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清松开手,眉梢挑起,面上浮现出几分满意,“门都锁了,还看什么。”
这次换梁山月气笑了,“你幼不幼稚?”
晏云清自知无法留下,便想办法把他也带走,简直跟小孩子抢玩具一样——我没有的,你也别想有。
“兵不厌诈。”晏云清冷哼一声,“是你先耍心机,别倒打一耙。”
“我想您是误会了。”梁山月皮笑肉不笑,“对恋人怎么能叫耍心机呢,那叫情——”
“梁山月。”晏云清的嗓音骤然低沉,上目线压住小半眼瞳,“他现在是我的情人,你别太过分。”
梁山月并未被他吓到,照旧笑着,“是吗?‘情人’的名号是怎么得到的,您自己清楚。”
他不欲与晏云清多说,撂下这句话便率先转身离开。
跟头号情敌不欢而散后,晏云清心中一直结着一股气,直到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至深夜,这股郁气也还没散。
左右是睡不着了,他干脆起身,开了盏小夜灯,从床边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梁山月有句话并没有说错,晏云清的“情人”身份名不副实,得到的过程也算不上光明磊落。
但他重生的时间太晚,合同已经签订,事实无法改变。而且,虽然不愿承认,但那份合同确实是将他和徐时景连接在一起的桥梁。如果现在就解除合约,那徐时景有可能会就此离开他。
晏云清不接受这个可能性,因此只能从其它地方想办法,避免之后和徐时景分道扬镳的剧情。
目前最有威胁性的对手就是梁山月,晏云清暂时忽略了其他几个买股攻,从记忆中翻出有关梁山月的剧情,将时间线梳理出来,一一记录到笔记本中。
原书透露的剧情有限,晏云清只知道梁山月和徐时景自幼相识,相互扶持,后面他们发生了矛盾,就此分开。书中开篇就是宴会重逢,梁山月提前得知徐时景会参与,便设计了一桩“意外碰面”,成功与他恢复联系。
一段时间后二人熟识,梁山月去剧组探班,碰巧遇到一个演员欺负徐时景,便出口解围,挣了一波好感。
徐时景的角色是晏云清给的,在旁人看来就是走后门,这也是那个演员看不惯徐时景的原因。也就是在那时,书中的梁山月知晓了徐时景和晏云清的关系,将他视作情敌,并开始筹划如何让徐时景离开他。
那时的晏云清还没明白自己对徐时景的感情,也未能及时发现徐时景离他越来越远。等到他终于意识到时,徐时景已经抽身离开他了。
提前知晓了这一切,晏云清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他在剧组探班几行字下用红笔划线,又打了个星号。推测下时间,欺凌事件应该就在这两周内发生。
他的公司已经步入正轨,需要他亲自操心的事情少了很多,挤出两周空余还是能够做到的。
八月中旬的天气十分炎热,影视基地内更是如同蒸笼。徐时景身穿一袭深色劲装,黑色长发束在脑后,脸上的妆容因为不断滴落的汗液而晕开些许。
他接下的这部剧是一部古装言情剧,讲述亡国公主和敌国大将军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剧情挺俗套,但服化道精美,主角请的是当红明星,收视率有保障。
徐时景的角色是个默默守护亡国公主的侍卫,隐忍深情,最后为了保护公主赴死。人设很讨喜,若是演好了,想必吸粉不少。
剧组在影视基地内租下了一处宫殿,目前正在拍摄侍卫危急时刻营救公主的戏份,饰演公主的主演连拍了几条,导演却总是不满意。进度卡在这,下一场就是他的戏份,徐时景便只能在一旁等待。
他坐在拍摄场地之外的椅子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看了眼被男二演员霸占的空调管道,卷起剧本给自己扇风。
男二的扮演者——一个叫居成安的四线演员——沐浴着管道输送的空调风,颇为闲适地睨了不远处的徐时景一眼。
“呀,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居成安又将空调管道拉近了点,“你金主还没来给你送饮料啊?”说罢,他兀自笑起来,身旁的助理也跟着笑,两人的笑声回荡在这一方区域。
徐时景抿着唇,低头移开视线,没有搭理他的话头。
居成安说的是晏云清。一星期前,晏云清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剧组,穿着低调普通的便服,半长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说是来给他送冷饮,吓了徐时景一跳。
虽然穿得普通,但晏云清本身长相不凡,气质又与众不同,他只来见了徐时景几次,剧组就传遍了各种猜测,落在徐时景身上或好奇或探究的眼神也越来越多。
居成安原本就看他不爽,在知道晏云清的存在后,更是逮到机会就挤兑他——一会阴阳他靠金主才取得角色,一会夸赞他手段非凡,能蛊得金主天天往他这里跑。
金主只是居成安的推测,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口头犯贱,让徐时景不堪其扰。
他尝试过委婉劝退晏云清,但没什么效果,晏云清仍然天天报道,每天请全剧组工作人员喝饮料,不断刷新存在感。
徐时景的心底闪过烦躁,对面却蓦然没了声音。他抬头,眼看居成安露出了有些憋屈的神色,眼神瞥过他身后的入口,伸手拿起剧本开始研读。
徐时景似有所感,转头看去,果然是晏云清。
今天的太阳格外烈,他还戴了副镜片宽大的墨镜,身上仍是穿着长衣长裤,几缕碎发飘在颊边。进入室内后,他停顿几秒,直截了当地朝着徐时景的方向走来。
他先是将手上提着的奶茶递给徐时景,接着拉过来一张椅子放到他身边,自己坐下。
晏云清刚从车上下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些许车载空调的凉气。他注意到徐时景被汗湿的额发,眼神一瞥,看向放在居成安身边的空调管道,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位——”晏云清伸出食指,将墨镜拉下,一双泛着金棕色的眼瞳凝视着居成安,“先生。那管道也该轮到我们用用了吧?”
