刷地盯着她,其中主位上的沉着脸,就差将‘不爽’二字刻在脸上了。
“萧道友刚才在想什么?”他问。
“……想饭?”她憋出一句。
扶空回神,连忙叫人上菜。谢摘星脸上的不爽已经消失,只是心平气和地等餐。
……他不发脾气的时候,好像更吓人了。萧夕禾瞄了他好几眼,默默在桌下勾住他的手指。
谢摘星眼眸微动。
萧夕禾见他没有松开,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抓着他的手一寸寸往上,讨好地抠了抠他的手心。她没有用力,圆润的指甲如贝壳一般,挠得人手心发痒,谢摘星一个反手,直接将她作乱的手扣住。
另外两人没有注意到桌下的苟且,只是时不时往门外看。
很快,几个岛民端着竹子编织的大圆盘鱼贯而入,每个圆盘上都铺了荷叶,荷叶上盛了种类繁多的海鲜美食,还有一些由椰子水蒸制的糯米饭。
像使用餐具版的手抓饭。
“魔尊、林道友请,”扶空说罢,又示意萧夕禾,“今日的椰子饭最为清甜,你可以多用一些。”
说罢,便示意萧夕禾伸碗,自己为她盛。
主家热情招待,萧夕禾连忙道谢,当即便要抽出右手去拿碗……她抽,她再抽!
萧夕禾无辜地看向谢摘星,谢摘星眉头微挑:“有事?”
萧夕禾:“……没。”
右手被他死死攥着,萧夕禾无奈,只能用左手递碗。
“萧道友单手递碗,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谢摘星没有放过她。
萧夕禾:“……”那你倒是松开啊!
她有口难辩,最后还是扶空解围:“无妨,她在我面前,也是随性惯了。”
话音未落,萧夕禾叽了一声。
“怎么了?”扶空看向她。
萧夕禾挤出一点笑:“没事……”就是手要被捏断了。
大约也是知道自己下手狠了,谢摘星总算松手。萧夕禾默默松一口气,赶紧用右手拿起筷子。
“手怎么了?”扶空问。
谢摘星也看过来,当看到她发红的右手后顿时皱眉。
萧夕禾倒不在意:“啊,没事,被蚊子咬了吧。”
林樊:“……”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少主捏的。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非常想密音谢摘星问问怎么回事,可惜上了岛就是普通人,密音是不可能密音了,最多是说说悄悄话,但……林樊看一眼自己和谢摘星的距离,觉得除非旁边两个都聋了,否则悄悄话是不可能成功的。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岛主跟少……萧道友很熟?”
扶空回答:“她是我未婚妻。”
“什……什么?”林樊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即震惊地看向谢摘星。
谢摘星垂着眼眸,专心吃饭。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林樊还在震惊。
扶空看向萧夕禾,萧夕禾却也只是埋头吃饭。他沉默一瞬,垂下眼眸掩饰失落:“很多年了。”
林樊咽了下口水,扭头问萧夕禾:“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这事儿有点复杂,”萧夕禾也不知该从何解释,半天问一句,“魔尊没有告诉你?”
“少主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是,你的意思是少主知道?”林樊惊恐。
萧夕禾一脸莫名:“我跟他说了啊。”
“你何时跟我说的?”一直没说话的谢摘星突然开口。
萧夕禾瞪大眼睛:“你不能不认账啊!那日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你还说只要我能解决,就不生我气的!”
谢摘星:“……”想起来了,那张被亲爹烧毁的卷轴。
林樊也隐约有了印象:“不会是尊上烧的那张吧?”
“尊上烧什么了?”萧夕禾好奇。
三人面面相觑,正无语时,扶空突然问:“我与夕禾的婚约,魔尊为何要知道?”
三人顿时看向他。
扶空眸色清冷,面上没有半点不虞:“烦请各位解释一下。”
萧夕禾不觉得自己有跟他解释的义务,可一对上他的眼神,还是本能地觉得心虚……那是原身留给身体的本能反应,她几乎无法克制。
见她突然不说话,谢摘星眼神渐冷:“‘谢摘星是你萧夕禾的道侣’这几个字,就这么难说出口?”
