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陆久安喃喃:“那你之前说你是退伍战士?”
韩致微微一愣“我何时说过。”
“你说你的招式是以前从军的时候学的。”陆久安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韩致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微笑:“我没有骗你,我这一身本领,确实是以前从军的时候,跟着老将军学的。”
沐蔺揚手接道:“这个我作证,他说的老将军就是我祖父。不过韩二与你的关系......”
韩致看向沐蔺,眼神泛着冷光:“碾碎你,如碾碎蝼蚁一样简单。”
沐蔺看了一眼地上蜈蚣断成几节的尸体,抖了抖身子乖乖闭嘴了。
陆久安感觉刚才的伤口似乎还没有拔尽余毒,要不然为什么此刻他会感到头晕目眩。他按了按额头,脑袋彻底宕机了。
陆久安用了整整一上午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他悲催地意识到,之前他还在为自己体验了一把“微服私访”而感慨时,却原来一山还比一山高,他才是被“微服私访”的那一个。
他又联想到之前自己安慰对方不要妄自菲薄,这下真是越想越尴尬,不知道韩致当时心中是怎么看他的。
“韩将军的意思是,你为追查山匪劫持军粮而来?”书房内,陆久安已经对自己做了无数遍心里辅导,此刻能够泰然自若地同韩致谈话了。
“你我二人可以继续兄弟相称。”
镇远将军这么粗一根大腿自动送上门来,陆久安求之不得:“韩大哥。”
韩致向陆久安大致讲了一下事情起末,最后说道:“你那日剿伏的一众山匪,可以交由杨耕青来审问。”
“杨兄弟?”
“他是我旗下一员大将,应平县是他老家,他对这一带颇为熟悉,这次我便点了他一道同行。”
沐蔺撇撇嘴,心里想:这韩二平日一天说不了三句话,陆县令不愧是和他有了首尾的人,只是随口一问,就跟倒豆子一般一字不落地全交待了。
他无聊地捡着手边的香辣蚱蜢吃,把虫子咬得吧唧吧唧响。
韩致从椅子上坐起来,沐蔺余光瞟见了,顿时一个囫囵吞枣,将嘴里还没嚼碎的食物咽下喉咙。
韩致却连一个眼神也没递过来,走到陆久安面前朝他伸出手来:“陆大人,你帽子歪了。”
“啊?是吗?”陆久安侧过身将帽子扶正了:“你要审问山匪,韩大哥是觉得这中间和粮草被劫只是有什么关联吗?”
韩致点点头:“七角山离应平县这么远,他们是如何得知河道做工一事,他们统共区区50多人,到官府之地来抢劫粮仓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没人撺掇,量这群人没有勇气做出这种事来。”
陆久安朝韩致竖起大拇指:“韩大哥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韩致心中好笑,陆久安明明自己还到未弱冠之年,偏生像长辈一样夸他,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这样想着,他露出笑容:“先前你派人安插耳目在河道工队伍里面的事,我也颇为佩服。没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从未经历过半点阴谋诡谲,却能有如此居安思危的做法。”
陆久安吃惊:“韩大哥知道?”
“嗯,你们的人在有天晚上尾随我和杨耕青时露了马脚,被我倆发现了。”
“原来......”陆久安想起当时寻问江预对他们二人的探查工作时,江预的回答是没有异样,原来早已经被对方识破,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既然与韩大哥的任务有关,你们尽管审问便是,只是队长就不能让你做了,堂堂镇远大将军,在县令府衙里给人当队长,说出去让人贻笑大方。”陆久安说到此处,清隽的脸上显得颇为不好意思。
韩致纵容地看着他,好似知道他有未道尽的话。
“不如就把两队合在一起训练,由你来当总教官吧。”
韩致委婉地提醒:“我训练属下的方式特殊,与常人不同,恐怕他们难以接受。”
陆久安:“跟着镇远将军是天底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本县令为他们谋了天大的福利,就等着傻乐吧。”
韩致刚来第一天,就当上了衙役二队的队长,现在直接略过江预,升为两只队伍的总教官,江预能够坦然接受,付文鑫几人却是百般不服。
“能者居之,就如衙役跑过你们就能当领跑,韩致为何不能在我之上?”
“可是你毕竟是大人身边的老人了。”几人依然不为他打抱不平,最后背着他到陆久安面前诉委屈。
看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委委屈屈挤作一团,这场景实在好笑。
陆久安无法,只好招来几人附耳低语,最后叮嘱道:“你们是跟随我一路从家中而来的,我是放心你们的,告诉你们也无妨,但是切记,将军身份万不可外传。”
几人满腹委屈地进来,一脸梦幻地离去。
不一会儿,稳重如江预叩门直入:“陆大人,付文鑫他们讲的可是真的?”