在与他视线接触的那一瞬,居成安的心中涌现出慌张,手上的剧本也被骤然加大的力度捏皱。他勉强将心慌压下,面色镇定地点点头,让助理把管道移过去。
晏云清满意地笑了下,余光投向身侧的徐时景——他这么做,徐时景应该会对他多几分好感吧?
在笔记本上写下记录的那一晚,晏云清想了大半个晚上,想通了一些东西。
原书中徐时景最终会离开他,一是那时的他没有和徐时景心意相通,二是梁山月公司壮大,有了和他对抗的资本。而起决定性作用的其实是第一点。
如果他能让徐时景喜欢上自己,之后的事情自然不会发生。所以晏云清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属于梁山月的剧情抢了,自己做那个英雄救美的人。
但因为不知道欺凌事件具体发生的时间,他只得放弃一比一复刻原剧情,而是改变方式,天天到剧组报道,还经常给剧组送奶茶,帮徐时景刷一刷好感。这样既能防止徐时景被人欺负,还能增加跟他相处的时间。
他知道徐时景不想让被人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穿得很低调。但居成安——也就是书中挤兑徐时景的人——却一眼看出晏云清的身份。
不为别的,因为他见过晏云清——在一次宴会中。
他是被另一个富家公子包养的明星,曾经有幸作为男伴,跟那公子哥出席过几场宴会,也就是在那时,他曾经被公子哥介绍给晏云清。——不过晏总贵人多忘事,见到他仿佛见到一个陌生人,明显压根没想起来他是谁。
这让居成安内心感到更加不平衡。
他一心想往上爬,为了资源更是费尽心思搭上了公子哥的大船,但爬到四线仍耗费了他几年时光。反观徐时景,进入演艺圈不到一年就如此顺风顺水,拿到了大制作配角不说,对他而言高不可攀的晏总也天天往他这里跑,真是让人厌恶——同样是被包养,凭什么差别这么大?
在原书中,居成安的男二角色同样是通过走后门得到的,更过分的是,他还把原本已经定下来的角色人选挤掉了。因此,居成安与徐时景都是被其他人所不喜的人。
他欺软怕硬,将不满发泄在不得金主喜欢的徐时景身上。而如今晏云清改变了原本的剧情线,居成安便不敢再对徐时景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只能挑着晏云清不在的时候口头损他几句。
晏云清是掐着时间来的。还没坐多久,场务人员过来通知他们休息,过一会去领盒饭。
经过这几天的努力,徐时景对他的态度总算多了几分熟稔,去拿盒饭也会主动问问他要不要了。
第一次被问的时候,晏云清心脏怦怦跳,连忙点头。这之后,他每次都挑临近午饭的时候来,不光能吃到徐时景亲自给他拿的盒饭,还能趁着午休时间跟他多聊聊天,增进感情。
看着徐时景离开的背影,晏云清暗自对比他对梁山月和对自己的态度。
他跟徐时景的情分自然比不上梁山月和他的竹马情谊,但有进步就有希望。居成安见到他如此在意徐时景,想必不会傻到还要欺负他,自己抢戏份的第一步已经成功,只要继续这样下去,梁山月纵使与徐时景有再多的情分,也只会是过去时。
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晏云清掩藏在墨镜之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连带着看面前的居成安都顺眼了几分。
徐时景领着两份盒饭往回走,穿着古装的演员来来往往,一个人突然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室友杨修诚。
杨修诚在隔壁剧组当武替,时不时会过来找他,徐时景并不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吃饭,不欢迎啊?”杨修诚上前两步,一手搭住他的肩膀,跟他一同往外走,“欸,对了,你那朋友今天又来了?”
杨修诚过来找过他几回,关于室友和晏云清的种种传闻也听到过一些。
听到他提起晏云清,徐时景脸上流露出些许困扰的神情。他轻声叹气,点点头。
作为跟徐时景相处快一年的室友,杨修诚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太高兴的情绪,为此颇为不解,“感觉他人挺好啊,还请你们剧组人喝饮料。他来了之后,就连那走后门的都不怎么欺负你了吧?”
听到“走后门”三个字,徐时景面色僵硬一瞬,但神经大条的杨修诚并没有发现。
徐时景沉默几秒,“也不是讨厌,我就是有点困扰。他……”他顿了顿,“他突然之间态度大变,我有点适应不了。”
“哦……”杨修诚似乎有点明白了,“你不好意思开口让他走,又或者他不想走?——那我去跟他说吧!”
热心肠的室友自荐,徐时景笑了下,拒绝了。虽然不知道晏云清突然对他这么热情的原因,但他知道,杨修诚是赶不走他的。
两人走到一处拐角,徐时景慢慢停下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盒饭后拿出手机,点开了新加没几天的人的聊天界面。
他用牙咬着唇瓣,斟酌着语句将消息发出。
[景:月哥,今天的戏我不太明白,你能不能来现场教教我?]
不过几分钟,对面发来消息,是一个简单明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