扶空明显一愣,看向萧夕禾的眼神倏然变了:“什么意思?”
“告诉他,什么意思。”谢摘星面无表情。
林樊:“……”这是什么大型修罗场,好刺激好可怕,也好想继续看。
偏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有先开口。
许久,萧夕禾轻轻叹了声气,坦白地看向扶空:“你先前不是问我,这么着急解除婚约,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扶空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脸色都苍白了,谪仙一样的清冷美人,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林樊:觉得少夫人有点渣是怎么回事?
萧夕禾看到扶空这副样子,心底本能地揪疼,可也莫名生出一点快意。这些情绪明显不属于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去,干脆有话直说:“魔尊便是我喜欢的人。”
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她这般郑重地说出‘喜欢’二字,谢摘星随意搭在桌上的手突然动了一下,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林樊:“……”别以为我不知道,心里都快爽翻了吧。
虽然少夫人有点渣,但渣的不是自家少主,对他来说便也没有那么不可原谅了。林樊默默叹了声气,主动打破沉默:“时候不早了,少主该去泡泉了。”
“泡什么泉?”萧夕禾问完,突然想起昨日听到的八卦,说有贵客来借生子泉。
……魔尊泡生子泉干什么?
“走吧。”谢摘星起身往外走,林樊赶紧跟上。
萧夕禾当即就要追过去,但想起正事还是停下脚步:“岛主,我们现在出发吗?”
“去哪?”谢摘星不悦回头,“不去照料我,你打算去哪?”
萧夕禾乖乖回答:“去找姻缘石,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啊,那没事了。谢摘星炸起的毛一瞬被捋顺,果断跟林樊一起离开了。
萧夕禾看着他略显沉重的背影,总觉得他的腰好像粗了点……是错觉吧?
她走神的功夫,扶空已经冷静下来:“我今日还有事,只怕不能随你去。”
萧夕禾一顿:“那……”
“改日吧,我先安抚族老们,”扶空看向她的眼睛,“但在此之前,还请萧道友给我留点脸面,暂时不要泄露消息。”
萧夕禾蹙起眉头:“可是……”
“就当是给我最后的体面吧。”扶空坚定地打断了。
他都这般说了,萧夕禾也没办法,只能颔首答应。
两人重新定好了时间,萧夕禾便扭头跑了,扶空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薄唇轻轻抿了抿。
萧夕禾在执事堂耽搁许久,等追出去时,谢摘星和林樊已经不见人影,好在她昨日去过生子泉,一个人也不至于迷路。
一刻钟后,她又一次被拦在生子泉外。
“怎么又是你?”高大的女人也很无语,“又想偷看男人洗澡?”
萧夕禾:“……里面那个是我男人,我看看也不行?”
“你凭什么说是你男人?”女人冷笑。
萧夕禾正要说话,林樊探出头来:“确实是她男人。”
亲友都认证了,女人犹豫一下也就放行了。
萧夕禾松了口气,三步并两步钻过树丛,跑到林樊跟前:“魔尊呢?”
“那呢。”林樊对着温泉的方向努努嘴。
萧夕禾愣了一下抬头,便看到阵阵白烟中,谢摘星一袭寝衣坐在温泉里,旁边的水面上还飘着许多草药。
因为距离太远,很难辨认都是些什么药,萧夕禾顿时蹙眉:“他先前说要出趟门,便是要来蓬莱?他怎么了?为何要泡药浴?来的时候为什么没跟我说,没带我来?”
