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库贝（五）
土索人和黑泥怪停止相互攻击，一个个仰起头朝向红色月亮，开始有节奏地拍打，口中无声地传递着只有库贝城城民所知的乐律，响应来自千年前的召唤。
悠长的古老歌声，仿佛穿过库贝城数个时代，追寻着刻画好的路标，等待命运再次开启。
在城内的人族迅速靠拢，这乐声震撼却又让人窒息。
不知名的邪恶物种隔着空间薄膜层窥视，冰冷与火热两种不同的气流犹如漩涡吸进一切生命力，它在不断地撞击、挣脱，迫切地要冲破挡在黑暗与光明间的膈膜。
一位蒙面黑斗篷男人鬼鬼祟祟地躲藏在人群中，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发红的骨头，嘴里念着早被人遗忘的咒语，用粘着某类植物液的手指画出一个不存在的奇特图形。
随着怪异图案成形，吉隆佣兵团的队长约翰莫明地全身痉挛，棕色的瞳孔收缩，被操控般地酿跄前行。他伸出手穿过一层透明柔软的膈膜，用力地抓出一个腥红血瘤，肉瘤噗嗤噗嗤地膨胀看样子会随时爆裂。
沾满黑血的约翰因反冲力量往后退了数步，抽搐地倒在地上，肉瘤嫌弃地从他手中飞升到空中。
地上大量的岩石震动着极速地飞起来扑到血肉上，忙碌着拼出壮大的怪物。
庞大的身体扭动，暗沉石头缝里流动着血红的经脉像燃烧的火焰，持续流出。
它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上千年来，终于有机会离开地底深处。
可惜这个人类身上的气味是被沾染上去，并非本体。
那一丝残存的神明力量来自哪里？
黑泥怪似是找到主宰君王，一只只疯狂拼命地冲上去，与怪物融为一体。
从高度上来看，怪物比城主府要高，可怜的人类终于从强烈的视线控制中挣扎出来，大声叫嚷。
“快快快都往后撤退！”
“该死的！不要和我说这是红泥怪。”
“你在开玩笑吧，这玩意怎么可能会是红泥怪，我来库贝五次，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恶心的怪物。”
红泥怪虽然聪明，但攻击性低，关键在于它爱躲藏。
战斗团队奔赴赶来，率先进入战场的是城内值守战士，第二队是弓箭手，最后远攻助力的是魔法师。
战士对一号暴躁地说：“你们俩个人不要站在这里，赶紧往后退，不要挡到我们的路。”
一号没有理他。
他翻了翻从图书馆传入到生命树里的历史文化，《库贝城记》也只是记录近百年前的事，库贝城千年前的记载确实少，零星几笔提到过。
千年前，库贝城有一位伟大的圣魔召唤师，据说他想要得到神明的眷顾，在库贝城布下一个奇妙无比的召唤阵。
后来没有人知道他去哪，更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只过一年，库贝城迎来新的城主，当天夜里一夜之间城内所有人都消失了。
“这里已经规划为战斗最前线，”战士吼着，“现在！”
另一位战士不满地说：“见鬼！到处都是挤破头要当英雄的没用家伙。”
雄赳赳地上赶着冲到最前头找死的不是这批人吗？一号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让这些能力低下的人上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所认为的能力低下的这批人已经是各自职业——中上级别。
绯说：“阁下，不如我们先到金属馆？”
很多人撤退到金属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小命就交待在这里。
“你确实要过去，留在这里还需要别人救你，”一号冷冷地说。
自从决定跟随伟大魔法师后，绯当然不愿意作为懦夫独自跑走，他坚定地说：“愿永远追随您！”
一号看向前方，巨大的石头怪完全占据上方，人类的攻击简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粗壮如柱子的石臂朝人群挥开，人被甩的到处都是，实在是不堪一击。
“第一分队战士发动围攻！”
“第二分队射箭！！”
“它不怕水火，战士们打碎它的岩石层，魔法师雷电攻击。”
战斗团队总指挥是位中年男人，短短的胡子，穿着非常漂亮的贵族服装，一件画着五彩图案的披风。
与着装相反的是，他冷漠稳重的指挥以常规来说非常出色——可惜无效。
魔法师们筹备魔法石头，刚扔出画着符文的石头立马被吸走粘在巨石怪身体上。
原本计划是要利用雷电引爆符文石，但当他们念起魔法咒语后，发现自然中的元素毫无反应。
“糟糕!我们无法调动雷元素。”
“所有元素都不行！！”
城主站在城主府最顶层阳台上，握着魔杖的手缓缓地伸向空中，三角形光圈随着咒语聚集能量。他的视线对上巨石怪肉瘤部位，那里布满着密密麻麻阴森可怖的眼睛。
那些眼睛像是要吞噬着他的灵魂，叫嚣着让所有生命臣服。