陆久安点头。
刚毅大汉眼里瞬间冒出粉丝见到偶像的光彩:“镇远将军......他是镇远将军啊,怪不得,我老是会从他身上感受到肃杀之气。”
江预之前的戒备之色已经全然不见,要不是陆久安熟悉他性格,他差点以为对方要另易其主了。
知道了韩致的身份,江预彻底化身成了迷弟,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通通执行到底。
衙役众人不服,护卫当领跑也就算了,连一个月前还在挖土的壮丁都骑到头上来,这传出去叫什么话?
直到看见大队长对着韩致事必躬亲,恨不得自荐枕席去做小弟的样子,原先心里面那点子弯弯绕绕全部吞下肚子。
两班人马合在一起训练结束的第一天,所有衙役心里都在呼唤呐喊:大队长,快回来吧,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新官上任的总教练太不是人了。
训练的动作不仅更难,要求也更严苛,教官本人也更不近人情。这哪是训练人啊,这是训练畜生啊。
陆久安围观了衙役被折腾得叫苦不迭的全部过程,心有戚戚然,看着韩致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大学的军训教官。
陆久安犹犹豫豫地替下属求情:“韩大哥,要不咱们循序渐进,你看如何?”
韩致从未见过他这副神态,心中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对方憨态可掬,他脸上不动声色,第二天倒是放宽了不少压力。
自从那日被蜈蚣咬了一口之后,陆久安对此事甚为关注。因着江州之地藤蔓丛生,树木繁多,再加之气候潮湿,天气闷热,就为许多虫蚁毒害造就了天然的生存环境,江州一带许多虫害在此造洞穴,产卵繁殖。
当日还好有经验丰富的韩致在一旁,他被咬后立马进行了处理,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只能被动等着毒发。
陆久安命令下人沿着县衙一寸寸地搜罗,果然发现很多蜈蚣隐翅虫一类自带毒性的虫害。除此之外还找到几条蛇和一个半径10里面左右的马蜂窝。
马蜂窝就算是在现代也有很多人深受其害,陆久安当即下令铲除。
对于蚊子翅虫一类的,就叫小厮点燃艾草在树叶藻植处挨个熏;对于蜈蚣甲虫类的,就找了生石灰碾碎了洒在潮泽之地;然后又寻人买了一大罐雄黄酒,每个院落沿着墙角洒一圈,以阻止蛇爬进屋子内。
就这么连续搞了几个来回,虫子的踪影才日渐稀疏。
至于那个马蜂窝,当年被那些马蜂造在树枝上,在这几年间,随着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蜂窝也水涨船高,遥遥挂在树梢巅,距离地面已经有7层楼那么高了,加上体积庞大,蜂窝周围可以看到数量不少的马蜂进进出出。
陆久安正忧心忡忡该不知怎么处理时,赵老三自告奋勇:“大人,让我来吧。”
陆久安看了他一眼,经过这一个多月不间断的训练,赵老三精神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见他眼神清澈面容刚毅,和之前夜里抓到的时候判如两人。
不过陆久安还是拒绝了他:“此事颇为凶险,如果没有处理好,甚至容易丧命。”
赵老三抬头往树上探了探,目测了一下高度:“陆大人,小的5岁摸鱼,7岁下河,8岁就能上树。您尽管放心。”
陆久安摇头:“不单是因为树高,风险主要是马蜂,你去把人家房子毁了,人家肯定得来找你算账,一只马蜂不碍事,成群结队的马蜂一起蛰你,你哪能承受得了。”
“小人打小在山里野惯了,曾经也是摘过马蜂窝的。”
说完不再听陆久安相劝,双手抱住树干,脚蹬着树上冒出的疙瘩,像猴子一般蹭蹭蹭往树上爬去,三两下就爬到了一半,陆久安大急:“快下来,你要去本官不拦你,至少把手和脸兜住。”
现代消防员取马蜂都要装备齐全才敢上树,这赵老三这么虎,居然直接闷头就上,这要是上去了,不得带一脑门的包下来。
赵老三听了,这才松开双脚,顺着树干一滑就下了地。
陆久安亲自给他缠上厚厚的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左右看了看还是不放心,又拿来姑娘家用的面纱盖在头上遮住:“你看一下前面的树,能不能看清?”
赵老三伸手去扯面罩:“这个就不用了,我一个大佬爷们,怎么能用一个娘们的东西。”
陆久安重重一拳头敲在他手上:“怎么的,敢瞧不起姑娘家是不?你今天若是不带,这树肯定不会让你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