“少夫人,你的问题也太多了,”林樊无奈,“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萧夕禾看向他:“你问。”
“你跟蓬莱岛主的婚约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前几日才告诉少主?”他还挺介意自家少主被骗这件事的。
萧夕禾沉默一瞬,道:“因为我也是被小安提醒,才知道自己跟蓬莱岛主订婚了。”
“所以你之前一直不知道?”林樊睁大眼睛。
萧夕禾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没事了,”林樊松一口气,“没故意骗少主就行。”
说罢,他又笑了,“你来了,我也能偷懒了,少主要泡足四个时辰,你留下陪他吧。”
“你还没告诉我他生了什么病!”萧夕禾忙问。
林樊眨了眨眼睛:“你去问他呗。”
萧夕禾:“……”
她无语的功夫,林樊已经溜走了。萧夕禾无奈,只好磨磨蹭蹭走到泉水旁坐下,伸出手指小心地戳了戳谢摘星的肩膀:“魔尊。”
谢摘星没理人。
她又凑过去一点:“还生气呢?我这次来,是专程来退婚的,没跟你说来蓬莱的事,是我不对,可我本来是打算说的,但因为你说有事要忙……对哦,你来蓬莱,不也没跟我说?”
想到这一点,她瞬间理直气壮了:“这么看来,咱俩半斤八两,谁也不要生气了。”
谢摘星还是不搭理她。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又戳了戳他的肩膀。
薄薄的寝衣浸了水,已经变成了半透明,清楚地勾勒出肩膀肌肉的走向。她戳一戳之后,只觉手感紧实有弹性,于是没忍住又戳一下,再戳一下……
正当她自己要玩起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萧夕禾心道不妙,还未来得及开口求饶,便被猛地拉进水中。
扑通!
她结结实实砸进水里,温热的泉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整个人都没入。萧夕禾噗噗着水挣扎,不知不觉便挂到了谢摘星身上。
“你噗……”萧夕禾吐掉不小心吃进嘴里的草药,“你要淹死我吗?”
“我倒想。”谢摘星冷眼看她。
“……好狠毒的男人。”萧夕禾小狗一样甩甩水,索性挂在他身上不下来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最好是。”谢摘星嘴上说着,却还是扶住了她的腰。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
许久,萧夕禾将自己脸上的水全都蹭在他脖子上,又依恋地亲亲他的唇:“魔尊,我好想你。”
谢摘星眉眼和顺了些:“这儿的男人懂事听话,你还有空想我?”
“他们又不是你,再懂事听话也跟我无关。”萧夕禾情话随口就来。
谢摘星从来都觉得她这样最敷衍,可偏偏又吃这一套,拇指在她腰上轻轻摩挲。
萧夕禾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问:“你来都来了,要不要学得懂事听话一点?”
“做梦。”
萧夕禾:“……”她就知道!
她叹了声气,却还是对魔尊大人加以肯定:“不过你今日没有发飙,我还是挺惊讶的。”
“你与他又没什么,我为何发飙?”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顿了顿:“你这么笃定?”
谢摘星抬眸看向她,漆黑的眼眸犹如深夜苍穹,惹得萧夕禾心跳加速。
“萧夕禾,我了解你,”谢摘星看着她的眼睛,“虽然胆小、懦弱、不守妇德,但还算有责任心。”
“……说话就说话,咋还骂人呢?”萧夕禾无语,别以为她不知道,重点是前面三个缺点。
谢摘星轻嗤一声。
萧夕禾被他这么评价也不生气,吸了一下鼻子道:“你没生气就好。”
谢摘星抬眸扫了她一眼。
她坐在他腿上,姿势亲密无间,时不时就要碰到他的肚子。萧夕禾只能紧绷着身子,动也不敢多动,生怕会惹他不快。
话说……魔尊的肚子是不是大了些?为什么存在感比以前强这么多?她从前坐在他腿上时,只要不是刻意靠着他,便鲜少能感觉到肚子的存在,可今日只是随意坐着,便随时能碰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想什么?”
“肚子。”萧夕禾脱口而出,回过神后一个激灵,哀怨地看向他,“你怎么能套我的话?”
“不行?”谢摘星眉头微挑。
萧夕禾谨慎地观察他,确定他没生气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心里话问出来:“魔尊,你肚子是不是大了点?”
“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萧夕禾:“?”
“怎么,嫌弃?”谢摘星眯起眼眸。
萧夕禾猛地睁大眼睛:“当然不嫌弃!我我我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肯让她摸了?
