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说错台词对他并没有好处,以此对付徐时景更是令人难以理解。”晏云清敛眉思索,“虽然他的口无遮拦针对的是徐时景,但同时也败坏了其他人对他的印象,而小景……说白了,并没有受到多严重的伤害。”

    “所以他另有目的,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名声。”梁山月微微眯起眼睛,“换个思路,他多次ng针对的并不是小景——而是你。”

    “哦?”

    “他之前跟你见过面吧。”梁山月道,“娱乐圈的勾心斗角,来来回回就那些手段。据我所知,他的角色是通过剧组的投资人拿到的。他有经验,那么看出你之于徐时景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得这么委婉干什么,”晏云清嗤笑,“你是想说,他看出了我是徐时景的金主,因此想设局坑我?”

    梁山月抿了抿唇——他对晏云清“金主”这个身份万分不满——“差不多吧。你猜他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意图惹怒你?”

    “现场人多口杂,他的最终目的是对付徐时景的话……”他抬手摩挲下巴,“录像?”

    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是居成安搞的鬼,他想用这件事做文章,只可能通过断章取义的形式,去蒙骗其他不知情的人。

    “嗯。”梁山月拨动转向灯,“让你公司的人多注意网上舆论风向吧。”

    “不用你说。”晏云清接话。目的地到了,他开门下车,挥挥手算作告别。

    翌日一早,晏云清和梁山月在剧组门口不期而遇。

    有居成安这个不定时炸弹存在,他们虽仍看不惯对方,但好歹没有打起来,连嘲讽都点到即止。

    他们进入其中,在化妆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居成安的金主,高柳。

    高家经营房地产,晏岑和高柳他父亲有生意往来,因此晏云清和高柳也见过几次面,认识,但不熟。自从他搬出晏家自立门户之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了。

    许久不见,高柳又圆润了许多,穿在身上的西装紧绷着,和居成安坐在一起,远远看去像一对铅笔和橡皮擦。

    徐时景在房间另一头化妆,明智地离两人远远的。

    感受到投向他的视线,高柳暂停与居成安的闲聊——或许称为调情更合适——撑着沙发站起来,迈着步子朝晏云清走来。

    晏云清低头与他对视,笑着打招呼,“高柳,好久不见了。”

    高柳颇有些费劲地仰起头,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臂,“嗐,我都不知道这剧组里还有你的人。你早说嘛,男二男三之类的配角人选我还是能决定的。”

    他刻意加重了“你的人”这几个字的读音,被肉挤着的小眼睛闪着淫邪的光,意思不言而喻。

    晏云清面上的笑淡了些,“那就不必了,我公司里的艺人走的是实力派路线,不着急。”

    要不说铅笔和橡皮天生一对呢,口头犯贱的劲头堪称一模一样。眼见晏云清脸色冷然,高柳移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后的人上。

    “这位……”高柳加大仰头幅度,在看到梁山月的脸之后,他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猛地瞪大,手下意识往他的方向伸,“呀,这,这位是?”

    “你好,我是徐时景的朋友。”梁山月一句话介绍完自己,并没有跟他握手的打算。

    高柳自认还算会看人脸色,眼见晏云清并没有亲自介绍他的打算,而面前这美人也只提及了和那小明星的关系,显然和晏云清不熟,背后也没什么势力——简单来说,是他能拿捏的人。

    高柳眼冒金光,嘿嘿笑了两声,强硬地扯过梁山月的手,两只又白又肥的手向两片面包一样把他的手夹住,“大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噗嗤。”眼看梁山月吃瘪,晏云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梁山月:“……”

    他忍着脾气将手抽出来,“你的朋友都是这种档次的?”

    晏云清:“喂,有你这么侮辱人的吗?”

    高柳此刻被美色迷了眼,贫瘠的大脑已经没有位置去思考这大美人怎么敢怼晏云清,眼见梁山月退后,他急忙跨步向前。

    梁山月被惹烦了,趁着高柳迈开步子追逐他之际身体一转,闪身来到他侧面,接着伸腿将他处于后侧的短腿一挑,猝不及防失了支撑点的高柳脚下一滑,以一个不堪入目的姿势向下劈叉,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叫喊,晏云清似乎还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意料之外的变故又引来了化妆间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不过出丑的是剧组投资人,几个演员只装作没看到。

    晏云清这下是真的笑出声了。他挠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高柳高难度的姿势,随即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闪光灯和快门声不断响起。

    “你……你!”橡皮被铅笔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扒拉起来,“你敢惹我?!”