城主捂住眼睛后退数步，眼睛深处就像是被瘟疫感染般刺痛。
魔杖在空中旋转，明明蓄积了强大的力量，却像是被某种无形中的奇怪力量隔开，力量无法使用。
牧师杰勒担心地说：“城主，再这样下去你的魔杖会断裂。”
当城主再次使用咒语时发现，所有的元素都被禁止。
这是件违反常理的事！
怪物再次挥开从空中飞行攻击它的人类，很多人被风刮远，掉落到地底。
引路灯发出吱吱的恐惧叫声，它们躲在人的身后，灯光灰暗。
“乖孩子......快献上来......想吃......”呓语充刺着每个人的耳膜。
魔法师绯捂住耳朵，痛苦地说：“它、它好像在寻找什么！？”
一号仍然站在大石头上，“死了这么久，也不看看自己只剩下块肉渣，闻到新鲜的肉就想吃，能消化吗？”
绯艰难地稳住身形，风中带着潮湿的阴冷冷的气息，让他更加恶心反胃，他擦掉额头的冷汗，“阁下，我能知道它想吃什么吗？或许可以找到方法击败它。”
一号从石头上跳下来，他往巨石怪中心转移，“我就是那块新鲜的肉。”
对别人说话直率，阁下对他自己也丝毫不客气呢，绯心里想。
土索人跳的越发欢快，歌声直冲天际。
一号往城主府看去，冰冷冷地说：“打架的时候能认真点吗？”
库贝城城主警惕四周，很显然这里根本没有其他陌生人。
可是那有着质感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他听到对方说：“留着它过节吗？又丑又臭。”
那声音没有一丝力量波动，就像是普通人之间的寻常对话。
“神秘的客人，我们的力量被禁止，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城主的魔杖被固定在空中，魔杖不断的吸收力量，再不使用就会爆、炸！
“很遗憾，我无法打破它的桎梏。”
一号说：“那行，我来接手。”
再不动手，土索人不用等一百年，今天晚上就彻底献祭灵魂，全部消失。
最重要的是，他还要去找生命树要的元素，没必要浪费时间。
所有人被赫然漂浮在空中的身影吸引住，对方在怪物面前连个手指的大小都不到，周边只有一盏引路灯，宽大的黑色斗篷挡住一切好奇试探的视线。
“......找到你了！！是这个气味。”
黏糊恶心的亢奋语调在地底回荡，“好孩子，快来吾的身边！臣服在吾脚下，你将获得恩赐成为永生之神的臣民。”
“这么个丑东西，不躲在地下好好藏起来，出来当靶心？”一号像是找到了答案，他认真地点了下头，“或者是没有脑袋，所以缺智商。”
他从黑色斗篷里伸出手，手指在空中轻轻地一点，原本静止不动的大自然元素受到强烈的推挪嘭地一声如烟花炸开，瞬间重新活跃起来。
随后，没有了束缚的雷电，立刻一道道劈在怪物身上。
城主的魔杖也在爆、炸的前一秒用所有蓄积的力量击向它，刺眼的光芒一瞬间照亮了库贝，又在瞬间回到原初。
它暴怒不甘，千年来难得机会就要被对方破坏掉。暴风乱石在库贝城上空筑造成似天花板的墙面，把库贝城严严实实地掩盖，地下迅速被黑暗侵蚀。
“所有人跟着引路灯退回到金属馆！！！”
石垒隔开了雷电。
但魔杖的力量却如一把利剑直直地插进它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塑造成功的怪物身体，抖动着轰然倒塌，露出伤痕累累的肉瘤。
“你会后悔的！吾要毁掉你们低等的种族！！！”
一号伸出右手随手从黑暗中扯出一把弯曲的铁锈长剑，干脆利落地刺进肉瘤。
“废话太多的反派没有前途，回去反思反思。”
肉瘤随着剑的深推再次被关进空间膈膜，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也许在某个大地的地底下，肉瘤会找到新的寄生物。
月亮从红色转变成银色。
黑暗消去，土索人的眼框里逐渐清明，空空荡荡，同千年来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空中的石头一下子砸下来，又很快被强大的魔力稳住，缓慢地下落并避开地上的人。
城主收回魔杖，握住魔杖在地上敲打三声。
所有金属馆门重新打开，引路灯颜色转为蓝色。
与此同时，牧师双手相扣祷告歌颂。
一节节柔和的暖黄色光环从城主府周边开始往外扩散，治疗着战斗中受伤的人。
库贝城城主望着消失在空中的人影，低低地说：“佩蒂莫里家族......的后嗣？！”
佩蒂莫里家族？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牧师杰勒心想。
他没走两步突然停顿，“佩蒂莫里！”
“老师，那是谁？”
“第一位魔法师。”
“第一位魔法师不是格仑瑟圣魔法师吗？”
“伊凡．格仑瑟只是第一位写出魔法书的人。”牧师的脸上带着激动的神情望向城主，城主仍然站立在阳台上，对方望着怪物消失的方向沉思。
“古老的传说中，第一位魔法师来自于佩蒂莫里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