谢摘星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静了静后开口:“亏你还是医修。”
萧夕禾脑子还是懵的,闻言怔愣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一片药叶子飘到了两人之间。
“这……都是安胎的药。”她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谢摘星眉眼平静:“本来打算等回去之后再告诉你的。”
“……这是你说的惊喜?”她看向他。
谢摘星与她对视许久,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喜欢吗?”
萧夕禾:“……”
“……你如果敢哭,我现在就改变主意。”谢摘星威胁。
萧夕禾:“呜呜呜……”
谢摘星:“……”
哄了一刻钟,哄得魔尊都暴躁了萧夕禾还没停下,一边哭一边表达对他的愧疚、对孩子的喜爱,以及这么久以来内心的煎熬。魔尊起初还有耐心听,结果她哭个不停,耐心终于耗尽,干脆将她压在石壁上。
萧夕禾泪眼婆娑地趴下:“怎么了?”
谢摘星面无表情:“让你一次哭个够。”
萧夕禾:“?”
日头升至中空,又朝西方落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天的药浴结束,谢摘星神清气爽地从水里出来,萧夕禾哆哆嗦嗦地指控:“你、你得注意节制。”
“管好你自己。”吃饱喝足的谢摘星高贵冷艳。
萧夕禾:“……”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外走,还未走出多远,便迎面遇上了扶空,谢摘星扬起的唇角瞬间放下。
“夕禾,我想同你说几句话。”扶空安静地看着她。
萧夕禾当即看向谢摘星,谢摘星面无表情,直接走了。
“有事吗?”萧夕禾问。
扶空顿了顿,面露难色:“我今日安抚族老……没成功,我若被退婚,只怕岛主之位就保不住了。”
萧夕禾一顿,紧张了:“你想反悔?”
“我只想请你推迟几日,”扶空看着她,“再给我一点时间。”
萧夕禾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行,我不能答应。”谢摘星那小心眼,她晚一日都是对他的折磨。
“你便这般着急?”扶空蹙眉,“连几日都不肯等?”
“抱歉啊岛主,我知道你为难,可我也得考虑魔尊的心情。”萧夕禾说完便径直往前走。
当两人擦肩,扶空垂下眼眸:“你占据了我未婚妻的身体,却连这点事都不愿意为我做?”
萧夕禾猛地停下,怔愣一瞬后恍然:“小安告诉你了?”
“没有,我猜的,”扶空看向她的眼睛,“就是这个眼神,看陌生人一样,她永远不会这么看我。”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无奈:“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我确实不是她,但我即便是她……只怕也不会答应你。”
扶空:“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吗?”萧夕禾真心求问。
第60章
事关原身的过去,萧夕禾也不愿评价太多,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可再不说清楚,只怕就说不清了。
“你这次派小安去找我,其实也不希望他能找到我吧?”萧夕禾问。
扶空抬眸,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脸:“为何这么说?”
“我们订婚时,至少也十余岁了?”萧夕禾看向他的眼睛。
扶空:“是。”
“既然如此,那你也该记得我十余岁时的样貌,若真安心找我,又怎会给他一个三岁小儿的影像?”萧夕禾想起那副小鼻涕虫的影像,唇角微微浮起,“连我都没认出那是自己,他一个从未见过我的人,又怎能凭借那样的影像找到我?”
“你不过是个占了夕禾身子的孤魂野鬼,认不出不也正常?”扶空反问。
萧夕禾没有解释她与原身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笑了笑继续道:“在你的计划里,他应该是找不到我的,这样你就可以顺理成章亲自去寻我,一来可以躲避族人给出的压力,二来也方便做些事……做些什么事呢?大约是伪造‘萧夕禾’的死吧。”
扶空面色如常,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谪仙一样的容貌在月色下愈发清冷。
“蓬莱地方不大,规矩倒挺多,对男子的压迫也是方方面面,但对某些情况却是相当宽容,比如丧妻、寡居,如果你符合情况,便能占据道德高地,无人再敢拿教条约束你,你若再收养个孤女做继承人,便更没人敢逼你让出岛主之位了。”
萧夕禾说完静了片刻,问:“对吧?”