    “这位先生,”梁山月微微垂眸,浅灰色的虹膜颜色因骤暗的光线加深,看起来十足无辜,“你的裤子裂了哦。”

    高柳瞪圆眼睛,下意识往下看,但层叠的肚子遮挡了视线。比起美人,还是面子更重要。高柳被气得发抖,撇着两条颤巍巍的腿,倚着居成安,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你给我等着!”他最后放下狠话。

    晏云清满意地将手机收起,“姑且提醒一句,那家伙肯定还会再来找你。”

    梁山月:“嗯?”

    “那家伙从小就好色,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想动手动脚。”他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我当场就把他踹到泳池里,结果他死性不改,骚扰了我好几次,后面被我打怕了才放弃。”

    听他的话语,梁山月已经能预想到之后的麻烦了。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先不管这个……据我所知,高柳对居成安并不关心,今天怎么会来?”

    晏云清轻嗤一声,“你不是猜到了吗?”

    跟高柳“聊”了几句,徐时景已经化完妆出去了。两人也跟着走出化妆间,朝今天的拍摄场地走去。

    “是关于‘录像’吧。”梁山月语气轻而笃定,“居成安大概将那东西当做讨好高柳的礼物,这才引他过来了。”

    “嗯。”晏云清点头,“我曾经将他打到骨折,高柳挺讨厌我的,有让我吃瘪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一个讨厌他,一个讨厌徐时景,正好一拍即合了。

    梁山月:“你确定能解决吗?”

    晏云清一言难尽地瞥他,“放心,我今天一大早便知会过公关部的人了,他们会及时处理的。”

    当时在现场的演员也已经联系上,如果居成安真的把录像放出,他们这边有更有力的人证。

    今天是徐时景的杀青戏,公主知晓了男主敌国大将军的真实身份,她接受不了,想要回到自己的国家。

    护卫协助她出逃,却在中途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为了给公主争取逃跑的时间,护卫毅然决定留下拖延时间。

    这一场是护卫这个角色的高光戏,徐时景很重视,做完妆发之后,便拿起剧本一遍遍研读。

    “真认真啊……”晏云清站在稍远处,没有上前打扰。看着徐时景旁若无人的模样,他禁不住感慨。

    “小景是真心热爱演员这个职业。”梁山月定定地看着他,“如果……算了。”

    “什么?”

    梁山月:“没什么,开始拍了。”

    灯光师等工作人员调试好设备,拍摄正式开始。

    这场戏是实景拍摄,地点在一条河边。河水有半人高,周围是布满碎石的空旷地带。剧情中,侍卫和公主逃到河边,眼看后方追兵就要追上来,侍卫便让公主先过河,自己拦在河前,与一干士兵激战,最终身中数箭死亡。

    一声“action”过后,侍卫和公主步履凌乱地往河的方向跑,身后响起越发接近的兵马追击声。

    公主头发披散,浑身上下无一不狼狈。她大口喘着气,回头望去,那些追兵距离她们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了。

    就在她面露绝望之际,侍卫出声恳请她先走。

    “请您快过河吧,在河的对面,就是您曾经走过的商路,通向我们的故乡。”侍卫眼神坚定,他深吸一口气,不顾公主的劝说,转身面对追兵的方向。

    “卡!”导演拿着喇叭喊停,挥手让徐时景过去。

    “怎么了?”晏云清有片刻茫然,“有什么问题?”

    梁山月看着徐时景弯腰接受导演指导的场景,淡声解释:“他的情绪不对。”

    “嗯?”

    “小景刚刚跟公主的对手戏中,透露出了赴死的决绝和对家乡公主的不舍,但是没有爱。”

    “啊?”晏云清不解。

    梁山月挑眼看他,“虽然表现不明显,但侍卫其实是一直喜欢公主的。所以多次舍命相救,无怨无悔。但他爱她,爱一个人必然会有所求,在决心赴死之后,侍卫应该还有一丝不甘才对——不甘他再也无法陪伴公主,也不甘他们之间的关系随着自己的赴死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其它可能。”

    他声音压低,眼神飘到泛着水波的清澈河面之上,不知在想什么。

    晏云清看他,金棕色的眼中显现出三分不解七分怀疑,“真的?你一个门外汉,分析可信吗?”

    梁山月的注意力被扯回,用他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翻了个不美丽的白眼,“爱信不信。”

    “演戏的门道我也不明白,但小景的演技肯定好。”晏云清对喜欢的人信心十足。

    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梁山月惊讶道:“原来晏总秉持的原则是对对方全盘肯定吗?——这可不是什么健康的恋爱观。”

    这是怎么扯到恋爱观——哦,这人不会是在记恨昨天晚上他取笑他的事情吧?这么小气?

    晏云清“呵呵”两声,“彼此彼此,会把副驾驶留给伴侣坐的人恋爱观也不怎么样。”

    “呵,”梁山月冷笑,“你想打架?”

    “你以为我怕你?”晏云清凑近逼视他,“输了的人自觉滚远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