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普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当官不如食软饭 > 13、第 13 章
    一时间,那颗滚出去好远的桔子倒成了屋内最招眼的物件儿,沈瑞半敞着的手掌慢慢合握起来,拢在袖子中。

    他好不容易将那漂亮鬼送到萧明锦那儿去,眼下却自己巴巴地送上去。

    做什么?送死?

    他唇角的弧度逐渐平直,半搭着眼,淡淡道:“母亲说笑了,殿下如今不过十三岁,我如何与之共读?”

    萧瑜兰的指尖在装着金簪的盒子上轻敲了敲,好似在提醒沈瑞,他方才送了个怎样难得的宝贝般。

    她多年不理外头的那些烦心事,因而虽多侍弄花草,手指却显出些莹润的光泽,可沈瑞这会儿瞧在眼里却没由得平添几分烦躁。

    “年岁的确是虚长了几岁,书却不见得多读几本。”

    萧瑜兰理了理身前的衣料随口道:“科举刚过,朝中又递了不少折子上去,你父亲近日便在处理此事。不求你能添上什么助益,只若不趁着眼下读几本书,只怕折子上骂你的说辞还要被你张贴到墙上去观赏。”

    沈瑞怒极反笑,手肘压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身子惬意地倚在一侧。

    “外面的人都说母亲修的一副好禅心,现下瞧来,若是神佛如此,倒真真是……”

    舌尖顶了顶齿尖,他略略一顿,斟酌出个还算合恰的词来。

    “荒唐。”

    春珂站在他身后,从萧瑜兰说要让沈瑞去和萧明锦一并读书时,她便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紧张地盯着二人。

    生怕自己一个愰神,俩人就要手持那根簪子给彼此扎个泄气。

    沈瑞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扶手上的雕花,凹凸起伏的触感叫他磨去了些许的烦躁。

    方才眉眼处压不住的那点凶恶,也好似随着少年略一挑眉的功夫就消散了个干净,不过将说完的话,便仿佛同他这个人全然无关般。

    沈瑞笑意盈盈地看着萧瑜兰,倒好像二人之间当真有些什么可亲近的境地般。

    “母亲既然有了这番安排,做儿子的又岂敢不听,想来,这件事定然会有趣得狠。”

    说罢,沈瑞哼笑了一声,仿佛预想了些有意思的玩意儿般。

    随即便起身,姿态松散地拱手行礼道:“我乏了,要回去睡了,下月再来给母亲问安。”

    直至沈瑞的一脚踏出了院门,站在萧瑜兰身侧的嬷嬷才轻声道:“公主又何必与小公子使劲,小公子虽说顽劣了些,但到底还是明事理的。”

    “皇兄传了信来,说他与从前有些分辨。”萧瑜兰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今日瞧来,倒的确是有点意思。”

    嬷嬷皱眉思索了片刻后道:“小公子今日倒的确同往常不同,也或许是在外面闹了脾气?”

    萧瑜兰没再说话,只是端起茶盏,轻轻用茶盖拂去面上的浮茶,将要端到唇边时,却忽而想起沈瑞在茶盏里吐的葡萄籽。

    即便不是同一个杯子,也够叫她手上一顿。

    萧瑜兰垂眼瞧了瞧杯子里清透的茶汤,随后故作若无其事般重新放到了桌子上。

    变与不变,都不碍事,左右着中都人人都是颗棋子,闹不出格子,便皆可照旧。

    ——

    春珰将洗好的果子搁在沈瑞的手边,见他没反应,又轻声撤了出去。

    “公子怎么了?从夫人那回来后便一直兴致不高。”

    春珰边小声说着,边透过镂空的窗扇看进去。

    沈瑞仍是合着眼倚靠在软枕上,眉头轻蹙,手指烦躁地搅动着幔帐上的流苏,几乎要系成一连串的死结。

    春珰见状又将声音压低了些,面色凝重道:“可是今日夫人不愿与公子相见?”

    春珂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指,面上显出几分为难,她悄悄抬眼对上了春珰的目光,又飞快地垂下头来坦白道:“夫人让公子进宫同太子殿下一并读书。”

    “可是公子而今已是弱冠之年,夫人怎会忽然叫公子去同殿下一起读书?”

    春珂轻轻叹了口气道:“公子说了的。”

    她顿了顿,随后扬了扬头学着萧瑜兰的姿态道:“年龄上虚长了几岁,书却不曾多读几本……”

    门扇忽而碰撞出“砰”的一声,抛出来的梅子被砸出了汁水,在石砖上滚了两圈后便在砖缝的交合处停了下来。

    春珂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屋里瞧,却直直地撞上沈瑞的目光。她吓得手上一哆嗦,想要躲避,可眼下正是暑气难消的时令,窗子门扇都敞着,堪称一览无余。

    她左右晃了半天,最后掩耳盗铃般将头撇过去,沈瑞嗤笑一声,声音落照春珂耳朵里跟催命似的。

    “别装死,进来。”

    春珰知道自家公子那点恶劣的坏心思,但凡有人稍一在他面前露怯,他便好像得了趣似的,逮着那点马脚可劲儿地磋磨人。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走进去。

    “公子有何吩咐?”

    沈瑞倒也没太计较,只随手捡了颗梅子送进口中,紫红色的汁水蔓延在唇齿间,随后被一一吞吃。

    “新科进士现下都住在何处?”

    “新科进士现下官职尚未有定论,按照惯例来讲,中都人士大都是回家,外地的则大都住在倚湖居,倚湖居的掌柜也是为图这个好彩头。”

    春珰顿了顿,又补充道:“江公子也是住在那的。”

    沈瑞用来遮挡着的那层油纸被毫不留情面地戳破了,他将梅子核咬在齿尖磋磨,好似啃着春珰的骨头般。

    春珰一垂眼就对上了沈瑞的目光,她抿了抿唇,半晌才有些敷衍道:“奴婢多嘴。”

    可话才刚落,她又忍不住添补了一句:“公子可要去倚湖居见江公子?奴婢即刻便可叫人去套车。”

    “不。”

    沈瑞偏不叫她如意。

    “去倚湖居见陆思衡。”

    ——

    “东家当真要同沈靖云做生意?”

    江寻鹤看着手中管湘君送来的信,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

    清泽见他不说话,又有些不满地补充道:“他的劣迹都传到江东去了,公子与他结盟,只怕未必与生意上有什么增益。”

    “劣迹?说来听听。”

    江寻鹤将手中的信件重新封好在信封中,随后揭开彩绘灯罩,任由烛火将信件舔舐成灰烬,直到快要烧到指尖时,他才没了兴致般松开了手指。

    清泽闻言以为是他终于有所动摇,便将那些道听途说来的东西通通讲了个遍,甚至一边观察着江寻鹤的神色,一边没个边际地添油加醋。

    到后来讲入迷了倒也顾不上了,只能勉强保证嘴不瓢,说得他口干舌燥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时,才发觉自家东家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露出了点笑意。

    “东家!”

    清泽讲的这些东西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心里清楚,明明是早就知晓的东西,却偏偏在心里拼凑出了个灵巧的影子来。

    他忽而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但江家想挤进世家的行列里,你以为只凭着我一个人便能成?”

    清泽梗着脖子刚想说“东家英明神武,自然可以!”,却冷不丁对上江寻鹤的视线,犹豫了一瞬便抿了抿唇咽了回去。

    “这其中须得有个拉扯,而沈瑞就是最好的人选。”