扶空扬唇:“你是这么想的?”
“我昨日沐浴时,在浴桶里闻到了清浅的药味,我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今日去生子泉陪魔尊时,却也嗅到了同样的味道,所以,”萧夕禾停顿一瞬,“我沐浴用的水,是生子泉泉水。”
最后一句不是疑问,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泉水没有变黑,你是不是很失望?”萧夕禾在问出这句话时,心脏一抽一抽地疼,那是原身留下的身体记忆,是连她自己都无法克制的情绪。
扶空安静看着她:“你都猜到了。”
“很难不猜到吧,毕竟你当初将萧夕禾送去合欢宗,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萧夕禾定定看着他。
扶空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
“我虽然没有继承她的记忆,可留在合欢宗那段时间,也大约了解了她的性格,懦弱、乖巧、安分守己,要说多美貌也没有,怎么看都与合欢宗格格不入,却在合欢宗待了这么多年,”萧夕禾想起什么,嘲讽一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机缘巧合,直到来了蓬莱,才知道一切都是故意为之。”
她先前一直不懂,自己去合欢宗拿回玉碟时,合欢宗宗主那句‘当初若非不好拒绝,本尊也不会收下你’是什么意思,可直到今日发觉沐浴的水来自生子泉,才明白合欢宗当初也是受人所托。
进了合欢宗的女子,修的是逍遥道,鱼水之欢像吃饭一样随意,又怎会只有五个以下的男人?
说来讽刺,若非自己来退婚,若非魔尊来借生子泉药浴,在泉水中留下了药味,若非扶空迫不及待想证明解除婚约,是因为‘萧夕禾’失德,她也不会想清楚这一切。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注定的。
“但你应该没想到吧,她并未如你所愿,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是清白的。”萧夕禾语气平静,每一个字却如同最锋利的刀,直直朝扶空杀去。
扶空也不知有没有被伤,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扶空,退婚吧,”萧夕禾叹了声气,不想再跟他纠缠,“往事不可追,她也未留下什么关于你的只言片语,可见不管是情是怨,都已经放下了,不管是从前的萧夕禾,还是现在的萧夕禾,都与你没有关系了,你这么聪明,想来能有许多法子保住岛主之位,不一定非要我帮忙的。”
扶空的手渐渐攥紧,一双清冷的眼眸只是定定看着她。
萧夕禾再无话可说,叹了声气往外走去。
许久,身后的扶空突然问:“她是怎么死的?”
萧夕禾脚步一停:“自己不想活了吧。”
否则也不会将身体让给她。
“但在那之前……”萧夕禾静了静,回头看向他,“合欢宗的人为了省五千灵石,帮着外人对她下了阴阳合欢蛊。”
扶空微微一怔,回过神后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怎么会……”
萧夕禾没有多言,直接转身离开。
月凉如水,扶空孤身一人静站,仿佛随时要羽化而去。
半晌,草丛发出窸窣响动,接着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她占了你妻子的身体,还这般羞辱你,你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扶空喉结动了动,许久冷淡地看向黑影:“夕禾自己做的决定,我有什么资格反对?”
占用他人身体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夺舍,二是对方自愿献出身体,前者会出现排异反应,轻则身体残缺,重则神魂受创,而后者则没有半点影响,如使用自己身体一般自如。
如今的萧夕禾健健康康,显然是后者。
黑影闻言冷笑一声,声音愈发沙哑:“你倒是大度,岛主之位不想要了?”
“管好你自己,”扶空转身离开,“别来找我了,我不可能跟你合作。”
黑影目送他离开,殷红的唇嘲讽勾起:“没出息。”
夜色渐深,蓬莱笼罩在月光之下,终于泛起了丝丝凉意。
萧夕禾离开藏着生子泉的树丛,一走到外头的空地上,便迎面闯入谢摘星的视线。
她笑了一声,朝他走去:“等很久了吧?”
“你也知道我等很久了?”谢摘星凉凉反问。
萧夕禾摸摸鼻子,乖巧挽上他的胳膊:“没办法,得跟他说清楚嘛。”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往外走:“谈好了?”
“算是吧,只是还未约好退婚的时间。”萧夕禾回答。
谢摘星停下脚步:“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吧。”
“……都这么晚了,至少也得等到明天吧。”萧夕禾无奈。
谢摘星不悦:“你还想多与他做一天的未婚夫妻?”
“怎么会呢,我就是觉得太晚了。”大半夜还劳烦人家,有点太不是人了。
谢摘星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片刻,问:“萧夕禾,一妻一妾的滋味如何?高兴吗?”
“……别瞎说,我就只有一个老婆,那就是你。”萧夕禾立刻伸出三根手指表忠心。
看她反应还算快,谢摘星总算放过她了。
萧夕禾叹了声气:“你啊,明知道什么妻呀妾的会让自己不高兴,还总拿这个说事……我真怕你哪天把自己气死。”
谢摘星只当没听见。
蓬莱人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会儿路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萧夕禾习惯性比谢摘星慢一半步,低头往地上看时,发现两人的影子不仅被拉得极长,还离得很近,仿佛黏在一起一样。
她往旁边移了半步,影子的距离也拉开半步,变成了独立的两个。萧夕禾无声地扬了扬唇角,将手往谢摘星的方向挪了挪,两人谁也没碰到谁,手却好像牵上了。
她唇角笑意更深,正要再玩点别的,谢摘星的手突然往后一挪,直接将她的手攥住了。
萧夕禾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了然的眼睛,她瞬间脸颊一红。
接下来一路,她都十分老实,只有快走到客栈时才突然说了句:“我们刚才有点像约会。”
“约会?”谢摘星看向她。
萧夕禾笑着点了点头:“普通人的约会。”她以前在现实世界,每一天都疲于奔命,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如果有机会谈一场的话,应该会像这样轧马路约会吧。
省钱又温馨。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无聊。”
“……是挺无聊的。”人家是一界之主,不理解普通人的爱好也正常,萧夕禾笑笑,在客栈门前停下脚步,“你等一下,我上去拿行李。”
虽然两人没有沟通过,但都默认既然见面了,就肯定要住一起的。
“我很快的,你要是累了就跟老板娘要个凳子歇歇。”萧夕禾说完,谢摘星便先她一步进去了。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只好赶紧跟进去。
两人一路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客房门前。还未进门,谢摘星便道:“看来蓬莱岛主也不怎么在意你,否则怎么会叫你住这般简陋的客栈。”
“他要是在意我,你不得哭啊?”萧夕禾反问。
谢摘星斜了她一眼便要推门进去。
“等一下!”萧夕禾赶紧拦住,“先说好,不准嘲笑我。”
谢摘星:“?”
萧夕禾咳了一声,默默推开门。
谢摘星抬眸看去,当看到屋里的场景后,顿时无语凝噎。
“……不能用灵力,能收拾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萧夕禾无奈。这些年太依赖灵力,收拾家务的能力急速下降,如今看着乱糟糟的情况,已经是她收拾之后的了。
“不准嘲笑我啊。”萧夕禾不放心地接了一句。
谢摘星沉默片刻:“你去收拾,我就不进去了。”
萧夕禾:“……”听起来没有嘲笑的意思,可每一个字仿佛都透着嫌弃。
她自己也心虚得厉害,闻言当即冲进房间,以最短的时间收拾好东西。
“走吧。”她气喘吁吁,下意识地扶着腰。
谢摘星眼眸微动,伸手便要去扶她。
“别动!”萧夕禾吓一跳,赶紧往后退一步,“我自己来就好。”
谢摘星扫了眼乱糟糟的包袱,默默将掉出来的一截衣带塞进去。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谢摘星的房间。
窗明几净,干净整洁。
谢摘星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看着她。
“……有人帮你收拾,自然要干净些。”萧夕禾心虚地为自己辩驳。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嗯。”
萧夕禾:“……”就差把敷衍写在脸上了吧。
两人相对无言,静了片刻后谢摘星先去外间洗漱了。
萧夕禾脱掉外衣直接倒在床上,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累,太累了,腰也酸,本以为没了灵力加持,自己和谢摘星的体力应该是差不多的,结果今天才知道,是她天真了。
床上某人不住长吁短叹,谢摘星唇角微微浮起,连洗漱的动作都快了些。
片刻之后,谢摘星回到里间,一进门便看到萧夕禾只着寝衣坐在床上,寝裤被拉到了大腿上,露出破皮泛红的膝盖和光洁修长的小腿。她眉头蹙着,正轻轻往膝盖上涂药,每涂一下便呼一下气,似乎这样便能减轻疼痛。
明明是普通的场景,谢摘星却看得眼眸暗了下来。
“你回来啦,”萧夕禾看他一眼,又专注于自己的膝盖,“时候不早了,快休息吧。”
谢摘星走到床边坐下,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小腿,垂着眼眸去看她的膝盖。
有些肿了,还磕破了几处,但不算什么严重的伤。
“若明日还不好,就去海岸边的船上,用灵力恢复了再回来。”谢摘星叮嘱。
“知道了。”萧夕禾讪讪后退,试图将被他握住的腿解救出来。
谢摘星察觉到她的意图,眉头顿时扬了起来:“怕什么?”
“……怕你兽性大发。”萧夕禾说完,直接推开了他的手,一个翻滚躲进被窝里,结果因为用力过猛,又不小心扯到了操劳过度的腰,顿时疼得眼泪汪汪。
“活该。”魔尊大人没有半点同情心。
萧夕禾哼唧一声,见他面色如常地躺下,不由得心生好奇:“魔尊大人,你今天‘忙’了一天,就一点都不累?”
“不累。”
萧夕禾眯起眼睛:“骗人,你又不是铁打的。”
“我就是铁打的。”谢摘星面无表情。
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小说世界,男人身上最硬的都永远是嘴。萧夕禾一掀被子:“那你再来。”
“你确定?”谢摘星反问。
片刻之后,萧夕禾重新把被子盖上:“……算了,懒得跟你争。”
谢摘星冷笑一声,躺下后伸出手臂,萧夕禾熟练地滚进他怀中,顺便把自己的被子分给他一半。
一切准备就绪,才发现蜡烛还亮着。
“魔尊……”
谢摘星一记掌风,厢房瞬间暗了下来。
“厉害。”萧夕禾感慨。
不知不觉已过子时,厢房里一片安静,只隐约能听到近处的风声和远方的海浪声。
萧夕禾静静躺着,却没有半点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小声问:“你睡了吗?”
“没有。”
“我能给你诊个脉吗?”萧夕禾翻身看向他,因为灵力全无视线受阻,黑暗中只隐约看到他锋利的轮廓。
虽然今天在生子泉,该了解的情况都已经了解了,对林樊的医术也极为放心,可她就是想为他诊一诊脉。
“自从你有孕之后,我似乎从未给你诊过脉。”萧夕禾有些惆怅,正要再说什么,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小腹上。
她精神一震,当即扣住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叹气:“还是有些虚弱,但好歹也算稳住了,难怪你今日敢这么放肆。”
谢摘星喉结动了动。
“看来生子泉是有奇效,这样下去再泡个十日左右,便能回魔界了,”萧夕禾扬唇,“到时候我的婚也退了,我们就能办婚事了。”
“满意了?”谢摘星问。
萧夕禾松开他的手:“谢谢魔尊。”
房间里再次静了下来。
半晌,谢摘星开口:“萧夕禾。”
“嗯?”
“要摸就大方点摸,别做贼一样。”
萧夕禾:“……”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紧张地将手伸进他的衣襟,轻轻扣在了微微鼓起的小腹上。
肚子是比先前明显了些,但腹肌还在,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摸,能清楚地摸到沟壑,而被撑起的腹部,肌肉似乎薄了些,轻轻按压甚至能感觉到孩子的存在。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隔阂地,与他腹中胎儿接触。
萧夕禾毫无来由的,眼圈又泛红了。
“若你敢哭,以后就不准摸了。”谢摘星没看她,却也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笑:“不哭,我得坚强点,不然怎么保护你们父子。”
“你一个筑基,能怎么保护?”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轻哼一声:“我马上就要结丹了,怎么不能……”
话没说完,便感觉到掌心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许久,她艰难开口:“他……好像动了。”
“嗯,”谢摘星显然已经习惯,“他本就最喜欢你。”
“真的吗?”
“嗯。”
萧夕禾手心隐隐出汗,心跳也快了起来,谢摘星察觉到她的紧张,干脆将人揽得更近点:“困了,睡觉。”
“好……”
谢摘星顿了顿:“若你喜欢……约会,我们明日再去。”
萧夕禾眼眸微动,唇角刚要上扬,就被某人捂住了嘴。
“别说话,睡觉!”某人态度恶劣。
萧夕禾笑眼弯弯,没有再招惹他。
两人不再说话,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
谢摘星这段时间,虽然将身体调养好了些许,可今日到底放肆了些,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这会儿闭上眼睛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萧夕禾却半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谢摘星和孩子,一会儿想扶空和原身。
大约是想得太杂,她睡着之后做了个梦,只是梦中没有谢摘星和孩子,只有十几岁的‘自己’和扶空。
在梦里,父母双亡的她掉进海里,无意间被海上巡游的扶空救下,被他带到蓬莱一住便是三年。
情窦初开,少年人快乐、无知,总拿眼前当永远。订婚那日,‘她’问扶空,能不能一辈子跟自己好。
“自然,我这一辈子,就只跟你好。”扶空认真回答。
‘她’信了,可一年之后,扶空便送她上了离开的船。
“终有一日,我会去找你。”他认真承诺。
‘她’泪流不止,想说自己不愿离开,可对上扶空的眼睛,却还是选择答应。
合欢宗的日子不算难熬,只是没有了扶空,便显得格外漫长。离开蓬莱之后,‘她’最喜欢下雨天,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师姐妹们才懒得来找她麻烦,师父也不会一直使唤她,她可以一整日站在廊檐下,望着日出的方向。
那里有蓬莱,有扶空。
扶空说,他终有一日会去找她,于是她等啊等,望啊望,哪怕他从未出现,也一直盼着这一日的到来。
直到又一次拒绝与男人双修,师父冷冷说了句:“你以为他为何将你安置在合欢宗?无非是想你尽快破五个男人的戒条,好自立门户罢了。”
‘她’听完没什么感觉,却在三日之后中了阴阳合欢蛊。
就这样吧……她已经等了好几年,却一直没有等到,就这样吧……扶空……扶空……
萧夕禾攥着被角流泪,低喃着他的名字,心口仿佛豁开一个大洞一样痛楚。
就这样吧,没必要等了……她疼得身体蜷缩,意识逐渐沉入深海。
“萧夕禾!”
谢摘星的声音猛然响起,萧夕禾惊醒,怔怔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哭了。
“我……”她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谢摘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解释?”
“……什、什么?”萧夕禾刚醒,脑子还是懵的。
谢摘星冷笑一声:“你刚才一直在叫扶空的名字。”
萧夕禾:“不是我……不对,也是我,但不是这个我,”她说了半天发现根本说不清,顿了顿直接道,“原先这具身体的主人,才是跟扶空定亲的人,她已经去世了,我刚才梦到了他们之前的事……这么解释你能明白吗?”
她本来想挑个更好的时机,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他,但现在不解释不行了。
说完,她忐忑地看着他,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谢摘星定定与她对视,片刻之后开口:“你叫他的名字。”
“……是原身残留的意识叫的,不是我。”
“你叫他的名字。”
“跟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
“你叫他的名字。”
萧夕禾:“……你能不能别强调这一点了,都跟你说不是我了!”
“你叫他的名字。”
萧夕禾:“……”
“萧夕禾,你叫他的名字,”谢摘星面无表情,“睡我,却叫他的名字。”
萧夕禾:“……”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